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1952年湖北省干部培訓的歷史考察與經驗啟示

摘 要：新中國成立初期，作為新解放區的湖北省在干部的需求與供給方面存在明顯失衡，對干部進行大規模的培訓刻不容緩。為此，湖北省確立了干部工作路線和培訓方針，制訂并適時調整干部培訓計劃，采用開辦干部學校、短期訓練班、干部業余文化補習學校（班）等多種方式對干部進行分級分類培訓，以迅速解決干部隊伍的數量不足與質量不高等問題。通過對干部的大規模培訓，湖北省提升了干部隊伍素質，增強了黨的執政能力，完成了各項中心工作，推進了社會發展；同時，在堅定干部培訓方向、明確干部培訓目標、創新干部培訓手段、完善干部培訓管理等方面凝聚了湖北智慧，為后續的干部教育培訓積累了寶貴經驗。

關鍵詞：湖北干部培訓；干部教育；干部隊伍建設；干部工作；干部學校

新中國成立初期，湖北省的社會改造和建設任務繁重，迫切需要大批政治立場堅定、業務能力過硬、工作作風優良的干部。然而，作為新解放區，湖北省的干部基礎極為薄弱，不僅干部數量奇缺，[1]151而且面臨干部整體文化程度偏低、南下干部不熟悉湖北地情、新干部工作經驗不足、干部工作作風不好等問題，干部需求與干部供給之間存在巨大缺口。因此，進行大規模的干部培訓刻不容緩。

學術界對新中國成立初期干部教育培訓問題的探討，或聚焦宏觀管理機制、理論研究，或側重工人干部和農村干部的選拔培養、干部政治理論學習、干部隊伍建設等主題，對新中國成立初期的區域性干部培訓作專題描述與系統分析的研究尚不多見。作為新解放區，湖北省在1949—1952年國民經濟恢復時期的干部培訓是一種具有典型性的地方實踐。本文以湖北省檔案館館藏檔案、地方志等資料為基礎，全面梳理1949—1952年湖北省干部培訓的動因、政策、舉措、成效等，總結湖北省干部培訓的歷史經驗，以期對新中國史、中共黨史黨建研究有所補益，并為當前的干部培訓和干部隊伍建設提供參考。

一、干部培訓背景

1949年5月20日，湖北省人民政府成立。作為新解放區，湖北省面臨著一系列風險與挑戰。一方面是社會動蕩，各種社會矛盾尖銳突出，各條戰線都迫切需要大批適應新形勢、認同新政權、理解新政策、執行能力強的干部，另一方面是優秀干部極度緊缺。在此背景下，干部培訓的重要性愈益凸顯。

（一）風險挑戰十分嚴峻

當時，湖北省面臨的風險與挑戰突出地表現在三個方面。

一是社會動蕩。新中國成立初期，湖北的暴亂以及匪特、地主的各種破壞活動屢見不鮮。如1950年春，黃岡地區先后發生大小暴亂41次，參加者有8800余人，打死干部、戰士、民兵和農民46人。[2]33荊州分區自1950年5月起每月均有數十起搶劫案，宜昌、黃岡專區屢屢出現匪特雇人破壞電線的事件，各地不法地主惡霸向農民逼租、奪佃，勾結土匪破壞秋收等不法行為更是不斷發生。[3]130-131

二是災害頻發。1949年，湖北各地旱、蟲、水等災害頻仍，尤以水災為甚，遍及31個縣，全省受災農田達654萬畝，災民316萬人，相當于全省農業總人口的1/7。同年冬，全省有240余萬人斷糧；至1950年，春荒更加嚴重，斷糧人數繼續增加。城鎮大批工人失業，人民生活十分困難。[4]46

三是物價飛漲。1949年5月，湖北經濟形勢嚴峻，陷于商品物資嚴重不足、物價不斷上漲、財政經濟極其混亂的困境。6月，銀元投機買賣引起整個市場物價的波動。1949年10—11月間和1950年1—2月間，在武漢及沙市、宜昌、樊城、孝感等地，又刮起兩次以糧價上漲帶動的全省物價上漲風。如以武漢市1949年10月4日大米價格指數為100，11月20日上漲到526，同期棉花、棉布、食油、食鹽等價格上漲4倍多。1950年2月，沙市、宜昌、樊城、孝感的幾種主要農副產品及工業品的平均價格比1949年12月上漲124.6%。[5]113

