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企業研發投入對短長期創新質量影響機制研究

摘要：關于創新質量缺乏短期創新質量與長期創新質量的分析視角，研究政府研發投入與企業研發經費對短期創新質量與長期創新質量的作用機制、規律特征和存在的問題具有重要意義。本文在理論分析的基礎上，基于中國高技術產業統計年鑒數據，采用面板數據模型、面板門檻模型和貝葉斯向量自回歸模型進行了較全面的分析。研究結果表明：應區分短期創新質量與長期創新質量開展相關研究；企業研發經費對創新質量的作用大于政府研發投入；企業研發經費、政府研發投入更有利于長期創新質量的提升；企業研發經費與政府研發投入對創新質量協調水平有待提高；政府研發投入對短期創新質量的績效有待提高，對長期創新質量績效較好；政府研發投入在企業研發經費對短期和長期創新質量中發揮遞增的調節作用；企業研發經費在政府研發投入對短期和長期創新質量中發揮遞增的調節作用；當企業研發經費中等時對短期創新質量貢獻最低，對長期創新質量其作用是遞增的。

關鍵詞：長期創新質量;短期創新質量;企業研發經費;政府研發投入

一、引言

創新質量是企業的生命力，我國創新質量總體水平有待提高。近年來，我國戰略性新興產業中的供應鏈、產業鏈和創新鏈受到西方國家封鎖與遏制，導致我國關鍵核心技術被“卡脖子”，反映我國高技術產業創新質量不高。據2021年世界知識產權組織發布的全球創新指數，我國僅僅排在第12位。2021年我國SCI論文數量已經超越美國成為世界第一，但是論文自引率也高居世界第一，排除自引后除了臨床醫學、物理等少數學科外，其他學科論文影響力仍然低于全球平均水平（舒非和邱均平，2022）。

創新質量建設必須成為我國的重要科技戰略。“二十大報告提出教育、科技、人才是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的基礎性、戰略性支撐。《國家創新驅動發展戰略綱要》指出，2050年將建設世界科技強國。創新質量是新質生產力的重要內容，技術創新戰略是企業以技術發展為核心，通過不同的創新方式為企業創造更多的價值、提升競爭優勢的過程（姚明明等，2014）。目前企業技術創新戰略以內容層面為主，涉及二次創新戰略、技術和用戶驅動戰略（鄧悅和蔣琬儀，2022）、雙元創新戰略、創新聯盟戰略、綠色創新戰略等，盡管企業已經逐漸認識到創新質量的重要性，但是從戰略層面加以系統理論分析與實證的研究總體較少，從企業層面對創新質量戰略的重視遠遠不夠。

創新質量戰略分為短期戰略與長期戰略。所謂短期創新質量戰略，就是企業在創新質量上短期的戰略重點和戰略目標，當然也可以稱為短期創新質量策略；所謂長期創新戰略，就是企業在創新質量上的長期發展遠景與規劃。從長遠發展角度，企業的經營環境是不斷變化的，競爭是不斷加劇的，技術是不斷迭代的，唯有持之以恒注重創新質量，并長期堅持，才能成為百年企業，做到基業常青。從實踐來看，面對新技術革命的到來，我國許多企業敏感地抓住這一機遇，注重短期創新質量的提高，并取得了較好的業績，但也應該看到，除了華為為代表的少數大型企業，我國還有許多企業難以長期保持高質量發展，分析這個問題非常重要。創新質量戰略對于高技術企業尤為重要，高技術企業具有高技術、高創新、高投入和高成長的特點，對其他行業擁有較強溢出效應，是我國創新驅動發展的主要載體，高技術企業創新對于一個國家和地區的經濟發展質量和產業結構的調整具有重要的促進作用（Tsai等，2010）。

企業研發投入與政府政策支持無疑對企業創新質量戰略具有重要的影響。一方面，政府注重宏觀，主要關注國家、地區和產業的長期創新質量戰略；另一方面，除了少數企業外，更多企業更注重短期創新質量。那么對于企業而言，政府研發投入與企業研發投入哪一個對創新質量的影響更大？政府研發投入與企業研發投入對短期創新質量與長期創新質量的影響有什么差異？政府研發投入與企業研發投入發揮作用過程中的協調性如何？企業研發投入對政府研發投入績效的調節作用呈現出什么特征？政府研發投入對企業研發投入績效的調節作用呈現出什么特征？在創新質量中，各關鍵變量之間的互動關系如何？開展相關問題的研究，在理論上有利于深化創新質量戰略的研究，在實踐中有利于發現政府研發投入與企業研發投入中存在的問題，總結其中的規律和特征，從而更好地促進企業短期創新質量與長期創新質量提高，對于政府制定相關創新與產業政策也可以提供重要參考。

