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能源部國家實驗室指導研發計劃基金的特征與啟示

【摘要】實驗室指導研發（LDRD）計劃是美國能源部長期實施的一項國家層面的重要科技創新基金資助計劃，由該計劃資助的科技創新活動有力推動了美國科技創新發展。本文對美國近年相關政府文件、國家實驗室年報等資料進行研究，分析了LDRD計劃基金的管理規范、資助渠道、績效評估等方面特征，并將其與我國國家級實驗室開放基金進行了對比。研究結果顯示LDRD計劃基金已形成相對較為完備的基金管理體系，同時也有著更為精細化的管理粒度，在政策引導、運行方式、過程監管、評審評估等方面特征值得我國相關科研機構及其管理部門參考和借鑒。

【關鍵詞】實驗室指導研發計劃|國家實驗室|開放基金

1991年，美國國會授權一批能源部（Department of Energy，DOE）所屬的GOCO（即“政府所有，承包商經營”）國家實驗室設立實驗室指導研發（LDRD）計劃基金。在隨后的二十多年中，能源部根據LDRD計劃具體實施情況，相繼修訂相關法令，對該計劃的投資方向、資助比率等內容作出調整[1]。如今，LDRD計劃基金已形成較為完備的基金管理制度體系，很好地支撐了美國國家實驗室建設，有力推動了美國國家科技創新發展。

面對當前全球科技創新發展新形勢，我國亦將國家級實驗室的建設發展提升至國家戰略高度，“十四五”規劃指出要“推進國家實驗室建設，組建國家重點實驗室體系，強化國家戰略科技力量”[2]，2022年1月1日頒布的科學技術進步法進一步明確要“建立健全以國家實驗室為引領、全國重點實驗室為支撐的實驗室體系”。對應于美國LDRD計劃基金，在我國當前的國家級實驗室體系中，支持科研創新工作的主要資助渠道為國家（國防）重點實驗室（或創新中心）設立的開放基金，這類基金經費一般源于實驗室上級管理部門向實驗室核撥的相關經費，科研單位通過申報開放基金指南項目獲得資助機會。從設立目標來看，這一類基金與美國LDRD計劃基金都是為支持基金申報者開展具有一定自主性的科研活動，從而支撐實驗室建設乃至國家戰略科技力量的發展。在具體實施層面，美國LDRD計劃基金的支持政策、運行模式、評估方式等均已趨于完善，相關特征值得我們參考和借鑒。

近年來，國內學術界不乏學者針對美國LDRD計劃以及實驗室建設等內容開展研究。杜靜玲等[3]對LDRD計劃的發展歷程、經費來源等進行了詳細解讀，評價了其實施效果。魏建國[4]對相關國家實驗室建設模式進行了介紹，給出了我國依托高水平大學建設國家實驗室的工作思路。周波等[5]以LDRD項目年報數據為例，對DOE所屬國家實驗室LDRD項目中的核反應堆領域相關科研活動進行了分析。然而，當前少有學者圍繞LDRD計劃基金特征及其與國內同類型基金的對比特色開展研究，本文將通過深入研究美國近年相關政府文件、國家實驗室年報等資料，全面分析美國LDRD計劃基金特征，并將相關內容與我國國家級實驗室的開放基金進行比較，以期相關研究內容能夠對完善我國國家級實驗室體系有所啟示。

一、LDRD計劃設立目標

根據美國能源部LDRD計劃最新法令[6]，LDRD計劃主要有五大目標：一是通過賦予實驗室在科技研究方面的自主權；二是促進對科技前沿領域的探索；三是提升解決能源部或國家核安全局（能源部所屬半獨立機構）當前與未來重大科技任務的能力；四是打造研發領域新概念、新方法的試驗田；五是支持高風險但同時具有高潛在價值的科技研發活動。LDRD計劃設立目標涉及內容十分全面，涵蓋從基礎研究、前沿探索，到科技任務攻關，以及科技應用試驗的科技創新鏈條全部方面，并且對科研人員的試錯性工作也有很好的包容性。

