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色，覆蓋了藍天（外十四首）

大昭寺門前的楊柳

從大唐走來

牽著文成公主的裙擺

舞動雪域高原的天空

如今，綠葉已瘦成唐朝的彎月

綠色在拉薩河浮出水面

人們像鳥兒

銜著那抹綠

把春天移栽到山頂

拉薩的山色

漸漸地覆蓋了藍天

游 牧

雪花，在牧人眼里

走南闖北

有時落在柔弱的草尖上

低下頭來

彎成草原上的月亮

珠峰的綿羊

做了一次雪山的王

跳著舞步

把他鄉舞成了故鄉

膽怯的路

珠峰的路

膽怯了

拐過一百零八道彎

開滿深深淺淺的雪花

路邊的頑石

包裹一團火焰

被登山者帶上峰巔

在速度下輪回

阿媽的身影

從雪山上

彎下來

扶著颶風擠壓的牧草

譬如阿媽的發辮

被她打理

不亂分寸

羔羊在阿媽懷里

爬上爬下

阿媽的草原

一次次沸騰

羊群奔跑的速度

決定牧民的一日三餐

也決定羊群的生命輪回

一朵云的距離

我提一把刀

踩在夢話里

所有的牛鬼蛇神

在夜里隱去

珠峰擋回的云朵

占滿我的空間

前世和今生

一朵云的距離

可以在夢里

也可以在風中

我與時光對坐

水泥森林覆蓋的城市

刺破天空

安放人間

那里住著陌生人

我從未見過盛開的炊煙

或許，涌動的河流

泄露了密碼

一群人擠在河畔

看魚鉤上的魚兒舞蹈

我站在時間的風口

與生命的盡頭對坐

緩緩流動的時光

開滿野花

村 莊

山峰剪下去

暗生河流

一條河跑出來

把村莊留在山后

村莊的草

怎么都扶不上墻

也曾背離過風

去遠方

闖了一片天地

一堵墻坍塌下來

掩埋了最親的人

瘋長的草

在他鄉叢生

活著的石頭

在山的命門

鑿開一個洞

把一些石頭切割出去

曬一曬太陽

見一見風雨

“千錘萬鑿出深山”的處方

根治它沉睡的頑疾

淤積萬年的經絡

一寸寸舒展

放下一塊石頭

解決一塊心病

山里死去的石頭

在人間

做了路基

矮下去的山

雪山矮下去

風知道

山上的雪花

總是向另一座山逃離

冰層下的雪

在陽光下流干了眼淚

一座裸露的山

瘦得所剩無幾

只有登山者的白骨

和頭頂上的萬顆星星

沒有雪的山

不再有十面埋伏

重慶云吧

在白云深處

為你打開一扇窗

燈光浮在云里

被海水洗過的日出

藏在心里

二十八路公共汽車

是高樓里放飛的愛情

敲出的一聲鳥鳴

水邊姑娘

孤鳥從三江源銜水而來

抖落翅膀上的寒冰

一面江水

如雪崩一樣

起伏在長江兩岸的蛙聲里

清晨醒了

我唱了一句水邊姑娘

江面上春心蕩漾

落花為泥

開在清晨的星辰

明媚

像桃花，櫻花和丁香

清澈的雪落下

在濁世潛行

被時間剝離的花瓣

正春光爛漫

三月桃花

一縷清風

喚醒大地

桃花一頭就撞開了春天的大門

千年桃樹

在三月里陣痛

一朵朵桃花

濕漉漉地掛在枝頭

笑成兩只蝴蝶的小酒窩

花瓣羞澀地探出半個頭來

一不小心，桃花便墜入愛河

秋 景

牧歌，被鳥兒銜起

一粒青稞

抬頭看見天空

翅膀的風

掠過霞光

一輪紅日

從青稞地里長出來

躬身的阿媽

正用額頭丈量土地

路 徑

被流出的風，阻擋

村莊沒有去處

留下歲月的塵埃

一寸寸剝落

陽光，樹枝，溪水

天天向外張望

天空，飛出一條

鳥的路徑

責任編輯：張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