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數字普惠金融為加快建設現代化產業體系提供了重要支撐。以中國2011—2022年省(市、區)面板數據為研究樣本,運用雙向固定效應模型、機制檢驗模型和面板門檻模型考察數字普惠金融對現代化產業體系的影響及作用機制。研究發現,數字普惠金融顯著促進現代化產業體系建設,且該結論在經過一系列穩健性檢驗后仍然成立;分維度異質性發現,相較于覆蓋廣度,使用深度和數字化程度對現代化產業體系的影響更為明顯;區域異質性檢驗顯示,在東部地區,數字普惠金融對現代化產業體系的促進效果更強;作用機制研究表明,數字普惠金融不僅可以從供給端出發,通過推動科技創新引領現代化產業體系,還可以從需求端拉動消費需求促進現代化產業體系建設;門檻效應研究表明,不同數字普惠金融發展程度對現代化產業體系的促進作用呈現“增—緩—增”的變化特征,存在雙門檻效應。基于此,提出應加強政府部門與數字普惠金融機構的溝通銜接,充分發揮和強化科技創新與消費的引擎作用,健全、完善數字普惠金融監管體系。
[關鍵詞]數字普惠金融;現代化產業體系;供需視角;門檻效應
一、 引言
產業是經濟發展的關鍵所在。新時代以來,我國產業發展取得顯著成效,已逐步建立起規模宏大、門類齊全的產業體系。但不可否認的是,一方面我國正面臨國際經濟政治格局變幻不定、保護主義抬頭、全球產業分工格局深刻改變等國外沖擊;另一方面隨著國內社會主要矛盾轉變,產業體系布局不完備、低端供給過剩、高端供給不足等問題日益凸顯。在此背景下,為進一步提升產業競爭力,破除制約經濟高質量發展的瓶頸,黨的二十大著眼于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宏偉目標,對“建設現代化產業體系”作出一系列戰略部署1。2023年5月5日,習近平總書記主持召開二十屆中央財經委員會第一次會議時強調,“現代化產業體系是現代化國家的物質技術基礎,必須把發展經濟的著力點放在實體經濟上”2。金融作為實體經濟的“血脈”,是現代化產業體系建設的重要支撐,尤其是近年來新興的數字金融業態不僅填補了傳統金融在普惠性、用戶體驗、成本效率等方面的市場空白,還打造了更為透明、高效和公平的發展環境。那么,數字普惠金融能否成為建設現代化產業體系的重要動力?兩者之間的邏輯關聯具體如何?解答上述問題可為全面推動中國式現代化提供有益參考。
學術界對數字普惠金融的研究已較為豐富,主要是從經濟、社會、生態等視角探討數字普惠金融的影響效應。從經濟視角出發,李林漢等[1]表示數字普惠金融能夠對經濟高質量發展帶來正向提升作用,并且經濟開放在這一過程中具有顯著的非線性影響,邢趙婷等[2]研究了數字普惠金融、勞動力流動與產業結構優化的作用機理;社會學視角,張婉嫕[3]通過深入探究發現公共服務供給是數字普惠金融釋放城鄉協調發展紅利的關鍵傳導機制;基于生態視角,孫欣等[4]分析了數字普惠金融對碳排放強度的影響。
關于現代化產業體系的研究,主要從概念內涵、量化分析、影響因素等方面展開。首先,已有研究對現代化產業體系的概念內涵進行了不同維度的探討,陳夢根等[5]、李勇堅等[6]從產業結構維度出發,認為現代化產業體系是指一個地區通過不斷進行產業升級和結構調整,形成以先進技術和新興產業為主導的產業體系;凌永輝等[7]基于產業組織維度指出,現代化產業體系是產業要素協同、企業良性競合的組織形態。