（二）干部數量嚴重短缺，干部供求失衡

完成破舊立新任務需要足夠數量的干部，但當時的干部數量遠遠不能滿足形勢發展的需要。“干部數量少、質量低、骨干太少，大部分水平不高。”[6]1949年湖北省委成立之初，全省只有地方脫產干部8995人（區以上機關）。[7]107至同年11月，隨著鄂西南戰役的勝利，湖北境內大規模軍事行動結束，基本實現全境解放，但干部短缺問題依舊嚴峻，“全省干部……尚不及最低需要的一半，還有十余縣無法配備”。[6]干部極為缺乏，影響了地方政權建設，也影響到各項新事業的推進。如黃岡地區的主要骨干干部靠人民解放軍由作戰部隊轉為工作隊，但為數很少，全區脫產干部只有957人。按人口分布狀況，縣以下本應劃分為130個區，但因缺少干部，只設75個區。在政法、工交、財貿、文教等各個系統乃至各行各業，因為干部少，某些工作的展開和某些事業的發展受到很大影響。[2]35

（三）干部質量普遍不高

面對錯綜復雜的形勢，湖北急需大批能有效應對新挑戰、完成新使命的干部。而當時干部不僅數量有限，質量也不盡如人意。主要表現在三個方面。

第一，文化程度低。根據1950年12月中共湖北省委組織部對全省52383名干部文化程度的統計，文盲稍識字的干部占比達11.9%，小學文化程度的占30.05%，中學文化程度的占51.8%，大學文化程度的占6.13%。[8]全省干部中文盲和小學文化程度者占比高達41.95%，干部整體文化程度低。

第二，業務能力普遍不強。當時湖北的干部分兩種：一種是骨干干部，即南下干部、堅持干部、地下黨干部及隱蔽歸來的干部；一種是發展干部和利用之舊人員。[9]486骨干干部中大量外來干部不熟悉湖北地情，新干部工作經驗不足。“我們的干部多是北方‘侉子’，我們有本地干部，是革大學生，他們熱情很高，但他們才開始工作，有點像劉姥姥進大觀園。”[10]9部分干部還存在政治思想問題。“骨干干部3000余，僅占干部總數16%強，其中部分干部政治水平低、作風不純、思想問題多。”“新干部中約有4000左右復掉干部（指新四軍第五師復員掉隊干部——引者注）……其政治問題仍未解決。2000左右的舊職員未經過集中教育。近4000學生知識分子干部，多數只受過短期訓練，尚未得到實際的鍛煉和改造。”[6]

第三，工作作風問題較為嚴重。1949年8月27日，中共湖北省委書記李先念在省第一次代表會議上的講話中，批評了對干部特別是區鄉干部作風問題嚴重性認識不足的現象。“浠水一個區竟打了一百多人……黃安縣一個區，處罰一個人時，把他放在牛欄中讓蚊子咬……有的干部還與土匪建立‘統一戰線’。對這些嚴重問題，熟視無睹，難道還不危險嗎？”[1]71950年5月20日，李先念在湖北省委召開的地委書記聯席會議上指出：“至于基層干部，的確很苦，但是命令主義、不講方法方式，則是相當嚴重的。亂打亂殺糾正過來，然而變相肉刑，侵犯中農的事件也很嚴重。”“長此以往，我們黨的威信就要降低，工作就要受到不可估量的損失。”[1]685月29日，他再次強調：“再重新談幾個老問題，提請各級干部注意。當前，亂扣、變相肉刑、侵犯中農利益、農會不純、大吃大喝、貪污果實、掛上招牌‘農會重地，閑人免進’等，不是個別現象，而是較普遍的問題。”“工作隊中的干部，區級同志，特別是鄉村干部的作風惡劣也是嚴重得很。各縣要利用總結工作的機會，明確指出以上問題的嚴重性。”[1]72

