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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政黨政治結構轉型及其對2024年大選的影響

2024-10-01 00:00:00李奕昕王浩
統一戰線學研究 2024年5期

摘 要:自2016年美國大選以來,美國政黨政治開啟并持續經歷著復雜的結構轉型。雖然這一轉型目前尚未完成,但已在兩黨政治、共和黨及民主黨內政治三重結構性維度取得不同程度進展并漸趨清晰地預示著未來方向,為我們觀察2024年美國大選提供了分析框架。就兩黨政治結構而言,傳統極化視角已無法勾勒其全貌,極化、鈣化與部落化“三化”疊加成為理解這一轉型的關鍵。就共和黨內政治結構而言,“讓美國再次偉大”從理念到派系的重塑效應推動該黨基本完成了從“里根共和黨”到“特朗普共和黨”的轉型。就民主黨內政治結構而言,進步派、溫和派與中右派的博弈成為近年來該黨轉型面臨的主要障礙,而隨著拜登退選和哈里斯崛起,進步派及其理念將可能引領民主黨的轉型方向。上述結構轉型邏輯驅動2024年美國大選在政黨勝選聯盟構建、選舉議題塑造及政治力量重組等方面表現出新特點。以此為背景,美國對華政策也將在安全、經濟和社會人文等領域面臨更多不確定性,如何進一步落實“舊金山愿景”將是2024年美國大選后中美關系走向的關鍵所在。

關鍵詞:政黨政治;美國政治;共和黨;民主黨;特朗普;哈里斯;2024年大選

中圖分類號:D618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6-3378(2024)05-0171-13

2024年7月21日,81歲的美國總統約瑟夫·拜登迫于一系列內外壓力正式宣布退出2024年美國大選,同時表示全力支持副總統卡馬拉·哈里斯成為民主黨總統候選人[1]。盡管哈里斯在短時間內即獲得大多數民主黨精英背書并迅速進入競選狀態,但圍繞拜登退選的民主黨內部分裂一時暴露無遺[2]。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此前僅僅三天,美國前總統唐納德·特朗普在共和黨全國代表大會上正式獲得該黨總統候選人提名并發表了時長超過90分鐘的演講,其中有近三分之一的篇幅是回顧他在賓夕法尼亞州舉行競選集會期間所遭遇的槍擊經歷,并借此宣揚其個人英雄主義,引發了共和黨代表的一致贊譽和支持,這就充分表明特朗普及其代表的“讓美國再次偉大(Make America Great Again,MAGA)”政治理念與“MAGA派”政治力量已完全占據共和黨內主導地位,成為重塑和團結該黨的決定性力量[3]。在2024年美國大選的特殊背景下,民主、共和兩黨內部政治生態的上述特征表明,結構轉型的差異化程度與方向將對政黨內部整合產生重大影響,進而作用于美國的政黨政治博弈[4]。除政黨內部結構變化外,美國兩黨之間的政治結構也在同步發生著重要變化。一方面,政黨極化程度進一步加深,政治學者弗朗西斯·福山強調的“否決政治(veto politics)”日益成為常態[5]。另一方面,極化本身已不足以概括美國兩黨政治結構的全貌。例如,當前民主、共和兩黨各自所構建的政治聯盟基本盤變得更為穩固、選舉搖擺州數量進一步減少,聯盟轉換的難度持續加大、極少數搖擺州對于政治選舉的意義被前所未有地放大,從而推動兩黨政治結構的“鈣化”特征日趨明顯,選民投票傾向與政治陣營變換的整體流動性大幅下降。又如,兩黨政治極化的加劇導致黨派斗爭越來越超越傳統的議題層面、上升到觀念甚至情感層面,進而形成所謂“部落化”結構。其中,兩大政黨及其基本盤都將對方視為類似于部落戰爭中的敵人和對手,進而認為每次大選都將是對未來國家發展方向的決定性選擇[6]。

美國政黨政治近年來出現的上述變化引發了學界廣泛關注。除福山提出的“否決政治”概念外,對于民主、共和兩黨極化不斷加深的原因,有美國學者提出了“情感極化”的視角,表明兩黨的對立已陷入某種非理性情緒中[7]。此外,關于美國政黨政治極化催生出了“兩個美國(two Americas)”的觀點也產生了廣泛影響[8]。然而,既有研究仍主要聚焦兩黨政治極化這一結構性問題,沒有更加全面地審視美國兩黨政治結構出現的其他重大變化。就政黨內部結構變化而言,共和黨的“特朗普化”現象得到了較多國內外學者的關注,表明圍繞共和黨轉型方向的討論具有較強的學術共識。另一方面,民主黨近年來經歷的轉型陣痛問題也得到了越來越多的關注,關于該黨究竟應該維持其“多元平衡”的角色、最大限度在傳統白人藍領與新興少數族裔及外來移民兩大選民群體之間左右逢源,還是擁抱新的“多元主義”角色、以更為強有力的身份政治紐帶打造順應現實變化的政治聯盟,成為爭論的焦點。

