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型農村集體經濟提升小農戶收入質量的實踐與機理

摘 要 共同富裕進程中最艱巨的任務是如何更快地提高數量巨大的小農戶的富裕程度，新型農村集體經濟是實現小農戶增收的有效抓手，有助于全面提升其收入質量。以廣西為例，探討新型農村集體經濟促進小農戶收入質量提升的實踐樣態，進一步基于增能賦權理論，發現其中的作用機理是通過權力賦予提高小農戶收入充足性和結構性，通過能力提升提高小農戶收入成長性和知識性。據此，在發展新型農村集體經濟過程中需要通過強化小農戶的主體性地位、促進小農戶收入結構多元化、加大技術支持和市場信息服務力度來提高小農戶的收入質量。

關鍵詞 新型農村集體經濟；增能賦權理論；小農戶；收入質量；廣西

中圖分類號：F323.8 文獻標志碼：C DOI：10.19415/j.cnki.1673-890x.2024.15.034

在實現共同富裕過程中，最艱巨的任務是如何更快地提高我國廣大農民群眾的富裕程度。黨和國家高度重視這個問題，習近平總書記反復強調“堅持把增加農民收入作為‘三農’工作的中心任務，千方百計拓寬農民增收致富渠道”，黨的二十大報告、2024年中央一號文件和政府工作報告均對農民增收做了重點強調，并將發展新型農村集體經濟作為促進農民增收的重要舉措。

經過全社會的努力，我國城鄉收入差距不斷縮小。2010年起，農村居民收入增速始終高于城鎮居民。2008—2022年，城鄉收入比從3.11穩步下降至2.45，表明農村居民收入水平正逐步提升，城鄉發展更趨均衡。但當前我國仍然面臨十分嚴峻的挑戰：工資性收入增長明顯放緩，經營性收入比重趨于下降，轉移性收入增長乏力，財產性收入占比極低（從2003年的2.12%僅增長為2022年的2.53%），不僅大量已脫貧人口存在返貧致貧潛在風險，而且規模更大的小農戶如何實現長效穩定增收更是一項挑戰性任務。

廣西正由農業大區向農業強區轉型，但仍普遍存在一家一戶的生產經營模式。近年來，由于多種因素，如非農產業就業吸納能力有限、新興產業發展動力不足、農村交通物流體系待完善、新型經營主體市場競爭力弱、農村要素市場化配置改革慢等，農村居民收入增速減緩。2022年，廣西農民人均工資性收入增速為7%，同比下降12.4%，低于全國8%，差距達2 527元。為提升農民收入，廣西推進農村集體產權制度改革，截至2023年12月已核查農村集體資產1 839億元，其中經營性資產497億元。激活這些資產對小農戶增收和發展新型農村集體經濟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1 "文獻綜述與理論框架

1.1 "文獻綜述

國際經驗表明，農民增收需要不斷降低農業就業人口比例和農業生產總值在國民經濟中的占比[1]。中國減貧40年（1978—2018）經驗印證了這個規律，農業就業人口比例從69.6%下降到18.3%，預計到2035年下降至10.0%左右[2-3]。實現這個目標的難點在于：農業轉移人口在城市待不住，智能化加快人工替代，去產能造成勞動力供大于求，城鄉融合不暢阻礙身份認同；返鄉就業困難重重，農業機械化、智能化替代農民，農業效益遞減消減農民，規?；洜I擠出農民。上述多重挑戰意味著對農民增收的衡量不能僅從數量角度出發。收入質量是評價農民收入的重要標準，涵蓋充足性、結構性、成長性、知識性[4]。隨著絕對收入對農民幸福感的邊際影響減弱，相對貧困問題日益凸顯。為解決這一問題，需賦予農民更充分的發展權利，增強其行為能力，并引導其更包容地參與社會實踐和市場經濟[5]。新型農村集體經濟在脫貧戶生計轉型的賦權、增能、包容3方面具有獨到優勢[6]。新型農村集體經濟由于具有“凝心聚力”的政治優勢、“公平普惠”的體制優勢、“民主決策”的治理優勢及“扶弱助小”的組織優勢，本身就能為小農戶增收提供一個包容性的環境，確保小農戶能公平分享集體經濟發展的成果[7]。在此基礎上通過增能賦權，有助于提高小農戶收入的充足性、結構性、成長性、知識性，進而提高其收入質量，縮小城鄉及農戶間的收入差距，促進社會和諧穩定。

1.2 "基于增能賦權理論的分析框架

增能賦權理論最初應用于社會學和心理學領域。增能賦權是一個多維的社會過程，即注重幫助人們獲得對其生活的控制權，培養人們在生活、社區、社會中利用權力的能力，進而通過行動解決他們認為重要的問題的過程。這個定義表明，個體和社區是基本相連的。越來越多的研究者也意識到，個人變化已經成為社區聯系和社會變革之間的橋梁。從事實來看，小農戶天然是村集體和鄉村社區的一員，新型農村集體經濟的發展離不開作為個體的小農戶的發展，并且在“大國小農”基本國情下，小農戶的發展還關系到糧食安全、縮小城鄉收入差距、社會和諧穩定等。由此可見，增能賦權理論適用于分析新型農村集體經濟促進小農戶收入質量提升的問題。

