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 要 《淮南萬畢術》是西漢淮南學派的重要典籍,反映了中國早期科技史的諸多信息。但與《淮南子》備受學界重視不同,《淮南萬畢術》很早便已亡佚,因此其佚文多數是依靠唐宋類書與古注的征引而得以保存。清代盛行輯佚之學,不少輯佚家都對《淮南萬畢術》進行了輯錄,從而形成多種重要的輯本,這些輯本是研究《淮南萬畢術》輯佚史的文獻基礎。對這些輯本的相關情況進行介紹,并對其不足予以客觀的揭示,不僅有利于梳理《淮南萬畢術》在此前學術界的研究情況,還可以對今天重新整理該書提供方向與經驗。
關鍵詞 《淮南萬畢術》 輯佚 《淮南子》 版本
西漢淮南王劉安組織纂修的《淮南子》是中國學術史的重要典籍,歷代研究不休,產生了眾多的學術成果。但淮南學派所造典籍遠非《淮南子》一種,于大成先生嘗撰《淮南王書考》一文,對淮南學派的著作進行了極其深入的考辨,足資參稽[1](P1-69)。但不幸的是,這些典籍多數殘削向盡,除了《淮南子》得到較好的保留外,僅有《淮南萬畢術》還略有佚文傳世。而這部《淮南萬畢術》(以下簡稱《萬畢術》)實際上是研究中國早期科技史的重要參考文獻,學術界已從多個維度解讀了該書所富有的科學價值。關于這一價值,至遲在清代后期已經被某些學者注意。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傅云龍(1840-1901),他曾游歷美國、加拿大等11個國家,親切地感受到西方現代科學之長,因此對于《萬畢術》所記載的自然科學信息,便較同時代的學者更為敏感。他在《淮南萬畢術輯本斠勘記》中曾明確指出《萬畢術》中的部分內容具有現代科學價值:“其化銅柔鐵、強弩抵棋、成云致水之屬,茍足征實,毋亦化學濫觴,變化術所繇名歟?《御覽》鮑本削冰令圓,舉以向日,以艾承以影則火生,此即光學也。”[2](P111)這種獨特的學術眼光,在當時的學界里,可謂孤明先發。下至民國時代,學界對《萬畢術》所含自然科學史價值的探討得到了更充分的發展,如洪震寰(1934-1995)先生曾指出《萬畢術》記錄的部分實驗,極大地領先于世界,例如書中關于“冰制凸透鏡對日聚焦取火”實驗的記載,歐洲直至17世紀才由物理學家胡克(RobertHooke,1635-1703)首次表演實踐[3];楊竹英對《萬畢術》涉及的數學、農學、礦物學、醫學等知識進行了系統的研究[4];趙虹君專就《萬畢術》的物理學知識展開探研,考察了該書所涉及的力學、聲學、熱學、磁學等內容[5];李志超結合《萬畢術》具體條目,也探討了書中所記錄的物理學知識[6];孫孝忠從醫學服食的角度看待《萬畢術》,將之列入“戰國秦漢服食派著作”之列[7](P19-20);李約瑟(Joseph Needham,1990-1995)則特別關注到《萬畢術》“銅甕雷鳴”條所記錄的蒸汽實驗,并指出“這和17世紀發明的早期蒸汽機是同一個原理。這個故事清楚地告訴我們,早在1800年前中國人已掌握了如何利用蒸汽能的技術”[8](P506)。這些文獻都從不同維度呈現了《萬畢術》在中國自然科學史中的多方價值。這些研究表明,《萬畢術》顯然具備深入研究的必要。
但作為一部已佚古籍,所有研究的起點當始自輯佚,因為只有通過輯佚來重建文本基礎,后續的研究才能有所憑借,這就不可避免地牽涉到《萬畢術》輯佚史的相關問題,而這一問題恰好是此前研究較為忽略的環節。事實上,只有對此前輯佚的歷程與各家輯本作出細致的分析與宏觀的評價,才能準確地把握此前輯佚工作的得失,進而繩愆糾謬,查漏補闕,制作出更加精備的輯本。下文將就聞見所及,對《萬畢術》輯佚史的相關內容作出評述,并就新輯《萬畢術》的方向與方法進行討論。
一、《淮南萬畢術》及其主要輯本
《淮南萬畢術》,原名《枕中鴻寶苑祕書》,又名《淮南苑祕書》《萬畢方》《鴻寶萬畢術》《淮南變化術》等[9](P231),是西漢淮南王劉安主持修撰的以講述變化之術為主的典籍,其中涉及科技、民俗等信息,對于了解西漢中前期文化具有重要的參照作用。根據于大成先生的考證,《萬畢術》流行于漢晉南北朝[10](P65),大致亡佚于宋代[8](P67),此后學界對于該書的利用,多數依靠類書及古注征引的零星佚文,殊為不便。至清代輯佚之學勃興,始產生多部質量較優的輯本,從而為學界利用研究此書奠定了重要的文本基礎。茲結合相關資料,據時代先后,依次就《萬畢術》主要輯本作出介紹。
在介紹《萬畢術》輯本之前,需要介紹兩部以抄掇群籍為綜尚的著作,即唐代馬總所編《意林》及元明之交陶宗儀所編《說郛》。這兩部雜鈔之書皆抄錄了《萬畢術》的部分內容,其中《意林》卷六收錄7條[11](P627-628),宛委山堂本《說郛》卷五收錄25條[12](P254-255)。這兩部著作雖非輯佚叢書,但在《萬畢術》亡佚已久的今天,它們對該書內容的過錄實際上已經很接近輯佚的性質,而且可以對其他古籍所引錄的部分資料進行佐證[13]。但從清代學者對《萬畢術》的輯佚來看,僅有晚清王仁俊及葉德輝注意到了這兩部書,從這一事實來看,這兩部對《萬畢術》輯佚深有貢獻的典籍,事實上并未獲得應有的重視。
