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患溝通中的“隱喻”及其運用

〔摘要〕“隱喻”作為醫患溝通中的一種重要言語表現形式，在解釋和描述病情方面發揮著不可替代的作用。醫生在與患者交流時，往往會借助“隱喻”這種修辭手法，使復雜的醫學術語和診斷信息變得更加生動、形象，以便患者能夠更容易理解和接受。這種表述方式不僅能緩解患者的恐懼和焦慮，也能增進醫患之間的信任與合作。然而，“隱喻”的使用也并非毫無風險，不當的“隱喻”可能會導致誤解甚至恐慌，進而影響治療效果。因此，如何恰當地運用隱喻進行醫患溝通，成為醫學語言學和溝通研究中的一個重要的議題。語言哲學的發展不僅為理解“隱喻”提供了相關路徑，同時也有利于甄別出其理解過程中可能出現的問題。一方面是醫患溝通中“隱喻”理解的“不確定性”；另一方面是醫患之間“預設”信息的差異可能導致“隱喻”理解的偏差。希望通過學理上的分析，為醫患溝通中“隱喻”的運用提供參考，從而促進醫患關系的和諧發展，提高醫療服務的質量和效果。

〔關鍵詞〕隱喻；醫患溝通；預設信息；不確定性；語言哲學

〔中圖分類號〕R-05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1-8565（2024）10-1189-06

DOI： 10. 12026/j. issn. 1001-8565. 2024. 10. 10

*基金項目：2022年國家社會科學基金后期資助項目“身體理論視域下當代生命科技前沿的倫理學研究”（22FZXB097）；廣州醫學倫理學重點研究基地階段性成果（穗社規辦[2024]9號文）

The use of metaphor in doctor-patient communication

CHEN Gong， LIU Junrong

（Institute of Humanities and Social Sciences， Guangzhou Medical University， Guangzhou 511436， China）

Abstract： Metaphors serve as important linguistic tools in doctor-patient communication， especially in describing and elucidating medical conditions to patients. Metaphors are widely used in doctor-patient communication because they represent complex medical terminology and diagnostic information in a more vivid and comprehensible way， which allows patients to understand and accept what doctors intend to convey. Also，doctors use metaphors to alleviate patients’ fear and anxiety， thus enhancing trust and cooperation between them. However， it is noted that some challenges should be considered. In other words， the misuse of metaphors may cause misunderstandings， which could compromise the effectiveness of treatments. In this context， the proper use of metaphors is a significant issue in linguistics and communication studies. The development of philosophy of language not only offers various approaches to account for metaphors but also raises some issues in how doctors and patients understand metaphors. One point relates to the indeterminacy of metaphors， which means a single metaphor could have multiple interpretations. If this occurs， a patient may become confused when a doctor utters a metaphor. Another point involves the presuppositions in metaphors， which emphasize the implicit assumptions or background knowledge that a metaphor relies on for its interpretation. These presuppositions influence how a patient understands a metaphor. If the patient does not share the same presuppositions as the doctor， they may misunderstand what the doctor intends to convey. The aim of this paper is to address the challenges of metaphor use in doctor-patient communication through theoretical analysis，thereby fostering harmonious doctor-patient relationships and improving the quality and effectiveness of healthcare services.

Keywords： metaphor； doctor-patient communication； presupposition； indeterminacy； philosophy of language

醫患關系是一種醫生和患者之間基于信任、合作和尊重的相互交往，表現為“一種具有法律關系、經濟關系、倫理關系、價值關系性質的特殊人際關系”[1]。和諧醫患關系的構建離不開醫患之間良好的溝通。然而，醫患之間對于醫療知識掌握得不對稱很容易導致彼此的誤解。一般來說，醫生具有專業的醫學知識，而患者對于醫療知識的了解十分有限，導致患者難以理解或消化醫生提供的專業信息。因此，良好的醫患溝通需要醫生運用通俗易懂的言語來解釋和描述抽象的醫學概念，確保雙方相互理解、有效溝通。