基于此,美國政黨政治正在經歷的上述三重結構轉型將從根本上重塑美國政治的形態,進而對當前和未來中長期美國政治的發展演變產生深遠影響。同時,上述三重結構轉型亦非各自獨立進行,而是彼此緊密聯系和相互塑造的。鑒于國內外學界尚未系統梳理和探討上述問題,本文將從政黨政治結構轉型這一視角出發,結合美國兩黨政治、共和黨及民主黨內政治轉型的不同趨勢與程度梳理出美國政治最新動態的邏輯線索,并以此為背景探討2024年美國大選在政黨勝選聯盟構建、選舉議題塑造及政治生態演變三個方面出現的邏輯變化,加深我們對當前美國政治的理解。

一、美國兩黨政治結構轉型:從極化到鈣化、部落化

當前美國政黨政治所經歷的結構轉型首先體現在宏觀的民主、共和兩黨政治層面。自20世紀70年代以來,“黨派極化(partisan polarization)”便已成為美國政黨政治結構演變的主要趨勢,并且在冷戰后進一步加劇[9]。在實踐中,極化主要是指民主、共和兩黨在政策立場方面的差異越來越大,難以取得妥協和共識[10]。結果是,圍繞公共政策制定的博弈完全淪為了以黨派劃線的激烈政治斗爭的工具,致使美國國家治理的效能以及內政外交政策的穩定性、連續性不斷下降,甚至頻頻出現政府關門危機,最終引發美國式政治民主的異化和衰落。當然,黨派極化在美國歷史上并非新鮮事物。早在19世紀末20世紀初,美國資本主義工業化的高速發展和社會貧富分化的急劇增加便催生出了民主、共和兩黨之間的極化,只不過隨著1929—1933年“大蕭條”的出現和美國經濟周期的變化,政黨政治周期同步地從極化步入以合作為主流的新政時代。然而近年來,美國政黨政治結構演變的一個突出特征在于,政治周期的運行已經脫離了此前經濟周期變化所帶來的決定性影響,因此傳統的極化邏輯越來越無法展現美國政黨政治的全貌。例如,無論是2008年美國次貸危機還是2020年新冠疫情危機帶來的巨大經濟、社會沖擊,都沒有改變美國政黨政治結構朝著極化方向運行的軌跡。在筆者看來,造成這種現象的深層原因在于美國的兩黨政治結構正在經歷從過去單一的以經濟-階級矛盾為主要動力的極化到以文化-身份矛盾為新的主要動力、并與傳統的經濟-階級矛盾復雜交織的極化、鈣化(calcification)以及部落化(tribalization)三化疊加的重要轉型。

其一,鈣化作為美國政黨政治結構轉型的新趨勢,集中反映為近年來從總統選舉到國會選舉中美國民眾的“分裂投票(split vote)”持續創出歷史新低。這就意味著政黨—選民聯盟開始不斷趨于固化、政治流動性日益下降。分裂投票一般指的是選民在美國以單一選區制為特點的選舉制度下,將選票投給不同政黨的候選人的行為。例如,相當數量的選民可能在總統選舉和國會選舉同時進行的背景下,將總統票投給某一黨,將國會票投給另一黨;也有可能在國會選舉單獨進行時,將所在州的兩名參議員席位分別投給兩個政黨。一方面,這種行為模式反映出歷史上美國的政黨—選民聯盟并非鐵板一塊,而是具有較高的流動性和靈活性,即選民在某些議題領域可能傾向于支持民主黨,但在另外一些議題領域又可能傾向于支持共和黨。另一方面,這種行為也反映出美國社會中長期存在的兩種政治訴求:一是希望共和黨確保美國的自由和安全,二是希望民主黨確保美國的社會保障和實現公正、平等[11]。然而近年來,分裂投票現象在美國的政治選舉中變得越來越稀有,隨著“紅州”和“藍州”在經濟-階級特別是文化-身份意義上的鴻溝的增加和政治對立的不斷強化,來自兩大政黨的政治精英,無論是總統還是國會議員,幾乎在州一級選舉中清一色地歸屬于同一黨派,搖擺州的數量持續下降并日益集中于某一兩個區域中的少數州,進而推動兩黨紛紛在這些地方投入了不成比例的選舉資源,尤其是大量競選資金,最終使這些州發揮了遠遠超過其人口占比的政治、社會影響。此外,政黨-選民聯盟流動性的下降還鮮明地體現在國會選舉中兩黨的議席轉換數量大幅下降。在2022年的美國國會中期選舉中,盡管拜登政府在選前面臨民調支持率異常低迷和政績乏善可陳(尤其是通貨膨脹高企引發民眾不滿)等諸多不利因素,但在野的共和黨也僅以十分微弱的多數席位取得了國會眾議院的優勢地位,眾議院議席轉換數量創下近百年來的新低,遠低于大多數觀察家在選前的普遍預期。在這次選舉中,民主黨保持并略微擴大了在國會參議院的多數席位,與共和黨形成了51∶49的格局;共和黨則取得了在國會眾議院的微弱多數席位,與民主黨形成了222∶213的格局。按照美國知名智庫布魯金斯學會的統計和研究,從國會兩院席位的得失數量來看,此次中期選舉是88年以來總統第一任期內執政黨表現最好的一次中期選舉。這就表明在日趨鈣化的政黨政治結構下,美國政黨—選民聯盟的流動性正變得越來越差,這是僅靠極化視角無法闡釋的新現象。