二、確立干部培訓方針政策

為解決干部問題，中共湖北省委把培養造就大批優秀干部作為一項重大戰略任務，明確干部工作路線和培訓方針，制訂并適時調整干部培訓計劃。

（一）明確干部工作路線和培訓方針

干部工作路線和方針是干部工作的根本準則。1949年11月，中共湖北省委發出《關于加強培養訓練干部的指示》，初步明確了干部工作的路線、方針和培訓對象。第一，明確了以老干部為骨干、團結青年知識分子、發動并提拔工農積極分子的干部路線。“全黨須清楚地認識我們的干部路線應是以我們的老干部（南下干部與堅持干部）為骨干，團結領導青年學生革命知識分子，去發動廣大的工人、農民群眾，將其優秀的積極分子提拔成為干部，提拔到領導地位。”第二，提出了大量培養提拔以工農干部為主的新干部、繼續培訓提拔知識分子青年學生為新骨干、訓練復掉人員和舊職員并清洗不合格干部的階段性干部培訓方針。“今后八個月（至明年秋前）的方針一般地應以大量培養提拔新干部特別是工農干部為主，同時繼續訓練培養一批知識分子青年學生，并培養提拔一定數量的新骨干，將復掉人員和舊職員訓練一遍，將混入的投機異己特務分子清洗出去。”第三，同時提出了干部培訓的重點對象及其轉移問題。“總的步驟對青年學生知識分子的吸收和訓練，目前仍不可放松，但達相當數量時應即暫時緊縮或停止，迅速轉移重點加強訓練農民積極分子和工人積極分子，并輪訓在職干部。”[6]

從1950年春夏開始，湖北省的干部培訓方針和培訓對象有以下兩點明顯變化。

一是不僅強調培訓新干部，而且重視鞏固提高已有干部。1950年的全省干部培訓計劃強調：“我們需有計劃地大量培養訓練新干部，提高在職干部，為土改和加強財經、公安工作而準備干部，同時還要整頓干部，有的還須清洗。”[11]1950年6月，鑒于全省35000名干部中新干部占多數，且經驗少、素質差，老干部中又存在官僚主義和命令主義現象，省委確定今后干部工作方針，至少在一個短時間內不是發展，而是鞏固提高，把各級機構建立和充實起來。[7]107-108與此要求相適應，1951年6月至1952年的干部培訓計劃強調“必須切實注意教育提高原有干部，更積極地大量培養訓練新干部”。[12]

二是強調培訓新干部的重心在農民干部。為了給土地改革及土改復查儲備干部，湖北省委強調培訓新干部的重心在農民干部，“大量培養訓練新干部（農民干部為主）”，[11]“及時地抓緊大批地培養與提拔農民積極分子，作為農村的基層干部，以改造建立健全農村的基層組織，是當前組織建設的最重要任務之一”。[13]1951—1952年的干部培訓計劃亦強調在大力培養、訓練新干部時，“首先要特別注意培訓農民干部”。[12]

由上可見：其一，湖北省干部培訓的對象主要由三個部分構成，即老干部、新提拔的工農干部、青年學生知識分子干部；其二，為給即將開展的土地改革做準備，從1950年春夏開始，干部吸收、培訓的重點由青年學生知識分子轉向農民干部；其三，湖北在干部工作推進過程中，并非盲目地一味擴充干部數量，而是堅持干部的發展與鞏固提高并重、數量擴充與質量提升并重。

（二）適時調整干部培訓計劃

干部工作路線和培訓方針明確了要建立一支什么樣的干部隊伍。但培養訓練多少干部才符合事業發展需要？對此，湖北省有一個逐步探索、調整的過程。這一過程大致以1950年3—4月為界。

1949年湖北省干部培訓計劃的特點是規劃干部培訓大致總人數，各地在人數分配上大體均衡。1949年8月，中共湖北省委在召開第一次代表會議時提出，計劃在1年內，全省訓練青年學生1.2萬人，訓練脫離生產的農民干部1萬人。[7]107到11月，隨著湖北全境基本解放，各項事業的推進需要更多干部，計劃的干部培訓規模大幅增加，“總的要求至明年8月底，全省培養2萬新干部，提拔6000至7000的新骨干，將6000左右的復掉干部和舊職員審查訓練一遍，把隊伍發展到35000至40000”。不過，由于政權初建時期各地干部配備標準不統一、工作進展不平衡以及缺乏完整的統計數據等，各地不僅干部數量差異較大，如“孝感地委已有干部5000，荊州已有4000，其他地委則不過二三千人”，而且對于究竟需要多少干部以及需要哪些類型的干部，實際上并不清楚。鑒于此，省委組織部要求“各地委需要把自己的隊伍按級分類點數，并不斷研究情況的發展變化，采取需要什么訓什么、能訓什么訓什么、需要多少訓多少的具體方針”。在各地培訓人數的安排上，各專署、縣堅持大致平均分配的原則。如計劃到1950年8月底全省培養2萬名新干部，其中農民干部1萬名（每縣平均提拔200名，按50個縣計）；計劃訓練的9000名知識分子中，大冶、黃岡、孝感、沔陽（今仙桃市）、荊州、襄陽地委各300人，宜昌、恩施各500人；提拔新的農民骨干3000人，每個地委300至400人；提拔新的知識分子骨干3000人，每個地委300至400人。[6]