能源部阿貢國家實驗早在1993財年LDRD計劃實施年度報告中同樣詳述了LDRD計劃的實施目的，即鼓勵新概念（包含創新性的科學思維、技術方法、發明創造等）的發展，加強實驗室的研發能力，進一步發展實驗室戰略計劃，建立工程“原理性驗證”，評估未來設施可行性，開發儀器原型、方法或系統，在基礎科學中獲得新發現[7]。美國信息技術與創新基金會和美國傳統基金會援引美國審計總署和部分實驗室報告指出“LDRD計劃是為滿足當前需求和迎接未來挑戰而培育優秀科學技術的最重要的單一資源”，“在支持科學前沿研究方面非常成功，為核心任務提供了新概念，并創造了令人振奮的研究環境，吸引了杰出青年人才”。

可見，美國LDRD計劃設立目標非常明確，核心是鼓勵基礎性、創新性、前沿性研究，具有明顯基金特征，該計劃實施已超過30年，足見其持續性和穩定性。

二、LDRD計劃基金管理規范

（一）管理要求

LDRD計劃最新法令明確了LDRD計劃基金資助項目（以下簡稱LDRD計劃項目）執行過程中的要求。在項目研究內容方面，LDRD計劃項目應與美國能源部/國家核安全局任務前沿科技方向匹配，并至少具備以下特點之一：

1.對科學或技術問題有關假設、概念或創新方法的深入研究；

2.用于“原理驗證”或新科學思想、技術概念、儀器設備效用初期定義方面的實驗與分析；

3.關于實驗設施或儀器設備的概念性和預先性技術分析。

LDRD計劃項目通常實施周期不超過36個月；在項目啟動前，以及項目實施過程中的每一個財年節點，能源部與國家核安全局必須就項目后續執行與否達成一致。

實驗室LDRD計劃項目資助金額不得超過國會通過的法令所授權的實驗室年度運營經費與資產設備費總和的固定上限比率（LDRD計劃最新法令要求上限為6%）；LDRD計劃項目開支須在基金下撥的同一財年產生；LDRD計劃項目基金不得作為國會或政府部門已設置資助上限的任何其他項目的資金補充，不能用于資助能源部/國家核安全局或實驗室用戶已經資助的項目，亦不能用于資助條件建設項目等一些禁止項。

（二）人員職責

科學辦公室主任：與監督秘書官配合工作，周期性審議法令內容，明確貫徹法令要求的指導方針，建立一套評判LDRD計劃成效的方法。

監督秘書官：對實驗室LDRD活動總體情況進行監督，按年核批實驗室LDRD規劃和資助標準，在駐地辦公室主管幫助下按年評審實驗室LDRD計劃項目，根據需求整理向國會遞呈的有關報告。

駐地辦公室主管：輔助監督秘書官評審LDRD計劃項目，就實驗室LDRD計劃和有關資助金額向監督秘書官提供建議，在監督秘書官書面批準下正式授權LDRD計劃項目，按年書面批復實驗室的LDRD累計經費是否與法令要求一致。

實驗室承運商：建立和維護一套確保LDRD計劃項目滿足相關需求的管理系統；建立一套遴選LDRD計劃項目、突出創新科技活動杰出性的評審準則；向監督秘書官/國家安全局副局長上報年度LDRD規劃以期獲得資助批復；承擔LDRD計劃項目業務與技術方面的評審工作；負責LDRD項目延期申請；按年向能源部/國家核安全局駐地辦公室主管遞交LDRD計劃項目的數據表單。

三、典型GOCO實驗室的LDRD計劃基金設置

（一）橡樹嶺國家實驗室

橡樹嶺國家實驗室（ORNL）設立了主任基金、種子基金、戰略引才基金、杰出員工基金四種互為補充的基金類型，如表1所示：

（二）阿貢國家實驗室

阿貢國家實驗室同樣設立了四項基金：

主任合作基金支持與伙伴機構的協同研究工作，一般其所資助的是通過協作方式遴選出的體量較小的項目。

提名基金旨在支持卓越的青年科學家和工程師開展科學和工程方面的研究。該基金資助對象一般與阿貢實驗室贊助人（資深研究人員）協同，一起開展面向新領域前沿科技或提升現有科技的研究工作。