其二,以近年來備受關注的國會山騷亂事件和特朗普刑事案為代表,黨派斗爭產生的分裂性影響揭示出美國的政黨政治結構正在變得日益部落化。不同的政治、社會群體在幾乎所有重大的內政、外交議題上往往依據自身的身份認同和價值理念形成政黨歸屬,使得政治博弈成為類似于部落戰爭的“你死我活”的斗爭,報復性政治隨之成為美國政治生態中比否決政治更為極端的新常態。在實踐中,上述部落化趨勢呈現兩大特點。首先,民主、共和兩黨的政治精英同各自支持群體之間越來越以身份政治和價值觀認同為紐帶,而非傳統的經濟、社會政策理念,這就形成了對包括特朗普在內的美國政客的分裂性政治認知。支持者近乎無條件支持、反對者近乎無條件反對,而社交媒體的興起和民粹主義的泛濫進一步加劇了這種趨勢。例如,在特朗普被指控案發生后,不僅大量特朗普的支持者在法庭外進行抗議示威,特朗普在共和黨內的支持率也不降反升。更有甚者,在特朗普“預告被訴”后三天內,其競選團隊還是能夠持續地籌集到大量捐款。由此可見,部落化趨勢的發展和共識缺失已使美國政黨政治進入“后真相時代”,其中是非對錯本身遠不及價值認同重要。其次,部落化趨勢催生出的報復性政治進一步惡化了美國的政治生態,致使黨爭到達一個新的高度,出現了司法問題政治化和武器化的現象。以2022年特朗普海湖莊園搜查事件為例,有美國學者指出司法部和聯邦調查局讓美國成為執政黨利用政府權力和司法問題攻擊政治對手的國家,引發了學界對于美國的政治民主是否正在走向威權化的廣泛探討[12]。畢竟,美國歷史上的確還沒有任何一位司法部長簽署過對前總統住所的搜查令。如果這種做法成為一種新常態,那么美國政治的游戲規則將會發生重大變化。例如,未來共和黨執政下的司法部同樣可能去突擊搜查拜登等民主黨政要。一旦美國國內形成這樣一種黨派斗爭的模式,其政治制度將會被進一步破壞,政治極化和黨派分裂也將進一步加深,甚至可能引發美國的憲政危機乃至爆發某種形式的內戰。實際上,2020年美國大選后的國會山騷亂事件就是這種新的報復性政治的鮮明體現。此外,一些產生重大社會影響的司法事件的政治化和武器化也是美國政黨政治結構部落化的體現,將會進一步加劇黨派之間的惡斗。例如,2022年6月美國最高法院對旨在保護女性墮胎權的羅訴韋德案的推翻,就被視為是主導最高法院的保守派大法官濫用自身司法權力以謀求政治利益的產物。隨著以“報復性政治”為新特征的黨爭白熱化態勢持續發酵,美國政黨政治將在精英和大眾兩個層面同步加劇分裂和對抗[13]。顯然,這一部落化的政黨政治結構同樣超越了既有的極化視角。

總之,極化、鈣化與部落化“三化”疊加的趨勢性特征成為理解當前美國民主、共和兩黨政治結構轉型的關鍵,而在其背后,推動美國政黨政治演變的核心因素正在從傳統的經濟-階級變量發展為更加極端也更為復雜的文化-身份變量,表明美國的兩大政黨正在從過去的階級型政黨朝著新興的觀念型政黨持續轉型。美國兩黨政治結構的這種轉型一方面延續和進一步深化了既有的黨派極化問題,另一方面則衍生出政黨—選民聯盟本身及其與政治對立陣營之間日趨鈣化和部落化等新的發展趨勢,這就意味著未來美國政黨政治的結構性矛盾將更為突出和難解。

二、共和黨政治結構轉型:從“里根共和黨”到“特朗普共和黨”

美國兩黨政治結構正在經歷的上述轉型為我們理解未來美國政治的走向提供了宏觀觀察視角,但對這一轉型深層邏輯的進一步挖掘離不開對兩黨各自內部轉型的微觀分析。2016年以來,發端于共和黨內部的結構轉型一方面持續沖擊著既有的兩黨政治結構,另一方面也作為外力不斷推動著民主黨內部力量的分化、重組與整合。因此,對于共和黨政治結構轉型的理解是觀察美國政黨政治結構轉型的重要基礎。

自2016年大選開始,美國政治中出現的“特朗普革命”以及共和黨的“特朗普化”成為學界廣泛探討的重要現象和問題[14-16]。以特朗普為代表的反建制/反精英主義、民粹主義以及本土主義力量正在對共和黨進行深刻重構。結果是,共和黨內精英層雖然仍存在不少反特朗普的力量,但經過其執政四年的黨內較量與整合,黨內反對派正在被大幅邊緣化。這一態勢在特朗普離開白宮后得以延續甚至強化。例如,早在2021年2月的共和黨保守派政治行動大會上,剛剛卸任總統的特朗普便誓言要幫助共和黨人在2022年國會中期選舉中奪回國會多數席位,同時還暗示自己可能會參加2024年的總統大選。按照《紐約時報》的說法,此次大會表明特朗普仍然是共和黨內無法取代的核心人物,共和黨在很大程度上依然是“特朗普的政黨”[17]。在2022年美國中期選舉的共和黨內初選階段,獲得特朗普背書的候選人更是有超過80%的比例獲得了黨內提名。然而,這些候選人在中期選舉中不及預期的表現讓共和黨人近乎一致地將矛頭指向了特朗普。就在中期選舉結束后的第二天,美國主流媒體《華爾街日報》就以《特朗普:中期選舉的最大輸家》為醒目標題發文,稱特朗普應該為共和黨的選舉失利負責[18]。此外,當時包括特朗普政府時期的國務卿邁克·蓬佩奧(Mike Pompeo)在內的一些共和黨精英紛紛表示,共和黨應該推選出取代特朗普的新鮮面孔參加總統選舉[19]。