萊考夫（George Lakoff）和約翰遜（Mark Johnson）提出隱喻在幫助人們理解抽象概念方面起著重要作用[2]，那么隱喻在醫患溝通中也可以扮演重要的角色。通過將一個概念與另一個更為熟悉或具體的概念進行比較，往往可以為聽眾提供更易于理解的框架，使抽象或復雜的概念變得更加直觀、具體，從而實現醫生和患者之間更好地溝通。醫患溝通中運用隱喻的必要性可從多方面理解分析。具體表現為：其一，因醫患之間醫學知識的不對稱導致患者對醫學專業知識難以正確理解，這就需要醫者在溝通中做到通俗易懂、生動形象，體現隱喻的必要性；其二，部分患者心理素質較為脆弱，對于絕癥或不良疾病極為敏感，甚至難以承受，明確或直接告知其真實病情可能會造成不利后果，體現隱喻的人文性；其三，由于醫學科學和醫學技術發展的不完善，決定了有些疾病很難明確診斷或預測最終結局，需要使用模糊性語言進行解釋，體現隱喻的靈活性；最后，身體作為文化的載體，身體語言有著豐富的隱喻性，醫生通過身體隱喻也能夠傳遞給患者不同的信息，所以運用好身體隱喻對構建和諧的醫患溝通同樣重要，體現隱喻的表意性。

本文旨在從語言哲學的理解隱喻的角度出發，結合實際研究其在醫患溝通中發揮的能指效用。文章首先闡釋隱喻概念在學理上的出處、發展以及基本內容，探討其在醫患溝通中的運行機制，隨后系統討論隱喻在醫患溝通中面臨的一系列挑戰，最后提出解決這些挑戰的可行方案和應對機制，進而全面提升醫患溝通的質量，有效緩和醫患矛盾。

1 “不可言說”現象之隱喻

1. 1 隱喻的意旨

在日常生活中，人們不僅使用詞語的字面含義來表述自己的想法，更會使用隱喻。字面含義往往包含的是文字或言語的直接意義。例如張三說“雪是白的”，他試圖表述的含義就是雪是白色的。隱喻則是通過詞語的“異常的”（deviant）使用來傳遞說話者的意圖[3]。例如，當某醫生使用“骨骼是身體的支柱”描述患者的身體結構，他想傳遞的信息并不是骨骼是支柱，而可能是骨骼具有某些支柱的性質，比如支撐性、承重能力、連接性等。那么，到底什么是隱喻呢？如果我們使用字面言語的用法，大多數隱喻的意義都是假的[3]。具體來說，就字面而言，這個表述“骨骼是身體的支柱”的字面含義是假的，因為骨骼是人體組成的器官，而不是現實生活中人們理解的起支撐作用的支柱。然而，當人們使用隱喻，這個表述“骨骼是身體的支柱”看似又是合理的，因為骨骼像支柱一樣支撐著身體。通過運用身體的隱喻能幫助患者更容易理解骨骼的功能。

所以，詞語的“異?！笔褂脼殡[喻的理解提供了線索。相關性理論家卡斯頓（Robyn Carston）[4]、斯珀泊（Dan Sperber）和威爾遜（Deirdre Wilson） [5]、雷卡納蒂（Fran？ois Récanati）[6]和伯澤伊登霍特（Ann Bezuidenhout）[7]專注于隱喻的字面意義。他們都同意以下觀點，即言語中運用隱喻可以包括在言語的“松散使用”（loose use）類別中。換句話說，他們將隱喻視為一種直接言語，可以調整詞語的含義從而達到理解的目的。相反，格賴斯（Paul Grice）[8]，塞爾（John Searle）[9] 和坎普（Elisabeth Camp）[10]則將隱喻視為間接言語，也就是隱喻應該傳遞字面含義以外的意思。但無論如何，從這些觀點中可以發現，理解隱喻的方式都強調不能僅僅依賴隱喻本身語詞的含義，也就是隱喻所傳遞的并非使用隱喻詞匯的本意，隱喻所傳達的隱喻意旨（metaphorical meaning）才是其所要表達的真正含義。

