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只流浪貓,一個多月大時被一家寵物店收養。兒子兒媳有一次去逛寵物店,遇見了它。它喵喵地朝他們叫,那聲音嗲嗲糯糯的,一點兒也不懼人,還走過去用頭蹭他們的手。幾次下來,他們就和它難舍難分了。于是,它就成了我家的一員。我們見它棕黑色的毛,背上的黑點像極了芝麻,還特別黏人,故給它取名“芝麻糖”。
說實話,我不太喜歡貓,總覺得它們很諂媚,有點兒賊頭賊腦的,冷不丁從腳邊躥過,讓人心驚肉跳。再有,這只貓是典型的白腳花貍貓,四個爪子是白色的。我們無錫人常把那些待不住家的、沒有定性的人稱為“白腳花貍貓”,多少帶點貶損的意思。可架不住兩個孩子喜歡,我也只能愛屋及烏,接納了它。
這個新成員的加入,立刻讓家里變了樣,像搬了個雜貨店回來:睡覺的窩、喝水的機器和食盆、解決大小便的貓屎盆,還有形形色色的玩具:貓抓板、貓爬架……讓我目瞪口呆。它也很快從躲躲閃閃、畏畏縮縮中走出來,開始賣萌撒嬌,體現出一只貓應有的特質。你坐在那里,它就過來蹭你的腳,或是跳到腿上呼嚕呼嚕睡覺,軟萌軟萌的,讓你的心一下子變得柔軟起來。漸漸地,它成了我們心里獨特的愛寵,下班第一件事就是先看看它,摸摸它,逗引一下。
人會恃寵而驕,貓也一樣。日子一久,它就開始反客為主。它開始霸占地盤。放著自己的窩不睡,它跳到了客房的大床上睡,攆它,它就像賴皮一樣癱在那里,四腳朝天。若去拉它,它頓改賣萌狀,直接和你開打,眼睛瞪得溜圓,還撲上來抱住你的手臂咬,那兇狠的模樣像極了虎。我先生不服氣,因為這家伙的加入,讓他在家的地位又靠后了一名。他和“芝麻糖”對打,想用武力降服它,可沒幾個回合就敗下陣來,褲子被咬破,手臂上添了好幾道血痕。先生灰溜溜地坐在一旁凳子上查看傷痕。誰知,“芝麻糖”氣性未消,又撲過來抱著他的手臂“啊嗚”一口。從此,它一戰成名,我們都不敢惹它,只得放任它獨霸大床了。
它開始搗蛋破壞。花盆里的花花草草被它隨意啃噬蹂躪。有段時間,它喜歡上了圓滾滾的東西,絨球玩膩了,開始瞄向其他物件。你會不時在地上看見滾落的水果。打掃衛生時,床底下滾出個棗啊果啊的也不稀奇。喏,此刻我在敲文字,旁邊放著一盤圣女果,它就蹲在一旁,看看我,看看果。正當它試探著伸出爪子去撥弄果子時,我呵斥一下,它就縮回爪子,用無辜的眼神看我一下,然后瞇眼假寐。等我不注意了,那爪子又伸出來了,撥幾下。一顆果子落地后,它忙跳下桌子,開始玩了起來,頗有點兒足球運動員賣弄球技之感。玩累了,它伸伸懶腰,往陽光下一躺,舔舔爪子,卷成一個弧形呼嚕呼嚕睡著了。看著它沒心沒肺的樣子,怎舍得責怪它呢?
還有就是那討厭的毛,像飄揚的雪花,飛得到處都是。衣服上、床上、沙發上每天都要用粘毛器滾上好多遍,讓人心煩意亂。
它在很多時候還是非常乖巧的。貓不比狗,不需要放風遛彎兒,可以忍受獨處。我們都是上班族,早上準備一點兒水和貓糧,就匆匆出門,留它獨自在家。我不知道在這漫長的時間里,它到底干些什么,它是不是會無聊得發狂,滿屋子亂竄?抑或發呆、睡覺、做春秋大夢?我不知其愁,也不知其樂。反正每次回家,它聽到開門聲,就會嗲嗲地叫著,邁著妖嬈的貓步走向我,蹭我的腳。當然,也有不起身迎接的時候,它懶洋洋躺在貓抓板上,看著你,然后伸個懶腰。這時候,我就會妒忌得很。想想自己每天上班,忙得昏頭漲腦,腰酸背痛的,回來都感覺快趴下了,這日子過得還不如一只貓啊!確切地說是不如寵物貓,如果它只是流浪貓,那么它的日子也不會好過,風餐露宿,忍饑挨餓,為了活下去,要奔波覓食,有時還會遭受毒打……世界萬物,其實生活在底層的,活著都不易。我家的“芝麻糖”應該是屬于幸運的,與我們有緣。我們給了它安逸,它也給了我們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