
2024年3月5日,2021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坦桑尼亞裔英國作家阿卜杜勒-拉扎克·古爾納受邀來到上海,開啟了他首次中國之行。在短短9天的行程里,他到訪了上海、寧波、北京三地,與格非、孫甘露、莫言等中國作家先后展開了精彩的文學對談,其間還參訪了中國現代文學館、魯迅文學院等地。
對于大部分中國讀者來說,古爾納仍是一個陌生的名字。實際上,在獲得諾獎之前,對全世界的文學愛好者而言,他也是邊緣人物。古爾納1948年出生在非洲的坦桑尼亞,20世紀60年代,他以難民身份移居英國,后長期任教于肯特大學,主要研究方向為后殖民主義寫作,其文學作品也多以難民和殖民地人民的生活為主題,代表作有小說《天堂》《海邊》《遺棄》《沙漠》《來世》等。諾貝爾文學獎給他的頒獎詞是:“毫不妥協而且富有同情心地深刻揭示了殖民主義的影響,以及身處不同文化夾縫中的難民的處境。”
盡管古爾納從不拒絕外界對其評論中頻頻出現“殖民”“難民”“移民”等詞語,但讀者如果僅僅據此將其作品簡化為某種歷經苦難的模糊影子,無疑將失去與他攜手遠航的機會。事實上,古爾納的作品打破了很多讀者對非洲文學、殖民文學的刻板印象。古爾納特別重視寫作的真實,無論是作品內容,還是寫作意圖。他曾說:“寫作關心的是人類生活的方方面面,因此,殘酷、愛與軟弱遲早會成為其主題。我相信寫作還必須揭示什么是可以改變的,什么是冷酷專橫、眼睛所看不見的,什么讓看似無足輕重的人能夠不顧他人的鄙夷而保持自信。我認為這些同樣也有書寫的必要,而且要忠實地書寫。”
盡管古爾納一直“穩定地”以東非為背景進行創作,但實際上他要呈現的是小說人物身上錯位、流散的生活狀態,讓人們印象里遙遠的符號,變成具體的活生生的人。“在古爾納的文學世界中,一切都在變化——記憶、名字、身份。這可能是因為他的創作在任何明確意義上都無法完成。”諾貝爾文學獎委員會主席安德斯·奧爾森稱,“在他所有的作品中都呈現出一種由智者的熱情驅動的永無止境的探索。”
多年以來,古爾納的作品聯結成了一個文本系統,展現出一個廣闊的世界。在其中,我們既能看到殖民時代的種族沖突、殖民創傷等問題,又能發現后殖民時代文化沖突、身份認同等問題。“我在讀他的書的時候,腦子里會馬上浮現出世界地圖。”格非談道,“古爾納作品中非常復雜的時空關系讓我驚訝,比如非洲大陸與亞洲的印度、馬來西亞、新加坡,與西歐的愛爾蘭、當時的東德等地的關聯,進而深入不同文化、種族、民族、宗教與文學之間復雜的聯系性。”
更難能可貴的是,古爾納在呈現復雜的主題時,從不含糊其詞或大而化之,他對個體的命運與生活的真實都展現出精準的刻畫能力。正如孫甘露所言,他的作品“非常清晰地傳達出一種復雜性”。而古爾納本人也回應道:“如果非要簡單總結寫作技巧,如果真有什么寫作技巧的話,那么我會說,不要夸張。保持對腦海中想法的誠實,而不是刻意營造文學效果。”
至今,76歲的古爾納仍保有創作的活力,仍在現實和想象、記憶和歷史之間發現矛盾與裂縫,也尋找平衡與融合。
適用話題 不被標簽框定、直面痛苦、家與故鄉
1.認識標簽,理解標簽,但不被標簽框定
古爾納作為一名非裔移民作家,作品又多涉及難民、移民題材,讀者一開始難免通過這些標簽來認識他。對于這類成見,一方面,古爾納并不予以辯解,另一方面,他沒有被這些標簽框定,“我知道自己的身份存在許多層面。我也不需要去找到一個非此即彼的答案,因為組成我身份的是所有這一切”。他用自己的作品,沖破了所謂“后殖民主義寫作”的標簽,呈現出遠超于此的豐富且復雜的現實生活面貌。
2.“我們必須談論痛苦”
“痛苦”是此次中國行古爾納與作家格非對談的主題。“痛苦”是古爾納作品中的一個高頻詞,在古爾納看來,此“痛苦”有別于肉體的痛,是一種強烈的感受或情感,是隨著年齡增長而不斷累積的苦楚。格非則認為“痛苦”是某種幽暗和晦暗,“就是身處其中卻不明原因,就是光的不可抵達,正因為光不可抵達,你才會去尋求光,你要尋求光的話必須到幽暗中去尋找”。
3.家與故鄉并不只是地理概念
在古爾納心中,“家”的含義非常復雜,“家的原意當然指的是你出生和長大的地方,更深層的意義是你擁有歸屬感的地方”。他深深體會過“思鄉之苦與他鄉生活之痛”,也明白流散者與異鄉人面臨的歸屬困境,“我必須站在中間的立場去看待故土與他鄉,審視兩者的歷史成因和當下特征”。在全球移民浪潮中,古爾納的作品展現了移民者的群像,啟發我們思考,為世界未來的和諧多元創造更多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