對《萬畢術》進行專項輯佚的活動開始于清代。清代盛行輯佚之學,不少已佚古籍的重新搜輯都是在清代展開的,《萬畢術》即屬其中一種。目前可見的清人所編《萬畢術》輯本共有七種,茲按輯者生年先后為序,略述各輯本相關情況于下:
1.孫馮翼輯本。馮翼字鳳卿,奉天承德人,是清代中期重要的輯佚學家。孫輯《淮南萬畢術》一卷,于嘉慶七年(1802)刻入《逸子書》中,后又刻入孫氏《問經堂叢書》中。孫輯本是清代影響最大的《萬畢術》輯本。潘景鄭先生嘗言:“《淮南萬畢術》,蓋五行家言,其書早佚。清孫馮翼氏輯得一卷,刊入《問經堂叢書》中,今所傳惟孫輯本而已。”[14](P190)末句足以說明孫輯本在清輯《萬畢術》中的影響。
2.茆泮林輯本。泮林字雩水,江蘇高郵人,以擅長輯佚而著稱。茆輯《萬畢術》一卷、《補遺》一卷、《再補遺》一卷,皆刻入《十種古逸書》中。泮林初輯《萬畢術》時,不知孫馮翼亦有輯本,故其初輯本與孫輯本各有異同,后撰《補遺》時,則撰識語一則,最可見出他輯書時的心態:“泮林編是書成,復聞沈陽孫氏舊有輯本,因于友人處得借觀焉。其中為余集所未備者,《開元占經》《法苑珠林》二事,亟為補入。其有孫本所未采;或僅采本文、而未及注文者;或僅采注文、而未及本文者;或采本文、注文而未全者;更不下二十余條。且孫本如‘岑’作‘苓’,‘澒’作‘頂’,‘鵄’作‘鷂’,‘枊’作‘柳’,‘折甑’誤連為句,‘駭雞’誤引《抱樸子》文,字句亦多有未審,然余固不敢沒其蒐討之勤也。茲特從校補之例,并略為依類編次,以便覽焉。”[15](P15)在這節識語中,茆氏先指出孫輯本的兩條佚文為己所未見,隨后則對孫輯本出現的各種問題進行指摘,這固然有意在與孫輯本爭勝之意,但同時卻反映出孫輯本在當時已經成為《萬畢術》的典范輯本了,此可與上引潘景鄭先生之見相參。
3.黃奭輯本。奭字有原,江蘇甘泉人,以大型輯佚叢書《黃氏逸書考》著稱。其中收錄《淮南萬畢術》佚文一卷,據孫啟治、陳建華先生考證:“黃奭全襲茆本,唯將茆本所附之《補遺》《再補遺》凡七節并入正文而已。”[16](P391)因此黃輯本的價值相當有限。
4.丁晏輯本。晏字儉卿,一字拓堂,江蘇山陽人。丁氏所輯《淮南萬畢術》一卷,稿本原為羅振玉所有,振玉移贈其弟振常,其后入藏國家圖書館。《續修四庫全書》第1121冊曾對這一稿本進行影印,這也是《續修四庫全書》所收錄的唯一一部《萬畢術》輯本。關于此本之相關情況,可參見司馬朝軍所撰提要,茲不贅述[17](P9-10)。不過需要補充的是,丁晏所輯《萬畢術》不僅有稿本傳世,還被刻入《南菁書院叢書》三集中[18],此乃丁輯《萬畢術》之刻本。筆者曾將丁輯本之稿本與刻本對校一過,發現二者存在明顯的區別,從中可以探索丁輯本成書的過程,并將這一發現寫入待刊稿《〈淮南萬畢術〉抄本二種考述》,茲不贅述。
5.沈小垣輯本。小垣,江蘇吳江人,生平不詳。沈輯《萬畢術》一卷,經沈曾植、潘景鄭遞藏,今藏上海圖書館。此本由清人馬釗命其子馬藻抄錄,時在咸豐七年(1857),釗有跋文,可資參考:“《淮南萬畢術》,古五行家言也,又稱《淮南萬畢經》。其書梁時尚存,至隋時始佚,故《隋志》稱梁有《淮南萬畢經》。今它書所引,皆稱《萬畢術》。往者孫氏馮翼曾以集本刻入《問經堂》流傳,錯誤字未經訂正。去冬得吳江沈小垣先生集本,亟命藻兒別錄副本,仍以問經堂本異同標于上下,方俟質衷于吾夫子而定論焉。”[19](P8b)由此可知馬釗過錄此本乃受陳奐之請。該本頁眉頁腳皆有馬藻據孫馮翼輯本所撰校勘記,這里再次呈現了孫輯本在《萬畢術》輯佚中的影響。
6.王仁俊輯本。仁俊字捍鄭,又字感莼,江蘇吳縣人。王氏極擅輯佚,其所編《玉函山房輯佚書續編》《玉函山房輯佚書補編》以訂補馬國翰《玉函山房輯佚書》而撰,在輯佚學界享有盛名。其所輯《淮南萬畢術》一卷,載《玉函山房輯佚書續編》子編藝術類中[20](P238-249)。王氏于宣統元年(1909)元旦致繆荃孫的書信中提到“近所刻者有《淮南萬畢術》”[21](P662),據此可知王輯本之刊行在1909年前不久。但遺憾的是,這個刻本目前還沒有發現。《玉函山房輯佚書續編》所收者乃王輯本之稿本,在正文之外,頁眉及頁腳還有王仁俊后來所作的多條增補,細加研究,可發現王氏輯/LNddwQO8j3v+486Ks1HVw==錄《萬畢術》的部分工作環節[22]。該稿本雖非定本,但基本的規模已經具備了。此本卷首有題語一則,考證《萬畢術》流衍情況,正文輯錄《萬畢術》之佚文,其后分別為《淮南萬畢術補遺》及《淮南萬畢術附錄》,前者補充新發現的《萬畢術》佚文,后者則收錄出現在其他典籍中的與《萬畢術》性質相近的文字。