二、文獻綜述

創新戰略對企業成長、創新績效與生存能力等的重要性已得到普遍認可，現有文獻對于探索性與開發性創新戰略、政策模式、技術與用戶驅動、外部經濟環境、時間尺度與企業創新存量等因素對于創新戰略的影響也展開了研究。Keupp等（2012）指出創新戰略管理是戰略管理和創新管理的交叉，來理解創新活動對企業成長和績效的影響。Zhou等（2007）提出創新戰略是指導高技術企業創新的原則，確保企業創新績效與生存能力。Ezzi等（2016）發現創新戰略對財務、社會以及環保績效均有顯著正向影響。He等（2004）認為在動蕩環境下科技企業的創新戰略應兼顧探索性創新戰略和開發性創新戰略。謝斌等（2021）發現政策模式、可持續性和政策力度會通過影響企業創新可行性評估進而影響企業創新戰略決策。吳曉云和楊冠華（2019）探討了技術和用戶雙重驅動戰略對技術創新績效的影響。車培榮等（2020）從組織印記視角研究了企業成立時外部經濟衰退對企業后期創新戰略的影響。

時間因素是創新戰略的重要要素之一，基于存量的研究是其重要表現之一。Zaheer等（1999）指出時間尺度的選擇是不同理論存在差異的重要源頭，Solow（1957）指出創新是一國經濟長期增長的關鍵驅動力。Teece（2007）基于知識轉移研究發現企業知識存量能夠提升企業效益。Kesidou等（2008）的研究表明企業創新與營收績效的提升與企業知識存量存在顯著關系。Cloodt等（2006）實證研究發現，在技術導向型企業的并購過程中，知識存量對并購創新績效的影響作用隨著時間推移由正向作用轉為負向作用。彭建平和李永蒼（2014）研究了FDI存量、R&D 存量對自助創新的影響。趙黎明和陳妍慶（2019）檢驗了創新存量特征對企業跨國并購技術創新績效的影響及技術互補性的調節作用。

關于政府研發投入與稅收優惠等對企業創新影響的研究結論并不相同，部分發現政府補貼與稅收優惠對于創新具有激勵效應，而另一部分研究認為兩者會導致資源配置、創新要素價格等的扭曲，不利于創新。具體而言，一方面，Gonzalez等（2008）指出政府的創新財稅政策可以提高企業研發創新的積極性。Busom等（2017）以西班牙制造企業為對象，發現企業對政府研發補貼和稅收優惠都有顯著依賴性，并且不可相互替代。劉井建（2020）等研究了企業稅收激勵對研發投入的影響，發現在低稅率和高研發強度的區域激勵效應顯著。陳朝月等（2021）研究發現政府直接補貼、稅收優惠以及兩者共同作用對創新效果顯著。另一方面，Jaffe（2002）認為政府的科技補貼是事后進行的，會出現選擇偏離，從而帶來資源配置的扭曲。Blanes等（2004）認為政府的科技補貼會導致少數特權企業取得超額收入，造成社會資源的浪費和創新投入要素的價格扭曲。袁勝軍等（2020）研究發現政府研發投入的績效不高。王柏杰等（2020）基于軍工企業技術創新開展研究，發現政府支持可能產生負面作用。

關于研發投入與創新質量的關系關注研發要素流動、產學研合作、技術多樣化、投入與補貼等不同因素對創新質量的異質性影響，如王鉞（2021）研究發現研發要素流動促進了區域創新質量的空間收斂。Booth等（2006）認為美國研發投入對企業市場價值具有顯著正向影響。陳戰光等（2020）指出研發投入顯著提升企業創新質量。劉斐然等（2020）發現產學研合作可以有效提升創新質量，合作廣度與創新質量之間具有“倒U”型關系，合作深度與創新質量之間呈正向影響。李長英等（2020）研究發現，相關技術多樣化對創新質量具有“倒U”型影響，不相關技術多樣化對創新質量具有正向影響。閆緒嫻和曾強（2021）研究認為企業研發投入政府研發投入均不足以有效推動中國目前較低的創新質量。