創新基金全方位資助由科學家發起的與美國能源部任務相關的科學和工程領域研究提案，為研發人員在實驗室主要重點領域外開展創新研究提供了途徑。

快速支持基金為研發人員提供短期研究途徑，也為研發人員在制定詳細技術方案之前開展探索性研究提供了一種手段，該計劃資助的項目最長期限為一年。

（三）特征分析

能源部所屬的其他國家實驗室也針對LDRD計劃項目設置了各自的基金資助渠道，但通過以上兩個國家實驗室的情況可以看出，LDRD計劃基金總體具有以下特征：一是實驗室基金類型聚焦實驗室主要研究領域，突出創新性和創造性；二是設置“人才”類基金，吸引高層次人才服務實驗室發展；三是設置“種子”基金，為有潛在價值的項目提供資助渠道；四是基金項目過程管理較為嚴格，有針對性地設置評審委員會。此外，雖然每個GOCO實驗室都會根據自身實際情況將LDRD計劃基金設置為不同的支持方向，但統一目標都是通過對實驗室的長期穩定支持而推進實驗室的長效高質量發展。

四、LDRD計劃基金的績效評估

LDRD計劃基金的績效評估活動主要包括以下幾個方面：

一是由實驗室主管部門組織的評估。每年5月至9月，能源部與國家核安全局會對各個實驗室的LDRD計劃項目執行情況進行評估，評估結果將成為實驗室獲批下一財年LDRD計劃基金撥款的重要考量依據，主要內容涉及：項目管理情況；指標成效；同行評審情況；財務情況等。二是國家審計總署（GAO）對LDRD計劃項目實施情況進行審計。審計內容包括實驗室的LDRD計劃項目執行情況、完成效果以及經費使用情況等，并形成審計報告提交眾議院撥款委員會。三是實驗室向能源部上報LDRD計劃項目實施報告。各實驗室每個財年會對其資助的LDRD計劃項目進行評估，并形成總結報告呈能源部。該報告篇幅精煉，側重于凝練實驗室LDRD基金資助項目技術成果和工作亮點方面的內容。

由以上可以看出，LDRD計劃基金的績效評估既包含由上級部門組織的針對實驗室年度表現情況的綜合性評估，也包含審計部門對實驗室基金財務方面的專業性審計，同時還包括實驗室自身向上級呈交的側重于技術成果方面內容的基金實施報告，評估方式和內容是多方面的、多維度的，并且十分注重實際科技成果產出。在我國“破四唯”“反五唯”的科技成果評價機制創新導向下，LDRD計劃基金績效評估的相關特征是值得我們借鑒的。

五、思考與啟示

我國國家級實驗室開放基金與LDRD計劃基金相比，特征差異主要體現在：

第一，在政策支持方面，我國的國家級實驗室通常由實驗室主管部門出臺關于實驗室建設運行經費使用方面的總體管理辦法，由實驗室依托單位制定具體管理細則，目前國家層面沒有專門針對實驗室開放性基金制定具體法律法規指導相關活動；LDRD計劃基金資助的相關科技創新活動則受到了國家層面法令規章的約束與支持，體現了該計劃推行實施的規范性以及美國國家層面對實驗室基金資助科技創新活動的重視程度。

第二，在基金渠道設置方面，LDRD基金除去資助常規科研項目外，還引入了人才類、種子類等其他多樣化資助渠道類型，鼓勵更廣范圍的科技人才參與相關科技創新活動。

第三，在經費下撥與監管方面，我國同類型實驗室的款項核撥評估節點周期一般為5年，評審通過后，按年分批下撥經費，若5年內實驗室所資助項目成果不顯著，有可能造成資源浪費；LDRD計劃基金相關款項撥付節點周期較短，同時在國會法令中明確了資助限額，提升了經費的使用效能。我國國家級實驗室一般由實驗室主管部門監管，授權高校或科研院所掛牌進行直接管理，實驗室主管部門不設置駐地官員；而美國是由能源部委托實驗室承運商對實驗室進行管理，設有駐地專員指導工作，每個財年向國會匯報工作，體現了美國政府對實驗室基金財務監管方面要求的嚴格。

