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遺視域下地方工藝美術的保護與傳承

摘要：在信息化高速發展的今天，大量非遺失去了生存發展空間，正逐漸淡出人們的視野。文章從非遺所展現的工藝美術價值著手，通過剖析其歷史文化背景、解讀其形象特征意義、傳遞其精神文化價值，賦予莒縣過門箋新時代的生機與活力，極力開拓出非遺發展的新方向，為地方工藝美術的保護與傳承提供新思路。

關鍵詞：非遺；工藝美術；莒縣過門箋；保護

隨著商品經濟的發展，給建立在小農經濟基礎之上的莒縣過門箋的傳承帶來了巨大的沖擊。莒縣過門箋是莒地民間藝術的代表作，有效的保護和傳承可以增強新時代青年的文化自信，并提供經濟效益，從根源上讓非遺重新“活”起來。截至2023年年初，莒縣過門箋是日照地區唯一進入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公布的“人類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作名錄”的工藝美術項目，2022年隨著“山東手造·優選日照”品牌的打造，莒縣過門箋及文創系列成功入選“山東手造·優選100”獲獎名錄，這是推動地方工藝美術宣傳創新的重要舉措，在數字化背景下進行形式的創新，這是一條對過門箋一類非遺保護行得通的路。

一、歷史文化背景：過門箋文化與身份歸屬

（一）莒縣過門箋的歷史文化起源

據可考的史料記載，莒縣過門箋的出現最晚可以追溯到明朝崇禎年間，其存在至少已有三百八十年的歷史。莒縣屬泰沂山脈系，這里孕育著三千年古城、根植著四千年銀杏、傳承著五千年文字，這里誕生了山東地區三大古文化之一的莒文化。從一定程度上來說，莒文化影響并帶動齊魯文化的成長成熟，而齊魯文化是儒家文化的核心，對中華文明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莒縣過門箋作為莒地最具代表性的一張特色名片之一，它承載著莒地人民物質生活、思想精神上最美好的期盼。

關于過門箋的起源，民間有很多傳說，其一是，姜太公的妻子背叛了他，封神時便把他的妻子封為窮神，并立下規矩，只去富人家，見破就回。人們害怕窮神進到自己的家中，就特意將紙無規則地剪破貼在門上，用來阻止窮神進入家門，后來在剪的過程中進行藝術加工，便逐漸演變成為現在的過門箋。又傳，古代過年張貼懸掛用來驅趕年獸和邪魔的桃符，隨著人們審美需求的提高，后來人們把桃符分開張貼，用以不同的裝飾方式，就變成了今天的過門箋和對聯。

從文史記錄上來看，過門箋通常被認為是由宋代賜春幡勝演變而來，由“立春節，學士院始進帖子詞，百官賜春幡勝?！笨梢钥闯?，春幡勝是上層學仕才能享受到的賞賜，底層勞動人民無法享受這一殊榮。上層學仕往往引導社會的審美變化，百姓對這一殊榮的向往激發了勞動人民的創造力和想象力，幡勝經過重組再創作發展成為過門箋，過門箋便成為當時底層百姓追求美好生活的另一種表現形式。

（二）工藝美術中的莒縣過門箋

工藝美術存在于人類文明的方方面面，它反映著記錄著一個區域、一個時代的物質生產力和精神文化水平，工藝美術在視覺上體現著特定時空的審美情趣，工藝美術的偉大之處是它記載著人類的文明，是人類文明傳遞的火把。中國工藝美術的歷史脈絡悠久，具有普遍性與實用性的特點，同時在技藝和造型上記錄著中國的發展史，具有廣泛的群眾基礎。

中國工藝美術的進步是建立在社會生產資料之上的，生產資料的更新促進工藝美術的發展。在新石器時代晚期就已經出現鏤空雕刻的圓孔作為裝飾，彼時的生產資料以陶器為主。隨著社會的進步，在西漢時期出現了紙這一材料，當時的紙張質量較差且只作書寫用。目前發現最早的剪紙作品出現在南北朝時期，剪紙在隋唐時期進入大發展時期，此時的作品工藝水平極高，已經有完整的構圖和細節的刻畫，并且出現了剪紙與繪畫的結合，莒縣過門箋的雛形也在這個時候出現。莒縣過門箋源于民俗流于民間，莒縣過門箋的出現是工藝美術發展的必然結果，它是由勞動人民直接創造的，符合工藝美術普遍性與實用性的特點。