自1950年3—4月起，湖北省制定的干部培訓計劃從宏觀、抽象轉向細致、具體。變化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開始按照編制確定干部編制缺額和編外缺額，并結合實際需要制訂干部培訓計劃，確定培訓規模；二是對參訓干部的工作/行業屬性甚至行政級別作出更為清晰的規定。

1950年3月，政務院發布《關于統一全國各級人民政府黨派群眾團體員額暫行編制（草案）》，明確規定從大行政區到區公所各級人民政府及黨派、群眾團體的員額編制。根據政務院的編制草案，湖北省1950年全省干部應有編制36423人，黨務、群工、政權、財經、公安等五大系統的干部實有編制27539人、編制缺額8884人，加上貿易部門、銀行、土改工作隊編外缺額分別為2500人、2000人、1萬人，干部編制內缺額和編制外缺額總共為23384人。根據上述情況，湖北省1950年擬培訓包括農民積極分子在內的土改干部2.5萬人，通過抽調、培訓等方式增加財經干部7000人、公安干部2600人；[11]計劃從1951年6月到1952年底，全省訓練3500人左右（區書、區組、區宣及地、市、縣委之組織員等1500人，財經骨干干部2000人），地委訓練1.5萬人左右（內準區委組織委員、宣傳委員800人，區委組織員、宣傳員2500人，其他區級2000至3000人，一般區干部8000到1萬人）。[12]

三、完善干部培訓體系

為了解決如何培訓的問題，湖北省初步構建了從省、專署到市、縣逐級培訓，分工明確的干部培訓體系，并通過開辦干部學校、短期訓練班、干部業余文化補習學校（班）等多種方式培訓干部。

（一）創辦干部學校，打造干部培訓的正規軍

干部學校是干部培訓的正規渠道。湖北省的干部學校由省委、各地委和市委創辦，包括湖北人民革命大學（以下簡稱“湖北革大”）、湖北省財經干部學校、荊州革命干部學校、沙市革命干校、宜昌市行政干部學校等。這些學校通過開展3—10個月的思想政治教育和業務培訓培養干部，其辦學特色在湖北革大、省財經干部學校的辦學實踐中得到了鮮明的體現。

湖北革大是由中共湖北省委、省人民政府于1949年6月創辦的“抗大”式革命干校。在招收對象上，該校大量吸收青年知識分子，學員文化程度一般為初、高中畢業（前者較多），間有大學畢業肄業者。除由國立湖北師范學院、湖北省立武昌第一女子師范學校保送者外，均經考試入學。[14]561在教學內容上，湖北革大堅持以政治教育和思想改造為主、結合基本的業務知識培訓的原則，先后開設的課程主要有第一、二期的中國革命史、科學社會觀、新民主主義論、中共介紹、農民土地問題等；第三期的政治課（社會發展史、中國革命基本問題）和業務課（統計、會計）；第四期的歷史唯物主義基本原理、中國革命基本問題。湖北革大先后舉辦了四期，共培訓學員15613人。[15]391此外，創辦于1949年12月的湖北省財經干部學校主要培養財經專業干部，其教學內容包括政治教育和財經業務培訓。該校的業務教學緊密聯系財經部門的實際，講授最基本的業務原理，必備的業務知識和當時的政策、制度、規章，使學員掌握所需的業務本領，成為合格的財經干部。[15]391

（二）開辦短期訓練班，增強干部培訓的輻射力

由于干部學校的數量和容量有限，更為靈活的臨時性短期訓練班大量涌現，“區縣培養干部最集中的方式還是舉辦訓練班”。[16]關于其具體情形，以1950年夏秋間湖北省大規模開辦的短期訓練班為例，或可窺知全貌。