從現有的研究來看，關于創新戰略的地位與重要性，但是較少從微觀企業層面討論創新質量戰略，反而是政府部門對創新質量戰略比較重視。長期的創新戰略本質上是變量存量問題的研究，已經研究涉及知識存量、研發經費存量、技術積累等。關于政府研發投入對創新的影響研究較為豐富，但研究結論并不相同，主要是研究對象不同、變量不同、研究方法不同等因素引起。關于研發投入對創新質量的影響，已經有一些研究，結論也大致相似。總體上在以下幾個方面有待進一步深入研究：

第一，關于創新質量戰略及其影響機制，尤其是從時間角度將其進一步分為短期創新戰略與長期創新戰略之后，相關研究較少涉及，需要在理論上加以深入分析，明確其概念與內涵。本文從創新質量的時間因素角度出發，考慮企業創新質量的流量與存量，即短期創新質量與長期創新質量。

第二，從政府角度，其更關注長期創新質量，而從企業角度，與長期創新質量相對應的遠景規劃需要考慮，但與企業當下融資與營收相關的短期創新質量也至關重要。那么從政府與企業角度，對短期創新質量與長期創新質量的影響呈現什么特征？有必要進行深入分析。

第三，政府和企業存在不同的目標函數，對短期和長期創新質量而言，政府研發投入與企業研發投入的影響之間協調關系如何？也需要進行實證總結。

第四，在企業研發投入對短期與長期創新質量的影響中，有哪些因素會產生調節作用？其特征是什么？類似地，在政府研發投入對短期與長期創新質量的影響中，有哪些因素會產生調節作用？其特征是什么？對相關問題的分析不僅可以總結其中的規律和特征，也可以發現其中的問題。

第五，政府研發投入、企業研發投入、短期創新質量、長期創新質量等關鍵變量之間的互動關系如何？相關研究對于分析投入要素的績效非常有必要。

本文以高技術產業為例，首先建立短期與長期創新戰略的理論框架，采用面板數據模型、面板門檻模型、貝葉斯向量自回歸模型進行更深層次分析，以期對上述問題進行系統研究。

三、理論基礎與研究方法

（一）短期創新質量與長期創新質量及其驅動因素

創新質量投入產出關系如圖1所示。根據知識生產函數，創新質量是重要的創新成果，而其投入要素主要是研發經費和研發勞動力，研發經費又可以進一步分為政府研發投入、企業研發經費。當然，創新質量的影響因素眾多，這里重點分析其投入產出要素。

對于產出創新質量而言，又可以進一步將其分為短期創新質量與長期創新質量。一方面，企業各種研發要素投入的目的是為了取得較高的短期創新質量；另一方面，企業的短期研發投入行為與企業長期發展又息息相關。所以從短期和長期角度分析可以比較全面地分析創新質量的驅動要素。

創新是企業的市場行為，政府研發投入通常以政府科技補貼的形式呈現（Busom等，2017；劉井建等，2020；陳朝月和許治，2021； Jaffe，2002；Blanes和Busom，2004），因此政府研發投入一般只發揮導向性作用，難以從根本上影響企業的創新行為。對于企業的短期和長期創新質量產出來說，企業研發經費投入才是最主要的決定因素（陳戰光等，2020），為此提出如下假設：

H1：政府研發投入對短期創新質量的彈性小于企業研發經費投入

H2：政府研發投入對長期創新質量的彈性小于企業研發經費投入

對于政府而言，政府研發投入也是創新政策的一種，中長期創新質量政策的制定對于企業無疑會具有重要影響，并且這種影響會逐漸改變企業的長期知識生產函數，而短期知識生產函數受政府研發投入的影響較小，因此政府研發投入對于企業長期創新質量的影響要大于短期創新質量，為此提出如下假設：

H3：政府研發投入對長期創新質量的彈性大于短期創新質量的彈性

對于企業而言，盡管短期會存在一些偏離創新質量的研發行為，如可能更加注重創新數量和短期經營業績，但從長期來看，企業研發投入一定會服務長期創新質量戰略，為提高企業核心競爭力而奮斗。李仲澤（2020）研究發現長期和主動機構投資者對企業創新質量提升作用顯著，其作用機制主要是緩解融資約束。為此提出如下假設：