7.葉德輝輯本。德輝字煥彬,一作奐彬,號郋園,又號直山,湖南湘潭人。葉氏所輯《萬畢術》二卷,刻入《觀古堂所著書》第二集、《郋園先生全書》中。葉本卷首有自序,介紹《萬畢術》之流傳、輯佚之來源及上下卷之編排,序末有云:“世有博物之士,引而伸之,則海西格致之學不能不引重于東來矣。”[23](P85)傾吐了在西學沖擊之下,舊知識人對于中國既有科學傳統之懷眷,讀之令人慨然。葉輯本代表了清代《萬畢術》輯佚的最高成就,這既與此前《萬畢書》輯佚已有較長的學術積累有關,也離不開葉德輝的博學多識,葉輯本中有部分從域外漢籍中輯出的佚文,就特別能夠反映葉氏視野之廣博。
目前可見之清人輯本七種,已見上文之簡介,此七書在內容上互有異同,編排體例亦各有特點,集中展現了清代輯佚學家在《萬畢術》輯錄工作中所取得的成就。在此基礎上,當代學人對《萬畢術》的輯考仍在延續當中,鄙聞所及,有以下兩種:
1.于大成輯證本。于先生在《淮南王書考》后半部分集中討論了《淮南萬畢術》的流傳情況,并附簡明的輯本目錄,在這份目錄最末,著錄了自己的一部著作:“《淮南萬畢術集證》,于大成撰。”[24](P69)據此可知于先生對《萬畢術》有輯錄,亦有箋證。但筆者目前尚未獲睹此本,暫時無法作出評介。
2.有馬卓也譯注本。有馬先生是日本廣島大學中國思想文化學專業教授,也是目前日本學界唯一一位專力研究《淮南萬畢術》的學者,其成果代表了當今學界在《萬畢術》研究中所取得的最高成就。有馬教授自2012年起,至2015年止,以葉德輝輯本為底本,在《東洋古典學研究》中先后發表《〈淮南萬畢術〉訳注》第一篇至第七篇,從而完成了對葉輯本《萬畢術》的譯注工作,這是《萬畢術》研究的一個里程碑。在完成《萬畢術》譯注后,有馬教授又繼續在《東洋古典學研究》中刊布了七篇《〈淮南萬畢術〉拾遺》,對葉輯本失收的《萬畢術》佚文以及與《萬畢術》性質相類的古籍文本進行輯錄及譯注,從而將《萬畢術》的研究推向更加縝密的程度[25]。除此之外,有馬教授還發表了兩篇與《萬畢術》直接相關的學術專論,即《〈淮南萬畢術〉研究序説》[26]、《呪術系予防醫療の一端——〈淮南萬畢術〉解析試論》[27],這也是《萬畢術》研究中的重要文獻。
由上文可見,學術界對《萬畢術》的輯佚實際上存在兩個較為分明的階段,第一個階段主要是由清代學者完成的,他們的主要工作是輯錄,亦即為后續研究奠定可靠的文本基礎;第二個階段是由當代學者完成的,他們的工作可以劃分為兩個層次,第一個層次是在前人輯佚基礎上繼續完善,形成新的文本基礎,第二個層次是在這個新基礎上,對《萬畢術》進行更深度地整理,包括疏證、注釋、翻譯等等。但無論哪一階段,實際上都包含輯佚的環節,因此宏觀來看,對這兩個階段的討論皆屬《萬畢術》輯佚研究的題中之意,故就其基本情況略作紹介于上。
二、《淮南萬畢術》主要輯本的得失
在明晰了《萬畢術》輯本情況之后,接下來要討論的是,該書在上述輯佚活動中,存在哪些得失。
前人在《萬畢術》輯佚中取得的成就可以概括為三個方面。
第一,他們的輯佚為《萬畢術》的后續研究奠定了相當堅實的文本基礎。如果將清代輯本綜合起來分析,可以發現自從孫馮翼開啟《萬畢術》的輯佚后,后續不少輯佚學家便以之為重要參考,從而開展了繼續訂補的工作。茆泮林以初輯本與孫輯本對照,馬釗命馬藻過錄沈輯本與孫輯本之異同,都體現了對孫輯本的重視,同時也對孫輯本實現了超越[28]。至晚清葉德輝所輯《萬畢術》二卷,不但系統總結了此前輯本的合理成果[29],還進一步從前人未及檢查的典籍中搜集了很多新佚文,由此代表了清人輯錄《萬畢術》的最高成就,于大成先生在對比了葉輯本與此前輯本之后,以“大勝以上諸作”作為對葉輯本的定評[30](P69),這是符合事實的。即便到了域外漢籍與出土文獻等新資料異常豐富的今天,對于葉輯本也僅能補充零星的新內容。換言之,葉德輝對于《萬畢術》的輯佚已經達到相當完備的地步。
第二,部分輯佚學家對某些佚文進行了疏證,開啟了《萬畢術》研究的新法門。清代部分輯本偶爾還存在疏證佚文的部分,例如茆泮林據《太平御覽》卷九百二十三輯《萬畢術》佚文云:“伯勞使蛇蜿蟬。”其后注云:“案蜿蟬,盤曲貌。王逸《九思》云:‘乘六蛟兮蜿蟬。’”[31](P7)解釋了“蜿蟬”的含義,有利于讀者理解。王仁俊據《初學記》卷二十九輯錄《萬畢術》佚文“橐駞之本出泉渠”,其后注云:“《太平御覽》卷九百一引《淮南子》同,偶奪‘萬畢術’三字耳。《初學記》又引《山海經》:‘號山陽光之山,獸多橐駞。’《漢書·西域傳》:‘鄯善國多馲駞。’《廣志》曰:‘天竺以北多馲駞。’”[32](P239-240)在這則注中,王仁俊不僅對佚文的其他來源進行了交代,還對佚文本身作出了考證,有助于讀者更好地了解這則佚文的內容。再如葉德輝據《太平御覽》卷九百四十八輯《萬畢術》佚文:“黍成蠐螬。以秋冬雜黍置溝中,即生蠐螬也。”葉注云:“《莊子·至樂》:‘烏足之根為蠐螬。’《釋文》引司馬云:‘烏足,草名,生水邊也。’此即‘黍成蠐螬’之類。”[33](P91)這節文字用《萬畢術》與《莊子》相參照,揭出由植物衍生昆蟲的現象,對于理解《萬畢術》很有助益。這類疏證文字雖然不多,但卻為后世研究《萬畢術》的學者開啟了法門,這是值得肯定的學術貢獻。