1950年6—9月，湖北省各地委、縣委在省委統一計劃之下普遍舉辦了訓練班。這些訓練班有如下鮮明特點：第一，培訓規模大，參訓人數多。1950年6—9月僅3個多月，參訓人數達39706人，超過了全省1950年培養訓練干部計劃人數。第二，培訓對象以農民積極分子、學生知識分子和區鄉級在職干部（不包括復掉干部）為主體。在參加培訓的39706人中，在職干部（不包括復掉人員）共計8138人（縣委級243人、區一級和鄉級7895人），普通人員30631人（包括普通黨員60人、青年團員227人、積極農民21944人、學生知識分子8000人、舊職員400人），復掉人員937人，參與培訓的積極農民、學生知識分子和區鄉在職干部總數達37839人，占參訓總人數的95.3%。第三，培訓內容多聚焦于與實際工作聯系緊密的思想作風和政策等兩三個主題，“每期訓練班中只能抓緊解決當前與工作密切相關的最主要的思想和政策問題”，比如某次訓練“側重清算政策思想的‘左’的偏向和作風上的命令主義，學習領會土改政策中的保存富農經濟”。第四，最主要的培訓方法是整風的方法，亦即總結工作的方法，算賬摸底、典型對比、查后果、比得失、找根源、尋對策。[17]

與干部學校相比，地委、縣委普遍開辦的此種臨時性的短期訓練班，因參訓人數眾多，輻射面更廣；因學習時間有限，各地委訓練班每期“訓練時間以一個月至一個半月為宜”，各縣委訓練班“一期以半月左右為宜”，[11]區鄉干部水平又低，訓練班聚焦于兩三個主題更易取得成效；培訓方法靈活，培訓內容緊密聯系參訓者的工作實際，而非抽象地講理論講政策。開辦培訓班培訓工農積極分子、青年知識分子以及部分干部，并予以逐層提拔，成為新中國建立初期錄用和培養干部的重要方式。

（三）開展業余文化培訓，夯實干部培訓的基本面

干部業余文化培訓主要著眼于提高廣大干部和工農積極分子的文化素質。1949—1952年，業余文化培訓形式主要有四種，其中前三種的培訓對象既包括干部，也包括普通工農群眾。

一是工農業余補習學校（班）。1950年3月，工農業余文化補習開始在湖北全省實施，其時即有大批干部參加學習。據當年6月不完全統計，省、專署、縣共舉辦工農業余補習學校1704校（班），有學員62261人。[18]7161950年下半年，農民、工人和干部的文化補習教育分別轉向冬學掃盲、職工業余文化學校、干部業余文化補習學校。

二是冬學和民校，這是新中國成立初期開展掃盲運動時采用的最普遍的學習形式。冬學是利用秋收后到第二年春耕前的農閑時間組織群眾識字學文化的季節性掃盲形式。“冬學教育的對象應以鄉村干部、積極分子（黨團員、民兵及生產模范）為主，次為有組織的青年男女，在條件許可下，照顧一般農民。”[15]365，364民校在冬學掃盲的基礎上繼續進行掃盲教學，并對脫盲學員進行鞏固提高，是組織農民常年參加學習的民辦業余學校，包括半日學校、早學、午學、夜校、識字班等。1950年湖北全省農村冬學學員為120萬人，1951年增至2008421人，至1952年5月其中有1684999人轉入常年民校學習。[19]38

三是職工業余文化補習學校（班），其主要任務是掃除文盲，同時根據不同對象的不同水平，施以文化科學、時事政策教育。學習對象以產業工人為重點，其次為行業工人和商店店員。1950—1952年，湖北全省參加職工業余學校學習的人數依年次為44910人、31074人和33400人。[15]375

四是專門針對干部開辦的干部業余文化補習學校（班），其主旨是更好地推動在職工農干部開展業余文化學習。1950年4月，湖北省教育廳開辦了第一所干部業余文化補習學校——省直機關工農干部業余文化補習學校，設初、中、高級3班，開設相當于小學及初中一年級程度的國語、算術、歷史、地理、博物、音樂、俄文等課。三個月一期，高級班畢業后升入工農中學，初、中級班畢業后按級上升。[15]392其后，各專署、市、縣相繼開辦干部業余文化補習學校。此外，還有縣辦的鄉干部脫產掃盲班。據統計，1950年，湖北全省開辦的干部業余文化補習學校共有7所，開班24個，學員1929人。1951年，補習學校增至35所，學員3760人。1952年，學校增至37所，開班89個，學員3863人。[18]717

四、干部培訓工作成效

在1949—1952年短短三年時間內，湖北在干部培訓的理論和實踐方面不斷探索，不僅有效緩解了“干部荒”的問題，而且推進了各項實際工作，取得了切實的成效。這集中表現在以下兩個方面。