H4：企業研發經費投入對長期創新質量的彈性大于短期創新質量的彈性

研發經費投入包含了政府研發投入與企業研發經費投入，兩者存在協調機制，合適的政府研發投入能鼓勵企業加大研發投入，共同提高創新質量。但由于企業的研發過程中會存在尋租和投機行為，從而導致企業研發經費與政府研發投入的協調水平不高。Wallsten（2000）對美國的實證研究發現，政府研發投入對企業研發經費投入具有替代效應。從短期來看，政府可能難以調節相關政策，但是從長期來看，政府會更好地調整政策，從而提高政府研發投入績效。為此，提出如下假設：

H5：企業研發經費與政府研發投入對短期創新質量的協調水平不佳

H6：企業研發經費與政府研發投入對長期創新質量的協調水平較好

（二）政府研發投入對企業研發投入作用的調節機制

企業研發經費對創新質量的影響存在相關變量的調節機制。首先是政府研發投入的調節作用，Huergo等（2017）研究發現享受政府補貼的企業在基礎研究和應用研究上的投入顯著增加，在試驗發展活動的投入顯著減少，說明企業的研發創新與政府補貼存在關系，并且政府補貼能夠提高創新質量。Meuleman等（2012）認為政府對自主創新企業的稅收優惠是一種利好信號，會提升企業外部形象和降低創新融資難度，形成一種調節作用。但是張明斗（2020）實證研究發現，財政補貼對高新技術企業創新質量具有擠出效應，但在較高創新水平的企業中，這種效應表現得并不突出。實際上，政府研發投入對企業研發經費作用的調節作用既有積極的一面，也有消極的一面，具體看哪方面的因素更大。一般而言，隨著政府研發投入力度的增加，企業研發經費對創新質量的貢獻也越大，因為政府會支持高質量創新企業和創新行業，為此提出如下假設：

H7：政府研發投入對企業研發經費的作用具有調節作用，隨著政府研發投入水平的提高，企業研發經費對短期創新質量和長期創新質量的彈性逐漸提高。

其次，也要考慮企業研發經費和創新質量這兩個變量自身的調節作用，當企業研發經費和創新質量處于不同水平時，企業研發經費對創新質量的彈性也可能產生分階段的差異性，并且這種差異在短期創新質量和長期創新質量中的表現應該也有所不同。

（三）企業研發投入對政府研發投入作用的調節機制

政府研發投入對創新質量的影響存在相關變量的調節機制。首先是企業研發經費的調節效應，這個問題迄今較少有研究關注。某種程度上講，政府也是理性人，如果能夠通過市場機制鼓勵企業提高創新質量，不斷加大投入，那么政府就會減少科技補貼。當然對于一些戰略性新興產業的創新，政府會不斷進行導向，尤其是產業發展還處在起步期的時候，如政府通過補貼政策有效激勵新能源企業初期的技術創新（聶正標，2023）。企業研發經費對政府研發投入可能存在正向或負向關系，最終效果看兩種效應的相對大小。通常情況下，政府研發投入對創新質量的彈性會隨著企業研發經費的投入增加而逐步提高。為此，提出如下假設：

H8：企業研發經費對政府研發投入的作用具有調節作用，隨著企業研發經費的提高，政府研發投入對短期創新質量和長期創新質量的彈性逐漸提高。

同樣也要考慮到政府研發投入與短期創新質量、長期創新質量對政府研發投入作用的調節作用。即隨著政府研發投入和短期、長期創新質量水平的變化，政府研發投入對創新質量的彈性變化特征和規律。Oded（2006）研究發現當技術積累到一定程度時，增加研發投入帶來的額外收益會降低，此時技術積累程度在研發投入對創新績效的影響中起到負向調節作用。

（四）研究方法

1.知識生產函數與面板數據模型

根據Griliches-Jaffe（Griliches，1979；Jaffe，1989）提出的知識生產函數，企業技術創新成果是研發經費和研發勞動力L投入的結果。進一步將研發經費分為企業研發經費K1和政府研發投入K2，將科技創新成果分為短期創新質量Y1和長期創新質量Y2，這樣知識生產函數就變成：

ln（Y1）=ln（A1）+α1ln（K1）+α2ln（K2）+α3ln（L）+μ（1）

ln（Y2）=ln（A2）+β1ln（K1）+β2ln（K2）+β3ln（L）+μ（2）

式中，A1、A2為知識生產函數的全要素生產率，α1、α2、α3、β1、β2、β3為彈性系數，μ為隨機誤差項。

對于式（1）、式（2），結合數據特征使用面板數據模型，一般模型估計都要考慮到內生性問題，因此采用系統廣義矩法（SYS-GMM）進行估計，工具變量采用各自變量的一階滯后。考慮到知識生產函數本身投入產出就存在滯后期，因此工具變量滯后期再順延1年。