第三,葉德輝輯本確立了《萬畢術》輯佚的體例。所謂“萬畢”,據葉德輝的解釋:“萬,盈數也;畢,盡也。言萬物之理盡具于此也。”[34](P85)而“術”字,從目前可見的《萬畢術》佚文來看,指的是實現“萬畢”之理的“術”法。因此可以說,《萬畢術》實際上是理論與實踐相結合的產物。有馬卓也先生曾轉述過日本學者楠山春樹的一項觀察,即今本《淮南萬畢術》乃由兩部分構成,一個是記載變化現象的文字,一個是記載實現這種變化的方法,二者分別對應《隋書·經籍志》所記《淮南萬畢經》一卷與《淮南變化術》一卷,今本《萬畢術》乃由《萬畢經》及《變化術》合并而成[35]。這一觀察極有根據,可以獲得不少佚文的支持。例如《藝文類聚》卷八十八引《淮南萬畢術》云:“桐木成云。”后引小字注文云:“取十石甕,滿中。三四日氣水,置桐蓋之,三日如云形。”[36](P2270)其中“桐木成云”是對變化現象的記錄,當屬《萬畢經》的內容,而后面的注文則是對實現這種變化的技術的介紹,當屬《變化術》的內容。再如《太平御覽》卷九百八十八引《淮南萬畢術》:“夜燒雄黃,水蟲成列。”后引小字注文云:“水蟲聞燒雄黃臭氣,皆趣火。”[37](P4371)仍然是正文介紹現象的變化,注文則介紹具體方法。這種經、術相應的面貌在宋刻本中保留得很完整,從中可以看出《萬畢術》的確存在兩個明顯的文本層次(見圖1-2)。葉德輝對這一體例有準確的把握,在葉輯本中,《萬畢經》被稱為“文”,《變化術》被稱為“注”,葉德輝借此將今見《萬畢術》佚文區分為三類:文注皆全、有文無注、有注無文。第一類輯入上卷,后兩類輯入下卷。葉德輝之前的輯本對以上三類內容往往不加區分,從而造成輯本編排較混亂,且易出現文(經)、注(術)脫離的問題(見下文),在這一點上,只有葉輯本進行了科學的編排,這也是清代學者在《萬畢術》研究中作出的貢獻。
不過總體而言,清代學者研治《萬畢術》的最大成就仍體現在輯佚一端,尤其是葉德輝輯本的出現,基本奠定了《萬畢術》研究的文本規模。
但從另一方面來看,前人輯本(尤其是清人輯本)也存在一定的問題,這除了常見的誤字脫文以外,還包含以下四種類別:
1.漏輯問題。如上文所言,《萬畢術》的輯佚工作,到葉德輝手里基本已告完成,留給后學繼續補充的空間已經很少。有馬卓也先生在《〈淮南萬畢術〉拾遺》中補充了葉氏漏輯的幾則條目[38],彌足珍貴。除了有馬先生的補遺外,筆者在閱讀古籍的過程中,還發現了兩處葉輯本漏輯的條目。葉輯本曾以《開元占經》為據,輯有三條《萬畢術》講述蛇變的文本[39],分別是卷上據《占經》卷一百二十[40]所輯:(1)“為死事,則蛇鳴君室。蛇無故斗于君室,后必爭立。小死,小不勝;大死,大不勝;小大皆死,皆不立也。”[41](P88)以及卷下同據《占經》卷一百二十所輯兩條佚文云:(2)“君室無故見蛇,君且去。蛇無故在床上[42],君非其子。”(3)“君失春政,則倉蛇見于邑,即歲多禍。君失夏政,則赤蛇見。君失秋政,則白蛇見。君失冬政,則黑蛇見。”[4](P95)今考唐代時新羅學者薩守真所撰《天地瑞祥志》卷十九,也保存了兩條《萬畢術》佚文,適可與《開元占經》之文相校,這兩則佚文分別是:(4)“蛇鳴君室,皆為死事。蛇群聚大道上,邑有急兵。君失春政,則倉蛇見于邑,即歲多禍。失夏政,則黑蛇見,如春占。君室無故有蛇,君且去。蛇無故居床上,君子非其子。”[43](P523)(5)“有人欲賊也,蛇斗于君室,后必爭立。小蛇死,小人不勝;大死,長者不勝。人生蛇,諸侯為于國。”[6](P523)兩書對校,可發現兩處下劃線的內容皆為葉輯本所遺漏。更值得注意的是,通過觀察《天地瑞祥志》所引《萬畢術》,可以發現葉德輝對《占經》所引佚文的編排存在問題,茲為直觀計,先將上述佚文轉換為表格形式:
表1 葉輯本蛇變佚文與《天地瑞祥志》引文對照表
葉輯本引文
《天地瑞祥志》引文
(1)a 為死事,則蛇鳴君室。
(1)b 蛇無故斗于君室,后必爭立。小死,小不勝;大死,大不勝;小大皆死,皆不立也。
(4)蛇鳴君室,皆為死事[以上同(1)a]。蛇群聚大道上,邑有急兵(以上葉輯本漏輯)。君失春政,則倉蛇見于邑,即歲多禍。失夏政,則黑蛇見[以上同(3)],如春占(以上葉輯本漏輯)。君室無故有蛇,君且去。蛇無故居床上,君子非其子[以上同(2)]。
(3)君失春政,則倉蛇見于邑,即歲多禍。君失夏政,則赤蛇見。君失秋政,則白蛇見。君失冬政,則黑蛇見。
(5)有人欲賊也(以上葉輯本漏輯),蛇斗于君室,后必爭立。小蛇死,小人不勝;大死,長者不勝。[以上同(1)b]人生蛇,諸侯為于國(以上葉輯本漏輯)。
(2)君室無故見蛇,君且去。蛇無故在床上,君非其子。
從表格中可以看出,葉德輝原將(2)與(3)析為兩條平行的獨立佚文,但據(4)呈現的面貌,可知(3)與(2)本為同一條佚文,不應析為兩條,且(3)與(2)之上,還有(1)a的內容,因此葉輯本中(1)a應與(2)(3)并為一條(即下劃曲線所示部分)。至于(1)b,通過(5)呈現的面貌,可知其為另外一條獨立的佚文(即雙下畫線所示部分),不應與(1)a并為一條。由此可見,借助《天地瑞祥志》提供的佚文原貌,既可補充葉輯本漏輯的文本,還可就葉輯本對佚文的串聯作出糾正。