其次在量化分析方面,大部分學者通過構建指標體系進行賦權合成現代化產業體系指數,可大致分為兩類:一類是從本質特征出發,王學凱[8]基于產業實體性、創新性、融合性、綠色性、開放性、安全性以及支撐性7個維度構建指標體系以測度2012—2022年31個省區市現代化產業體系水平;另一類是從要素協同視角出發建立指標體系,林木西等[9]基于實體經濟、科技創新、現代金融、人力資源4個維度對我國2006—2020年30個省份的現代化產業體系建設水平進行了分析。最后,關于現代化產業體系的影響因素研究目前尚處于初步探索階段,部分學者從數字視角出發分析了其對現代化產業體系建設的影響,如張晨等[10]運用多重模型檢驗了數字經濟對現代產業體系構建的影響及傳導路徑;石忠義等[11]研究發現,數字基礎設施建設能夠顯著促進現代化產業體系構建。
綜上所述,學術界對數字普惠金融和現代化產業體系進行了廣泛研究,成果頗豐,但仍存在可拓展的空間:一是當前雖有學者研究數字金融對現代化產業體系的內在機制及實證影響,但主要集中于供給視角[12],鮮有學者從供給與需求雙重視角進行分析;二是缺乏探討不同數字普惠金融發展下對現代化產業體系的差異性影響。因此,本文基于中國2011—2022年30個省區市1的面板數據,以“供給-需求”兩端作為切入點,從理論和實證層面分析數字普惠金融對現代化產業體系的影響,以此來突破單一視角的方向性缺失問題,拓展現有機制研究的分析深度,在此基礎上進一步探究數字普惠金融對現代化產業體系的非線性影響效應,彌補現有文獻側重線性關系的可能或缺。
二、 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1. 數字普惠金融與現代化產業體系
現代化產業體系的主要構成要素包括現代化的工業、農業、服務業和基礎設施,其可以被看作現代化產業體系的“四梁八柱”2。加快構建現代化產業體系,關鍵是要優化發展環境,調整優化要素向智能化、綠色化、融合化方向發展,從而建設具有完整性、先進性、安全性的現代化產業體系。數字普惠金融通過引導資源合理配置,推動產業體系智能化向更深層次拓進、更廣領域發展,尤其是可以憑借其特有的技術屬性加強跨地區、跨領域的互聯互通,全面連接并整合全要素資源,帶動人才流、物資流、信息流聚集;同時,跨市場、跨行業的交叉性數字金融產品和服務,可以進一步推進數據共享共建,極大限度地發揮了數字資產的創新性及靈活性,進而打通產業上下游融資瓶頸,實現全鏈的整體調優,助力產業鏈、供應鏈數智化轉型。此外,傳統產業粗放的生產和發展模式的轉變是一個需要大量資金投入和資本長期支持的過程,而當前處于價值鏈低端環節的企業利潤相對微薄,很難維持穩定而強勁的資金流,數字普惠金融的快速發展,不僅有效降低了企業的制度性交易成本,還能在一定程度上加快傳統信貸投放模式的轉變,提高其信用分析能力和信貸資金投放效率,從而提升金融資本與產業資本的匹配度,推動產業體系綠色化。更重要的是,數字普惠金融能夠通過與其他產業相融合實現協同發展。如唐齊鳴等[13]指出數字金融機構通過為農業供應鏈上符合信貸要求的中小涉農企業、農戶等提供更豐富、優質的信貸服務,有效提升了產融結合效益。綜上所述,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H1:數字普惠金融有助于推動現代化產業體系建設。
2. 作用機制分析
(1)供給端:推動科技創新
具體而言,其一,數字普惠金融的發展有助于營造激勵創新的環境和氛圍。科技創新作為一種社會活動,總是在一定的社會環境中進行的。數字普惠金融打破了傳統金融市場的競爭格局,加劇了金融行業競爭行為,而傳統金融機構為保持利潤水平、提高風險承受能力,會增大對高風險高回報創新項目的投資,從而促使創新主體進行再生產活動[14],形成創新活力良性環境,將整個社會的技術創新水平維持在一個較高的均衡狀態。其二,降低創新融資過程中的成本。數字普惠金融通過利用技術、市場的充分分享,獲取關于創新主體的財務狀況、業務模型等海量信息,提高信息透明度,使金融機構更容易評估信用狀況和價值,降低創新融資門檻以及信息不對稱產生的額外成本,在一定程度上規避了傳統金融中的檸檬市場現象。其三,拓寬科技創新融資渠道。數字普惠金融產品種類更多,服務門檻更低,資金提供主體更為廣泛,能夠減輕企業融資壓力、緩解融資約束,間接激發企業科技創新能力[15]。