2.面板門檻回歸模型

為了研究變量的調節效應，以及投入產出變量之間可能存在的非線性關系，采用Hansen（1999）提出的面板門檻回歸模型進行估計。以短期創新質量作為因變量，企業研發經費作為核心自變量，政府研發投入作為門檻和調節變量為例，假設存在2個門檻，面板門檻模型如下：

log（Y1）K2≤m1=c10+δ1log（K1）+γ1log（K2）+γ2log（L）log（Y1）m1<K2≤m2=c20+δ2log（K1）+γ1log（K2）+γ2log（L）log（Y1）K2>m2=c30+δ3log（K1）+γ1log（K2）+γ2log（L）（3）

式（3）中，m1、m2為政府研發投入的門檻值，當政府研發投入K2≤m1時，企業研發經費對短期創新質量的彈性為δ1；當政府研發投入m1<K2≤m2時，企業研發經費對短期創新質量的彈性為δ2；當政府研發投入K2>m2時，企業研發經費對短期創新質量的彈性為δ3。這既是政府研發投入對企業研發經費作用的調節效應，也是門檻效應，是非線性關系的一種體現。

3.貝葉斯向量自回歸模型

面板數據模型與面板門檻模型反映了變量之間的靜態關系，對于變量之間的動態關系也有必要進行進一步分析，如企業研發經費、政府研發投入等變量的突然沖擊對其他變量的影響，這樣可以全面分析變量之間的互動關系。貝葉斯向量自回歸模型（BVAR）由Litterman（1985）提出，其在Sims（1980）傳統向量自回歸模型（VAR）的基礎上加入了貝葉斯推斷理論，通過估計少數幾個超級變量的方式減少了估計參數，這樣大大節省了自由度，提高了估計精度與估計效果。建立好BVAR模型后，可以通過脈沖響應函數和方差分解來進一步探究變量間的互動關系達到動態分析的目的。

（五）變量與數據

因變量之一——短期創新質量：借鑒黎文靖和鄭曼妮（2016）以及吳堯和沈坤榮（2020）的研究，采用當年發明專利數量來衡量創新質量。由于發明專利從申請到獲得授權有2～3年的滯后期，因此采用發明專利申請數表示，這樣可以有效提高數據的時效性。

因變量之二——長期創新質量：采用有效發明專利數量表示，該指標具有三個特點：第一，該指標反映了發明專利種類的多樣性，這是Hsu等（2014）、Balsmeier等（2016）人采用專利被引次數表征創新質量不能代替的。第二，該指標是一個存量指標，反映了企業長期的創新質量水平。第三，發明專利一般有20年保護期，超過保護期的發明專利不會受到保護，因此該指標能夠更好地表征創新質量，它是動態變化的，不斷有新專利入池，也不斷有超過保護期的專利退出。

核心解釋變量之一——企業研發經費：采用研發經費內部支出中的企業經費表示，不包括研發經費外部支出，是企業真正投入研發的經費數量。

核心解釋變量之二——政府研發投入：采用研發經費內部支出中的政府經費表示，即政府科技補貼，指政府給予企業的直接創新政策性資助。

控制變量——研發勞動力：采用研發人員折合全時當量表示。在知識生產函數中，控制變量并不多，并且會隨著研究問題不同而發生差異，本文中研發勞動力是唯一一個全程控制變量。

本文數據跨度為2000-2020年，中國高技術產業統計年鑒，由于新疆、西藏、青海、寧夏缺失數據較多，故將其刪除。部分數據缺失采用統計插值法進行了補充。變量的描述統計如表1所示。

四、實證結果

（一）面板數據模型估計

1.短期創新質量的估計

短期創新質量的估計結果如表2所示，經Hausman檢驗，應采用固定效應模型，為了便于比較，同時還給出了隨機效應與混合回歸結果。

固定效應估計結果中，企業研發經費的彈性系數為0.446且在1%的顯著性水平下通過統計檢驗，政府研發投入的彈性系數為0.123，模型的擬合優度為0.901，具有較高水平，因此假設H1就得到了支持。在其他估計結果中，企業研發經費的彈性系數均超過政府研發投入，說明研究結果是穩健的。

