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華漢學家高羅佩的中國音樂研究現狀述評

摘 要：近代以來外國人開始逐漸進入中國并對中國文化產生濃厚興趣，其中漢學家的到來是值得關注的現象。本文運用CNKI數據庫對漢學家高羅佩的研究現狀進行可視化分析及相關文論的分類研究。通過分析，旨在了解高羅佩的中國音樂研究現狀及國內外學界對這位享譽世界的漢學家多維研究視角，以期對高羅佩來華的人、事關系網絡做進一步的拓展性思考。

關鍵詞：漢學家 高羅佩 中國音樂研究 可視化分析 研究現狀

“漢學”一詞在《現代漢語詞典》中的解釋是：“外國人研究中國的文化、歷史、語言、文學等方面的學問。”一般而言，凡是對中國進行研究的都可以稱為“漢學”，主要指的是外國人對中國人文學科的探討，包括中國語言、歷史、文學、哲學、宗教等多領域，也包括某些“專學”研究，在這些領域進行研究的學者被稱為“漢學家”。 ① 本文的研究對象漢學家高羅佩（Robert Hans van Gulik），在有關中國的音樂學、文學、美學、藝術學等方面均有造詣。

通過國內外對這位漢學家的研究現狀進行可視化分析，并將其文論觀點進行梳理與述評，以期進一步拓展相關領域的研究。

一、高羅佩其人

高羅佩（Robert Hans van Gulik， 1910—1967），字笑忘，號芝臺、吟月庵主，荷蘭漢學家、古琴演奏家、東方學家、外交官、翻譯家、小說家。1910 年生于荷蘭聚特芬（Zutphen），1915—1923年隨父母僑居印度尼西亞巴達維亞于蘇臘巴亞，并在此學會漢語、爪洼與和馬來語。1930年進入萊頓大學學習漢學。1935年進入荷蘭外交部工作，先后派駐東京、重慶、南京、華盛頓、新德里、貝魯特和吉隆坡。

1940年其著作《琴道》在日本東京上智大學出版，該書引用的文獻、所涉領域、研究深度一直被公認為是中國琴學研究的權威之作 ② 。1940年代末，高羅佩將《武則天四大奇案》翻譯成英文，這為他日后創作《狄公案》奠定了基礎。1942年太平洋戰爭爆發，高羅佩離開日本輾轉于非洲等地，1943年抵達重慶，擔任荷蘭駐華大使館第一秘書直至1945年。在華期間師從葉詩夢、關仲航等學習古琴，并與梁在平、徐元白等人合組天風琴社。戰后前往海牙，1947年前往華盛頓，1948年前往東京，1956年至1959年間任荷蘭駐黎巴嫩全權代表，1959至1962年間任荷蘭駐馬來西亞大使，1965年第三次擔任荷蘭駐日大使。1967年在荷蘭駐日本大使任內確診肺癌，因病在荷蘭海牙逝世。

二、國內研究文論可視化分析與定量分析

本文對CNKI上有關高羅佩的相關學術成果進行了可視化分析與定量分析，可以看出對高羅佩的學術關注度整體呈波動上升狀態（見圖1），尤其2010年后研究成果相較之前激增，相關成果最多的年份為2018年和2023年，均為13篇。關于高羅佩的學科研究分布多達10個，主要為世界文學學科，其次為音樂舞蹈學科，約占整體研究的四分之一。由此可見對高羅佩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文學領域，其次是音樂學（見圖2）。

