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制思想下古城規劃對地域景觀設計的影響與運用

摘 要：通過禮制思想與漢唐長安城地域景觀規劃的解讀，在禮制文化和宗教文化上深入分析漢唐長安城總體布局特征、建筑與空間特征。在人倫秩序、方向秩序、空間秩序及功能秩序中剖析漢唐長安城形態的外在的聯系，并將這四類特征在景觀規劃層面上解讀內在的藝術特征。在物質景觀和人文景觀層面得出地域景觀規劃在當代所起到的現實意義。通過禮制思想對地域空間規劃的分析，旨在為當下中小縣域城市景觀問題向設計者與規劃者提供理論參考與現實參考。

關鍵詞：禮制思想 空間形態 地域景觀 設計

伴隨著城鎮化進程的深入，大城市“千城一面”景觀逐漸在縣域城市中蔓延，如何體現城市特性與發展城市特性顯得尤為重要 ① 。當前形式下，縣域城市原有本土景觀或歷史建筑意象被拋棄，轉而追求城市的大而新。第一階段是上世紀80年代以前大小城市地域景觀呈現多點多面發展。第二階段90年代中后期受西方城市規劃理念的影響，對本土傳統景觀規劃則持懷疑態度，這一階段城市為大拆建時期。第三階段是當下注重地域景觀的塑造，更新的微改造發展成為主流，重新審視本土化的景觀設計方法。尤其是對于歷史厚重的小城市而言，如何弘揚和發展城市特色，如何體現城市地域的千景千面是業界思考的主要問題。通過傳統地域景觀的再研究，從破除千景一面的角度來解讀另一種設計思路。

一、禮制思想與地域景觀規劃關系

宗法與禮制是相互結合的統一體，禮制的出現使人們養成規整意識，并隨著年代的推移，禮制便逐漸替代了宗教，另一方面，中國古代不習慣將禮制與宗教區分開來，而是習慣把肅穆、莊嚴的禮制思想融入到蘊含宗教人文性質的世俗生活當中 ② 。禮制思想作為人倫與道德秩序的約束，不僅反映在人與人之間尊卑秩序，也反映人與自然間法則秩序的遵循，同時還涉及著政治制度和農耕制度的雙重作用，不同時期的經濟發展所出現的宗法制度對地域空間規劃有著潛在的推動作用。尤其是在城邑規劃及發展層面，景觀規劃與發展受其影響。無論是西周秩序建立還是漢唐都城規劃布局，都在體現著不同時期禮制思想對城市建設的影響，并為現在的地域規劃提供另一種城建方案。

從（圖1） 中可以看出，地域景觀規劃隨禮制思想中的宗教制度、觀念意識等的改變，影響因素中的禮制、集權制度、宗教思想等使得城市景觀由不規則式向規則秩序式的變化關系，城市走向成熟的過程中，形態特征規則呈現方正走向，也決定了我國地域景觀規劃的延續性和歷史性對當下地域規劃的影響。

二、禮制思想對古城地域景觀規劃的影響

（一）漢唐古城地域空間的禮制規劃

1.漢長安斗城形態

漢都城在宗法制度影響中，前期道家倡導“道法自然”和“天人合一”的觀念影響城市形制發展深遠，道家認為法之自然同萬物相生相克是中和之道。從漢長安城形狀也可以看出其影響，《三輔黃圖》所說漢長安城城南形對應南斗，北對北斗，因此，漢長安城也稱為“斗城”。漢長安形制效法天南北斗極星方位，是天人合一觀念的集中體現。

漢武時期由于“獨尊儒術”制度確立，儒家宗法制度在沿襲周制基礎上對城市空間布局功能界限明晰，空間典型特征宮城外廓形態已然由周時井田制改為“閭里制”。閭里分割下的城外民居和衙署布局多為方形，它為以后的唐都城“里坊制”規劃奠定了基礎。《考工記》中《匠人 · 營國》篇載：“匠人營國，方九里，旁三門，國中九經九緯，經涂九軌。左祖右社，面朝一市，市朝一夫。” ③ 。在漢長安城僅部分遵循周制，管子提出“城廓不必中規矩，道路不必準繩”，尤其是在漢代時期都城空間形態打破周禮影響而呈現不規則式，張衡在《西京賦》中這樣評價漢長安城形制，即“覽秦制，跨周法”。因此，集權的異化導致城市形態多有違周制，典型特征就是不規則式。（圖2）看漢長安城平面呈現出略方且西北角缺，打破中軸布局。但城市空間布局較為松散，各宮殿都圍有宮墻別，且各面有3道城門，卻基本遵循周制“旁三門”布局，連同城內各街道，大街寬度可并行12輛馬車。因此，街道景觀呈現“八街九陌”特征，“八街”即為主要街道，“九陌”即指由宮城通往郊區的九條大道 ④ 。

