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驕子》：在藝脈傳承中常排常新

編者按：2024年，北京人民藝術劇院根據“‘京’彩文化·青春綻放”行動計劃部署，深化“大團小團手拉手”項目內容，與首都師范大學結對共建，選派導演唐燁、青年演員韓清，幫助首都師范大學的大學生排演話劇《天之驕子》。《天之驕子》是北京人藝歷史大戲中獨具風格的一部，于1995年首演，由以文人戲馳名的編劇郭啟宏創作，蘇民導演。2013年，蘇民、唐燁重排《天之驕子》，又一代青年演員完成舞臺傳承。2023年，這部作品以新陣容重裝亮相，一改慣常的敘事角度，從曹氏家族的權力爭斗轉變為對人生定位的思考，突出了“人人都是天之驕子”的主題。2024年，首師大大學生們在北京人藝話劇前輩的指導下首次排演話劇《天之驕子》。通過大學生們的演繹，《天之驕子》將展現出別樣的風采。8月14日，在話劇《天之驕子》的大學生演員們第一次定妝彩排現場，本文作者與演出指導、導演及主演進行了交流。

“繼黎民，減賦稅，扶農桑，興百業。你呢？”

“大丈夫成仁取義，盡忠報國，建不朽的功業，留萬代的英明！”

8月14日下午兩點，剛走到北京人民藝術劇院地下一層的樓梯口，就聽見陣陣臺詞對話從地下排練廳傳來。這天，來自首都師范大學話劇社的成員們在北京人藝彩排室正式開始了話劇《天之驕子》定妝版的第一次排練。

經典老劇煥發新生命力

彩排開始前，北京人藝的指導老師、話劇導演唐燁從對劇目劇本的理解、演員的神情儀態等各個方面，對同學們進行了指導。在唐老師與同學們溝通結束后，我抓住指導休息的間隙與唐燁老師進行了交流。

唐燁老師具有豐富的話劇表演經驗，對劇本的理解和演繹方法經過了時間的淬煉與沉淀，因此在2013年重排《天之驕子》時，她有著別具匠心的巧思與契合時代的設計。

對話開始，我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首先詢問起了唐老師選擇《天之驕子》作為演出劇目的緣由。

原來，確定《天之驕子》這部劇目進行演出是師生雙方共同的決定。唐老師將學生放在了首位，她希望能從戲劇的角度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帶給學生，讓學生通過不同的藝術形式立體理解建安文化以及三曹詩賦，帶給學生不一樣的歷史視野。經過與學生一次次的溝通交流，唐老師確定了學生對于這部劇目的熱愛和濃厚的興趣，因而才有了排演《天之驕子》的想法。

聽完唐老師的介紹后，我好奇地問：“您在選角的時候有著什么樣的考量呢？”唐老師耐心地告訴我，她在敲定演員人選時，最主要考慮學生身上的氣質是否與角色契合。學生在舞臺上呈現的角色其實是將個人生活融入到了角色設定之中，因此學生在搭戲時必須對故事有著自己的理解，才能夠把角色以最好的方式呈現給觀眾。

“彩排前，我和大學生們要同時解讀同一個作品，我們之間的距離被拉近了。”唐老師說道：“相比于和老前輩們一起解讀，和首師大的學生們一起解讀起來有著全新的體驗。現在的大學生非常有‘松弛感’，他們的這種狀態放到排練中，狀態的張弛有度、語言的個性化表達都更突出了他們自己的特色，我對劇目的解讀加入了大學生的視域，讓我看到了將年輕人的活力注入經典劇目表演的可能。”

經過師生雙方的交流溝通，唐老師的講授消除了和大學生的時代隔膜，將學生的特征貫穿劇目講解，完成了老藝術家與藝術后生的思想碰撞，讓師生對傳統戲劇的熱情得到了抒發，溝通后的獨到視角也讓這部經典之作煥發出了新的生命力。

大學生契合“天子驕子”

“目前為止，《天之驕子》共有三個版本，我曾經在唐燁老師的帶領下出演了第二個版本。”彩排休息時，負責學生演出的導演韓清與我說，“所以我對這個戲印象特別深刻，也特別喜歡這個劇目。”

韓導演主要負責劇組日常的排練工作。她在平時接觸學生最多，也最清楚學生基本功的掌握情況。我很好奇，這樣的歷史劇目在排練過程中有著什么樣新的故事，于是忙追著韓導演問一些排練細節。韓導演講述的兩件事給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第一件事是服裝問題。學生們在彩排時都穿上了戲服，個個寬肩長身，頗具三國氣質。“在日常排練時學生們則穿著代用服裝，不是正式的演出服裝。為了讓他們盡早適應這種寬袍大袖，我們給他們送了一批代用服裝到首師大，就讓他們在平常排練的過程當中穿。”

