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4日,以色列總理內塔尼亞胡于訪美期間在美國會發表演講,呼吁美以在中東地區共同打造一個以北約為藍圖的新軍事集團“亞伯拉罕聯盟”。事實上,美以一直試圖在中東建立由美國領導、以色列及部分阿拉伯國家共同參與的“中東版北約”。此次內塔尼亞胡“舊事重提”凸顯出以色列自新一輪巴以沖突爆發以來在地區與被認為由伊朗領導的“抵抗軸心”(外界認為包括黎巴嫩真主黨、伊拉克人民動員組織、敘利亞什葉派民兵組織、也門胡塞武裝等)對抗的形勢緊迫性。而推動該議程不僅是以色列的強烈愿望,也反映出美國試圖在中東構建新的軍事聯盟的戰略意圖。
“中東版北約”這一概念并不新鮮。二戰后,鑒于中東在美全球戰略中的重要地位,美多次尋求在中東建立穩固而正式的軍事聯盟,但都未果。
進入本世紀后,2015年,奧巴馬政府曾在埃及洽談組建“反應部隊”,由埃及、約旦、北非國家和海灣阿拉伯國家貢獻兵員,編制大約為四萬人,指揮架構類似北約,費用由海合會提供,但礙于地區緊張局勢及地區國家間糾紛,這支預想中的“阿拉伯北約”部隊未能成功組建。2017年,特朗普政府曾與中東盟友商議,按照北約模式,打造針對伊朗的“中東集體防御聯盟”。次年,特朗普政府單方面撕毀伊朗核協議并對伊朗“極限施壓”,此后伊朗被美認為是中東的主要安全威脅。為對抗伊朗,同年特朗普政府推動海合會六國、埃及與約旦組建“中東戰略聯盟”。2021年,以色列與阿聯酋等阿拉伯國家在美簽署《亞伯拉罕協議》實現和解,加之以色列與阿拉伯國家“領頭羊”沙特等國也存在事實上的長期安全與情報合作,美以便想進一步拉攏這些阿拉伯國家,構建“中東版北約”,而不僅僅是“阿拉伯北約”。但該構想在特朗普任期內未取得實質性進展。2022年7月,拜登訪問中東,推動建立“中東版北約”被認為是拜登此行最重要的議程之一,彼時以國防部長甘茨曾透露“一個由美國領導、以色列和部分阿拉伯國家加入的‘中東防空聯盟’正在路上”。但美以的所有計劃都被本輪巴以沖突的爆發打亂了。

在本輪巴以沖突外溢引發中東局勢緊張愈演愈烈的背景下,以色列再提美以建立中東軍事聯盟,既是為了拉攏更多地區國家,整合地區力量,對抗伊朗及其領導的“抵抗軸心”成員,也是為中東地區可能的大國對抗做鋪墊。
對以色列而言,伊朗構成的威脅迫在眉睫。內塔尼亞胡在此次美國會演講中也明確指出,在中東成立新軍事集團主要是為應對“伊朗威脅”。今年4月,為報復以空襲伊朗駐敘利亞使館領事部門建筑并導致七名伊朗官員死亡,伊朗對以發動大規模導彈和無人機襲擊。盡管此次襲擊最終對以造成的損失有限,但這是歷史上伊朗首次直接襲擊以本土,使以切實感受到了來自伊朗本土的威脅。值得注意的是,據以軍事情報官員透露,在以防御伊朗報復襲擊的過程中,美以和約旦進行了前所未有的協調合作。單從技術上講,拉攏約旦及海灣阿拉伯國家對以防范伊朗空襲極為重要。若“亞伯拉罕聯盟”真的得以構建,這些阿拉伯國家與伊朗在地理上的臨近及其與以的安全情報共享能極大縮短以應對伊朗空襲的反應時間。
對美國而言,推動建立新的中東軍事聯盟,也是其在中東實施戰略收縮多年后在地區進行戰略制衡的再探索。2021年8月,美自阿富汗倉皇撤軍意味著其以大規模軍事行動改造他國、塑造地區秩序的戰略已經結束,美需要新的策略支撐其中東安全目標。依靠地區盟友,尋求與地區盟友建立“中東版北約”一直是其保留選項之一。事實上,就在以總理呼吁建立“亞伯拉罕聯盟”前的7月11日,以美為首的北約宣布將在約旦設立聯絡處,這也是北約首次在中東建立正式機構,這將極大便利北約對中東局勢的快速反應并保障以東部安全。因此,有分析認為,與以色列一道推動建立新的中東軍事聯盟是美中東安全政策新的立足點,也是美繼續保持地區影響力的抓手。除應對伊朗及“抵抗軸心”成員外,此舉也意在防范其他域外大國在中東發展影響力。
不過,此番以色列呼吁建立“亞伯拉罕聯盟”恐仍難奏效。當前,以雖已與22個阿拉伯國家中的六個實現和解(即埃及、約旦、阿聯酋、巴林、蘇丹與摩洛哥),但中東地區民眾的反美反以情緒仍根深蒂固。加之本輪巴以沖突爆發至今,以方不斷推進加沙戰事致逾四萬巴勒斯坦平民傷亡并使加沙陷入嚴重人道主義危機,阿拉伯國家恐難忽視強烈的反對民意而選擇與美以建立新軍事聯盟。
目前,美以與阿拉伯國家的地區安全目標也存在較大差異,不存在構建多邊軍事聯盟最重要的基礎,即共同敵人或共同威脅。長期以來,雖然伊朗及“抵抗軸心”讓遜尼派阿拉伯國家承壓,但其帶來的威脅并不急迫。特別是2023年4月,沙特與伊朗這對“夙敵”在中國的斡旋下正式和解,沙伊領導的兩大陣營之間的關系也由此出現不同程度的緩和。同時,中東阿拉伯國家的安全觀已普遍發生變化。沙伊和解表明,沙特不再像過去那樣追求美西方保護下的絕對安全,而是傾向于在與美西方非排他性結盟的情況下尋求更多戰略自主與安全平衡。其他阿拉伯國家在安全上也正尋求多元化合作,“向東看”越來越頻繁。因此,如今美以與阿拉伯國家難以形成真正的利益共同體。
總之,無論今夕,美以試圖推動建立新的中東軍事聯盟,本質都是其企圖影響并控制中東安全局勢,背后反映出其軍事對抗思維與追求自身絕對安全的零和思維,但這無法為地區國家和人民帶來真正的安全與發展。與此同時,中國正在全球安全倡議的指引下加大在中東地區的調停力度,勸談促和,尋求以政治途徑解決地區矛盾沖突。今年7月,中國促成巴勒斯坦14個派別相聚北京簽署結束分裂加強巴民族團結的《北京宣言》,這不僅有助于促進巴內部團結、盡早結束本輪巴以沖突,也有助于推進中東和平進程。在未來,中東地區或許會在某種程度上出現這兩種安全觀的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