更重要的是,隨著我國要素成本優勢的弱化,產業發展必須從要素積累轉向提升全要素生產率,而推動這一轉變過程的核心因素便是創新,為此必須將科技創新作為現代化產業體系的基礎性、戰略性的支撐。一方面,可以通過完善核心技術和研發設計提高傳統產業的科技含量,豐富傳統產業的表現形式和發展方向,釋放新的活力。另一方面,可以通過顛覆性技術和前沿技術的積累,推動產業組織管理模式、產品生產模式以及商業AdWv0lt+kXRgwMLz96LxIReq6G4T59pAzImAHKwItt8=運行模式等產生變革性發展,甚至催生新興產業,實現產業體系出“新”。
(2)需求端:拉動消費需求
數字普惠金融作為數字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具有明顯的長尾效應,其能夠加速金融資源下沉,從不同層面促進居民消費。數字普惠金融不僅可以依托互聯網、云計算等技術突破地域限制,在很大程度上提高社會互動順暢度,彌補消費信息差、潛在需求挖掘不足等問題,而且可以提高居民的經營性收入、財產性收入以及工資性收入[16],促進收入來源多元化,從而增強居民消費意愿。此外,數字普惠金融提供的互聯網保險業務可以大大提高普惠保險的覆蓋面和服務能力,從而減少居民受到的不確定性約束,降低預防性儲蓄意愿,提高當期消費。當然,數字普惠金融的消費拉動效應不僅體現在促進居民消費總量的提高,更重要的是有助于優化居民的消費結構。數字信貸服務通過消費信貸降低消費支付疼痛感,直接緩解消費流動性約束,使居民幸福感、獲得感增加;促使居民消費觀念從生存資料型向發展、享受型轉變,并趨向追求消費的個性化與差異化,進而促進更多新產品的出現,擠占原有的產品市場,市場整體的需求結構呈現向高層次產品轉移的傾向,最終實現消費結構的優化。
事實上,不斷增長的消費需求會助推現代化產業體系的建設。消費規模的擴張和消費結構的優化會通過物質資料再生產的方式影響到生產要素的需求,加速產業重塑,推動構建可以滿足多層次消費需求的產業體系。具體來講,隨著居民消費支出的增加,消費內容也會更加趨向多樣化,為提供更符合消費者新需求的產品和服務,產業間只能通過相互協作、數據共享才能實現產品生產、分配、流通、銷售等各個環節的有序承轉聯通,因此會帶來產業間技術、業務、運作和市場邊界的突破,這一產業邊界的模糊化將會加深產業間、產業內融合發展的程度[17],提升現代化產業體系的整體效能。綜上,本文提出以下假設2和假設3:
H2:數字普惠金融在供給端通過推動科技創新促進現代化產業體系建設。
H3:數字普惠金融在需求端通過拉動消費需求促進現代化產業體系建設。
3. 門檻效應分析
在數字普惠金融和現代化產業體系非均衡發展的背景下,數字普惠金融對現代化產業體系的影響可能會呈現階段性差異。在發展初期,數字普惠金融依托便捷的數字技術得以快速發展與推廣,充分發揮資本紅利、資源共享等優勢,成為現代化產業體系迅速發展的強勁助推器。但隨著數字普惠金融發展水平的提高,其跨界、跨業的特征愈加明顯,數字鴻溝、信息泄露、金融排斥等風險也逐漸顯現,并且這些風險與傳統金融風險相比,會以更快的速度傳播,更有可能對現代化產業體系產生沖擊,這會降低其作用效果。當數字普惠金融繼續提高達到一定水平,此時帶來的新型社會風險層層疊加和上移,將對國家治理中的屬地管理和垂直管理模式帶來挑戰,推動著政府治理變革[18],從而強化金融治理與風險防控,數字普惠金融對現代產業體系的促進效果也將有所回升。據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H4:數字普惠金融對現代化產業體系的促進作用存在階段性差異。