二、形象特征意義：過門箋工藝與藝術特征

（一）莒縣過門箋工藝形象特征

莒縣過門箋的工藝美術價值體現在其靈活的造型特點上。莒縣過門箋外形大致為長方形，底部開口做穗狀紋樣設計，其尺寸樣式根據門框長度而定，尺寸繁多，整體長寬比約為10：7接近于黃金分割比例，一門過門箋通常為五張或六張，取“五谷豐登”，“六合同春”之意。從結構上來說莒縣過門箋主要由外部邊框、中部膛子和底部穗子三部分組成。正中間的膛子是過門箋最精彩的部分，膛子的表現形式一般采用文字或者吉祥圖案為主體，以陰刻的形式填充膛子作為過門箋的視覺中心，這里是重點刻畫的部分。以文字為主體的過門箋往往不會配有太復雜的輔助圖形，多以孔錢紋等中國傳統紋樣為輔助，在文字的四周規律分布，不去表現復雜的場景，以點襯面，以動襯靜，用最直接的方式表達出最想傳遞給觀者的信息。

在色彩搭配上，莒縣過門箋鮮明艷麗，色彩純度較高，與莒地同為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日照農民畫”色彩搭配上大體一致，用色大膽而傳統，最能體現出中國傳統民間工藝美術作品的相輔相成，在一定程度上也體現了民間審美的情趣。最初，莒縣過門箋的懸掛多為三色或者五色，分別是赤、青、黃、白、黑，因為在中國傳統喜慶的節日中忌諱黑白兩色，后更改為“大紅、綠、黃、粉紅、紫”，紫色一定在第五位，取“五子登科”之意，直到近代才把藍色也加入其中，成為一門六幅?！拔孱伭钡倪^門箋是莒縣常見的過門箋形式，其為五種色調六種顏色的套色過門箋。套色過門箋的色彩搭配沒有具體限制，一般沒有固定的色彩搭配方案，以每位師傅對色彩的理解以及根據民風民俗去進行自由創作，但其在根本上還遵循了美術中對比色的一些基本原理。民間藝人有特定的配色口訣，如“紅離了綠不顯，紫離了黃不顯”等，配色法則全然不受繪畫技法中“隨類賦彩”的影響。沒有了具體色彩限制的套色過門箋最能體現一名非遺文化傳承者對過門箋藝術的理解，他們在創作中發揮自己對藝術最獨特的審美，在敲擊聲中感受最真實的色彩魅力。

（二）莒縣過門箋代表性紋樣簡析

過門箋經過幾百年的更新迭代，由最初的單色演變到六種顏色疊壓而成，其圖案形狀也逐漸增添了萬字紋、魚鱗紋、水波紋等一系列藝術圖形。從一件復雜的事物身上選擇出的幾個突出的標記或特征，還能夠喚起人們對這一復雜事物的回憶。紋樣作為傳統文化表現形式中的精髓之一，它是勞動人民精神世界的體現，民俗性是其最突出的特征，對紋樣的傳承有利于增強民族文化自信。

萬字紋是中國古代最具代表性的傳統紋樣之一，在古代萬字紋作為一種護身的符咒，通常被認知為是太陽或火的象征?！败?，故國贏姓，三十世為楚所滅，少昊之后。”此處提到的少昊正是大汶口文化晚期至龍山文化中期部落的名稱，此時的堯王城對遠古太陽十分崇拜，莒地也形成了鮮明的太陽文化。在現今莒縣城區東約三十里處有一山地，其名便是太陽山，太陽山被認為是山東東部沿海太陽崇拜文化的發源地，在解放之初，莒地很多地方仍然流行著祭日活動。對太陽文化的崇拜使得象征太陽的萬字紋成為莒縣過門箋上的代表紋樣之一。萬字紋在唐初得以發展后逐漸演化成各種紋樣，連續不斷的萬字衍生體在另一方面也代表著延綿不斷和萬壽無疆的美好寓意，從歷史意義上講，萬字紋已經成為莒地人民的精神圖騰。