2.唐長安棋盤形態

就唐長安城而言，唐長安城基本在周制基礎上形成里坊布局，宗法制度的尊卑禮法、秩序禮法等在里坊制度中使都城空間景觀呈網狀棋盤式布局（圖3）。在長安城108坊布局中，軸線規劃使各坊空間對稱嚴明，其中唐長安城南北大街各11條，東西大街14條并呈直角模式。方正秩序特征尤為明顯。主干道規劃的巨大尺度成為了權力制約的尊卑空間禮儀。就居民街坊而言，居民坊里道路僅寬約4米，東西兩市街道寬度為16～30米不等，足以顯示出宗法影響下禮儀尊卑的劃分。再者，隋唐長安城內“八水五渠”的水系系統格局，綜合了生活、生產、漕運、防洪、排澇、景觀等多種功能。城外八條自然河流蜿蜒曲折從城市周圍穿過 ⑤ 。永安渠、清明渠、龍首渠、黃渠和漕渠利用高差延地勢由南向北供水，以滿足長安城內的生活用水和園林綠化使用。整體上，空間規劃呈現生產生活兼園林休憩的格局。

（二）古城地域建筑的禮制規劃

在城市形態演變中，漢唐長安城整體而言，建筑形制逐漸步入規則對稱式的禮制發展，而它的影響因素主要來自儒家和政治制度。在整體建筑布局上沿襲周制的“左祖右社、前朝后寢”布局并以宮殿為中心確立中軸，主次有序，無論是漢長安城還是唐長安城都是依照這種模式布局發展。一方面等級秩序也帶來各建筑規格不盡相同，城內宮室與民居建筑色彩及裝飾、建筑規模等具有較大差別。色彩裝飾以帝者為黃，臣者為褐、青、布者為灰的形式影響日常所需的方方面面。漢唐街與道、宅與院的秩序隨禮制要求有清晰界限，閭里與里坊制的確立，將厚重的坊墻置于尊卑秩序的建筑間，并對后世影響深遠，秩序的背后是對日常生活的嚴加束縛和管控。

三、禮制思想下古城地域景觀規劃影響探究

（一）人倫秩序 、中軸相稱

中國城邑發展脫離不了禮制思想的影響。“禮”以人文秩序、宗法等級為核心，確立基本倫理規范與和諧社會秩序。其中城市發展在人倫秩序上影響較大周制的“左祖右社、前朝后寢”布局也是規定人倫尊卑之序，以宮殿為中心確立中軸，主次有序。“禮制”自漢唐政權鞏固逐漸形成日趨完善的倫理體系人倫秩序，形成以親緣關系、尊卑關系為特征的禮制思想，例如君臣關系、父子關系及兄弟姊妹關系等映射在居室庭院上，充分地表達著正房為尊，偏房為卑的規劃設計。人倫秩序進一步延伸至空間結構布局當中，譬如坊墻與坊門的空間阻隔，使百姓行為活動極不自由，唯有盛大節日街坊空間才具文化包容性。

（二）以北為尊、中庸之道

就人倫秩序而言，儒家影響城市形制意義深遠。禮制思想自西周已深入人的骨髓，影響著城市空間格局發展。而在周禮基礎上發展起來的儒學就是禮制的集大成者，儒家強調人倫秩序等禮制，自漢武時期起，儒家成為集權正統。在城市形態演變中，無論是周室還是漢唐長安城，甚至是明清西安府形制發展無不體現著禮制下的秩序之道，整體而言，城市形制發展逐漸步入規則式的人文秩序，而它的影響因素主要來自儒家和政治制度 。“中”在我國古代往往被認為是最尊貴的方位。自古以來我國都城建設中都帶有一定的“擇中”觀念 ⑥ 。此外，儒家還強調以北為尊定位正統，宮殿、民居確立以“面南”為王，規劃布局改變了古代長久以來將郭城之西作為宮城所在地的傳統，是皇帝居于最高統治地位的體現，同時也體現了據北而立、面南而治的傳統儒家思想 ⑦ 。