三、 研究設計
1. 模型設定
首先,根據前文理論分析,本文運用雙向固定效應模型研究數字普惠金融對現代化產業體系的影響,表達式如下:
[MISit=α0+α1DFIit+α2Controlit+μi+?t+εit] (1)
式(1)中,MISit表示第i個地區在t年的現代化產業體系水平,DFIit表示第i個地區t年的數字普惠金融水平,Controlit為一系列相關的控制變量,μi表示個體固定效應,vt表示時間固定效應,εit代表隨機干擾項,α0、α1和α2表示待估系數。
其次,為探析數字普惠金融對現代化產業體系可能存在的作用機制,參考江艇[19]對機制變量的方法討論,構建如下機制檢驗模型:
[Mec?it=γ0+γ1DFIit+γ2Controlit+μi+?t+εit] (2)
式(2)中,Mechit為機制變量,包括科技創新水平、消費需求水平,γ0、γ1和γ2表示待估系數,其余變量含義與式(1)一致。
最后,為進一步探究數字普惠金融對現代化產業體系的促進作用是否存在階段性差異,本文參考Hansen[20]提出的面板門檻模型,以雙門檻為例,構建如下回歸模型:
[MISit=β0+β1DFIit×I(DFI≤T1)+β2DFIit×I(T1<DFI≤T2)+μi+?t+εit] (3)
式(3)中,β0為截距項,β1、β2表示對應變量的系數,T1、T2為門檻值,I(·)表示示性函數,其余變量含義與式(1)一致。
2. 變量選取
(1)被解釋變量
現代化產業體系(MIS)。本文從現代化產業體系的發展環境以及主要構成要素角度出發選取發展環境、現代化工業、現代化農業、現代化服務業以及現代化基礎設施作為一級指標。其中,發展環境決定了現代化產業體系能否長久平穩發展,不僅包括市場化指數等軟環境,還包括森林覆蓋率、城市建成區綠化覆蓋率等硬環境。現代化工業作為現代化產業體系的基礎和核心,重點要從量變轉為質變,因此參考范合君等[21]的研究,選取規模以上工業企業R&D經費占工業增加值比重、工業成本費用率等本文5項指標衡量現代化工業。農業作為國之根基、民之命脈,現代化建設過程中要不斷解放和發展農業生產力,借鑒胡海等[22]的做法,設置節水灌溉面積占耕地面積比重、單位耕地面積總動力數等5項指標衡量現代化農業。現代化服務業要從優質高效角度出發,本文選取地方財政商業服務業等事務支出占比、人均現代服務業生產總值與城鎮現代服務業從業人員數占城鎮就業人口數比重3個指標衡量現代化服務業。現代化基礎設施不僅是現代化產業體系的組成要素,更是信息化與工業化兩化融合的基礎環境。張輝1指出,現代化基礎設施體系必須依托傳統基礎設施和新型基礎設施的有機結合實現,基于此,本文選取人均公路里程數、人均鐵路里程數、移動電話普及率等5個指標來作為現代化基礎設施的二級指標。綜上所述,遵循全面性、科學性以及代表性原則,本文構建了包括發展環境、現代化工業、現代化農業、現代化服務業及現代化基礎設施5個維度,共計21項指標的現代化產業體系評價指標體系,表1所示。在此基礎上采用熵權法測算得到2011—2022年的現代化產業體系指數。
(2)解釋變量
數字普惠金融(DFI)。關于數字普惠金融的測度本文使用北京大學數字普惠金融指數來衡量,同時,異質性分析選用數字普惠金融的3個子指數。為控制異方差,實證分析中對數字普惠金融指數及子指數均作除a336b563187b538daaeab02713a49562以100處理。