莒縣過門箋上的花瓣紋、蝙蝠紋、孔錢紋等紋樣，大多是從一些更早時期的器皿上的圖案發展而來，上可追溯到仰韶文化。它們在表現技法上也大致相同，常見的有壓印、拍印、刻劃、彩繪等，莒縣過門箋便采取刻劃的方式去表現紋樣形狀，使一門六幅高度統一，達到遐邇一體的藝術視覺效果。在構圖上莒縣過門箋基本遵循以二方連續①或是四方連續②式展開的科學構圖方式，使其產生連綿不斷、井然有序的構圖效果。表現技法與構圖關系的工整統一使得莒縣過門箋成為非遺文化中對古老藝術表現形式傳承的重要載體，讓每一種紋樣都得以在傳承中發展，在發展中傳承。

傳統紋樣歷經千百年的發展，已經有了它不可替代的作用及特殊的意義。對傳統工藝美術的簡析可以從中汲取優秀的文化內涵和造型特征，在前人的幫助下進行開拓與創新。時代是不斷向前發展的，我們需要在尊重非遺文化的基礎之上進行不斷嘗試，從而達到傳統文化的與時俱進，讓中華文化煥發新時代生機與活力，為傳統文化的發展注入新的生機與活力作鋪墊。

三、保護傳承策略：活態過門箋與數字非遺

（一）莒縣過門箋的現狀

通過2023年年初在莒縣部分鄉村地區的走訪發現，即便是在莒地的農村，懸掛過門箋也成了為數不多的現象，莒縣過門箋正在逐漸離開大眾的視野，成為櫥窗里的展示品，失去了其本質作用。保護和傳承非遺文化首先要確立初心，對非遺的核心價值有客觀明確的認識，把傳統藝術的載體與現代藝術相融合，讓非遺文化重新“活”起來才是對它最好的保護。

最初，莒縣過門箋因其簡單易上手的制作方式，低廉的制作成本，在明朝初期快速傳播開來，彼時張貼過門箋是人與人之間心照不宣的默契。民國時期的莒縣過門箋經不斷改良，在平面構成中所表現出的一系列紋樣，成為莒文化的代表性符號。隨著社會生產力的發展，九十年代制作過門箋的機器開始出現，一臺機器甚至可以代替一整個村落的制作量。為節省時間和追求經濟效益，越來越多的傳統手藝人開始放棄制作過門箋，莒地家家戶戶制作過門箋的盛況也不復存在，這使得一門工藝美術科目逐步淪為技術工種。另一方面，隨著城鎮化的推進，越來越多的年輕人離開家鄉，這也使得這門古老而美麗的藝術無人傳承，或者說是慢慢失去了未來市場，這也讓大多數手藝人放棄了世代相襲的“工作”，這也是大多數非遺文化的現狀。

（二）過門箋保護方案實施

1997年11月，聯合國教科文組織通過了關于建立《人類口頭和非物質遺產代表作》③的重大決議，對于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措施也正式有了相關的方案，我國于2011年6月也開始實施《中華人民共和國非物質文化遺產法》。諸如，聯合國教科文組織（UNESCO）、聯合國環境規劃署（UNEP）、世界知識產權組織（WIPO）以及世界貿易組織（WTO）等均對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問題做出了積極探索與立法推進。2021年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進一步印發了《關于進一步加強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工作的意見》，全國各地市相繼印發相關實施方案，貫徹落實“保護為主、搶救第一、合理利用、傳承發展”的非遺保護方針，在注重原真性基礎上，發展非遺的多樣性，運用多學科方法進行非遺文化保護。這讓過門箋一類的非物質文化遺產重新煥發新的生機，全國各地開始涌現出一批優秀的非遺文化傳承人，他們開始系統地重建起藝術的復興之路。

得益于非遺保護機制的不斷建設完善，非遺發展也迎來了它的春天，在發展方向上呈現“多點開花，亮點紛呈”的多元化活態傳承機制，以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的產品力打通了發展道路。通過建立健全相應法案，可以促進產品與文化結合的規范性，用非遺的文化內涵影響、培育、感召青年，讓不同領域，不同身份的青年參與到非遺開發建設中，使青年在非遺發展的探究中創造出經濟價值和文化活力。