1. 2 隱喻在醫患溝通中的運用

正是由于隱喻的這種能夠表達意旨的特性，使其在醫患溝通中扮演了重要角色。首先，隱喻能夠讓復雜的醫學概念和信息簡單化，使患者更容易理解；其次，通過運用隱喻，醫生可以采取更加柔和的語言方式讓患者接受自己的病情；再次，醫生可以通過隱喻來給患者傳遞適當的期待，順暢患者面對疾病的信息；最后，醫生運用隱喻來適當地描述身體語言，患者更容易認同。以下是四個醫患溝通中使用隱喻的案例：

例1：胃部疾病描述的隱喻

患者：我已經遵循您的建議改變了我的飲食習慣，但我的胃部還是一直疼，看來情況并沒有好轉。我真的好擔心?。∵@到底是怎么了？

醫生：你的身體就像是一輛車，胃就是引擎，飲食就是燃料。如果引擎一直處于高速運轉狀態，或者燃料不夠優質，車就會出現問題，是不是？我們需要進一步檢查你的胃部，看看是不是還有其他問題影響了它的正常運作，然后調整你的飲食計劃，讓你的胃得到充分修復。

例2：癌癥晚期患者的病情描述

醫生：我們的生命是一本書，每個人的書都有不同的章節。有些長，有些短， 但每本書都有它自己獨特的故事和價值?，F在，我們正處于您生命故事中一個非常重要的章節，盡管這一章節可能沒有我們希望的那么長，但我們可以一起努力，讓它盡可能地充滿意義和美好。

患者：那意味著我還有多長時間呢？

醫生：正如每本書的結局我們無法提前知道一樣，預測確切的時間總有一定的不確定性。但是，重要的是我們如何利用現在擁有的每一頁，確保您在接下來的日子里盡可能地感到舒適和幸福。

例3：醫學診斷的隱喻描述

醫生：我們正在嘗試解決一個非常復雜的拼圖，這個拼圖代表了您的健康狀況。我們已經拼好了一部分，了解了一些關于您疾病的信息，但仍有許多碎片缺失。

患者：那意味著還不能完全確定我的病情嗎？

醫生：是的。雖然我們可以根據已經拼好的部分猜測缺失部分可能的樣子， 但直到我們找到并放置了所有正確的碎片，整幅畫面才會完整清晰。在這個過程中，我們可能需要試驗不同的碎片，看哪些能更好地吻合，從而找到最佳治療方案。

例4：關于心臟功能的描述

醫生：您的心臟是您身體的水泵，它負責指揮血液在身體中的流動。但現在， 水泵遇到了一些問題，需要我們的幫助來恢復它的功能。

患者：那該怎么辦呢？

醫生：通過手術，我們可以幫助水泵恢復它的力量和效率。我們的目標是讓您的心臟能夠再次順暢地引導血液流動，保持您身體的和諧與健康。

在這四個例子中，醫生運用了各種隱喻，比如“身體就是一輛車，胃就是引擎，飲食就是燃料”“生命就是一本書”“這個拼圖代表了您的健康狀況”和“心臟是您身體的水泵”等，以便更容易讓患者理解其試圖傳遞的信息。從這些例子中，不難發現醫生和患者都溝通得十分順暢。

在例1關于胃部疾病描述的隱喻中，醫生與患者進行溝通時，將談話的重點放在患者的胃病上，并且深入解釋此疾病的狀況。醫生使用隱喻“你的身體就是一輛車，胃就是引擎，飲食就是燃料”的描述和隨后的解釋，通過簡單易懂的方式向患者解釋了復雜的胃部生理運作過程，讓患者不僅了解了自己的身體機能，也了解了身體面臨的問題。面對患者的焦慮，醫生通過使用隱喻來溝通，可以更好理解疾病產生的原因，進而有針對性提出解決建議。這也有利于進一步地溝通，比如醫生可能會詢問患者的生活方式、飲食習慣以及工作壓力等方面的信息，以便全面了解患者的情況。通過患者提供的信息，醫生就可以提出建議，比如飲食結構的調整、增加運動量、減少生活壓力等，并且解釋這些建議與患者癥狀之間的關聯。