2.誤輯問題。所謂誤輯,指的是將并非《萬畢術》的文字納入《萬畢術》輯本中。如沈小垣輯本中,有一條根據《太平御覽》卷八百八輯出的文字:“云母來水。云母石能致水。”[44](P4a)今考《御覽》原文作《淮南子》[45](P3593),未引作《萬畢術》。復考《淮南子·墬形訓》云:“磁石上飛,云母來水。”[46](P170)據此可知“云母來水”實為《淮南子》之文,并非出自《萬畢術》,沈氏失察,遂導致誤輯。再如丁晏輯本據《太平御覽》卷九百十一輯《萬畢術》云:“投鼠者機動,釣魚者浮沉。”[47](P172)按此文見《淮南子·說林訓》,原文作:“設鼠者機動,釣魚者泛杭。”[3](P678)《御覽》所引或有訛文,但有《說林訓》做對照,即可確定其出自《淮南子》,而非《萬畢術》之文。
3.重輯問題。部分清人輯本還存在重復輯錄同一條佚文的情況。例如茆泮林據《太平御覽》卷七百三十六輯《萬畢術》佚文云:“取守宮蟲,餌以丹砂,陰干,涂婦人身,男合即滅。”[48](P4)又據《御覽》卷九百四十六輯佚文云:“守宮飾女臂,有文章。取守宮新合陰陽者牝牡各一,藏之甕中,陰干,百日以飾女臂,則生文章。與男子合陰陽,輒滅去。”[5](P5)按這兩條佚文實際上講述的是同一種法術,所區別者在于前者所引較簡略,后者所引較詳盡,但從內容來看,可確定引自同一條佚文。茆氏歧之為二,顯與原書不合。再如沈小垣據《御覽》卷七百三十六輯《萬畢術》佚文云:“取亡人衣,裹磁石,縣井中,亡者自歸矣。”[1](P2b)又據《御覽》據九百八十八輯佚文云:“取亡人衣帶,裹磁石,縣井中,亡人自歸。”[1](P8a)這兩條顯然也是對同一條佚文的重復輯錄。
4.經、術問題。《萬畢術》包含經、術兩個文本層次,這在上文已經有所介紹。經術合編后的《萬畢術》,經與其變化之術有明顯的對應關系,即一經對一術,有條不紊。但清代輯本在處理經、術關系時,存在一部分問題。具體來說有以下幾種情況:(1)同一條經、術被分割輯錄。例如丁晏據《御覽》卷七百三十六輯《萬畢術》佚文云:“取苓皮置甕中,自沸如雨也。”[4](P169)又據《御覽》卷九百九十二輯佚文云:“苓皮致水。”[4](P176)前者顯然是實現后者之術,因此二者的經術對應關系是明顯的,而丁晏沒有注意到二者之間的邏輯關聯,從而著錄為兩條各自獨立的佚文。再如王仁俊據《意林》輯《萬畢術》佚文云:“馬好嚙人,取僵蠶涂其上唇,即差。”又據《御覽》卷八百二十五輯《萬畢術》佚文云:“僵蠶使馬不食。”[49](P240)從邏輯關系來看,后者應是前者之經,前者為后者之術,因此二者應合成一條,但王輯本則處理為兩條平行的獨立佚文,處理有所不當。(2)不同條經、書被合并輯錄。例如葉輯本卷上據《太平御覽》卷九百八十八輯《萬畢術》經云:“曾青為藥,令人不老。”其后據《御覽》同卷輯術云:“取曾青十斤燒之,以水灌其地,云起如山云矣。”[50](P92)按此處經言曾青有“令人不老”之用,而術則與“令人不老”沒有聯系,據此可以判定此處的經、術并無對應關系,因此按照葉輯本之體例,該經應置入卷下“有文無注”類,該術應置于卷下“有注無文”類。(3)同一條術文被分割為多條獨立的佚文,如上舉葉輯本蛇變諸文,即屬此例。
以上對前人輯本得失的討論,既可以反映出前人在《萬畢術》輯佚中作出的貢獻,又呈現了他們輯佚工作的若干缺陷。這些得失,能夠為今天繼續深度整理《萬畢術》提供寶貴的經驗與教訓。
三、深度整理《淮南萬畢術》的方向
如前所述,《淮南萬畢術》的輯佚工作大致已經完成,因此接下來應該轉入對這些佚文的深度整理中。筆者目前正在撰寫的《〈淮南萬畢術〉輯校匯證》一書,便是對深度整理該書的一種嘗試。在撰寫過程中,筆者發現通過以下幾個方向,或許可對《萬畢術》的研究有所推進,茲不揣谫陋,略將鄙見介紹于下,以收束本文。
第一,應就前人輯本收錄的偽佚文進行刪汰。上文曾就清輯本的誤輯問題作過介紹,并舉沈輯本與丁輯本為例。實則誤輯現象在清輯本中比較普遍,如王仁俊輯本在補遺部分,曾據《齊民要術》卷七輯QAqemtzWNgm5IuWozpdlZ5Bs7KC7xGsz3w4y/AIroYE=《萬畢術》佚文云:“酒薄復厚,漬以莞蒲。凡冬月釀酒,中冷不發者,以瓦瓶盛熱湯,堅塞口,又于釜湯中煮瓶令極熱,引出。著酒甕中,須臾即發。”[1](P247)今檢《要術》原書,可知“酒薄復厚,漬以莞蒲”乃《萬畢術》之經文,其后另附該經之術云:“斷蒲漬酒中,有頃出之,酒則厚矣。”而后文“凡冬月釀酒”至“須臾即發”乃另一條文本[51](P654),并非《萬畢術》之文,這在今見諸抄本、刻本中有極清晰的呈現(見圖3、圖4),故此節文字應予刪除。就連最精審的葉德輝輯本也存在這類問題。如葉輯本據《經史證類本草》卷十七引《淮南方》輯佚文云:“貍頭治鼠瘺。”并輯注云:“鼠嚙人瘡,貍愈之。”[2](P92)今考《淮南子·說山訓》: “貍頭愈鼠。”高誘注云:“鼠嚙人瘡,貍愈之。”[52](P662)與《證類本草》所引《淮南方》相合,據此可知此處《淮南方》實即《淮南子》所記藥方,非指《萬畢術》。凡此類條目,皆應在確定其偽之后,予以刪除。