通過對高羅佩相關研究成果的可視化分析、定量分析及文論類別的分類統計（見表1），可以發現國內相關研究的現狀和趨勢，為進一步進行相關文論的評述提供數據參照。

三、國內外文論分類述評

借助數據分析和文論類別的梳理，可見音樂學科對高羅佩的研究投以較多學術關注。研究多集中于他的古琴音樂及其著作《琴道》：美學視角的研究。張夢雨（2023）從古琴的思想底蘊、音樂體系、象征與關聯這三個角度對高羅佩的古琴美學進行了闡述，認為高羅佩的研究對中國琴學傳統的完善具有重要的貢獻，不僅為國內琴學思想的研究開辟出新的方向，同時也為中國琴學傳統在國外的傳播發揮了不可磨滅的價值。沈冬（2012）則通過對高羅佩的《琴道》研究，認為高羅佩不以西方音樂理論來合理化中國的琴學傳統，而以明代文人生活的整體品位來襯托琴，為西方讀者建構了以琴為中心的明代文人生活想象。宮宏宇（1997）從高羅佩的生平、學術成就、中國音樂研究這三個角度對其進行了闡述，該文由于發表時間較早，因此對高羅佩的研究更多屬于介紹性質。可以說該文是目前可知較早注意到高羅佩這一漢學家并對其進行全面介紹的文章，為后續相關成果的產出起到了推動和借鑒作用。演奏技法上的研究。李美燕（2013）通過對高羅佩《琴道》一書中有關古琴譜的“調意”“指法手勢圖”與“減字譜”的研究，認為高羅佩并未采用西洋樂譜的模式去呈現古琴譜中的“調意”，而是完全扣緊“調意”在古琴譜中的角色意義去發揮，這種中外音樂認知上的差異與他受到當年中國古琴界老一輩琴家的傳授與指點不無關系。《琴道》一書中的“指法手勢圖”和“減字譜”亦開拓了西方人對中國古琴的認知，也成為西方人了解古琴指法的重要參照，對古琴譜在西方的傳播來說，具有不可磨滅的重要的貢獻。 ③

藝術理論學科維度下對高羅佩的研究則呈現出跨學科研究的特點。張枝新、張德讓（2021）從高羅佩《狄公案》英譯本的9幅插圖入手，用圖像學和比較文學形象學的角度探討高羅佩所配插圖的文化內涵。認為高羅佩所配插圖不惜背離原文文本，也要力圖凸顯中國唐朝社會的文明祥和、文人雅士的精神范式，是譯者現時態生活、深層自我以及西方社會集體想象物共同演說的結果。唐璟（2020）則從身體美學角度出發，對高羅佩的養生修身身體藝術觀、身體觀看藝術觀、身體描寫藝術觀這三個角度進行探討，認為高羅佩的身體藝術觀實現了跨語境闡釋，對中西方“性”的認識提供了轉換和融合視角，對當今人類持續增長的對身體的關注有著積極的借鑒意義和重要的啟示作用。 ④

翻譯學學科對高羅佩的研究主要涉及他的著作《琴道》和《大唐狄公案》。唐昉（2022）從《琴道》相關的內外副文本信息入手來探討高羅佩琴學研究的緣起、旨趣和翻譯理念等，認為高羅佩把翻譯和研究有機結合，將文本深度語境化，使《琴道》成為中國文化推廣交流的重要范本。許月銘（2019）通過將上海中西書局出版的《琴道》中文版和臺灣聯經出版社出版的《琴道》中文版兩個版本的書籍作對比，用操縱理論這一理論依據為基礎來考察大陸譯本和臺灣譯本在語言、文化、社會、歷史等諸多方面的差異。最終認為同一語言系統中不同的語言用法在具體翻譯時也是一種強大的操縱力量且不可被忽視。傳播學學科對高羅佩的研究也集中在《琴道》一書，其運用傳播學方法拓展了新的研究視角。

陳莉（2018）從跨文化的視角來看待高羅佩的著作《琴道》，文章認為高羅佩的《琴道》與漢代桓譚的《琴道》雖是同名，但高氏認為的琴道是以顯示文人的高雅情趣為核心而非作為溝通天人關系以及載道工具的目的，由此體現出古琴接受和傳播中的文化變異，體現了跨文化接受的特點。

Emile Wennekes的《熟悉與陌生的結合：近代音樂史上亞洲與荷蘭相遇》（Combinations of the Familiar andthe Strange： Aspects of Asian-Dutch Encounters in Re-cent Music History，2017）通過梳理荷蘭與中國的接觸歷史，認為高羅佩的作品在當時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以往荷蘭只能通過日本來間接的了解中國的音樂藝術，而高羅佩的《琴道》（The Lore of the Chinese Lute，1940）一書全方位的對中國的古琴藝術作出了介紹，為當時西方了解中國藝術起到了重要的推介作用，促進了荷蘭作曲家對中國的關注。 ⑤

文學學科對高羅佩的研究則主要集中于他的《大唐狄公案》系列文學著作。施曄（2011）通過《迷宮案》來剖析公案模式及《狄法官》（Judge Dee）故事在異域生成及中土回歸過程中的變遷，從而透視跨文化傳播中，他者審視及自我關照雙重語境下的文化增值及文化維模效應。周若雯、周德波（2023）通過人物性格和類型的新變、社會景觀的域外改造、中國文化的獨特表達這三個角度來探討高羅佩的《大唐狄公案》，認為該書對傳播中國文化、塑造中國形象起到了良好的示范作用。 ⑥

