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軍：立足現實與未來，重塑專業核心素養

學前教育的高質量邁進與兒童全面和諧發展，離不開一支擁有深厚專業核心素養的幼兒園教師隊伍。然而，當前幼兒園教師隊伍在專業化進程中遭遇的瓶頸不容忽視，不少教師在這一領域的系統知識構建與實踐技能錘煉上顯得力不從心。作為西安文理學院學前教育學科的領航者，蔡軍洞察到問題的核心，致力于構建一套科學、系統的幼兒園教師專業核心素養模型，并開辟出“駐園式”人才培養新路徑，力求為更多幼兒園教師點亮專業成長的明燈，引領他們在提升自我、服務兒童的道路上不斷前行。

“能教”并不一定“善教”“樂教”

◎《教育家》：2023年，您出版了《幼兒園教師專業核心素養研究》一書，旨在探討幼兒園教師專業核心素養模型的生成機制和培育路徑。您希望通過此書傳達給一線教師哪些核心信息？

蔡軍：在二十余年學前教育專業的從教生涯中，我有幾個基本問題始終沒有得到答案：幼兒園教師應該具備哪些關鍵素養，其成長到底有沒有規律。從個體層面來說，一個人在有限的生命周期和職業生涯中，必須獲得關鍵、核心的品質與能力，方能適應和迎接個體終身學習和社會永續發展的挑戰；從組織層面來說，快速復制和傳承專家型教師的核心素養，可以有效提高幼兒園教師的崗位勝任力。因此，很有必要通過科學的方法系統揭示幼兒園教師成長的規律性，這種規律性在現象上表現為“什么樣的人可以成長為優秀幼兒園教師”，在本質上表現為“具備什么樣的品格和關鍵能力可以成長為優秀幼兒園教師”。對這一問題的反思和追問，構成了此次研究的邏輯起點和問題空間，也是我撰寫此書的初衷。

通過這本書，我想給一線教師傳達三個信息。第一，揭示幼兒園教師專業核心素養的內容結構，即決定教師崗位任務完成效果的關鍵少數素養是哪些，讓教師專業成長的目標更清晰、更有效。第二，揭示幼兒園教師專業核心素養的生成機制，即專業核心素養內部相關要素的結構關系及運行方式，讓教師知道決定專業核心素養生成的重要影響因素有哪些。第三，探索幼兒園教師專業核心素養的培育路徑，讓教師在教育實踐中把握在職成長的契機，激發本體意識和專業自覺，實現專業核心素養的建構與專業可持續發展的共生共促。

◎《教育家》：您認為，當前幼兒園教師在專業核心素養方面面臨的挑戰有哪些？這些挑戰如何影響教師隊伍建設的整體質量？

蔡軍：幼兒園教師專業核心素養區別于公民的公共素養（基礎性素養）和教師的一般職業素養（職業性素養），特指與幼兒園教師崗位需求高度匹配、滿足個體職業發展、促進兒童身心發展、適應社會變革發展需要的高階專業的必備品格與關鍵能力。

當前幼兒園教師的專業核心素養面臨兩方面挑戰：一是陷入傳統的技藝導向陷阱，特別是藝術技能，因其相對的外顯性、易測評性和較強的區分度，成為“幼兒園教師職業標志性的特殊能力”，受到普遍追捧；二是陷入空泛的理論導向陷阱，忽略了幼兒園教師職業的實踐性，一味通過追求理論知識改變自身職業形象。這兩方面的挑戰概括起來就是傳統知識能力觀影響下的素養結構理論，更多回答了“能教”的問題，但“能教”并不一定“善教”“樂教”。在對幼兒園教師進行評價的過程中，如果過分強調專業知識和專業能力，不能把堅持兒童立場、堅守職業信念的教師遴選并甄別出來，那就不利于我們建設一支高素質善保教的幼兒園教師隊伍。

◎《教育家》：您在書中運用德爾菲法等方法建構了由“兒童立場”“職業信念”“專業知能”3個維度，“理解兒童”“恪守師德”“實踐智慧”等12個核心指標所構成的幼兒園教師專業核心素養模型。從實踐層面來看，這些模型為提升教師核心素養提供了哪些具體可行的解決方案或建議？

