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語言指標：語言群際偏差

【摘要】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研究指標并不明確，其實證研究受到制約。語言作為人們溝通交流的重要方式，可以內隱或外顯地體現群體意識。在群際溝通中人們常用語言群際偏差策略維護內群體，即人們選擇抽象水平較高的詞語描述內群體的積極行為和外群體的消極行為，而選擇抽象水平較低的詞語描述內群體的消極行為及外群體的積極行為。該語言策略通過語言抽象水平的高低反應個體的群際態度，是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實證研究的有效指標。

【關鍵詞】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語言群際偏差|語言指標

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是中華民族共同體這一歷史客觀存在在人們頭腦中的反應，是在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過程中形成的中華民族共同心理意識，即對中華民族的最高認同及由此產生的對中華民族的使命感、歸屬感和榮譽感[1]。作為黨中央治國理政思想的重要內容之一，該領域研究引起了相關學科研究人員的重點關注。但因群體意識的評定指標較難確定，相關實證研究很難深入進行。意識作為人類的高級心理功能，涵蓋了認知、情感、動機等多個層面，是人類思維活動的基礎[2]。語言作為思維的外殼，與意識有著天然的聯系，是研究群體意識的重要切入路徑。群際交往中，人們通過語言內隱或外顯地表達群際態度，體現群體意識。語言群際偏差是人們通過語言體現群體意識的重要策略。

一、語言群際偏差

（一）語言群際偏差現象的研究基礎——語言范疇模型

語言范疇模型（Linguistic Category Model，簡稱LCM）根據詞語的抽象水平，將人們描述行為的詞語分成四類：描述性行為動詞、解釋性行為動詞、狀態動詞以及形容詞[3]。其中，描述性行為動詞和解釋性行為動詞被稱為具體動詞，狀態動詞和形容詞被稱為抽象詞[4]。Graf等人的研究進一步表明，名詞能夠表現出標簽化的功能，比形容詞更加抽象[5]。如形容某人善良的時候說他是“活雷鋒”比形容他“很善良”的抽象程度更高。LCM是語言群際偏差研究的理論基礎。

（二）語言群際偏差及其表現

Maass等人在LCM的基礎上，提出了語言群際偏差（Linguistic intergroup Bias，簡稱LIB），其基本假設是個體更偏向于選擇抽象水平較高的詞語表述內群成員的積極行為（如幫有需要的陌生人提行李）以及外群成員的消極行為（如亂扔垃圾），而選擇抽象水平較低的詞語表述內群成員的消極行為及外群成員的積極行為[6]。對內群成員幫助他人提行李的行為，個體容易用“他是善良的人”來更為抽象地形容，而對外群成員則容易較為具體的描述為“他給陌生人提行李”；對內群成員亂扔垃圾的行為，個體傾向于用較為具體的動詞描述為“他亂扔垃圾”，而對外群成員則容易較為抽象的描述為“他是一個素質低下的人”。相較于具體詞，抽象詞更能夠表達人格特質的穩定持久性，故對內群成員積極行為的抽象描述更容易說明他們積極的人格特質，是內群偏愛的表現。對外群成員的相反描述則體現出對外群體成員的偏見。不難看出，LIB的抽象程度可以測量個體的內群偏愛和外群偏見，體現群體意識。

（三）語言群際偏差的研究范式

通過LIB進行實證研究時，研究人員通常會給被試呈現一系列正在進行積極行為（幫助有需要的人提行李）或消極行為（亂扔垃圾）的卡通人物圖片，并根據實驗要求對相應卡通人物標注群體類型，要求被試對圖片進行判斷或反應[6][7]。LIB通常有兩種反應模式：固定反應模式和自由反應模式。固定反應模式中，研究者會根據LCM對卡通人物圖片從具體到抽象配以相應的描述語句，讓被試選擇其中一種語句描述圖片。結果處理時對描述語句從1到4進行賦值并統計運算（描述性行為動詞賦值1，解釋性行為動詞賦值2，狀態動詞賦值3，形容詞賦值4）。根據最新研究結果，可以將名詞賦值為5。自由反應模式中，研究者會讓被試用自己的語言描述圖片，并根據LCM手冊中的計算方式進行語言抽象水平分析。

（四）語言群際偏差通過群際態度預測群體認同

已有研究表明個體社會認同程度愈強，語言群際偏差愈明顯，更容易用抽象水平高的語言描述內群積極行為與外群消積行為，凸顯內群偏愛和外群貶損[7]。因群際態度能夠直接反應群體認同，故LIB可以通過探究群際態度預測群體認同。中華民族共同體認同作為一種高層次的群體認同，也可以通過LIB探究。