在例2中，醫生在給一位處于癌癥晚期的患者描述病情。面對這樣的情況，如果醫生直接告訴患者他所剩的時間不多了，那么有一部分心理比較脆弱或者有心理疾病的患者恐怕難以接受，進而可能產生不良后果。通過運用“我們的生命是一本書”這樣的隱喻開始，醫生構建了生命與書的某種程度的連接?；颊呖梢愿兄阶约旱纳蛟S也有不同的章節以及獨特的故事。通過患者的提問“那意味著我還有多長時間呢？”可以認為患者已經接收到了醫生試圖傳遞的信息?；颊咭呀浺庾R到自己的日子不多了，但是仍然想知道自己具體還能活多久。面對這樣的問題，醫生并沒有直接給出答案，而是繼續強調生命與書的連接：在沒有完整地閱讀一本書之前就無法預知書的結局；同樣，在生命沒有消亡的時候，我們也無法預知生命的盡頭在哪。醫生通過隱喻構建了一個患者可以接受的環境，然后進一步解釋了患者所處的狀態，這樣的方式能夠讓患者平和認識并接受自己的病情。醫生通過傾聽、理解和解釋，能夠給予患者必要的安撫，減輕其不安的情緒和焦慮，從而建立醫患之間的信任。

在例3中，面對現有醫學技術無法準確確認患者病情的時候，醫生通過構建身體狀況與復雜拼圖的連接來幫助患者。試想如果醫生直接告訴患者，我們目前無法確認您到底需要一個什么樣的治療方案，那么患者就容易處于一種對于醫生不信任的狀態或者產生焦慮，從而不利于患者病情的恢復。為了既不夸大患者的病情，也盡可能避免患者的過度恐慌，醫生告訴患者目前完成了拼圖的一部分，而不是全部的拼圖。在這樣的描述后，患者提問“那意味著我們還不能完全確定我的病情嗎？”就可以推測出患者能意識到醫生試圖傳遞的信息：目前的病情是不能確定的。面對這樣的問題，醫生并沒有直接回答是或者不是，而是做了進一步的解釋，我們可以根據目前拼圖已經拼好的部分來確定拼圖缺失的部分，通過使用不同的拼塊來確認到底缺失的是哪一部分，最后可以得到一張完整的拼圖。一旦完成這張完整的拼圖，也就是說明醫生對患者的病情有了一定的掌握，進而可以幫助醫生尋找最佳的治療方案。通過使用隱喻來間接描述醫學中的不確定性，讓患者更容易接受自己所處的狀態，從而更加有信心面對病情。

在例4中，醫生以患者的身體器官心臟為載體，構建了心臟與水泵的連接，進而描述了心臟手術的必要性。心臟在身體中扮演的作用正如水泵對水流的作用一樣：水泵為水流流動提供動力，心臟負責為血液的流動提供動力。醫生通過描述水泵遇到問題試圖讓患者了解現在心臟遇到的問題，通過患者提出的問題“那該怎么辦”可以看出患者理解了醫生試圖傳遞的信息。因為如果患者沒有理解，患者會繼續追問醫生關于手術必要性的細節。隨后，醫生也給出了回應，通過手術“心臟能夠再次順暢地指揮血液流動，保持您身體的和諧與健康”。簡言之，醫生使用關于身體器官的隱喻“心臟指揮血液流動”簡潔描述了心臟的功能。通過這類隱喻，一方面醫生可以生動地描述患者的身體狀況；另一方面，患者也可以更好地理解醫生試圖傳遞的信息。