(3)控制變量
考慮到現代化產業體系建設過程會受到一系列相關變量的影響,本文參考相關研究,選取以下控制變量:①固定資產投資水平,固定資產投資的增長在擴大產業生產能力的同時也拓展了居民的生活空間。為控制其對現代化產業體系的影響,參考徐鵬杰等[23]的研究,選取固定資產投資額與GDP之比來表示。②財政分權程度,財政分權給予了基層政府一定的自主權,意味著地方政府可以因地制宜確定資金使用方向,以滿足產業發展的要求。基于此,借鑒賀子欣等[24]的研究,選擇各省份人均財政支出占各省份人均財政支出與中央人均財政支出之和的比重來衡量。③人力資本水平,人力資本水平的提高可能通過提高科技創新水平進而對產業體系建設產生影響,因此模型中控制了高等教育機構本科生在校生數與常住人口的比例。④對外開放水平,通過開放促進產業發展已經成為我國現代化建設的重要力量,用貨物進出口總額與GDP之比來表示。
(4)機制變量
本文的機制變量包括科技創新水平、消費需求水平。借鑒魏濱輝等[25]的研究,科技創新水平使用每百人專利授權數量來衡量;參考范猛等[26]的做法,使用居民人均消費總支出以及不同類型人均消費支出作為消費需求水平的代理變量。
3. 數據來源
考慮到數據的科學性以及可得性,本文選取2011—2022年中國30個省區市為研究對象,除了數字普惠金融數據來源于《北京大學數字普惠金融指數(2011—2022)》外,其余數據主要來源于國家統計局官方網站和《中國科技統計年鑒》《中國第三產業統計年鑒》《中國統計年鑒》,對于部分缺失數據采用插值法進行補齊,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如表2所示。
四、 實證結果與分析
1. 基準回歸分析
數字普惠金融對現代化產業體系的基準回歸結果如表3所示。表3(1)列分析了無控制變量影響下數字普惠金融對現代化產業體系的影響效應,結果顯示數字普惠金融對現代化產業體系的影響顯著為正。表3列(2)至列(5)在列(1)基礎上加入可能影響現代化產業體系的一系列控制變量,結果顯示數字普惠金融變量回歸系數為正并且依然顯著,即數字普惠金融有助于推動現代化產業體系建設。綜上,假設H1得到驗證。
2. 穩健性檢驗
(1)替換被解釋變量
鑒于不同現代化產業體系表征方式可能會影響基準回歸結果的準確性,本文采用以下兩種方式重新展開檢驗。其一,用主成分分析法代替熵權法重新測度現代化產業體系建設水平,再進行回歸分析;其二,借鑒徐鵬杰等[23]的研究,從產業發展角度出發選取服務現代化水平、高端產業發展和創新能力、實體經濟活力三大指標重新測算得到現代化產業體系的代理變量。具體而言,服務現代化水平使用現代服務業生產總值占服務業產值比重衡量;高端產業發展和創新活力采用信息傳輸與計算機軟件服務業、金融業、租賃和商務服務業、科學研究和技術服務業就業人員占城鎮單位就業人員比重衡量;使用規模以上工業企業資本利潤率反映實體產業發展活力。回歸結果如表4列(1)至列(2)結果所示,在替換被解釋變量后,數字普惠金融估計系數均在1%水平上顯著為正,說明基準回歸結果得出的結論具有一定的穩健性。
(2)替換回歸模型
考慮到現代化產業體系水平可能具有時序性,因此本文將基準回歸模型擴展為動態面板模型重新進行估計。此外,為了減少可能存在的內生性問題,最終采用系統GMM估計方法進行回歸,結果見表4列(3)。可以看到AR(1)檢驗統計量p值小于0.05,而AR(2)檢驗統計量p值大于0.05,即殘差項不存在二階序列相關。Sargan檢驗和Hansen檢驗表明通過過度識別檢驗,模型設定較為合理。同時,數字普惠金融對現代化產業體系的影響依舊在1%水平上顯著為正,再次驗證基準回歸結果的穩健性。