（一）提升了干部素質，增強了黨的執政能力

對于新中國成立初期的湖北而言，干部培訓是干部隊伍建設的核心手段。通過多途徑培訓以及結合各項運動的實踐鍛煉，湖北的干部數量快速增長。1949年湖北省委成立初期，全省只有地方脫產干部8995人（區以上機關）。到1950年6月，全省干部發展到3.5萬人，其中參加工作1年左右的新干部占4/5。[7]1071949年5月至1950年12月間訓練干部總數為89021人。[8]1951年6月，全省有黨和非黨干部共約5.5萬人（軍隊干部除外）。武漢解放前參加工作的干部約1萬人，解放后參加工作的干部約4.5萬人（其中工農干部約1.5萬人，青年學生及知識分子干部約2.5萬人，留用人員約5000人）。[12]至1952年10月，全省共有干部110667人（缺隨縣），其中省級干部13人，地級干部260人，縣級干部1736人，區級干部9311人，一般干部99344人。至此，全省縣級干部的問題已基本解決。[7]109

與干部培訓相伴隨的，是干部隊伍的整體質量得到了改善。這體現在以下兩個方面。

其一，干部平均文化素質得到改善。培訓、錄用青年學生及知識分子進入干部隊伍，成為新中國成立初期加強干部隊伍建設的重要途徑。上文提及，1951年6月，武漢解放后全省參加工作的約4.5萬名干部中，青年學生及知識分子干部約有2.5萬人。這些青年學生知識分子干部擴充了干部隊伍的數量，提升了干部隊伍的整體文化素質。經過短期訓練后，他們分期分批投身群眾運動、經受實際斗爭的鍛煉，逐漸成長為各項事業的骨干力量，而且帶動提升了工農干部的文化水平。1952年10月，全省仍有186個區未建立區委。鑒于農村基層干部的成長落后于形勢發展的需要，為加速基層干部的成長，省委發出《關于抽調機關知識分子到農村的指示》，決定從專署和縣企業、機關及革命大學學生中抽調2000名優秀青年知識分子到農村工作，使區級機構工農干部與知識分子干部各占一半，以期知識分子能在實際工作中得到改造，農民干部的文化水平能迅速提高。[7]109

其二，干部整體政治素質得到提升。湖北在擴充干部數量的同時，非常重視干部的思想建設和工作作風建設，將干部培訓與整訓結合起來，一方面始終將加強思想政治教育、改善工作作風視為干部培訓的重要任務，另一方面對干部、黨員開展多次專項整頓。如1949年8月中共湖北省第一次代表會議召開后，各地普遍進行了整頓思想、清理組織的工作。1949年11月地委書記聯席會議召開后，省委主要整頓了政策思想，糾正了亂打亂殺現象。[7]1111950年7—12月，湖北省開展了新中國成立后的第一次大規模的整風運動，全省80%的干部及工作人員約計4.2萬人參加了整風，縣區委及區工作人員均以整風方法經過三四次整頓，并訓練區委委員547人，區一般干部9864人，鄉干部7663人，農民積極分子28560人。[20]2651951—1953年，湖北省又在全省推行了整黨運動。經過整風、整黨，全省黨員干部中存在的官僚主義、命令主義作風有了顯著轉變，干部的思想、政策水平有了較大提高，黨組織得到凈化，黨的執政能力得到加強。

（二）完成了中心工作，推進了社會發展

干部教育培訓不是孤立進行的，而是和黨的中心工作緊密結合在一起的。解放初期，百廢待舉，百業待興。湖北省面臨穩定社會秩序、建立和健全各級政府機構、恢復經濟和發展生產、逐步推進社會改革等繁重任務。為此，中共湖北省委把培養造就大批優秀干部作為一項重大戰略任務來抓，采取了一系列有效措施，培養了大批干部。在省委的領導下和奮斗在各行各業最前線的干部的帶領下，湖北省在1949—1952年短短三年時間內，以農村為重點，兼顧城市，快速實現了社會穩定，恢復了國民經濟，推動了社會的進步和發展。

在農村，湖北省開展清匪反霸、減租減息和土地改革運動，迅速安定了社會秩序，廢除了地主階級封建剝削的土地所有制，解放了農業生產力，加強了基層政權建設。1952年，全省普遍召開了鄉人民代表會議，并代行鄉人民代表大會職權，選舉和組成鄉人民政府委員會，鞏固了農村政權，鄉區劃的變動性亦縮小漸臻固定，1952年底共計建鄉13541個。[21]在城市，沒收官僚資本，建立國營經濟；平抑物價，穩定市場；調整工商業，進行民主改革。此外，還解決了災民和失業人員的救濟問題，統一了財政經濟工作，使工農業生產得到了迅速恢復和發展。1952年底，湖北省工農業總產值比1949年增長50.79%。[5]124