在增能賦權理論框架下，賦權指的是賦予小農戶在新型集體經濟組織中的土地承包經營權、宅基地使用權、集體收益的分配權、對農村基層社會治理的參與權[8]。在我國統分結合的雙層經營體制下，前2項權利得到了較好的落實，因此關鍵是小農戶在新型農村集體經濟發展過程中的收益分配權和參與集體經濟的運營和發展中的權利。尤其是通過參與能影響小農戶收入和福利的關鍵決策過程中，如產業發展等，保證決策更符合小農戶的實際需要和利益，不僅可以間接提升小農戶的收入質量，還增強了小農戶作為新型農村集體經濟成員的責任感和歸屬感，有助于提升集體經濟組織的整體效率和效益。增能指的是通過農業社會化服務供給、技術培訓、知識傳播及共享經驗等方式，提升小農戶的生產技能和經營管理能力，增強小農戶的生產技能可以直接提高農作物的產量和品質，降低生產成本，提升農產品的市場競爭力，提升小農戶的經營管理能力則有助于其更好地規劃生產活動、管理成本和風險、運用現代農業技術等，從而實現收入知識性的提升。

基于上述分析，構建增能賦權的理論分析框架，用于分析廣西新型農村集體經濟模式對小農戶收入質量提升的內在邏輯。該分析框架主要涵蓋以下核心要素。1）權力賦予：創新集體收益分配的模式，確保小農戶獲得新型農村集體經濟的發展紅利；確保小農戶實質性地參與集體經濟的管理與決策過程，顯著提升其在農村經濟發展中的主導地位。2）能力提升：通過技術培訓和市場信息的提供，增強小農戶的自主生產能力和市場適應能力，推動其從依賴傳統農業模式向發展現代農業生產經營轉變。

2 "新型農村集體經濟提升小農戶收入質量的實踐樣態

近年來，廣西發展壯大新型農村集體經濟，通過突出黨建引領、推動“三產”融合發展，組建“強村公司”、開展“跨村聯建”，發揮農村集體經濟組織居間服務作用、創新多元主體協作模式等在內的一系列策略，讓集體經濟組織保持持續穩定的收入來源，打造了農村實現共同富裕的物質基礎，為改善農村基礎設施和公共服務提供了重要依托，同時為共同富裕時代下小農戶增收工作提供了經驗樣板。

2.1 "突出黨建引領，推動“三產”融合發展

基層黨組織在調動村民積極性、實現村民之間的聯動合作、暢通村民參與渠道等方面具有獨特優勢。通過將黨建作為推動農村集體經濟發展的關鍵力量，建立完善的組織體系，確保黨的方針政策和理念深入農村經濟發展各環節的同時發動村民，實現對分散要素的有效整合，將個體訴求與集體目標有機融合，為發展集體經濟掌舵。

陽朔縣依托遇龍河旅游資源，堅持“共建共享”，融合基層黨建與鄉村振興，打造“黨建+生態+公司+旅游+群眾”模式。陽朔縣遇龍河景區旅游發展有限公司發揮龍頭作用，推動生態與旅游深度融合，吸引各地游客，為小農戶提供就業創業機會，提升農業效益，引領沿河村屯共同發展。

2.2 "組建“強村公司”，開展“跨村聯建”

針對當前不少地區存在的村莊數量多、規模小、實力弱等問題，廣西按照“大帶小、強帶弱、富帶窮”的原則，推動村黨組織開展“跨村聯建”，探索強村帶動、產業拉動、項目牽引等模式，創建黨建引領鄉村振興樣板片區，打造黨建引領、區域統籌、資源整合、優勢互補、共建共享的集體經濟發展矩陣。

那坡縣的“強村公司”通過集中資金、技術、人力資源，有效推進了多元化的經濟發展項目，顯著增強了農村集體經濟的競爭力。當地主要運用了“黨建引領+村企聯合+能人領辦”的模式，鼓勵小農戶以土地或資金入股的方式參與共建項目。在利益分配上，實行“保底分紅+股份分紅”的方式，確保了產業收益的公平分配，從而為小農戶帶來了更廣泛的收入來源。除此之外，“強村公司”為組織成員提供了多場次的技術培訓，并邀請專家進行實地指導，提升其經營管理能力和市場適應性。

2.3 "發揮農村集體經濟組織居間服務作用，創新多元主體協作模式

通過集體牽頭、農戶參與、企業入駐、科研助力等方式，以利益為紐帶把小農戶有效組織起來，以產業發展將多元主體有效聚集起來，形成廣泛的利益聯合體，實現高效的集體合作行動，促進資源共享、鏈條共建、品牌共創。