第二,應就前人輯本收錄的有效條目進行復核。具體來說,可以分為兩個層面:(一)核查前人錄文是否忠實于原書。前人輯本偶有誤字,如葉輯本據《太平御覽》卷七百三十六輯《萬畢術》佚文云:“赤布在戶,婦人流連。”[53](P86)檢《御覽》原書,“流”實作“留”[54](P3265),應據正;又如王輯本據《太平御覽》卷八百九十九輯佚文云:“牛膽涂耳,莫知其誰。”[55](P243)今核《御覽》原書,“耳”乃“目”[2](P33991)之訛,應據正。除了誤字,前人輯本有時還存在脫文。如王輯本據《太平御覽》卷九百四十六輯《萬畢術》佚文云:“涂婦人臍,令溫,即無子矣。”[3](P245)今檢《御覽》原文,“令”前有“磨”字[2](P4200),當據補。(二)是查驗對佚文出處的標記是否可靠。如茆輯本據《太平御覽》卷三十七輯佚文云:“七月七日午時,取生瓜葉七枚,直入北堂中,向南立。以拭面靨,即當滅矣。”[56](P15)今檢此文在《御覽》卷三十一[2](P149),非卷三十七,應據《御覽》改,王仁俊輯本亦錄此條[3](P240),卷數不誤[57]。
第三,應就前人輯本重復收錄的條目進行合并。例如王仁俊輯本第八條據《意林》輯佚文云:“取鴻毛縑囊,貯之可以渡江不溺。”[3](P240)第二十五條據《太平御覽》卷七百四、九百十六輯佚文云:“鴻毛囊之,可以渡江。注:盛鴻毛滿囊,可渡江不溺也。”[3](P241)這明顯是同一條佚文,應加以合并。再如王輯本第一條據《初學記》卷二十五輯佚文云:“取蚖脂為燈,置水中,即見諸物。”[3](P239)第五十八條據《太平御覽》卷八百七十輯佚文云:“取蚖脂為燈,置其中,即見諸物。”[3](P244)這顯然也是同一條佚文,亦應予以合并。
第四,應就前人輯本漏收的佚文進行補輯。例如有馬卓也教授曾結合《神異經》等典籍,對葉輯本做過補遺,同時還補充了《齊民要術》中葉輯本漏收的條目。再如筆者發現的《天地瑞祥志》所載《萬畢術》佚文,皆可對葉輯本進行進一步的補充,從而擴大《萬畢術》佚文的存世體量。又如部分輯本存在只錄經文而漏錄術文的情形,如王仁俊據《齊民要術》卷六輯《萬畢術》經文云:“麻鹽肥豚豕。”[58](P247)今檢《要術》原文,于此經文下尚有術文云:“取麻子三升,搗千余杵,煮為羹。以鹽一升,著中;和以三斛;飼豕。則肥也。”[59](P582)應據補。
第五,應就前人輯本的編排體例進行調整。上文已經介紹,葉德輝的輯本在編排方面是最合理的,但其中也不乏瑕疵,例如存在經、術失應的情況,此類情況在今天的研究中皆應得到調整。除此之外,前人輯本對于性質相近的條目似乎厝意較少,這種現象容易導致《萬畢術》中的同類條目得不到系統的關注與研究。例如《太平御覽》卷五十八引《萬畢術》云:“方諸取水。”[60](P282)同書卷九百九十二引《萬畢術》云:“岑皮致水。”[3](P4391)這兩條皆為《萬畢術》介紹的取水之道,若編排至相鄰位置,便可以較系統地呈現《萬畢術》對取水技術的多種記載。再如《御覽》卷七百三十六引《萬畢術》佚文云:“狼皮當戶,羊不出牢。”[3](P3266)同書卷九百十一引《萬畢術》云:“狐目貍腦,鼠去其穴。”[3](P4036),[61]卷九百二十三引《萬畢術》云:“鴟腦令雞自伏。”[3](P4100)這三條講述的都是用動物天敵的某些器官來控制動物的法術,性質接近,輯錄時若能放在相鄰的位置,也有利于對這類條目的系統研究。當然,總體的輯錄體例仍應以葉輯本為參考,因為葉氏涉及的體例與合編經、術后的《萬畢術》的文本層次最為接近,只是在具體條文的安排方面,應結合佚文內容及性質略作調整。
最后,應對既往研究成果予以綜合。在《萬畢術》的輯佚工作基本完成后,從民國時代開始,學術界對該書進行了廣泛的研究,其中的主要成果跨涉了自然科學的多個學科知識,亦間有從人文科學方面研究該書的成果。將這些學術成果加以綜合,既可以總結此前的研究所得,又可以呈現《萬畢術》在多個學科中的價值所在。同時,由于《萬畢術》跨涉學科眾多,因此應根據佚文所涉學科,編制分類索引[62],以供不同專業的學人參考。
(責編:唐越)
A Brief History about the Supplement of Huainan Wanbishu
Lv Guannan
Abstract HuainanWanbishu is an important book from the Huainan School and it contains a lot of information on the early Chinses scientific history. However, it disappeared too early when compared with Huannanzi. which has received much attention from the academic studies. Most of its texts are collected in the catalog books in Tang and Song Dynasty. There are many collection editions of Huainan Wanbishu in Qing Dynasty, which is the basis of the later study. So it is important to study the history about the supplement of Huainan Wanbishu.