盡管特朗普及其政治理念對于共和黨的重塑過程經歷了一系列起伏波折,但2024年美國大選期間特朗普在共和黨內的強勢回歸、特別是共和黨全國代表大會及其最新通過的黨綱表明,特朗普及其代表的“MAGA”政治理念與“MAGA派”政治力量已完全占據了共和黨內主導地位,成為重塑和團結該黨的決定性力量。具體而言,2024年共和黨全國代表大會以及新版黨綱所傳遞出的結構轉型信號有兩個。第一,“讓美國再次偉大(MAGA)”已成為該黨最重要的目標愿景和一切政策理念的靈魂,這就意味著從理念結構看,共和黨已經轉型為特朗普理念黨。第二,在特朗普及其“MAGA派”的強勢影響下,傳統建制派在共和黨內的生存空間日益狹小,他們或是選擇倒向特朗普(如新罕布什爾州州長妮基·黑利),或是選擇靠邊站(如前副總統邁克·彭斯),這就意味著從力量結構看,共和黨已經轉型為特朗普及其“MAGA派”控制的政黨。上述兩個信號表明,共和黨已經基本完成從傳統的“里根共和黨”到新興的“特朗普共和黨”的轉型。這一轉型可以從政治意識形態、經濟政策理念以及社會文化觀念三個方面來理解。

首先,在政治意識形態上,“特朗普共和黨”的民粹保守主義對“里根共和黨”的新保守主義進行了超越,在主張回歸美國傳統價值觀的同時強調人民(主要指工人階級)的利益,具有鮮明的反精英、反建制色彩。正如特朗普在2024年共和黨全國代表大會的提名演講中指出的,“MAGA運動”是美國歷史上最偉大的一場運動,致力于重新找回美國的價值觀和美國式生活方式、服務美國人民的利益,因此不僅共和黨要進一步團結在“MAGA運動”周圍,而且他本人也要做全體美國人的總統而非一半美國人的總統,號召美國人民團結起來[20]。由此可以看出,特朗普所主導的“MAGA運動”已經從美國政黨政治的邊緣地帶走向舞臺中央,其目標相應地從8年前甚至4年前的“重塑共和黨”進一步發展為“重塑整個美國”。因此,民粹保守主義下一階段的核心政策理念是推動特朗普所發起的“MAGA運動”進一步擴大化和可持續,吸引更多的美國人加入其中。這也是特朗普在此次演講中反復強調團結的根本原因。為此,民粹保守主義將以處理美國內政問題為壓倒性優先方向,通過“MAGA運動”解決當下美國面臨的一系列國內挑戰,重建安全、繁榮和團結的美國。在特朗普的提名演講中,絕大部分內容涉及美國國內問題,強調民主黨政府以及華盛頓腐敗的建制派精英力量對于政治權力的壟斷,使整個國家處于衰落甚至危機狀態中,尤其是邊境被非法移民入侵、經濟遭遇通脹危機、社會被激進意識形態綁架,以及司法武器化破壞美國政治生態。為此,共和黨最新版黨綱試圖徹底改變現行政策,使美國更加安全、繁榮和團結,實現其“讓美國再次偉大”的根本目標。

其次,在經濟政策理念上,“特朗普共和黨”一方面繼承和延續了“里根共和黨”的小政府、減稅等理念,另一方面則在貿易政策和產業政策等領域對后者進行了徹底顛覆,從新自由主義的經濟政策理念轉型為強調“美國優先”的經濟民族主義政策理念。為了重建安全、繁榮和團結的美國并落實以內政為壓倒性優先方向的政策理念原則,共和黨最新版黨綱和特朗普提名演講都始終突出了經濟議題尤其是控制通脹、減稅和貿易等的重要性。盡管黨綱和黨代會并未提出具體的施政路線圖,但特朗普已經表明了目標態度,即迅速降低國內通脹水平、啟動大幅減稅計劃、開展大規模基建計劃以及復興傳統能源計劃。此外,在“MAGA運動”的影響下,美國的貿易和產業政策正日益緊密地與其國內議程結合起來,成為兼具內政、外交雙重意義和影響的重大交叉性政策議題。無論是共和黨最新版黨綱還是特朗普提名演講,都將其第一任期內提出的“美國優先”理念視為貿易政策領域的指導原則,其本質是通過進一步強化保護主義重振美國制造業,使之成為黨綱中宣稱的“制造業超級大國”。在“MAGA派”看來,這是保護美國工人利益和實現其執政愿景的必然選擇。值得關注的是,特朗普在此次黨代會提名演講中進一步突出了所謂“以關稅補減稅”的政策思路,一方面推動國內減稅以增強經濟活力、降低經濟成本和通脹水平,另一方面通過對外加征關稅減輕因國內減稅而帶來的財政稅收壓力。由此可見,經濟民族主義和貿易保護主義已經成為“特朗普共和黨”的重要經濟政策指南,這一重大轉型與傳統“里根共和黨”主張的新自由主義經濟理念尤其是其中的自由貿易和資本全球化形成了鮮明對比。