五、經驗啟示

新中國成立初期，湖北省始終堅持黨對干部培訓工作的領導，以本省的具體情況為依據，以干部培訓實效為導向，形成了諸多寶貴的歷史經驗。如堅持培訓政策的方向性與穩定性，強調培訓目的的明確性與現實性，保持培訓方式方法的靈活性與實效性，提升培訓管理的程序性與規范性。這種方向性、明確性、靈活性與規范性的統一，對當今的干部教育培訓工作依然具有重要啟示意義。

（一）始終堅持黨對干部教育培訓工作的領導，確保干部教育培訓的政治方向

干部教育培訓工作是黨委工作的重要組成部分。中共湖北省委自成立起就高度重視對干部培訓工作的領導。“從省委成立，先念同志屢次強調培養干部的重要，并強調必須得力干部主持訓練”，“寧愿其他工作削弱一些，訓練班領導機構要加強”。[17]1949年11月，省委組織部在《關于加強培養訓練干部的指示》中明確提出，各級黨組織要將干部培訓作為基本任務之一，“必須選拔強的干部建立機構負責進行訓練干部的工作并有計劃地進行干部建設與組織建設”。[6]此外，為確保并強化黨對干部培訓工作的領導，1950年6月至1952年6月，湖北省委先后4次召開全省組織工作會議，強調大力訓練干部的重要性、目的性并逐步明確訓練對象、要求、內容、方法等。這些經驗啟示我們，干部教育培訓工作必須始終堅持黨的領導，自覺圍繞中心、服務大局，確保干部教育培訓的政治方向，為完成黨的中心任務提供干部支撐和保證。

（二）始終堅持“德才兼備、以德為先”，明確干部教育培訓目標

明確教育培訓目標是干部教育培訓工作的首要問題。新中國成立初期，各項建設任務繁重，而干部素質參差不齊。在這種情況下，湖北省委圍繞當時最緊迫的任務，把適應履職需要作為干部培訓方向，堅持缺什么補什么，從而使培訓更有針對性、更易取得實效。與此同時，湖北的干部培訓并不唯干部的業務能力是論，而是堅持“德才兼備、以德為先”。這突出地表現在三個方面：一是在培訓班參訓人員的選擇上，堅持政治標準。如1950年，省委組織部要求地委訓練班的訓練“對象指劉鄧大軍南下以來到今年春季運動以前產生之老積極分子”，各縣縣委訓練班“學員對象必須經過春運考驗，經過領導與群眾選拔較有造就者”。[11]到1951年，又指出大力培養、訓練新干部的“最好方法”，是在土改、抗美援朝、鎮反等運動中“發現、培養積極分子，大量吸收加以輪訓”。[12]二是在培訓內容上，堅持政治理論培訓的優先地位，把時事教育、政策教育、改善工作作風等作為培訓的主體內容。如1950年4月15日，省委組織部要求各地委訓練班“訓練基本內容為政策與作風教育附帶進行建黨建團的工作教育”。[11]1951年1月12日，省委要求全省骨干干部和能參加理論學習的新干部都要學習理論，地委級干部在社會發展史、中國革命問題、列寧主義基礎三種課程中自選一種，一年學完。[7]110三是在培訓方式上，將培訓與整訓相結合，既開展干部培訓，又開展多次專項整風、整黨運動。而如何統籌干部業務能力提升與思想政治建設，如何統籌短期工作要求與長期隊伍建設需要，這在當下依舊是應優先考慮的問題。