在醫患溝通中，醫生使用了清晰、簡單、易懂的隱喻，患者也就更好理解了醫生的意圖。在以上四個例子中，面對患者的詢問的時候，醫生并沒有使用專業的醫學術語來解釋患者所面對的情況，而是使用患者熟悉的日常生活中的場景來解釋醫學術語和治療方案，確保了患者能夠理解醫生。例1中的“引擎”、例2中的“書”、例3中的“拼圖”，例4中的“水泵”，都是患者在日常生活中熟悉的物品、場景。醫生通過隱喻構建了這些患者熟悉的內容及其與病情的關聯，從而讓患者意識到醫生試圖傳遞的信息。因此，隱喻在醫患溝通中的運用就變得格外重要。

2 醫患溝通中運用隱喻的特殊要求及啟示

2. 1 醫患互動中使用隱喻溝通的挑戰

醫患溝通中隱喻的運用能夠給醫生與患者帶來一定的便利性，但值得注意的是，醫生使用醫學相關隱喻的特殊性也是不能夠忽視的。具體表現為：一方面是醫患溝通中隱喻理解的“不確定性”（indeterminacy）；另一方面是醫患之間“預設”（presupposition）信息的差異可能導致隱喻理解得偏差。關于隱喻的“不確定性”，戴維森（Donald Davidson）[11]認為，隱喻常常具有多種可能的解釋，因此它們的確切含義也是不確定的。換言之，隱喻所傳遞的含義具有不明確或不確定的特征。不僅如此，不確定性也是醫學研究中一個普遍存在的問題。對于有些疾病的理解仍然是有限的，即現有的醫學知識和技術無法給出對一些疾病的準確答案。這種醫學上不確定的存在看似給隱喻的運用提供了基礎，但是，這給醫患溝通中隱喻的運用帶來不利影響。

例5：治療癌癥的過程描述

治療癌癥的過程就等同于攀登一座陡峭的山峰。我們團隊已經為您規劃好了最佳的攀登路線，并且準備好了優秀的向導和精良的裝備。同攀登山峰一樣，我們可能會有意想不到的挑戰和障礙。但是請您放心，我們將同您一起努力，克服遇到的困難，最終達到山頂。

在例5中，醫生試圖構建治療癌癥的過程與登山的連接的隱喻，從而凸顯治療過程的不確定性。值得注意的是，醫生的本意可能是激勵患者去勇敢面對自己的疾病，但是這樣也可能會讓患者對自己的病情過于樂觀，忽視了治療過程中存在的潛在風險；也有可能產生不切實際的期待，低估了疾病的風險，進而導致患者對治療的理解不夠客觀和重視，最終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另外，醫生與患者之間的背景信息不一致，也可能會導致患者對隱喻的理解與醫生試圖傳達的信息不一致。根據Lakoff等[2]的理論，隱喻是通過一個概念與另外一個不同但相關的概念來進行比較，從而傳達意義。但是隱喻的理解往往取決于聽者的個人經驗、文化背景和語境，畢竟說話者的經驗和文化背景同聽者的可能完全不一致。同樣，醫患雙方預設信息的不一致，可能會導致他們對隱喻理解的差異，進而影響醫患溝通的順利進行。“預設”概念廣泛應用在語言哲學的討論之中，弗雷格（Gottlob Frege）[12]提出使用“單稱詞項”（singular terms）可以預設個體存在的指稱。例如，句子“張三死于癌癥”預設了張三的存在。隨后語言學家格賴斯（Paul Grice）[8]進一步豐富了預設的在語言理解中的應用。例如，“我已經戒煙很久了”這個句子預設了信息“我之前是吸煙的”。同樣，醫生在使用隱喻的時候也假設了患者已經了解或接受了某些信息或概念。這些預設在隱喻中起到了重要作用，因為它們能夠幫助解釋隱喻的含義和邏輯。但是，不同的文化背景和個人對信息的預設可能會不一樣，進而導致醫患溝通的障礙。例如，面對一位經歷車禍的患者，醫生作出如下表述：