再次,在社會文化觀念上,“特朗普共和黨”徹底改變了“里根共和黨”在種族和移民等問題上傳統隱晦的“狗哨政治”做法,將白人至上主義和本土主義理念公開化。20世紀60年代以來,多元文化主義在美國社會文化領域的影響力日益上升,其核心是反對白人“瓦斯普”文化一直以來在美國社會中的絕對支配地位,強調少數族裔和社會邊緣群體的獨特文化傳統,主張通過在社會政治生活和公共政策中對這類群體進行平等甚至特殊的對待,對過去的“不正義”進行彌補。在他們看來,美國文明是歐洲、非洲和美洲多文明交匯碰撞的結果,因此白人的主導地位并不合理,其他多種文明在這一“大熔爐”中理應存在自己的一席之地,并在此基礎上爭取相應的政治、經濟和社會權利[21-22]。這一理念無疑對“瓦斯普”文化在美國社會中的主導地位構成了挑戰,甚至隨著政治正確在實踐的發展中催生出弱勢文化強勢化、主流文化邊緣化的現象。結果是,美國的白人群體日益感到遭遇了所謂“逆向歧視”。20世紀80年代起,“里根共和黨”便逐漸開始在種族和移民等問題上發起對主流政治正確理念的反擊,通過隱晦的“狗哨政治”——用盡量模糊的、不觸及政治正確紅線的言論向白人尤其是其中的保守主義群體傳遞政治信息,推動社會文化領域的保守主義運動。然而自2017年特朗普政府執政起,共和黨隱晦的“狗哨政治”徹底轉變為公開的白人至上主義和本土主義,標志著“特朗普共和黨”在社會文化觀念領域的重要轉型,將帶來共和黨在一系列社會政策尤其是移民政策領域的大幅右轉。在特朗普的提名演講和共和黨最新黨綱中,大規模移民驅逐行動被列入其社會政策核心議程之中。

總之,“特朗普共和黨”在政治意識形態、經濟政策理念以及社會文化觀念等主要領域都形成了以“MAGA”為核心信條的“特朗普化”的施政綱領,意味著共和黨自2016年開始的內部結構轉型無論在理念維度還是派系維度均已基本完成,在政黨轉型整合方面走在了前列。其發展前景將主要取決于“MAGA運動”能否真正實現進一步擴大化的目標,從而克服政治基本盤偏小的局限。更重要的是,共和黨內部轉型的完成和“特朗普共和黨”的成型,尤其是該黨以全新的“MAGA”信條為底色的轉型,突顯了包括民粹保守主義、經濟民族主義、白人至上主義和本土主義等一系列更為極端的價值理念的作用,在美國兩黨政治結構的極化、鈣化和部落化發展過程中扮演了重要的推動者角色。

三、民主黨政治結構轉型:三大派系的博弈與進步主義力量的崛起

在美國兩黨政治中,與共和黨自2016年開始所經歷的急風驟雨般的“特朗普化”轉型不同,民主黨內部始終存在三大派系之間的激烈博弈,這一點成為其轉型力度與速度均落后于共和黨的直接原因。從更深層邏輯看,這種博弈反映出民主黨在如何構建執政多數聯盟方面始終面臨來自現實和傳統兩種選擇之間的巨大張力。從現實出發,隨著冷戰后美國人口結構的加速變化,少數族裔已經取代白人藍領成為民主黨的最大票倉和政治基本盤[23]。根據美國人口統計局2020年度所進行的每十年一次的全國人口普查的最新統計結果,在全美3.28億人口中,白人所占比重為60.4%,拉丁裔為18.3%;然而就在2010年,上述兩個數據分別為70.9%和10%。這意味著在短短10年時間里,白人在美國人口中所占的比重驟降超10%,拉丁裔則上升逾8%,其余少數族裔如非洲裔和亞裔等占全美人口的比重同樣有一定幅度的上升。從政黨政治特別是選舉利益出發,民主黨的意識形態和執政理念由此不可避免地日益朝著有利于少數族裔等的多元文化主義與政治正確方向發展,最終與共和黨的“特朗普化”轉型方向一樣,成為以獨特價值觀為紐帶的觀念型政黨。然而這種轉型方向的風險甚至重大代價是民主黨會日益疏遠其傳統基本盤——白人藍領群體,因為后者與少數族裔及外來移民之間存在廣泛的經濟和價值觀矛盾甚至沖突,這就涉及到上文提到的來自第二個方面的張力,即民主黨構建執政多數聯盟的歷史傳統。自20世紀30年代的羅斯福新政開始,民主黨一直試圖打造多元化的廣泛政治聯盟,即后來為人所熟知的所謂“新政聯合體(the New-deal Coalition)”。這一聯盟在內部構成上呈現出意識形態、價值觀和族裔等的多樣性特征,其中既包括自由派知識分子和白人藍領群體,也包括婦女、少數族裔和南方郊區白人,而在這一多樣性背后,新政聯盟內部具有一個最大的共性,那就是他們都屬于美國社會中的中產階級及以下群體。因此,“經濟優先”議程成為這一龐大政治聯盟的最大公約數和紐帶,而一旦民主黨開始強調多元文化主義和政治正確等“文化戰爭”議題,這一聯盟就將難以維系。