在馬山縣，“村集體經濟組織+公司+科研單位+示范基地+農戶”模式為小農戶打開了一扇增收的大門。在村集體經濟組織搭橋引線下，企業的入駐不僅帶來了資金和技術，還創造了大量的就業機會，使小農戶可以參與產業的各環節，從而獲得更多的收入。與此同時，科研單位的助力提高了農產品的品質和產量，使其更具市場競爭力，進而提高了銷售價格，直接帶動了小農戶的收入增長。村集體經濟組織的引導使小農戶們能夠更加有序、高效地參與產業發展，分享產業發展的紅利。在多主體合作模式下，小農戶獲得了實實在在的經濟利益，為鄉村振興奠定了堅實基礎。

3 "新型農村集體經濟提升小農戶收入質量的邏輯理路

在提升小農戶收入質量方面，廣西新型農村集體經濟發展模式主要通過權力賦予和能力提升兩大核心路徑來實現。這兩大要素相互作用，共同推動了小農戶收入在充足性、結構性、成長性、知識性上的全面提升。

3.1 "權力賦予與收入質量提升

權力賦予在新型農村集體經濟模式中占據核心地位，對于提升小農戶收入質量具有顯著作用。通過讓小農戶參與集體經濟決策和管理，凸顯他們的主體性，從而使其能更公平地分享集體經濟發展的成果，進而提高收入的充足性。同時，權力賦予促進了小農戶收入結構的多元化，降低了風險，增強了收入的結構性。

具體來說，權力賦予使小農戶擁有更多的話語權和決策權，使其可以參與經濟決策制定，了解集體經濟的運作情況，并對集體資源的使用和分配提出意見和建議。這種參與使小農戶直接地感受到經濟發展的成果，從而提高他們的積極性和創造力。由于小農戶更加積極地參與和貢獻，進一步推動了新型農村集體經濟的發展。此外，權力賦予促進了小農戶收入結構的改善，通過土地流轉、入股分紅等方式為他們帶來多元化的收入來源，并借助“三產”融合的方式創造非農就業崗位和非農收入，這不僅分散了風險，還提高了收入的穩定性。

3.2 "能力提升與收入質量提升

能力提升對提升小農戶收入質量同樣具有重要意義。通過強化技術培訓和提供市場信息服務，小農戶的生產及市場適應能力得以提升，進而增加收入。

在技術方面，新型農村集體經濟著重引入先進農業技術，并組織專家團隊進行針對性培訓。這使小農戶得以掌握新技能，提高作物產量與品質，實現收入的持續增長。同時，他們能更有效地運用現代農業科技和管理手段，提升農業的科技含量和附加值，從而增強市場競爭力并探索更多增收途徑。此外，新型農村集體經濟強調提供農業社會化服務，特別是市場信息服務。這有助于小農戶及時了解市場動態和需求變化，進而準確把握市場機遇并調整生產策略。市場適應能力的提升不僅增強了小農戶的競爭力，還為其開辟了更廣闊的增收空間。

4 "結語

通過分析農民增收的相關研究綜述，發現要實現小農戶持續增收，需關注收入質量。新型農村集體經濟在提高小農戶收入質量方面具有獨特優勢，在提供包容性增收環境的基礎上，通過增能賦權提升小農戶收入的充足性、結構性、成長性、知識性，從而幫助小農戶獲得生活控制權，提升其在社區和社會中運用權力的能力，推動小農戶增收和新型農村集體經濟的可持續發展。在進一步以廣西為例詳細分析后，得出如下啟示。

1）強化小農戶的主體性地位，確保公平分享成果。應明確保障小農戶在集體經濟中的參與權與決策權，通過制度化的途徑讓他們能夠充分發聲、表達需求，并公平地分享集體經濟發展的紅利。這不僅有助于提升小農戶的收入充足性，還能激發他們的積極性和創造力。

2）促進小農戶收入結構多元化，降低風險。應依托新型農村集體經濟發展特色產業、走“三產”融合的道路，并鼓勵小農戶參與多種非農經濟活動，為他們創造更多非農就業機會和收入來源。這種多元化的收入結構有助于降低小農戶面臨的風險，提高收入的結構性和成長性。

3）加大技術支持和市場信息服務力度，提升小農戶的能力。應投入更多資源用于小農戶的技術培訓和市場信息服務建設。通過提供先進的農業技術和生產方法培訓，幫助他們提高生產效率和產品品質；完善的市場信息服務體系能夠幫助小農戶及時獲取市場信息，調整生產策略，增強市場競爭力。這種能力提升是實現小農戶收入成長性增長的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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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張春雨）

收稿日期：2024-07-11

基金項目：2018年度國家社會科學基金一般項目（18BJY137）。

作者簡介：馬小龍（1976—），碩士，教授，主要從事農業農村經濟研究。E-mail：mxlong2023@glut.edu.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