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有些惶恐,青春有點兒迷茫,青春充滿期待,青春也總是有些向往。逝去的青春,也總是成為我們以后人生常常揮之不去的一段念想。當歲月在臉上刻下滄桑,當對鏡子自照鬢角已染滿秋霜,當無情的現(xiàn)實粉碎了一個又一個浪漫的夢想,當“琴棋書畫詩酒花”的憧憬跌落成“柴米油鹽醬醋茶”的悲涼,我們總是在歲月的深處回望青春,暢想那些無憂無慮、無拘無束的時光。當畢業(yè)季的鐘聲敲響,當一年年不同階段的孩子開始起飛追逐自己的夢想,除了對他們的祝福和羨慕,也總能勾起我們對自己青春歲月的回望。
走出師范學校近三十年,我也總是在不同的場合,面對不同的對象,置身不同的境遇,回憶、追悔、遺憾、正視或反思自己的人生。可惜青春不能重來,我們也無法像在短劇里那樣重新啟動或延續(xù)自己的人生。即便有復盤的能力,我們也只能重新定位、規(guī)劃當下或今后的人生。曾經(jīng)的青春呢?我們也只能把它丟在風中。可是,自己的青春,真的就那樣被丟棄或遺忘了嗎?那是不可能的。人生越往前走,自己的青春就會成為更加深刻的記憶,更加留戀的風景,更加深厚的一段感情。
事實上,每個人的青春,都在為自己后面的人生奠基,都在影響一生的發(fā)展、走向和成就,可能決定我們今后是平庸、優(yōu)秀還是卓越,是成為一粒微塵、一棵小草,還是一棵參天大樹。我生長在一個偏僻的小山村,祖輩、父輩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農(nóng)耕生活。
在村里,我渾渾噩噩、懵懵懂懂地長到了七八歲,之前的日子似乎就是跟同齡的孩子瘋跑嬉戲,也因為溺水而被母親揍。大字不識的母親,也讓我跟著村里的孩子一起去上學。當大家紛紛輟學時,見樣學樣的我也跟著別人學輟學,結(jié)果又被母親揍一頓,不得已繼續(xù)自己的學業(yè)。就這樣,我讀完了小學和初中,萌生了一個擺脫終生做農(nóng)民的念頭,并為此發(fā)奮苦讀,以優(yōu)異的成績成為20世紀90年代初期的一個中師生。那個年代,考進中師,一個農(nóng)村娃兒就換了糧本和戶口,也有了今后明確的人生方向,已經(jīng)是一個準教師了。光宗耀祖談不上,但四鄰八鄉(xiāng)也跟著羨慕和高興。事實上從此之后,父母也可能松了一口氣,不再害怕因為家里窮而讓我將來娶不上媳婦了。家里人也似乎因此挺直了腰桿子,不再因為貧窮而自卑了。
考上中師之前,我放過牛,也跟父母下過地。汗流浹背、腰酸背痛的農(nóng)村生活,我當時有些厭惡和恐懼。父親也深深憂慮我這樣干啥都不行,將來在農(nóng)村吃不上飯,多次表示過這樣的擔心。一張入學通知書,終于可以使他吃了定心丸,放下這樣的擔憂了。然而,父親又有了新的煩惱,我上學需要兩千多塊錢學費,盡管有一千五百塊錢是學校借資,但余下的錢終究都是要籌備的。這個暑假,父親東奔西跑到處籌錢,終于在開學把我送進了城里的師范學校,讓我做老師的夢想有了實現(xiàn)的可能。
知道家里的境況,我的愿望就是趕快畢業(yè)參加工作,減輕家里的負擔。于是,三年的中師生活我過得波瀾不驚,即便遇到了參加特優(yōu)生選拔的機會也沒有盡力去把握,失去了進入大學深造的可能,現(xiàn)在想來也是失去了一個可能的逆風翻盤的機會。后來,我輾轉(zhuǎn)在鄉(xiāng)村小學、鄉(xiāng)村中學、城區(qū)小學教書工作,度過了近三十年的光陰,成了一個庸常的教師。值得安慰的是,我雖然沒有成為中師生中的佼佼者,但也沒有給自己的母校抹黑,從來沒有忘記“學深為師,品正為范”的校訓,始終在教育的行當里兢兢業(yè)業(yè)地工作著。
“千萬年云煙過眼,誰能夠常勝不輸?”回憶自己的青春,那時還是太年輕、太狹隘、太懵懂,在無法看清自己人生的時候,就做出了許多影響今后人生的重大決定,這是否就是所謂的“命耶”“運耶”?這一生,冥冥之中,究竟由誰來主宰呢?
回頭望,只看見自己再無能為力也不堪回首的青春,現(xiàn)在連碎片都不曾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