面對2016年大選的失利尤其是傳統白人藍領群體倒向共和黨和特朗普帶來的巨大挑戰,民主黨內精英進行了長達4年的反思與調整,但仍未真正達成有效共識。在2020年大選的民主黨內初選階段,哈里斯以及伯尼·桑德斯和伊麗莎白·沃倫等民主黨內左翼進步派一直在移民、醫保、稅收和教育等核心議題上與拜登持不同立場,并且雙方的政策主張也存在明顯差距。具體而言,在移民問題上,圍繞如何對待非法移民、其中哪些群體應該被遣返、哪些群體應該予以合法身份以及這種合法化的路徑等問題,民主黨內溫和派和進步派的觀點存在較大分歧。又如,在醫保問題上,早在民主黨初選辯論期間,進步派便提出旨在取代奧巴馬醫改的“全民醫改計劃”,抨擊了保險行業的盈利動機,認為醫保是一項人權而非謀利的領域。然而,拜登卻堅稱應采取改革而非取代的辦法解決奧巴馬醫改遺留的問題,因此反對進步派的激進主張[24]。此外值得注意的是,拜登在此期間曾多次公開宣稱自己是“過渡性人物”,其使命是戰勝共和黨右翼民粹主義并包圍美國民主,哈里斯代表的新生代力量才是民主黨的未來。那么在實踐中,這就意味著一個更趨激進、更具多元文化主義以及進步色彩的民主黨勢必將與白人藍領群體漸行漸遠。正如《大西洋月刊》在2020年美國大選期間發表的一篇文章指出的,哈里斯的崛起意味著民主黨未來轉型趨勢的顯現:在多元文化主義價值理念的持續推動下,新世代民主黨及其代表的轉型聯盟(coalition of transformation)將與羅斯福新政所締造的傳統民主黨分道揚鑣[25]。

總體來看,民主黨的上述內部分歧在2020年大選期間被“擊敗特朗普”這一共同目標暫時掩蓋,黨內精英最終為拜登及其代表的溫和派路線背書。這一方面是反思民主黨何以失去白人藍領群體的結果,認為回歸羅斯福新政以降的溫和派路線、抑制左翼進步主義路線能夠最大限度擴大民主黨基本盤、奪回白人藍領選民的支持,另一方面也是黨內左右兩個陣營——進步派和中右派(又被稱為“第三條道路”派,崛起于克林頓政府時期)妥協折中之后的權宜之計。事實證明這一選擇取得了成功,正如拜登在其勝選演說中強調的,民主黨在中西部“鐵銹地帶”重建了“藍墻”。然而,民主黨內圍繞2020年大選產生的團結在拜登政府執政后迅速瓦解,左、中、右三派在拜登政府執政期間圍繞經濟和社會政策等一系列問題產生了明顯的內部齟齬。

首先是拜登與民主黨內左翼進步派矛盾凸顯,其核心是左翼進步派對拜登政府以經濟議題為優先的溫和派路線特別是擱置“文化戰爭”的做法不滿,認為是對共和黨的讓步[26]。在羅訴韋德案被推翻后,民主黨內左翼進步派對拜登的不滿進一步加劇,這也成為后者被迫對該裁決結果表態并在社會文化戰線反擊共和黨的一股內部壓力。其次,同樣在社會文化領域,左翼進步派主張非法移民去罪化和減少對警察的財政支持力度,這一點被民主黨內中右派指責為“縱容犯罪”[26]。此外,左翼進步派對拜登政府的經濟改革方案同樣心存芥蒂,認為其太過保守,呼吁運用總統行政令減免學生貸款,使美國進一步朝著福利國家的方向改革。再次,與左翼進步派聚焦社會文化議題不同,民主黨內以西弗吉尼亞州參議員喬·曼欽為代表的中右派,則指責拜登政府的經濟政策過于突出“大政府”的作用、太過激進,從而引發了美國近半個世紀以來最嚴重的通貨膨脹問題。其中,中右派對《重建更好未來法案》中兒童保育和醫保補貼等累計超過3 000億美元的支持中產階級家庭的預算支出不滿,認為這是“大政府”的體現,因此使得該法案在國會陷入民主黨內僵局,這也是民主黨內極化和分裂的直接體現[27]。此外,如上文所述,中右派在社會文化領域對左翼感到不滿,雙方尤其在移民和犯罪問題上的立場分歧顯著。民主黨內的極化和分裂無疑進一步加劇了拜登政府的執政困境。拜登本想通過政治中間主義左右逢源,盡可能團結黨內各派并擴大民主黨的執政基礎,結果事與愿違,陷入左右為難的巨大執政困境。

民主黨面臨的上述轉型困境在2024年美國大選的背景下被進一步激化,尤其是共和黨徹底轉型為“特朗普共和黨”并堅定擁抱右翼民粹主義路線、拜登所代表的民主黨內溫和派路線遭遇越來越大的挑戰(包括拜登本人的高齡和認知能力下降等具體問題)。雙重因素刺激的結果是,拜登最終迫于內外壓力宣布退出大選,同時全力支持哈里斯成為民主黨總統候選人。這意味著民主黨內溫和中間主義路線的終結以及左翼進步主義的強勢興起。作為女性、少數族裔和具有鮮明進步主義色彩的民主黨人,哈里斯及其“轉型聯盟”將在多大程度上推動民主黨的進步主義轉型、更好地平衡黨內不同派系之間的利益訴求,將是未來該黨內部整合的關鍵。截至目前,從哈里斯在包括移民、女性墮胎和少數族裔權利等問題上的左翼立場,以及其選擇具有同樣鮮明左翼進步主義意識形態的明尼蘇達州州長蒂姆·沃爾茲作為副總統候選人等做法看,民主黨的內部整合與轉型正在加速。如果上述轉型方向得以確立,那么未來美國兩黨政治結構以文化-身份為底色的極化、鈣化和部落化發展趨勢將會進一步加劇。