例6：您的身體現在就是一輛破舊的汽車，需要經過修補才能上路。

在例6中，醫生試圖構建身體與舊汽車連接的隱喻，從而說明患者需要治療。然后患者有可能誤解醫生的隱喻，可能會將自己的身體狀況與破舊的汽車聯系起來，進而感到沮喪和焦慮。除此之外，患者可能會認為醫生是在預設自己的身體非常糟糕。

以上描述的醫學中隱喻的特性都可能會導致溝通中的誤解。隱喻的不確定性在一定程度上能夠幫助醫生去描述患者的身體狀況，但是也會導致患者無法正確認識自身的身體狀況。原因在于，不確定性意味著存在未知或者不可預測的因素，這種因素的存在也能造成醫生運用隱喻時無法傳達其本意。此外，隱喻中預設信息的存在往往是隱喻能夠存在和理解的基礎，如果醫生和患者之間的經驗和知識背景差距過大，那么誤解的產生就很難避免，因為醫生運用隱喻的有效性在很大程度上依賴于這些預設的信息如何能夠被患者所接受。因此，有效的醫患溝通必須考慮醫學中隱喻的這兩個特性。

2. 2 在醫患溝通中使用隱喻的注意事項

在醫患溝通使用隱喻時，可以說隱喻的運用是一把雙刃劍，它既能促進醫患之間的理解也可能引入不確定性。那么，如何針對醫學隱喻的特殊性實現有效的醫患溝通呢？下面就這兩個特性給出應對的策略。第一，面對醫患溝通中醫學隱喻的不確定性，醫生應該提供足夠多的解釋并及時調整隱喻的使用。第二，要想解決醫生與患者之間預設信息的不平衡而導致醫學隱喻誤讀的情況，醫生在開始問診時要首先熟悉患者的背景，并且謹慎選擇隱喻的使用。針對醫學隱喻特性提出的策略運用時，不能單純專注于克服其中一種特性帶來的影響，而是要雙管齊下，因為這兩種特性是可以相互影響、相互作用的。例如，提供足夠詳細的解釋既能夠打破醫生與患者之間預設信息不平衡，也能減少理解醫學隱喻的不確定性發生。

在運用隱喻之前，醫生可以詢問患者的文化背景、教育背景以及簡單的個人經歷等。這樣有助于醫生選擇合適且易于理解的隱喻給患者解釋相關情況，從而達到讓患者理解醫生的目的。選擇患者熟悉的隱喻，可以避免使用不熟悉的隱喻帶來的陌生感和誤解。特別是涉及敏感主題的情況下，尤其要注意運用隱喻引起患者的情感反應和個人聯想。另外，在使用隱喻時，醫生也應該提供盡可能多的解釋和相關的背景信息，確?；颊吣軌驕蚀_了解醫生的意圖。例如，在使用上文提到的隱喻“您的身體現在就是一輛破舊的汽車，需要經過修補才能上路”時，醫生需要進一步解釋“破舊的汽車”究竟代表什么，表明其并不是傳遞患者身體狀況不好等信息，而是想表明患者身體需要進一步治療的信息，從而減少誤解。此外，面對患者不理解醫生使用的隱喻情況時，即患者對隱喻產生了誤解或不適應情況，醫生應該調整自己使用隱喻的溝通方式，也可以尋找更加直接并清晰的語言來傳遞信息。通過以上措施的運用，醫生就能更好使用隱喻與患者進行溝通，盡可能地避免誤解，進而建立起和諧的醫患關系，為下一步治療打下良好基礎。

3 結語

醫患溝通中運用隱喻是一種常見現象。語言哲學的發展不僅為隱喻的理解提供了若干思路，同時也厘清了理解隱喻時可能出現的問題。醫生在運用隱喻時，應恰當把握隱喻的特性，盡可能避免誤解。醫生作為醫患溝通的中的引導方，要努力確保實現雙方的有效溝通。反過來說，當患者試圖運用隱喻描述自己身體情況或病情時，醫生也要耐心傾聽、詢問患者，從而更好地了解患者所要傳遞的意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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