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燈下的身影

“歲月不居，時節如流。”過往的記憶被時間之河沖刷得已然模糊，但有些片段卻被精心地珍藏，清晰地保留在我的腦海里。

時光倒回到兩年前，當時我還在上中學。少年時期的我總是有著無窮的精力，即使是放學路上也喜歡湊熱鬧。學校旁有一條小巷，百米的巷子開滿了幾十家蒼蠅小館。從日上三竿到月升中天，巷子里總是人來人往，嘈雜聲似乎要將空氣點燃。我時常背著書包穿梭在人群中，耳邊是此起彼伏的吆喝聲，鼻腔中彌漫著飯菜的香味。從巷子入口往前走十步，向右便可以見到一家面館。店里擠滿了人，門前擺滿了桌，還有無數客人在耐心地等待著。這家面館之所以生意興隆，在于這家的老板兼廚師—王老板。他的刀工堪稱一絕，最拿手的烏雞湯面賣相佳、味道好，一口下去，面條筋道、湯汁濃郁、鮮香四溢。但是，方圓十里的人都知曉王老板是十分吝嗇的，面館里從來沒有優惠可言，熟人跟他討價還價也不行。

我不是王老板面館的常客，但王老板卻能認得我，空閑了還會招呼我去店里吃面。

一個冬夜，我因為在教室自習，晚上很晚才離開學校。夜晚的風帶著微微的蕭瑟，街旁的路燈灑下昏黃的燈光，我獨自走在街上，突然對未來產生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我不是常規意義上的好學生，自大又怯懦，固執又粗心，或許曾經也有過豪情壯志，如今卻只剩下滿腹說不出的失落。心里的嘆息多了，竟變成了冬雨，慢慢地下了起來。

饑餓早已彌漫全身，不知不覺已到了小巷。小巷難得蕭條，兩邊的店鋪只剩下零零散散的燈光。忽然，身后的聲音叫住了我。我回頭望去，王老板正微笑地站在路燈下，招呼著我去他店里躲雨。我進了面館，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店里的燈不知是不是開得太久，光線變成了昏黃色，但我卻感到了一絲絲的安慰。不一會兒，王老板從廚房出來，手上端著熱騰騰的湯面朝我走來。我的確是餓了，削干凈了木筷，便埋頭在美味的湯面中，一下便將半碗面嗦進肚中。似乎被這熱騰騰的湯面所感染，我的鼻子微微泛紅，眼眶也有些濕潤。

王老板坐在我的對面，默默地看著我。我有些不好意思，匆忙翻找書包，但要命的是離校的時候心不在焉，竟將錢包落在了座位上。王老板將我摁回座位上，告訴我：“這餐算我請你的，不用付錢啦”。

我愣在原地，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么。王老板看出我的無措，主動提起話頭：“我看你學習也挺累，臉都消瘦了，總是看見你這么晚回家，才請你吃面的。你慢慢吃，不著急，吃完再回家。好好學，但別累壞了身子。”樸素的話語之下卻是一份真摯的心意，我的心里泛起了漣漪：“王叔，如果一件事總是做不好，那還要不要做？”

“做啊，每一次做都是一次新的嘗試，只有做過了才知道結果。”王老板笑著搖搖頭，“小孩子，不要想這么多。”

王老板的話好似冬日里的暖陽，讓我倍感溫暖。壓在心間多日的重石被放下，一切愁悶隨之煙消云散。我拿起筷子，慢慢地將碗中的面吃完。離開面館的時候，王老板揮手與我再見。小巷里的路燈低垂著，散發出昏黃微弱的光，王老板的身影被拉得很長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