四、政黨政治結構轉型背景下的2024年美國大選

在美國兩黨政治、共和黨與民主黨內政治經歷三重結構轉型的復雜背景下,2024年美國大選在實踐中的最顯著特征即黨爭白熱化程度進一步加深,包括司法問題政治化帶來的報復性政治泛濫、外交問題內政化引發的阿拉伯裔選民等關鍵少數群體對選舉的影響顯著上升,移民、墮胎等社會問題“文化戰爭”化導致美國內部認同進一步撕裂等。這些現象一方面與本文提出的三重結構轉型存在密切關聯,將是2024年美國大選的關注焦點,另一方面反映出2024年美國大選將在以下三個維度出現新的邏輯變化。這些新變化將成為未來美國政治走向的重要觀察窗口。

首先,在美國政黨政治三重結構轉型的背景下,民主、共和兩黨在2024年美國大選中構建勝選聯盟的邏輯出現了重要變化。傳統上,圍繞美國政黨政治和選舉政治研究存在一套經典理論——“唐斯定律”,即在一個兩黨競爭的選舉政治結構下,政治立場越靠近中間的候選人勝算越大。因為在任何一個社會中,溫和派的人數往往最多,所以越靠近中間立場就越能覆蓋盡可能多的選民群體,結果是,兩個主要政黨在政策立場上總會趨同[28]。這一定律較好地解釋了美國的民主、共和兩黨在歷史上所表現出的中間主義傾向。然而近年來,民主、共和兩黨構建勝選聯盟的思路正在出現根本變化,即不再依賴傳統“唐斯定律”所界定的中間主義施政路線獲取政治上的多數黨地位,轉而尋求通過動員歸屬于本黨“政治部落”內的選民基本盤,尤其是政治參與度和活躍度極高的左翼進步派和右翼民粹派,實現選舉獲勝的政治目標。在這一過程中,兩大以差異化觀念塑造的政黨之間必然產生遠比歷史上的黨派競爭更為激烈的政治博弈。這種博弈很難通過物質利益交換實現政治妥協,而是一種“你輸我贏”甚至“你死我活”式的零和博弈,代表了兩種迥然不同的政治路線、國家發展方向甚至文化認同。從2016年大選到2020年大選,共和黨和特朗普的勝選聯盟構建思路就是最大限度動員右翼民粹主義基本盤并使之進一步擴大化。在此思路指引下,2024年大選中共和黨候選人出現了“特朗普-萬斯”這樣的右翼民粹主義組合。就民主黨而言,直到2020年大選,其勝選聯盟構建的主流思路仍然符合“唐斯定律”指出的吸引中間選民、擴大選民基數的邏輯,但隨著左翼進步派黨內影響力的日益增強以及“文化戰爭”議程重要性的上升,民主黨也正在朝著左翼進步主義政黨的方向加速演化,其勝選聯盟構建思路同步地轉為最大限度動員左翼進步主義基本盤(尤其是非洲裔、拉美裔、女性和年輕選民群體)。這一點在2024年大選中哈里斯取代拜登成為民主黨總統候選人后體現得尤為明顯[30]。同樣重要的是,哈里斯選擇的副手沃爾茲在意識形態上也屬于典型的進步派,在移民、種族和社會文化議題上堅定支持少數族裔和弱勢群體的權利,甚至允許娛樂性大麻合法化。毫無疑問,政黨政治結構轉型所推動的民主、共和兩黨構建勝選聯盟邏輯的上述變化,將會顯著影響美國政治的未來走向,尤其是其政治生態的演化。

其次,在美國政黨政治三重結構轉型的背景下,2024年大選的核心議題已經超越了過往由經濟議題主導的既有形態,移民、墮胎等“文化戰爭”議題成為新的重大楔子議題,導致民主、共和兩黨選舉議題塑造的邏輯出現重大變化。回顧歷史,與經濟要素相關的稅收、就業和社會福利等議題長期占據著美國選舉政治議題的中心,來自兩個政黨的候選人在競選過程中幾乎可以說是“得經濟者得天下”。其中1992年大選中作為民主黨政治新秀的總統候選人克林頓以其“是經濟,傻瓜!(It’s economy,stupid!)”的著名競選口號擊敗了在任總統、資深政治人物老布什。然而在2024年的美國總統大選中,兩黨在競選階段的最大焦點性議題已不再是稅收、就業和福利等傳統經濟領域的議題,而是帶有十分強烈的“文化戰爭”色彩的移民、控槍、族群沖突、氣候變化和社會公正。對此,美國知名民調機構皮尤研究中心的調查數據顯示,移民和族群沖突問題在美國選民中的受關注度超過了經濟不平等約3個百分點,這在歷史上屬于首次[29]。實際上早在2024年美國大選的共和黨內初選階段,各個候選人最大的爭論焦點(也是其個人“政治賣點”)就不再圍繞經濟-階級議題展開,而是關注移民、教育、族群和邊境安全等一系列“文化戰爭”議題[30]。同樣重要的是,就執政階段的政黨議題偏好博弈而言,在近年來民主、共和兩黨各自黨內的激進派和極端派日益發揮不成比例的重要政治影響的背景下,黨內溫和派與建制派越來越被邊緣化,進而導致政黨執政階段的議題偏好正在發生從經濟-階級維度朝著文化-身份維度轉移的趨勢。這一點在前述拜登政府執政后圍繞“經濟優先”與“文化戰爭”兩大核心議題的黨內博弈中體現得十分明顯。作為民主黨內建制派與溫和派的代表,拜登試圖恢復經濟議題在美國政黨政治中的優先地位,并以此為杠桿重塑政治中間主義的主流地位。然而,無論是民主黨內的左翼進步派部落還是共和黨(尤其是其中的右翼民粹派部落),都對拜登政府的上述努力形成了重要掣肘。這就表明與文化-身份要素相關的“文化戰爭”議題已經成為從選舉到執政階段美國政黨政治博弈的首要楔子議題,并與傳統的占據核心地位的經濟議題存在日益顯著的巨大張力。隨著美國政黨政治結構轉型的加速,文化-身份議題正在前所未有地走向美國國內政治舞臺的中心。