二、語言群際偏差通過“知情意”三個維度體現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

管健等人認為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心理本質是以中華民族共同體認同為核心，涉及認知、情感、意志、行為的多維系統[8]。LIB的內在機制與共同體意識涉及的多維系統有緊密聯系。Hewstone等人基于動機視角指出，LIB是由內群保護動機所驅動的一種歸因偏向，即個體通過對內群體做本質好、對外群體做本質差的歸因來保護內群體的積極形象[9]。基于認知機制視角，期望和刻板印象是影響LIB的主要原因，人們更愿意選擇抽象水平高的詞語表述符合自己期望與刻板印象的行為；反之，則會用抽象水平較低的詞語描述[10]。人們對中華民族的認同、積極印象、期望等可以通過LIB體現。具體來說，LIB是探究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認知、情感、意志等維度的可靠實證研究指標。

第一，在認知維度上，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表現為人們對自己中華民族身份的認同。當人們強烈認同中華民族共同體時，出于維護自身固有認知并保護內群的目的，個體會通過LIB表達群體認同并體現群體意識。對符合自己期望的中華民族同胞的積極行為采用更抽象的詞語描述，表明該行為發生的合理性，典型性及和跨情景一致性；對不符合自己的認知預期的行為采用抽象水平較低的詞語描述，表明該行為的偶然性和情景性。

第二，基于情感維度，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表現為人們對中華民族的情感認同、強烈的歸屬感，以及各族人民團結友愛、守望相助的積極情感，是人們對共同體認知的深化。LIB能夠反應個體對內外群的情感狀態。研究發現，群際間感情鏈接良好時，群際溝通中的LIB現象并不明顯；群際間消極情感增加時，群際溝通中的LIB現象增加。當個體對華民族有強烈情感認同時，會凸顯LIB表達自己對中華民族強烈的依戀和歸屬，對與中華民族同胞有關的積極行為進行更加抽象的正面描述。所以，基于情感維度，LIB也能夠作為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語言指標。

第三，基于意志維度，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表現為懷抱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共同目標，愿意為了實現偉大復興中國夢克服困難付出自覺性行為的態度和行為傾向，是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動機系統。強化群體自尊、在群體層面實現自我價值以及歸屬感等動機是在意志層面鑄牢共同體意識的重要途徑。LIB的動機機制認為，人們在群際交往中受到保護自尊動機的驅動，會有意識地保護內群體，在語言表述上出現內群偏愛和外群貶損的傾向[11]。這種保護內群體以維護自尊和自我價值，強化自我歸屬感的動機機制與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動機系統相契合。在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實證研究中，動機系統是否有實質性的增強，共同體意志是否確然鑄牢，也可以運用LIB的反應模式予以驗證。因此，語言群際偏差也是體現中華民族共同體意志的重要指標。

總之，LIB與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有緊密的內在聯系，它可以表達內群體偏愛，體現個體對共同體的歸屬感、認同感，是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研究有效且可行的實證指標。

三、小結與展望

LIB能夠在各維度體現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且其從操作到評定有固定的標準，非常適合做實證研究。在未來的研究中，可以將LIB與神經機制的研究相結合，進行群體意識認知、思維、情感、記憶等方面的探索，從而在宏觀層面建構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心理路徑模型，在微觀層面分析出其客觀指標。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是一個動態過程，各學科對該意識的研究會隨著社會發展不斷深入并更新。語言群際偏差不僅能夠作為評定群體認同意識的指標，同時因其天然具備內群體保護動機，對增強國家認同與中華民族自信，提升中華民族的凝聚力有重要作用，是共同體意識研究的重要語言工具。中國軍轉民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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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Jessica L. Shulmansup Sup K A C A， Clment R. In Consideration of Social Context： Re-examining the Linguistic Intergroup Bias Paradigm[J].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Intercultural Communication，2011，4（4）：310-332.

【基金項目：本文為甘肅省哲學社會科學規劃項目階段性研究成果，資助項目：甘肅省哲學社會科學規劃項目青年項目“甘肅高校大學生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研究：心理指標與培育路徑模型”（項目編號：2021QN020）；甘肅省哲學社會科學規劃項目青年項目“抗逆力視角下校園欺凌不同主體自尊及心理健康之間關系的研究”（項目編號：2022QN022）】

（作者簡介：牛百靈，蘭州財經大學講師，西北師范大學心理學院在讀博士，研究方向為社會認同；馬梅芬，蘭州財經大學講師，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群際關系、校園欺凌；吳東亮，西北師范大學研究生，研究方向為發展與教育心理學；王雪，西北師范大學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應用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