第四，在項目審議與績效評估方面，我國國家級實驗室通常設有學術委員會，由其對基金資助項目的立項、結題等進行把關； LDRD計劃基金引入不同類型專家資源，有針對性地設置評審委員會的方式值得我們借鑒，同時一些基金的評審節點周期非常短，這些都有助于對項目完成質量給予更好的把控。我國國家級實驗室主管部門一般是以5年為周期，組織執行相關評估工作；而美國能源部每年都對所轄管家實驗室進行績效評估，并由國家審計署進行審計，更為細致的評估方式，也將有助于LDRD計劃催生更多有價值的創新科研成果。

當前我國正按計劃推進國家實驗室建設和國家重點實驗室體系重組工作，雖然在實驗室體系構成上，我國的國家實驗室以及各類國家級實驗室與美國的GOCO實驗室有所區別，但其在實驗室基金的政策引導、運行方式、過程監管、項目評審評估等諸多方面的優點值得我們借鑒：

首先，要強化政策引導。國家層面為相關基金創新活動的制定管理辦法，加強實驗室科研創新活動支持力度，規范相關科研活動行為與秩序，助力自主創新活動高質高效發展。其次，要精細化管理過程。強化對實驗室依托單位的監管，把控項目實施全流程，精簡評估周期，拓展基金資助類型，賦予科研人員更多的資助渠道。第三，要重視平臺與人才的雙向賦能。通過實驗室基金引育優秀科技人才；利用人才聚集效應，牽引更多的國內外優勢科技資源助力實驗室建設發展。第四，要重視績效考核。進一步完善考核機制，強化審計力度，重視科技成果產出考核，將考核成績與資助經費掛鉤。中國軍轉民

參考文獻

[1]United States Department of Energy. Fiscal Year 2020 Report to Congress： Laboratory Directed Research and Development at DOE National Laboratories. [EB/ OL].（2020-12）https：//www.energy.gov/sites/default/ files/2021-04/fy-2020-doe-ldrd-report-to-congress.pdf.

[2]新華社.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2035年遠景目標綱要.[EB/OL].（2021-03-12）/[2021-03-13]http：//www.gov.cn/xinwen/2021-03/13/ content_5592681.htm.

[3]杜靜玲，劉文平.美國能源部自主研發助力美國核科技創新[C].中國核科學技術進展報告（第五卷）——中國核學會2017年學術年會論文集第9冊，2017：142-149.

[4]魏建國.依托大學建設國家實驗室 強化國家戰略科技力量[C].中國教育財政政策咨詢報告（2019—2021），2022：244-249. DOI：10.26914/c.cnkihy.2022.000981.

[5]周波，夏蕓，張徐璞，杜靜玲.基于科研機構年報數據的科技情報研究——以美國能源部LDRD項目年報數據中核反應堆研究領域為例[J].情報探索，2020（01）：82-88.

[6]United States Department of Energy. DOE O 413.2C.[EB/ OL].（2015-10-22） https：//www.directives.doe.gov/directivesdocuments/400-series/0413.2-BOrder-C/@@images/file.

[7]Strategic Planning Group Office of the Director of ARGONNE NATIONAL LABORATORY. Laboratory Directed Research and Development FY 1993 PROGRAM ACTIVITIES Annual Report [EB/OL].（1993-12-23） https：// www.osti.gov/servlets/purl/10145719.

【基金項目：西北工業大學發展戰略研究基金“我校推進國家戰略科技力量建設研究”（項目編號：2022FZY31）】

（作者簡介：王謙，西北工業大學，博士研究生，助理研究員，研究方向為系統工程；作者單位：王少華，周冬，西北工業大學；趙琦，北京衛星環境工程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