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出口增長6%意味什么？

海關總署發布的貨物進出口數據顯示，以人民幣計價，8月中國出口貨物2.2萬億元，同比增長8.4%，進口同比持平，單月貿易順差6493.4億元，同比增加35.3%。

盡管國內零售、投資、房地產、信貸等數據不及預期，但中國外貿積極優化貿易結構，穩外貿政策措施取得成效，以超預期的實質性增長成為中國經濟增長的重要支撐和少有亮點。

多項進出口數據創歷史新高

今年對外貿易復蘇勢頭明顯，在經歷2023年一定程度下降后，到2024年2月開始觸底反彈，近幾個月一直保持正增長，貿易順差也持續上升。數據顯示，今年前八個月，以人民幣計價，貨物貿易總值為2.86萬億元，同比增長6.0%，創歷史最高水平。其中，出口總值為1.65萬億元，同比增長6.9%，創歷史最高水平；進口總值為1.21萬億元，同比增長4.7%；貿易順差為4.33萬億元，同比擴大13.6%。以美元計價，貿易順差同比擴大11.2%，創歷史同期最高水平。

對美歐等發達經濟體出口反彈

東盟、歐盟、美國是中國前三大貿易伙伴，分別占中國對外出口份額的16.3%、14.8%和14.4%。近年來，對東盟的出口份額穩步提升，對歐美的出口份額持續下滑。因此，穩住對歐美的出口就能穩住外貿基本盤。2024年美國進入補庫存周期、法國舉辦夏季奧運會、半導體行業步入上行期等因素推動美歐需求改善，加上2023年出口低基數，中國對美歐等發達經濟體出口增速有較大幅度改善。以美元計價，自2月起，中國對美國、歐盟的出口已連續七個月環比正增長。8月，中國對美國出口473億美元，同比增長4.94%。德國、法國是中國對歐盟出口的重要目的地，約占對歐盟出口額的三成，8月中國對德法的出口額分別為101.5億美元和43.7億美元，同比大幅增長21.28%和24.07%，帶動中國對歐盟出口同比增長13.4%。

高技術產品出口表現改善

全球科技浪潮興起，帶動以自動數據處理設備及其零部件、集成電路、汽車、船舶為代表的高技術產品出口持續增長，高附加值出口商品占比提高。今年前八個月，機電產品出口1.37萬億美元，同比增長6.5%，占出口比重近六成。其中，自動數據處理設備及其零部件累計出口1326億美元，同比增長9.1%；集成電路累計出口1035億美元，同比增長22%；船舶出口金額接近244.2億美元，同比增長達78.8%。2023年全國造船完工量、新接訂單量、手持訂單量三大指標均呈現兩位數增長，國際市場份額均位居世界第一，并且首次全部超過50%，預期未來兩年的船舶出口仍將維持高增長。

看增長也警惕背后挑戰

然而，面對全球外匯市場波動、貿易限制措施增多、地緣政治局勢緊張、各國產業政策競爭加劇等復雜嚴峻的國際形勢，亮麗的外貿數據背后也有挑戰。

首先，美歐經濟下滑，需求將下降。

近期，美國勞動力市場走弱，最近三個月美國失業率均值升至4.2%；高利率下房地產市場銷售低迷，美國樓市陷入“量跌價升”；制造業借貸成本較高，制造業PMI（采購經理指數）已經持續五個月在榮枯線以下；通脹也在持續降溫，8月CPI（消費者價格指數）同比已經降至2.5%，為近三年最低，美國經濟已出現放緩跡象。

歐洲經濟持續低迷。二季度歐元區GDP（地區生產總值）環比終值下修至0.2%，其中家庭最終消費支出萎縮，下降了0.1%，固定資本形成總額下降2.2%。作為歐元區最大經濟體的德國，二pbRlnYLeM3fYV6LPYyXr+w==季度GDP環比下降了0.1%。由于能源價格上漲、通脹高企，德國汽車制造商的利潤空間被擠壓，德國汽車工業深陷危機。