Key words Huainan Wanbishu Supplement Huannanzi Version
[1]作者簡介:呂冠南(1989 -),男,山東煙臺人,山東大學儒學高等研究院副研究員,研究方向為中國古典文獻學。
于大成.淮南鴻烈論文集[M].里仁書局,2005.
[2]傅云龍.籑喜廬文初集[M] //傅訓成,點校.傅云龍集(第1冊),浙江古籍出版社,2018.
[3]洪震寰.《淮南萬畢術》提要[M]//戴念祖.中國科學技術典籍通匯·物理卷(第1分冊).河南教育出版社,1995.
[4]楊竹英.論淮南學派及其科學研究[D].中國科學技術大學研究生院,19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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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李志超.天人古義——中國科學史論綱[M].大象出版社,19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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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朱新林.《淮南子》征引先秦諸子文獻研究[M].浙江大學出版社,2015.
[10]于大成.淮南鴻烈論文集[M].里仁書局,2005.
[11]王天海,王韌.意林校釋[M].中華書局,2014.
[12]陶宗儀.說郛三種[M].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
[13]舉一個例子,如《太平御覽》卷七百十七引《淮南子》云:“高懸大鏡,坐見四鄰。[注]取大鏡高懸,盆中水晃,見四鄰。”(參見:李昉.太平御覽[M].重印上海涵芬樓影印宋本.中華書局,1960:3178.)此文不見今本《淮南子》,但既題為《淮南子》,故部分清人輯本便未將之收進《萬畢術》中。今考《意林》卷六引《萬畢術》云:“取大鏡高懸,置水盆于其下,則見四鄰矣。”(參見:王天海,王韌.意林校釋[M].中華書局,2014:627.)兩相比勘,可知《御覽》所引《淮南子》實乃《萬畢術》之文,據此可將此條輯入《萬畢術》中。
[14]潘景鄭.著硯樓書跋[M].古典文學出版社,1957.
[15]茆泮林,輯.淮南萬畢術[M]//叢書集成初編(第694冊).中華書局,1985.
[16]孫啟治,陳建華.中國古佚書輯本目錄解題[M].上海古籍出版社,2017.
[17]司馬朝軍.續修四庫全書雜家類提要[M].商務印書館,2013.
[18]丁輯《萬畢術》刻入《南菁書院叢書》三集時,已至光緒十四年(1888),其時丁晏已經下世13年。由此可知該輯本在丁晏生前僅有稿本傳世。
[19]沈小垣,輯.淮南萬畢術[M].上海圖書館藏清咸豐七年(1857)抄本.
[20]王仁俊.玉函山房輯佚書續編:淮南萬畢術[M]//續修四庫全書(第1206冊).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
[21]錢伯城,郭群一,整理.藝風堂友朋書札[M].顧廷龍,校閱.上海人民出版社, 2018.
[22]最有代表性的一個例證是第46條,從稿本顯示的面貌來看,王仁俊最早是從《太平御覽》卷七百三十六輯錄的佚文:“拔劍倚門,兒不驚。”后來大概王氏又發現《御覽》卷三百四十四“兵部”保留的這條佚文更詳細,于是以“兵部”錄文為據,將原稿“門”字污去,改為“戶”字,又在“驚”字右上方增一“夜”字,這樣修改后的面貌就是《御覽》“兵部”的文本:“拔劍倚戶,兒不夜驚。”確較初稿的文本優質。同時王氏又增補了該佚文的輯佚來源“兵部”,并于下方增加校勘記云:“七百三十六‘門’作‘戶’,無‘夜’字。”(參見:王仁俊,輯.淮南萬畢術[M]//玉函山房輯佚書續編,續修四庫全書(第1206冊).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243.)
[23]葉德輝,輯.淮南萬畢術[M]//戴念祖.中國科學技術典籍通匯·物理卷(第1分冊).河南教育出版社,1995.