蔡軍：該模型為幼兒園教師設計了一個全職業生涯的專業核心素養培育框架。核心素養的培育是一個持續終身的過程，幼兒園教師專業核心素養也將貫穿其職業生涯的全過程。

一是學前師范教育的改革與創新。教師既要在職業場域不斷發展核心素養，又要在學校場域培育核心素養。要重構“基于專業核心素養”的高校學前教育專業育人目標及相應課程體系，比如加強實踐類課程建設、合理調整藝術類課程的定位和比例等；以課堂教學創新全面推動專業核心素養落地，比如開展小組合作項目工作、有組織的課堂討論、“基于現場”的教學模式等。

二是在職教育的改進與變革。在學校接受正規系統的教育，只是人生受教育的一個階段，學校教育只是提供了日后繼續通過內外環境互動建構核心素養的基礎，幼兒園教師專業核心素養需要在職場的檢驗與磨合、與社會環境的互動中不斷更新。比如探索“回流教育”，促進素養回流重塑；加強在職培訓，深化園本教研。

三是專業發展共同體的共建與共享。從構成來說，高質量的學前教育絕不是幼兒園和教師可以直接決定的，還需要家庭、社區甚至政府等利益相關方的積極參與，其中幼兒園教師是主體；從建設內容來說，立足于幼兒園教師群體之間的專業經驗、專業反思、專業生活史、個人生活史等方面的分享與對話；從學習形式來說，探索實施同伴互助、知識分享、課例研究等表現性和互動性的學習形式。

在“駐園式”人才培養中打出“組合拳”

◎《教育家》：西安文理學院探索出“駐園式”學前教育人才培養方式，即在幼兒園里“辦大學”。提出這種改革和人才培養方式的目的是什么？在“駐園式”培養過程中，高校教師如何在幼兒園中有效觀察和指導學生，以在真實場域中促進理論知識與實踐經驗的深度融合？

蔡軍：之所以提出學前教育師范生的“駐園”培養，主要是針對幼兒園教師職前階段“重理論輕實踐”、職后階段“重實踐輕理論”、職后與職前相脫節而導致的專業發展滯緩等問題。在職前駐園培養階段，我們的課程大體可以分為三類。第一類是理論類課程，采用模擬駐園；第二類是教學法類課程，采用主要駐園；第三類是實踐類課程，采用全程駐園。其中，全程駐園主要涉及見習、實習、研習及畢業論文等綜合實踐類課程。以實習工作為例，我們遴選建設了一批“校—政—園”一體化的高質量“駐園”基地，科學設計實習方案，將師德養成、知識檢驗、能力鍛煉、職業認同等教育有機整合，同時充分發揮高校教師與實踐導師的雙導師指導作用，讓學生全程在真實的教育情境中提升專業核心素養，而后“校—園”雙方共同參與實習評價考核及總結工作。

學生“駐園”期間，高校教師和幼兒園教師共同實施教學，高校教師深入幼兒園一線，提升實踐智慧和指導實踐教學的能力；園所優秀教師進入高校課堂，向學生直接傳授一線的鮮活經驗，指導學生面對真實兒童組織教學。以學院接管的西安市雁塔區第七幼兒園為例，《幼兒園環境創設》《幼兒玩教具制作》及五大領域教學法等很多課程搬到了幼兒園。一些教師深入幼兒園掛職鍛煉，擔任課程顧問、園所發展顧問等，與幼兒園教師合作申報科研項目，再將科研成果應用到幼兒園，最終還是回歸到人才培養的主業上，讓學生受益。比如，高校教師帶領學生到幼兒園，和幼兒在大自然以及社會的互動中，親身觀察與體驗，從而獲得知識與經驗。