（三）數字多元化過門箋傳承形式

截至2023年年初，我國共認定了1557項國家級非遺代表性項目①，這些非遺項目見證著中華文明的發展，在表現形式上都是集大成之作，每一項非遺之間都有千絲萬縷的聯系，非遺品牌的建設就是要在聯系中看對象，在關系中看問題。同樣的地域文化培育著同樣的風俗人情，在非遺多元化傳承的過程中，為保護非遺的原真性，可以將同一文化背景下的不同項目進行結合，整合當地特色文旅項目，著重打造品牌化非遺印象，通過“線上宣傳+線下體驗”全方位打造非遺品牌，開設非遺工藝教育微課堂，搭建非遺文化新平臺，增加非遺傳播覆蓋面，助推非遺品牌火速出圈。

在“互聯網+”模式下的莒縣過門箋的傳播方式還面臨著種種困境，其在數字技術應用方面還存在欠缺，傳播形式存在局限性，美育功能的發揮不完全。數字化保護是未來非遺保護的重要手段，利用新媒體的手段以數字技術為基礎，以網絡為載體進行信息傳播，根據不同非遺的相同藝術特征，結合當地風俗人情，制定切實可行的交融方案，實現雙向可持續發展的目標?；趯W科交叉的基本原理，非遺之間的交融在于激發地方性非遺傳承活力，探索非遺發展的新形式，交融不同于大刀闊斧的改革，是基于雙方乃至三方優點之上進行合理的融合。

數字化非遺建設可以拓寬非遺與體驗者互動渠道，增加文化傳播速度和深度，便于過門箋文創產品的開發和延伸。非遺是現實世界采取物理手法進行創作的藝術，其傳統傳播方式無法利用互聯網傳播。采用數字表現等方式呈現莒縣過門箋，使過門箋的傳播媒介由紙變為數字傳播，可以實現在多場景情況下的不同傳播方式，吸引越來越多的人參與到非遺文化傳承保護之路上來。

數字化非遺不是對傳統文化進行簡單的復制粘貼，需要建立在一定的文化背景下進行傳承，借助民間藝術家的思想內涵和信息時代的前衛先進，中和兩者，借助數字技術對非遺文化資源進行提升再利用。“數字文化遺產”是指通過信息技術，對原型文化遺產進行數字化抽象和表達。未來，文化遺產保護的領域將不斷擴大，數字技術在其中將發揮重要作用，數字設計和數字展示將發揮巨大的科技生產力，虛擬現實和數字動畫的作用將不可替代。非遺數字化是非遺發展的必然趨勢，數字化是傳統工藝美術資源轉化為新興文化產業基礎的關鍵所在，現代化科技的迅速發展為非遺的數字化抽象和表達提供了極大的利好。隨著“元宇宙”②等各類數字虛擬化環境的出現，文化產業的數字化促生出新的產業生態模式，這種產業模式帶來的人造虛擬空間平行于現實世界，并不與物理世界完全脫離聯系，用戶可以在虛擬空間內進行交互娛樂、產品交易、文化創作。數字產品在網絡中可以經過復制傳播，但在“元宇宙”內數字產品的加密原版只屬于持有者，通過區塊鏈技術解決了持有者版權保護問題，數字產品傳播范圍越廣，它所帶來的經濟效益也就越高。結合莒縣過門箋的工藝美術價值，打造出數字過門箋文化IP，非遺項目的數字化就可以在此虛擬空間內得到有效的保護，從而打開非遺傳承新格局。

四、結語

莒縣過門箋從歷史文化意義和工藝美術價值上都承載著莒地人民上百年來對民間藝術的認知和感知，這一優秀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不應該逐漸淡出人們的視野。將傳統工藝美術與藝術數字化發展模式結合起來，加強對莒縣過門箋一類的非物質文化遺產的開拓與創新，使非遺的自身免疫力不斷增強，才能發揮出其應有的意義與價值。對非遺文化進行科學的開拓與創新，既能守護住廣大勞動人民的心結，又能使非遺與時代接軌，為非遺傳承與發展提供更好的平臺和契機，讓非遺文化活起來、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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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山東大學藝術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