此外，從企業研發經費與政府研發投入的交叉項來看，其回歸系數為0.093，通過了統計檢驗，說明兩者對短期創新質量的協調效應較好，因此實證結果不支持假設H5。

2.長期創新質量的估計

長期創新質量的估計結果如表3所示，經Hausman檢驗，應采用固定效應模型，為了便于比較，同時還給出了隨機效應與混合回歸結果。

固定效應估計結果中，企業研發經費的彈性系數為1.306，政府研發投入的彈性系數為0.228，模型的擬合優度為0.947，具有較高水平，假設H2得以檢驗。在企業長期創新質量的影響變量中，企業研發經費的彈性大于政府研發投入。所有模型的估計結果中，企業研發經費的彈性系數均大于政府研發投入，同樣說明研究結果是穩健的。

綜合表2和表3的實證結果，比較政府研發投入對創新質量的影響，可以發現政府研發投入對短期創新質量的彈性系數為0.123，對長期創新質量的彈性系數為0.228，政府研發投入對長期創新質量的績效更高，假設H3得以檢驗。

比較企業研發經費對創新質量的影響，企業研發經費對短期創新質量的彈性系數為0.446，對長期創新質量的彈性系數為1.306，企業研發經費對長期創新質量的績效更高，假設H4得以檢驗。

從企業研發經費與政府研發投入的交叉項看，其回歸系數為0.047，通過了統計檢驗，說明兩者對長期創新質量的協調效應較好，因此假設H6得到了檢驗。

（二）政府研發投入對企業研發經費作用的調節效應

以短期創新質量和長期創新質量為因變量，以企業研發經費為核心變量，以政府研發投入為門檻和調節變量，雙門檻檢驗全部通過，回歸結果如表4所示。

對短期創新質量而言，隨著政府研發投入水平的提高，企業研發經費的彈性系數分別為0.347、0.384、0.439，是逐步提高的，說明在政府財力可控的情況下，增加政府研發投入能夠調動企業的創新積極性，提高企業研發經費的績效。

對長期創新質量而言，隨著政府研發投入水平的提高，企業研發經費的彈性系數分別為1.204、1.244、1.308，也是逐步提高的，增加政府補貼更有利于提高企業研發經費對長期創新質量的彈性。因此假設H7就得到了檢驗。

（三）企業研發經費對政府研發投入作用的調節效應

以短期創新質量和長期創新質量為因變量，以政府研發投入為核心變量，以企業研發經費為門檻和調節變量，雙門檻檢驗全部通過，為了保證結果的可比性不再增加門檻數，回歸結果如表5所示。

對短期創新質量而言，隨著企業研發經費水平的提高，政府研發投入的彈性系數分別為0.064、0.130、0.191，說明隨著企業創新積極性不斷提高，也能提高政府研發投入的短期創新質量績效。

對長期創新質量而言，隨著企業研發經費的提高，政府研發投入的彈性系數分別為0.266、0.318、0.365，增加企業研發經費有利于提高政府研發投入對長期創新質量的彈性。

（四）企業研發經費對創新質量的企業研發經費門檻估計

以短期創新質量和長期創新質量為因變量，以企業研發經費為核心變量，以企業研發經費為門檻和調節變量，雙門檻檢驗全部通過，為了保證結果的可比性不再增加門檻數，回歸結果如表6所示。

對短期創新質量而言，隨著企業研發經費水平的提高，企業研發經費的彈性系數分別為0.602、0.481、0.519，當企業研發經費投入中等時，其彈性最低。

對長期創新質量而言，隨著企業研發經費水平的提高，企業研發經費的彈性系數分別為1.098、1.134、1.171，說明對于長期創新質量而言，企業研發經費投入的績效尚處在規模報酬遞增階段。

（五）政府研發投入對創新質量的政府研發投入門檻估計

以短期創新質量和長期創新質量為因變量，以企業研發經費為核心變量，以企業研發經費為門檻和調節變量，雙門檻檢驗全部通過，為了保證結果的可比性不再增加門檻數，回歸結果如表7所示。

對短期創新質量而言，隨著政府研發投入的提高，政府研發投入的彈性系數分別為-0.066、-0.016、0.051，是逐步提高的，但當政府研發投入中等時彈性系數并不顯著。當政府研發投入水平較低時政府研發投入對短期創新質量產生負向影響，政府研發投入水平高時產生正向影響。說明企業提高短期創新質量時在一定程度上依賴于來自政府的科技補貼。