[24]于大成.淮南鴻烈論文集[M].里仁書局,2005.
[25]《淮南萬畢術譯注》七篇及《淮南萬畢術補遺》七篇在國內極難覓得,筆者在遍尋無獲之后,冒昧地向有馬教授發送郵件求助,不料翌日即得到有馬教授回復郵件。郵件中,有馬先生以附件形式向筆者傳遞了這十四篇大作的電子文本,茲謹向有馬先生致以最深的謝忱。
[26]有馬卓也.《淮南萬畢術》研究序説[J].東洋古典學研究,2015(40).
[27]有馬卓也.呪術系予防醫療の一端——《淮南萬畢術》解析試論[J].東方宗教,2017(130).
[28]其間僅有丁晏輯本是一個特例。該輯本產生于孫輯本之后,但并未吸收孫輯本的成果,而是以《太平御覽》所錄《萬畢術》佚文為輯錄對象,從而錯過了其他典籍載錄的《萬畢術》佚文,因此丁輯本也是清代輯本中漏輯最多的一種。
[29]不過葉德輝似乎沒有見過茆泮林的輯本,所以茆輯本中有些已經輯出的條目(以出自《齊民要術》者為多),葉輯本反而沒有吸收進來。當然,這類條目并不是太多,因此不影響葉輯本在整個清代《萬畢術》輯佚中的集大成地位。
[30]于大成.淮南鴻烈論文集[M].里仁書局,2005.
[31]茆泮林,輯.淮南萬畢術[M]//叢書集成初編(第694冊).中華書局,1985.
[32]王仁俊.玉函山房輯佚書續編:淮南萬畢術[M]//續修四庫全書(第1206冊).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
[33]葉德輝,輯.淮南萬畢術[M]//戴念祖.中國科學技術典籍通匯·物理卷(第1分冊).河南教育出版社,1995.
[34]葉德輝,輯.淮南萬畢術[M]//戴念祖.中國科學技術典籍通匯·物理卷(第1分冊).河南教育出版社,1995.
[35]有馬卓也.《淮南萬畢術》訳注(一)[J]. 東洋古典學研究,2012(34).
[36]歐陽詢.宋本藝文類聚[M]. 影印上海圖書館藏宋紹興刻本.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
[37]李昉.太平御覽[M].重印上海涵芬樓影印宋本.中華書局,1960.
[38]有馬卓也.《淮南萬畢術》拾遺(一)[J]. 東洋古典學研究,2016(41).
[39]蛇變與政治的關聯,屢見于漢代占書,如《宋書·五行志五》“龍蛇之孽”條引《京房易妖》云:“蛇見于邑,不出三年,有大兵。”(參見:沈約.宋書[M].中華書局,1974:1002.)由此可見,《萬畢術》并非盡皆討論黃白變化之術的文字,其中亦有涉及現實政治之處。
[40]葉輯本誤作卷一百十二,筆者核查《開元占經》原書,此文實見該書卷一百二十,因據改。
[41]葉德輝,輯.淮南萬畢術[M]//戴念祖.中國科學技術典籍通匯·物理卷(第1分冊).河南教育出版社,1995.
[42]“床上”,葉輯本原誤作“林下上”,此據《開元占經》卷一百二十改。
[43]薩守真.天地瑞祥志[M]//高柯立.唐代稀見天文資料三種(下冊).影印日本昭和七年(1932)鈔本.國家圖書館出版社,2010.
[44]沈小垣,輯.淮南萬畢術[M].上海圖書館藏清咸豐七年(1857)抄本.
[45]李昉.太平御覽[M].重印上海涵芬樓影印宋本.中華書局,1960.
[46]劉文典.淮南鴻烈集解[M].中華書局,2013.
[47]丁晏,輯.淮南萬畢術[M] //王先謙.南菁書院叢書(第6冊),廣陵書局,2018.
[48]茆泮林,輯.淮南萬畢術[M]//叢書集成初編(第694冊).中華書局,1985.
[49]王仁俊.玉函山房輯佚書續編:淮南萬畢術[M]//續修四庫全書(第1206冊).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
[50]葉德輝,輯.淮南萬畢術[M]//戴念祖.中國科學技術典籍通匯·物理卷(第1分冊).河南教育出版社,1995.
[51]賈思勰.齊民要術今釋[M].石聲漢,校釋.中華書局,2009.
[52]劉文典.淮南鴻烈集解[M].中華書局,2013.
[53]有馬卓也.《淮南萬畢術》研究序説[J].東洋古典學研究,2015(40).
[54]李昉.太平御覽[M].重印上海涵芬樓影印宋本.中華書局,1960.
[55]王仁俊.玉函山房輯佚書續編:淮南萬畢術[M]//續修四庫全書(第1206冊).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
[56]茆泮林,輯.淮南萬畢術[M]//叢書集成初編(第694冊).中華書局,1985.
[57]不過需要說明的是,這條佚文在《御覽》中被引作《淮南子》之文,但今本《淮南子》并無此文,王仁俊對此未作說明,徑輯入《萬畢術》輯本中。茆輯本與葉輯本則各有文字說明,可供參考。
[58]王仁俊.玉函山房輯佚書續編:淮南萬畢術[M]//續修四庫全書(第1206冊).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
[59]賈思勰.齊民要術今釋[M].石聲漢,校釋.中華書局,2009.
[60]李昉.太平御覽[M].重印上海涵芬樓影印宋本.中華書局,1960.
[61]“狐”原作“孤”,“貍”原作“里”,“去”原脫,并據《藝文類聚》卷九十五所引《萬畢術》佚文訂補。
[62]這一建議由山東大學儒學高等研究院碩士研究生于澤泱提出,特記于此,謹致謝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