其次，貿易條件惡化。

1月-8月，以人民幣計價的中國出口金額同比增長6.9%，其中出口數量和價格顯著分化。前七個月，中國出口數量指數同比均值高達13.5%，而出口價格指數同比均值僅為-5.5%，反映了出口企業在價格端競爭激烈。據出口金額和數量估算，1月-8月，稀土、鋼材、鞋靴、家電、手機、汽車等品類出口價格均為負增長。

受此影響，貿易條件出現惡化。由于進口價格較為穩定，國內貿易條件指數（出口價格指數/進口價格指數）已經從2023年4月的110.8%大幅下滑至2024年7月的89.8%，創近三年來新低。這意味著，出口同樣多的商品只能換取更少的進口貨物，貿易處于不利位置。

再次，“新三樣”出口恐遭遇瓶頸。

近幾年崛起的“明星”產品“新三樣”出口勢頭減弱甚至大幅下跌，尤其太陽能電池、鋰離子蓄電池的出口連續多月出現下跌，且跌幅較深。

2023年6月起，太陽能電池的月出口金額同比連續下跌14個月。今年前七個月，跌幅進一步加大，太陽能電池累計出口202.3億美元，同比下降31.2%。

今年1月以來，鋰離子蓄電池出口金額進入下跌通道，月出口金額同比連續下跌七個月。前七個月，鋰離子蓄電池累計出口326億美元，同比下降11.83%。

2024年，汽車的出口數量和金額依然保持高增長，但增速已大幅下滑。今年前八個月，中國汽車（包括底盤）出口數量409.4萬輛，同比增長27.5%，而2023年同期的同比增速為69%。汽車出口雖仍能保持增長，但呈現出口數量增速明顯高于出口金額增速的現象，反映國內很“卷”的市場環境推動新能源汽車制造商以低價策略搶占海外市場，這已經引起美歐等經濟體的警覺和反對，美國、歐盟、巴西等經濟體都已經或計劃對中國新能源車實施高關稅。為應對即將到來的高關稅，前幾個月電動車制造商“搶出口”也是電動車高增長的原因之一，料未來新能源車出口增速將進一步下降。媒體報道，歐盟執委會近日已拒絕幾家中國汽車制造商為避免關稅而提出的歐盟最低進口報價承諾，對中國電動車進行反補貼調查。

最后，產業鏈重構加速，新興經濟體替代效應顯現。

隨著全球產業鏈、供應鏈重構和貿易保護主義持續抬頭，中國企業面對出口前景的不確定性，積極出海投資與建廠，轉移國內產能。同時，在華外資企業也采取“中國+1”策略，在越南、印度、墨西哥等新興國家投資布局，一定程度上替代了部分產品出口，尤其對鞋靴、玩具、服裝等產品影響較大。2024年1月-8月，鞋靴累計出口317億美元，在2023年同比下跌11%的基礎上，繼續下跌5.3%；陶瓷出口144億美元，在2023年同比下跌12.6%的基礎上，繼續下跌14.5%；玩具累計出口257億美元，在2023年同比下跌13.3%的基礎上，繼續下跌2.2%；服裝累計出口1047億美元，在2023年同比下跌8.9%的基礎上，繼續下跌1%。上述行業正是近年來對外轉移較多的產業。

在當前嚴峻復雜的國際國內形勢下，以人民幣計價的貨物進出口總值和出口總值創歷史新高，貿易順差大幅擴大，成績實屬不易。但另一方面利用外資持續下行，中央也推出了一系列促進利用外資的政策措施，例如，全面取消制造業領域外資準入限制措施，以及允許外資在北京、上海、廣東等自貿試驗區和海南自貿港從事人體干細胞、基因診斷與治療技術開發和技術應用等。這將吸引更多外資企業來華投資興業，也將進一步完善國內的產業鏈、供應鏈，提升價值鏈，帶動更多出口。

（作者沈建光為京東集團首席經濟學家；編輯：王延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