學生們定妝服飾種類繁多，為了推動劇情，重要角色需要更換多套戲服，每一套戲服都有五六件的配飾。為了讓我感受戲服的重量，韓導演讓我換上了卞皇后的戲服。厚重的長衫壓在我身上，令我舉步維艱。韓導演笑著告訴我：“演員們不僅要穿上戲服，還要戴上更重的頭飾進行表演。”

我動彈不得，問道：“韓導演，演員們是如何穿著這分量十足的戲服做出大動作的呢？”

韓導演說：“我們會專門訓練學生們的儀態，像唐燁老師一樣一點點細扣學生們的動作，這些糾正指導是非常嚴格的。也只有這樣，才能夠呈現出最好的舞臺效果。”

第二件事是訓練問題。體驗過戲服后，我對話劇演員們肅然起敬，不禁想到這樣的舞臺表演是滴水穿石、厚積薄發的成果，韓導演對此表示肯定。

“學生們放棄過暑假，大多都是期末考試完第二天就來訓練了。”韓導演告訴我，“首師大的同學們對排練特別上心，特別珍惜這次演出機會，他們的態度我特別認可。”就是這樣日復一日的密集訓練與高標準要求，韓導演帶領學生跨越一個又一個瓶頸期，取得了今天的進步。

休息接近尾聲，我問起韓導演和首師大學生們接觸的感受。韓導演感慨良多，認真說道：“《天之驕子》這部優秀的劇目是常排常新的。現在他們是年輕人，正處在求知欲最旺盛、精力也最旺盛的年歲。其實這些大學生就是我們心目中的天之驕子。他們的這種特點和劇中人物的契合，我覺得就是他們要表達的內容。”

“模仿學習”在傳承中創新

彩排結束后，首師大話劇社團長賈珺同負責善后工作。賈同學熱愛話劇表演，在劇目中扮演卞皇后的角色，承擔大量臺詞，日常排練中也負責和老師們對接，是首師大話劇社的核心成員。

因為我們年紀相仿，我更好奇她是如何勝任卞皇后這一角色，又是如何在角色中加入自己的理解的。待到賈同學卸下行頭后，我仔細地向她詢問了起來。

“這個角色對我而言是從零開始的，《天之驕子》是一個三國時期的故事，第一個困難就是形體。因為扮演帝王或者帝王母親，和我這樣一個‘00后’后大學生的生活狀態相差很遠。”賈同學提到自己在出演卞皇后的困難時說道：“為了拉近這種距離，我們需要做很多的功課。比如為了更好地了解卞皇后，我在課余時間大量查閱史料，閱讀了很多文獻。話劇團的成員也經常溝通研討，我們每個人都會去寫自己角色的人物小傳來更好地理解人物狀態。有了這樣的基礎，我們對歷史人物的理解才能更豐富，在和大家相互討論的時候才會有非常多元的角色解讀。”此外，賈同學說：“韓導演提供了《天之驕子》前三版的內部表演視頻，我們在學習前輩們的表演時，不是‘照搬學習’，而是‘模仿學習’，這種對比學習是非常直觀的。”

我搞不明白“照搬學習”與“模仿學習”之間的區別，賈同學耐心地解答道：“我們要學習的是老師塑造人物時候的感受，而不是完全復刻老師的表演方法。我要在這之中思考：我和老師同時演繹一個角色，我應該去怎么演？”

賈同學也給出了自己的答案：“實際上，我覺得我要把獨屬于我們大學生的朝氣與精氣神展現出來，這不同于前幾版突出歷史演繹和側重現實意義的設計。比如說很多動作設計，老師幫助我們換成了更符合我們特征的表演形式，很多臺詞都從簡精練了，對現代環境更為適配。”

賈同學特別提到：“韓導演時刻提點我一點：之后馬上要步入社會了，我應該給自己一個什么樣的定位？其實我們和劇中的曹植、曹丕是一樣的歲數。我覺得在表演時代入我們自己的現實狀況，很容易能夠演好這個角色。我也不斷跟老師們去溝通這件事情，我覺得其實不用去演誰，把我們的特點發揮出來就是最好的。”

我恍然大悟，塑造角色是全方位的，演員不能僅憑著一腔熱忱來演戲，塑造好話劇角色，要吸收前人經驗、嚴格排演訓練、深度理解角色，才能呈現出一臺令觀眾較為滿意的劇目。團隊成員之間也需要相互配合、打磨表演，在相互成就中實現劇目的完美呈現。在這樣一個過程中，培養的不僅是話劇團成員們的能力，也將話劇藝術的種子深植在了他們的心中，以話劇形式實現文化傳播、精神傳承。

責任編輯：周瑩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