對長期創新質量而言，隨著政府研發投入的提高，政府研發投入的彈性系數分別為0.126、0.174、0.244，是逐步提高的，說明對于長期創新質量而言，政府研發投入的績效同樣處在規模報酬遞增階段。

（六）貝葉斯向量自回歸模型估計結果

為研究短期創新質量、長期創新質量、政府研發投入、企業經費投入、企業勞動力投入等變量之間的動態關系，建立貝葉斯向量自回歸模型，滯后期選擇2期，通過脈沖響應函數對進行分析。

短期創新質量脈沖響應函數如圖3所示。首先是來自企業研發經費一個標準差的正向沖擊對其影響最大，其次是研發勞動力和長期創新質量的沖擊，而來自政府研發投入的沖擊對其影響為負數，這說明政府研發投入對短期創新質量的績效有待提高。

長期創新質量的脈沖響應函數如圖4所示。首先是來自企業研發經費一個標準差的正向沖擊對其影響最大，其次是來自短期創新質量的沖擊，來自政府研發投入的沖擊有短期弱正向作用，來自研發勞動力的影響也比較輕微并且短期為負，長期轉正。這說明政府研發投入對長期創新質量的績效有待提高，對比政府研發投入對短期創新質量的沖擊，其對長期創新質量的沖擊效應更好，進一步驗證假設H3。

企業研發經費的脈沖響應函數如圖5所示。首先是來自短期創新質量一個標準差的正向沖擊對企業研發經費影響最大，其次是來自長期創新質量的沖擊，再次是研發勞動力的沖擊，而來自政府研發投入的沖擊對其影響為負，說明政府科技補貼的增加不能帶來企業研發經費的增加，二者的協調性不佳。

政府研發投入的脈沖響應函數如圖6所示。首先是來自研發勞動力一個標準差的正向沖擊對其影響最大，其次是企業研發經費，再次是短期創新質量，最后是長期創新質量，所有其他變量沖擊對政府研發投入的影響均為正數。

五、研究結論

1.應區分短期創新質量與長期創新質量開展相關研究

本文提出短期創新質量與長期創新質量的概念，短期創新質量主要是企業發展的策略，而長期創新質量是企業發展的戰略，從這兩個視角開展研究，對于企業做好創新戰略與創新策略的協調，發現其中的規律與問題具有意義。從企業研發經費與政府研發投入視角開展實證，還有利于評估創新質量政策和企業創新質量績效，無疑具有十分重要的價值。

2.企業研發經費對創新質量的作用大于政府研發投入

面板數據研究表明，無論是短期創新質量，還是長期創新質量，企業研發經費對其貢獻均大于政府研發投入。通過建立貝葉斯向量自回歸模型，脈沖響應函數同樣表明企業研發經費比政府研發投入對創新質量的沖擊影響更大。以上結論是互相驗證的，高技術企業是技術創新的主體，在創新質量的提升中發揮著重要作用，政府研發投入主要發揮導向和激勵作用，不應該成為最重要的創新主體。

3.企業研發經費、政府研發投入更有利于長期創新質量的提升

面板數據的研究結果表明，企業研發經費和政府研發投入對長期創新質量的彈性均大于短期創新質量。這說明宏觀層面企業長期創新戰略的實施效果是不錯的，并且政府在支持企業實施長期創新戰略的過程中，其成效也是顯著的。換個角度，由于政府的長期創新戰略對企業有重要的導向作用，這也進一步說明政府的創新戰略貫徹實施效果是較好的。

4.企業研發經費與政府研發投入對創新質量協調水平有待提高

企業研發經費與政府研發投入對短期創新質量協調水平欠佳。根據研究結果，盡管企業研發經費與政府研發投入的交叉項對短期創新質量回歸系數為正數，且通過統計檢驗，但是脈沖響應函數表明，政府研發投入的沖擊對短期創新質量影響為負數，這說明兩者對短期創新質量的協調水平有待提高。

企業研發經費與政府研發投入對長期創新質量協調水平有待提高。面板數據模型的回歸結果表明，企業研發經費與政府研發投入的交叉項對長期創新質量正向效應顯著，脈沖響應函數表明，政府研發投入對企業研發經費的影響為負數，企業研發經費對政府研發投入的影響總體為正數。企業研發經費和政府研發投入對長期創新質量呈正向影響，其中企業研發經費的作用更為顯著。這說明從長期創新質量來看，政府研發投入與企業研發經費的協調水平還有待提高。