此外，張萍所著《高羅佩溝通中西文化的使者》（2010）一書對高羅佩在文學翻譯與創作、古琴文化研究、東方性學研究這三個領域的研究進行了考察，從文化傳播視域闡釋高羅佩如何溝通中西文化。嚴曉星所著《高羅佩事輯》（2011）則對目前所見他人涉及高羅佩的第一手中文資料進行了匯編，同時也將西人有關高羅佩的回憶搜羅其中，該書具有很高的歷史和學術價值。 ⑦ 這些專著展開了對高羅佩的諸多個案研究。

四、結語

通過對漢學家高羅佩國內外研究現狀的梳理，發現學者們對這位漢學家的研究呈現出多學科研究的態勢。研究者們從音樂學、藝術學、文學、傳播學、翻譯學等多學科多領域進行專門研究，成果頗豐，且呈現出了跨學科的研究范式。

但目前國內外對高羅佩的研究仍顯示出一定的不足：在當前中外音樂交流史的研究中，針對來華漢學家的研究多集中于個體的“顯學”，即學界有共識的顯著的學術貢獻，缺乏新史料的發掘。雖然圍繞高羅佩進行研究的學科較多，但關注點并未增多，音樂學科依然集中在對高羅佩的古琴藝術特別是《琴道》的研究上，文學、翻譯學和傳播學較多集中于《大唐狄公案》一書，研究視角較為單一，對高羅佩來華的人事關系網絡，即與中國藝術界、所處中國社會環境及相關機構等的關聯缺乏相關的史料挖掘與深度研究，是亟需進一步探討的重要學術問題。

注釋：

①王碩豐. 海外漢學概論 ［M］. 長春：吉林出版集團股份有限公司， 2021. 07.

②唐璟，季水河. 論高羅佩《琴道》的古琴音樂姿態藝術觀［J］. 湘潭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21，45（6）：180-187.

③張夢雨. 論高羅佩的古琴美學［D］. 昆明理工大學，2023；沈冬.高羅佩《琴道》與傳統文人想象［J］. 音樂藝術（上海音樂學院學報），2012（1）：114-116；宮宏宇. 荷蘭高羅佩對中國古琴音樂的研究 ［J］. 中國音樂，1997 （2）：16-18；李美燕. 高羅佩對古琴譜中“調意”、“指法手勢圖”與“減字譜”的研究──以《琴道》的論述為主［J］. 中國音樂學，2013（4）：52-58.

④張枝新，張德讓. 高羅佩《狄公案》譯本圖文縫隙及中國形象建構［J］. 西華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22（4）：97-103；唐璟. 論高羅佩的身體藝術觀［J］. 湖南科技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0，23（6）：146-155.

⑤唐昉. 高羅佩《琴道》的副文本研究［J］. 翻譯教學與研究，2022（2）：112-122；許月銘. 操縱理論視角下的高羅佩《琴道》兩個中譯本的對比研究［D］. 暨南大學，2019；陳莉. 跨文化語境下的高羅佩《琴道》研究 ［J］. 南京藝術學院學報 （音樂與表演），2018 （4）：35- 39； Wennekes， E. . Combinations of the Familiar and theStrange： Aspects of Asian-Dutch Encounters in Recent Music History.In H. -L. Yang & M. Saffle （Eds. ）， China and the West： Music，Representation， and Reception （pp. 205–220）. University of Michi?gan Press，2017.

⑥施曄. 跨文化語境下中國公案小說的西傳與回溯 — —以荷蘭高羅佩《迷宮案》為例［J］. 社會科學，2011（6）：167-176；周若雯，周德波. 《大唐狄公案》：中國形象的域外重塑［J］. 連云港師范高等專科學校學報，2023，40（3）：42-47.

⑦張萍， 高羅佩. 溝通中西文化的使者 ［M］. 北京：中華書局，2010. 08；嚴曉星. 高羅佩事輯 ［M］. 北京：海豚出版社， 2011.01.

注：本文系北京語言大學研究生教育教學改革項目成果 （項目編號：2024YJGYB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