（三）強調因地制宜，創新干部教育培訓手段

1949—1952年，湖北省各地受師資欠缺、教材不完善、參訓干部整體文化水平偏低且工作繁忙，以及培訓機構、場地、經費不足等多種主客觀因素的制約，很難對干部進行長時間、體系性的培訓。這就要求各地在省委規定的政策框架下，根據實際情況制定培訓方案并采取靈活的培訓方法。湖北省委制定了“需要什么訓什么、能訓什么訓什么、需要多少訓多少”的具體方針，重視地域特性，鼓勵因地制宜，創新培訓方式方法，促進培訓的目的明確性與手段靈活性相統一，進而提升了干部培訓質量。在培訓師資方面，強調就地取材，提高站位，要求“各地委訓練班主要課程，最好地委委員能親自授課”，各縣委訓練班主要課程“最好做到縣委委員親自主持”。[11]在教學手段方面，針對培訓對象的具體情況，采取靈活多樣的教學手段，注重理論聯系實際，使培訓內容能夠更好地入腦入心。在培訓層次方面，根據當地實際情況及受訓干部不同的文化水平、業務范圍、管理層級等，區分不同層級不同類別的培訓，使培訓更容易取得實效。

（四）制訂合理規劃，完善干部教育培訓管理

新中國成立初期，湖北省委就強調對干部培訓進行合理規劃、系統謀劃，逐步完善干部培訓管理。一是嚴格執行干部培訓層級管理。湖北省通過明確各層級的主要任務及職責，層層推進落實，推動干部培訓深入基層。1949年11月，湖北省委組織部作為湖北干部培訓的頂層設計部門，制訂了培訓規劃，提出了明確要求：“大量地輪訓在職干部和工作人員，現在即須有計劃地開始。一般地要求，明年5月底前把所有在職的復掉人員、舊職員全部訓練完畢，隨即正式建立黨校，或黨訓班。”[6]各地委接此指示后，制訂了切實可行的計劃。通過這種由上到下的逐級建設，湖北省干部培訓體系逐漸規范健全。二是逐步規范干部培訓規模管理。湖北省始終根據形勢變化制訂相應的培訓計劃，確定合理的培訓規模，避免了干部培訓的無序擴張和資源浪費。三是不斷優化干部培訓過程管理。通過編寫正式的培訓教材、確立嚴格的學制學時、進行規范的培訓考核等措施，干部培訓過程管理的規范性得以強化，從而有效保證了培訓質量。如1951年春，大冶專署培訓合作社干部，初期學員認為業務知識枯燥無味，舉行了考試評分以后，學員普遍重視起業務知識的學習，效果顯著。[22]

干部教育培訓是建設高素質干部隊伍的先導性、基礎性、戰略性工程。習近平總書記在主持十九屆中央政治局第二十一次集體學習時講話指出：“好干部是選拔出來的，也是培育和管理出來的。要加強干部教育培訓，使廣大干部政治素養、理論水平、專業能力、實踐本領跟上時代發展步伐。”[23]1949—1952年，湖北省通過大規模培訓干部，大幅提升了干部的思想政治素養與業務能力水平，為穩定和鞏固社會秩序、進一步擴大政權基礎、推進各項事業的發展，提供了重要保障。總結新中國成立初期湖北省干部培訓的歷史經驗，發掘蘊含其中的湖北智慧，對于在新時代推進黨的干部教育培訓工作，具有重要的理論與實踐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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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習近平.貫徹落實新時代黨的組織路線 不斷把黨建設得更加堅強有力[J].求是，2020（15）.

[責任編輯 張 華]

Historical Investigation and Experiential Inspiration of Leadership Training in Hubei Province from 1949 to 1952

HUANG Ronghua

（School of Marxism， Wuhan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Wuhan， Hubei 430070）

Abstract： In the early years of the PRC， Hubei Province established a leadership line and training policy， formulated and adjusted leadership training plan and scale timely， and adopted various methods such as opening leadership schools， short-term training programs and amateur cultural tutoring schools （classes） to train officials graded and classified for quickly solving the problem of insufficient quantity and low quality of officials. Through large-scale leadership training， Hubei Province improved the quality of officials， enhanced their governance capacity， completed various central tasks and promoted social development. Meanwhile， Hubei wisdom had been consolidated in the aspects of firmly establishing the direction of leadership training， clarifying its objectives， innovating its methods and improving its management with the accumulation of a set of effective and valuable experience for subsequent leadership training.

Key Words： leadership training in Hubei Province; leadership education; development of officials team; work of leadership; leader-

ship school

收稿日期：2023-12-27

基金項目：本文系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青年項目“中國共產黨黨費制度建設的百年歷程及經驗研究”（項目編號：21CDJ010）、武漢理工大學自主創新基金項目“鄉村振興戰略背景下鄉村文化組織的發展路徑研究”（項目編號：2018VI0045）的階段性成果。

作者簡介：黃榮華，女，湖北武漢人，武漢理工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教授，研究方向為中國現代社會經濟史、中共黨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