最后,在美國政黨政治三重結構轉型的背景下,政黨政治力量的重組方向將是2024年大選的重要看點,也是影響未來中長期美國政黨政治格局的關鍵變量之一。自2016年大選開始,位于美國中西部“鐵銹地帶”的三個制造業州——賓夕法尼亞州、威斯康星州和密歇根州便呈現出了政黨政治力量重組的態勢,改變了此前長期偏向民主黨的立場,變成了極為典型的搖擺州。它們先是在2016年大選中全部倒向了共和黨與特朗普,后又在2020年大選中全部倒向了民主黨和拜登。上述三州在2024年大選中的選舉人票歸屬不僅將會對選舉結果產生重大影響,還會帶來更為清晰地研判未來美國政黨政治力量重組方向的重要線索,尤其是“特朗普共和黨”的右翼民粹主義路線能否獲得白人藍領群體更為穩定的支持。除上述區域外,2024年美國大選值得關注的另一大影響未來政黨政治格局的區域即位于南方“陽光地帶”的四個州——亞利桑那州、佐治亞州、內華達州和北卡羅來納州。與“鐵銹地帶”相反,上述區域自20世紀70年代開始長期偏向于支持共和黨,然而在人口結構變化的背景下(主要是族裔多元化和年輕化),這一區域正在日益具有選舉政治中的搖擺特性,尤其是亞利桑那州和佐治亞州在2020年大選中創紀錄地選擇了民主黨。在哈里斯-沃爾茲這一更具進步主義色彩的民主黨正副總統候選人組合出現的背景下,“陽光地帶”建立在族裔和年齡基礎上的偏好民主黨的政治力量重組能否演變為中長期的穩定發展趨勢,也將是2024年大選的重要觀察點之一。

五、結語

本文從美國政黨政治正在經歷的三重結構轉型這一獨特視角出發,探討美國政黨政治的最新動向和演變邏輯,并以此對2024年美國大選進行分析。通過分析可以發現,當前美國政黨政治結構轉型的復雜性前所未有,其在政治尤其是選舉實踐中產生的影響同樣史無前例。在此特殊背景下,無論2024年美國大選結果如何,它都已經并將繼續創造歷史。一方面,拜登總統不僅創下了在任總統競選連任期間最晚退選的紀錄,而且他由于黨內分裂而被迫退選的事實在美國歷史上也屬首次。另一方面,無論哈里斯還是特朗普競選成功,都將成為美國政治史上的“百年變局”:如果哈里斯勝選,則將成為美國歷史上首位女性總統;如果特朗普勝選,則將成為百余年來首位兩屆任期非連續的總統。這些創紀錄式的事態表明美國政治仍處于動蕩不確定的轉型階段。

基于此,美國的外交政策尤其是對華政策將不可避免地受到其國內政治變化的沖擊和影響。就安全領域而言,哈里斯和特朗普在俄烏沖突、巴以沖突以及印太安全等問題上的立場存在明顯差異,這無疑會對中國的安全環境形成不同的外部塑造性力量。就經濟領域而言,盡管美國兩黨都將經濟競爭視為對華競爭的關鍵,但其重點領域和打法策略均有著來自黨派和國內政治利益的不同底色,大選結果也將對美國的對華經濟戰略帶來影響。就社會人文領域而言,中美社會人文交流在特朗普政府執政時期受到較大沖擊,社會間脫鉤成為中美關系發展面臨的重大風險。拜登政府執政期間,中美社會人文交流有所恢復,對于兩國關系的穩定發揮了積極作用,但其力度和速度均有待加強。面對2024年美國大選結果的不確定性,中美社會人文交流如何更大限度地避免來自美國政治層面的干擾甚至破壞,將是對其韌性的重要考驗。在這方面,兩國可以通過加強地方交流合作、厚植民間友好基礎、構建穩定對話機制對沖政治和戰略層面的不確定性,為雙邊關系的穩定和可預期發展提供安全閥。在2024年美國大選后,中美雙方如何進一步落實兩國元首2023年峰會所達成的“舊金山愿景”,將成為未來中美關系走向的決定性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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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盧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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