5.政府研發投入對短期創新質量的績效有待提高，對長期創新質量績效較好

盡管面板數據模型政府研發投入對短期創新質量的彈性為正數，但是面板門檻回歸結果表明，當政府研發投入水平較低和中等時，其對短期創新質量的彈性為負數，脈沖響應函數中，政府研發投入對短期創新質量的影響也為負數，這說明政府研發投入在短期創新質量支持中，尚有不少改進之處。

面板數據模型中政府研發投入對長期創新質量的彈性為正數，并且面板門檻回歸結果表明隨著政府研發投入的增加，其對長期創新質量的正向影響作用也逐漸加強，這說明當前政府研發投入對長期創新質量的作用機制良好。

6.政府研發投入在企業研發經費對短期和長期創新質量中發揮遞增的調節作用

面板門檻回歸模型表明，隨著政府研發投入水平的提高，無論是短期質量還是長期質量，企業研發經費的彈性都在不斷提高。這說明政府研發投入能夠識別高質量創新性企業，并且能夠進一步發揮企業研發經費的績效。

7.企業研發經費在政府研發投入對短期和長期創新質量中發揮遞增的調節作用

面板門檻回歸模型表明，隨著企業研發經費的提高，無論是短期質量還是長期質量，政府研發投入的彈性都在不斷提高。這說明創新實力強大的企業容易得到政府的科技補貼，政府的科技政策能夠隨時識別企業的研發情況，并且給予正向激勵。如果換一個角度，當企業能夠通過市場機制建立創新質量建設循環后，政府也應該考慮采取某種方法逐漸退出市場。

8.企業研發經費中等時對短期創新質量貢獻最低，對長期創新質量其作用是遞增的

實證研究結果表明，當企業研發經費中等時，其對短期創新質量的彈性最低，對于創新實力較低的企業而言，其研發經費績效較好，對于創新實力較強的企業而言，其研發經費績效也較好，因此要注意提高創新實力中等企業的研發經費績效，注重提高短期創新質量。對于長期創新質量而言，隨著研發經費水平的提高，其對長期創新質量的彈性是不斷提高的，這是值得肯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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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search on the Influence Mechanism of Government and Enterprises

on Short-term and Long-term Innovation Quality

Yu Liping1， Du Wei1 and Jin zhenzhen2

（1.School of Statistics and Mathematics， Zhejiang Gongshang University;

2.Business School， Southern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Abstract：As for the lack of of short-term innovation quality and long-term innovation quality， it is of great significance to study the mechanism of enterprise R&D expenditure and government science and technology subsidies on short-term innovation quality and long-term innovation quality. Based on the theoretical analysis and the data of Chinas high-tech industry， this makes a comprehensive analysis by using panel data model， panel threshold model and The results show that： short-term and long-term innovation quality should be differentiated to carry out relevant research; the effect of enterprise R&D expenditure on innovation quality is greater than that of government science and technology subsidies; are more conducive to the improvement of long-term innovation quality; the coordination level of on innovation quality needs to be improved; the performance of government subsidies on short-term innovation quality needs to be improved， and performance on long-term innovation quality is better; government subsidies play an increasing regulatory role in the short-term and long-term innovation quality of enterprise R&D play an increasing regulatory role in the governments subsidies on short-term and long-term; When the R&D expenditure is medium， the contribution to the short-term innovation quality is the lowest， and its effect on the long-term innovation quality is increasing.

Key Words：long-term innovation quality; short-term innovation quality; enterprise R&D expenditure; government R&D expenditure

責任編輯王毅

俞立平，浙江工商大學統計與數學學院，電子郵箱：yvliping@126.com；杜維，浙江工商大學統計與數學學院，電子郵箱：1604698174@qq.com；金珍珍（通訊作者），南方科技大學商學院，電子郵箱：zz.jin@foxmail.com。本文受浙江省登峰學科（浙江工商大學統計學）（2023ZD1A）、廣州市哲學社科規劃2023年度課題廣東省關鍵核心技術突擊創新的政府投資風險防范研究（2023GZGJ80）和廣東省哲學社會科學規劃青年項目廣東省卡脖子技術突擊創新的政府投資風險規避及路徑對策研究（GD23YGL31）的資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