因之建筑布局大多面南背北，并一直影響至今。“中和”的不偏不倚為左右布局發展提供了契機。此外，中庸之道也講究對材料的利用，歷代王朝基本都是在前代宮室及材料基礎上或再利用或修建新的宮殿群。當然本土道家和外來佛教禮制熏陶對城市空間的發展也有一定的影響，就人倫秩序而言，除了某些時期尊為國教之外其他時期并未像儒家禮制影響深遠。

（三）風水意識、自然開合

禮制思想作用下的建筑景觀與空間布局認識延伸對“玄學”規劃的發展。在封建時期，風水是官方認可的專司營建的特殊機構，風水司天文地理、八卦五行等為一體的道術。 其中建筑依山傍水、負陰抱陽格局等思想對城市住宅發展有著不小的貢獻。在漢唐長安城中依據生活與生產需要而考慮在地勢上引流取水，形成多水渠與多人工池的縱橫交錯。漢唐長安城興建初也對地勢形態占卜深有研究，而在中國古代社會的“陰陽”“吉兇”之類神秘觀念即“天圓地方”等原始思想也有一定的影響 ⑧ 。其核心本質包含兩方面：其一是人與自然萬物本質上相同，并與萬物處于同等地位；其二是強調自然的客觀性，人類要尊重自然的本質，順應自然的規律 ⑨ 。就古人禮制思想中對的宇宙觀念的認知，古人在居住布局當中要考慮到“天圓而地方”的學說意識，并認為世界理應是秩序下的統一，因此無論是都城還是廟宇營建都是體現其古時秩序四方定律。當然民居四合院營建圍合的空間也是其觀念作用的集中反映，禮制與觀念的影響也是建宅的架構。正是禮儀尊卑之序和天圓地方等觀念的結合，長安城民居空間的四合院形式以正房為首，以門房為足，以左右廂房為雙臂，把整個四合院通過“擬人化”而賦予生機 ⑩ 。

在古人的意識當中“天圓地方”“天人合一”等傳統觀念既左右著上下臣民思維，也影響宮城與茅屋的空間走向。就建筑形制構成而言，古人認為人與自然的統一即為萬物之法則，也是互通有無的有機體。其中構造虛實相生的景觀節點，在建筑與構筑物當中表現著道家提倡崇尚自然的思想。此為，在佛教寺廟中的佛家“空靈”理解，對空間留白景觀的認識在GnYtjyZrucCGctbWTqzLgg==建筑景觀規劃中也有一定的指導意義。

（四）功能分區、人文圖式

中國空間表達的既是隱性禮制秩序下的尊卑，也是顯性效能下的人文地圖集。《管子 · 大匡》中載：“凡仕者進官，不仕與耕者近門，工賈近市。”分區化造成空間效能下人文地圖形式的不同，如唐大明宮位居軸心，街坊空間下人文地圖多呈聚集性和向心性，而里坊邊緣處表現稍有稀疏人群，人群地圖并不活躍。當然空間的人文圖式表現最為活躍的當屬明清以后發展成熟的街巷市井空間。總體而言，封建時期長安地域空間效能為豎向空間以中軸為線確立王侯宮殿之建筑圖式，空間功能具有單一化和聚集化。橫向空間以王宮為點布局郊區街市之人文圖式，空間功能混亂且分散化。

功能化是百姓將吃喝住行下的商業發展聯系密切，因此，商業功能布局是人文地圖表達的基礎。唐長安都城期，市坊主要集中于特定區域里，如唐代的東西兩市。由市令管理其街市商業運行模式與開閉市時間等，民眾需在在特定時間集中或分散，地圖形式多呈現點狀游離式分布。到了明清時期，商業和民居開向街道成為了普遍現象。《東京夢華錄》載：“巷陌路口，橋門市井” 。正因為禮制的功能秩序劃分，形成了不同人流帶的區域景觀特征，也構成了生活與生產、居住與休閑空間景觀的多樣性。

四、禮制思想對當代地域景觀設計的運用思考

（一）凝練中式設計思想，重塑人文禮制

不同于西方的快餐式文化，中式設計思想講求對禮制文化的傳承，便形成了自上而下的民俗習慣。面對現代化城市設計及快速生活模式的興起，當代本土設計者應當在文化角度上對西方敘事性景觀存在的弊端提出質疑。相關設計者與規劃者應當在重塑禮制文化層面上，提出對中式設計思想的借鑒與創新。凝練中式禮制景觀與自然哲學中所賦予的現代含義，將其應用在設計理念及實踐中，并對傳統文化起到傳承與發揚的作用。尤其是新時代下，國家層面提出對中國傳統文化的繼承與發揚。在景觀設計中，理應弘揚傳統景觀禮制下的中軸對稱、疊山理水、步移景異等中式設計思想，凝練中式設計對人倫秩序及法天象地中內含的積極意義，重塑人文禮制即追求尊老愛幼和人人平等式思想設計等切實符合當代人群生活需要，形成獨居特色的中式人文禮制景觀。