◎《教育家》：近年來，隨著幼兒園自主游戲的探索日益深入，學院決定開設一門獨立的課程“幼兒園游戲”。為何開設這門課程？它的教學目標是怎樣的？

蔡軍：游戲是幼兒的生活方式和學習方式。《幼兒園教育指導綱要（試行）》《3-6歲兒童學習與發展指南》中都明確了：幼兒園以游戲為基本活動。掌握游戲基本理論、游戲設計和開發的基本方法、組織游戲活動、觀察和評價游戲等基本能力已經成為一名幼兒園教師必備的專業能力和核心素養。我校學前教育專業不僅開設了專門的“幼兒園游戲”課程，還將其納入專業核心課程范疇。

我們設立了三方面的課程目標。一是價值目標，即理解游戲對于兒童各領域學習與全面發展的意義，游戲與其他課程之間的邏輯關系，樹立正確的游戲觀、兒童觀和教育觀。二是知識目標，即掌握基本的游戲理論、游戲環境，玩具材料選擇的基本要求與方法，掌握游戲組織、實施和評價等基本方法。三是能力目標，即具備設計、開發游戲的能力，能夠完整組織、實施游戲活動，可以通過科學的方法觀察和評價幼兒的游戲。

國際視野要立足學前教育的現實與未來

◎《教育家》：在職前培養的課程體系中，對幼兒的觀察和分析能力往往是幼兒園教師的薄弱環節，部分教師在此方面的系統學習和實踐演練均顯不足。如何從源頭上打好專業基礎，有效提升幼兒園教師的崗位勝任力？

蔡軍：一是強化理論。在學前教育專業課程體系中，開設“學前心理學”“教育測量與評價”“學前教育科研方法”等相關選修課程，為學生學習“兒童行為觀察和分析”課程奠定堅實理論基礎。

二是資源建構。建立在線資源庫，提供豐富的幼兒行為觀察案例、教學視頻、文獻資料等，供學生自主學習和參考。利用在線教育平臺，提供豐富的課程資源，方便教師隨時隨地進行自主學習。

三是駐園實踐。充分發揮“駐園式”人才培養模式的優勢，讓學生在真實的教育場域中觀察幼兒行為，記錄并分析幼兒。在駐園過程中，要求學生定期完成一定時長的幼兒觀察任務，并撰寫觀察報告，通過實戰提升觀察和分析能力。

四是強化技術支持。教授學生使用專業的觀察軟件，如電子觀察記錄表、心理行為量表、數據分析工具等，提高觀察統計的科學性及數據處理的效率和準確性。

◎《教育家》：面對不斷變化的教育環境，您認為未來學前教育人才培養的趨勢是什么？幼兒園教師應如何適應這些變化并持續增強自身的專業素養和適應能力？

蔡軍：在人口結構和規模轉型、師范專業結構調整，以及學前教育強國建設的時代背景下，學前教育專業人才培養面臨著新的機遇和挑戰。

課程多元化。課程是專業的核心單元。在傳統專業知識、專業能力、專業理念與師德的基礎要求之上，多元化的課程將拓展到國際文化、創新素養等培育上來。學生需要通過多元化的課程來培養和樹立多元化的思維，以便為未來職業的可持續發展打好基礎，應對多元文化的沖擊及社會環境變革的挑戰。

素養專業化。學前教育專業人才培養除了要注重學生保教實踐能力的培養，還要注重樹立學生的兒童立場，堅定學生的從教信念，培育學生在教育實踐中解決復雜問題的高階能力。比如，“守恒”概念是兒童認知發展過程中的重要科學概念，教師應能通過專業性的觀察和分析，理解、回應并有效支持不同年齡階段兒童的液體守恒、數量守恒、長度守恒、質量守恒意識的發展，促進兒童科學概念的萌芽和科學意識的萌發。這歸根結底就是要以幼兒園教師專業核心素養為學前師范教育的育人目標。

視野國際化。學前教育強國是教育強國的重要構成。學前教育強國要求未來的幼兒園教師要具備國際視野，但國際視野不意味著完全照搬國外，而是要立足我國學前教育的現實與未來。因此，我們應在傳承“活教育”“行為課程”等中國傳統課程理論基礎上，以《綱要》《指南》為遵循，借鑒學習國際學前教育課程體系中的優秀經驗，構建具有世界眼光、中國特色的高質量課程體系，進而培養一大批具備專業核心素養的優秀幼兒園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