（二）尊重人與自然和諧，提倡小更新微設計

禮制思想下的空間規劃所運用道家提倡的人與自然和諧共生觀，自然觀尊重地方依山而建、依水而居等符合現實需要的設計。在當下社會而言，營造生態宜居、美麗新城等宏觀規劃，依然有著內在的積極意義。尊重人與自然和諧應在設計層面充分體現地域特征與人文特征，提倡小更新微設計策略，對規劃者而言應當摒棄西方一味追求大而新的一體化設計，轉向對現實景觀的縫補并重構，切實考慮現實與未來的嫁接關系，維持人與自然的生態平衡并做到因地制宜。

（三）挖掘地域景觀特色，避免景觀同質化

禮制思想的地域規劃理念，也體現在地域景觀的獨特性，地域對土木建材的地方營造及建筑特征等對當代景觀設計追求千景千面理念不謀而合。地域特色的營造是打破千景一面營造獨具一格景觀的必要手段，針對地方所存在的歷史文脈和文化遺產等理應深度挖掘。近年來，我國多個城市在文化旅游層面力主打造屬于自家IP形象，帶來了經濟、文化等諸多效益。因此，挖掘地域景觀不僅僅是對既有建筑符號和物質遺產場所、人文精神場所的保存與保護，還要通過網絡平臺、文創設計、文旅打造等多個層面實現 1+1>2 的效果。

五、結語

禮制思想對漢唐長安城空間規劃的影響在空間秩序、尊卑秩序上雖體現封建社會的糟粕的一面，但從景觀藝術上提取其中對傳統精神文明和物質文明的藝術符號，應用到當下設計層面。從禮儀觀、中國山水哲學觀及自然觀上對現有敘事類和千篇一律的現代景觀重新賦能，使其設計體現文化與藝術的雙層魅力。在重塑人文禮制、小更新微改造、地域化設計層面實現城市景觀所賦予的城市文化重構。

特別是特色縣域景觀設計，相關規劃者理應針對既有建筑或地域特色景觀予以充分的保護措施，深度挖掘縣域文化符號，并在政策指導與宣傳上給予支持力度。一方面在建筑規劃師看來，弘揚和借鑒傳統優秀的景觀設計點，應用到一些文保建筑及城建規劃，也能體現對文化傳承的重要性，另一方面營造可見的地域文化藝術對文化自信和文化弘揚也有著巨大的推動作用。

注釋：

①于輝，葛意然.空間敘事理論下的歷史文化街區保護與更新研究

［J］.設計，2022，35（10）：60-62.

②林艷均，官紫玲.中國古代禮制思想對中國園林建筑影響及運用

［J］.福建建筑，2019（2）：44-47.

③聞人軍譯注（修訂本）（精）.考工記 ［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21.

④西安地方志編纂委員會.西安市志 ［M］．西安：西安出版社，2000：18.

⑤閆水玉，裴雯.中國古代都城營建中的生態智慧及其現代啟示 — —隋唐長安、宋代臨安、明清北京的實證研究 ［J］.國際城市規劃，2017，32（4）：40-47.

⑥侯天澤，錢琛.西周禮制城市規劃思想對后世都城建設的影響探析— —以唐長安城為例 ［J］.美與時代 （城市版），2022，No.943（5）：37-39.

⑦余紫君.古代都城的規劃藝術 — —以唐長安城為例 ［J］.藝術與設計（理論），2018，2（6）：93-94.

⑧黃亞平著.城市空間理論與空間形態分析 ［M］.南京：東南大學出版社，2002：182.

⑨徐漫辰，運迎霞.中國園林中的“景” — —論中國園林中的中國傳統自然觀及其對城市空間規劃的啟示 ［J］.設計，2016，No.236（5）：144-145.

⑩朱海聲.建設與支撐 — —當代關中鄉村發展力研究 ［M］.中國建筑工業出版社，2017.

孟元老著，李秀萍釋.東京夢華錄 ［M］.哈爾濱：北方文藝出版社，2019.

注：本文系2023年度汝州職業技術學院面上項目“地域文化視野下汝州縣域城市公共景觀更新模式研究”（2023B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