(3)縮尾處理
為減少樣本中極端值對回歸的影響,本文對變量進行上下1%的縮尾處理,隨后重新對樣本展開檢驗,結果見表4列(4)。數字普惠金融與現代化產業體系建設呈顯著正相關關系。由此,在剔除異常值樣本后,基準回歸結果仍具備較強說服力。
3. 內生性檢驗
考慮到可能存在反向因果關系,本文參考錢海章等[27]的研究,采用1984年各地區每百人固定電話數作為數字普惠金融的工具變量,來處理可能存在的內生性問題。此外,為克服截面工具變量的數據維度限制,本文借鑒王亞飛等[28]的做法,將該工具變量乘以時間趨勢項以匹配面板數據,內生性檢驗結果見表5列(1)和列(2)。從第一階段回歸結果可以看出,工具變量與解釋變量數字普惠金融的回歸系數為0.018,且在1%水平下顯著,兩者之間呈現顯著的正向影響,在一定程度上說明本文選擇的工具變量對內生變量具有較好的解釋力。此外,工具變量有效性檢驗結果,均拒絕“不可識別”及“存在弱工具變量”原假設,表明選取工具變量有效。從第二階段回歸結果可以看出,核心解釋變量的估計系數依然顯著為正,說明數字普惠金融對現代化產業體系建設具有賦能效果,驗證了基準回歸結果的穩健性。
4. 異質性分析
(1)數字普惠金融不同維度對現代化產業體系的影響
由表6列(1)至列(3)可知,相較于數字普惠金融覆蓋廣度,使用深度和數字化程度對現代化產業體系的影響更為顯著,可能的原因是:數字普惠金融使用深度的發展會大幅降低服務門檻,促進創新活力迸發以及推動消費需求增長,從而助力建設現代化產業體系,而隨著數字化程度的不斷提高,產業各個環節交易的順暢度也會隨之提高,從而最大限度地提高產業效率。覆蓋廣度對現代化產業體系的影響不顯著,可能的原因在于數字普惠金融的數字技術屬性使大部分地區的金融可得性得到改善,但對于信息基礎設施較差的偏遠地區仍存在覆蓋難題,因而數字普惠金融的覆蓋廣度作用不明顯,未來仍有大規模提升空間。
(2)數字普惠金融對不同區域現代化產業體系的影響
由于我國區域間經濟發展不平衡,各省份間的經濟發展速度及產業發展規模不盡相同,因此本文借鑒張凌潔等[29]的做法,將我國劃分為東部、中西部地區進行分樣本回歸,結果見表6列(4)至列(5)。可以看出,東部地區的影響系數顯著為正,表現為較強的正向促進作用,但對中西部地區的影響并不顯著。原因在于:相較于中西部地區,東部地區經濟較為發達,為數字普惠金融的推廣和應用提供了良好的外部環境,促進其涌現多種服務形式與產品種類。
5. 作用機制分析
結合前文理論分析,數字普惠金融會通過推動科技創新和拉動消費需求來提升現代化產業體系建設水平。為此,本文基于數據進一步檢驗上述數字普惠金融影響現代化產業體系的作用機制。
表7列(1)的估計結果顯示,數字普惠金融變量的系數顯著為正,表明數字普惠金融可以營造創新活力良性環境,降低創新融資成本,拓寬科技創新融資渠道,從而使科技創新實現新的提升與突破。與此同時,已有相關研究[30-31]表明創新是現代化產業體系建設的第一動力,技術迭代及產品、業態、模式等的創新,一方面可以引發傳統產業變革,另一方面還可保障重點產業的創新鏈自主可控。可見,數字普惠金融不僅能通過引導資源合理配置、改變傳統產業的生產、發展模式,培育和提升產業體系的綜合實力和競爭力,還能通過推動科技創新引領現代化產業體系。假設H2得證。
表7列(2)的結果顯示,數字普惠金融能夠顯著提高消費需求。此外,為保證結果嚴謹性,本文進一步檢驗數字普惠金融對不同類型居民消費的影響。由表8可知,數字普惠金融對除衣著、交通、通信以外的消費支出類型均有顯著促進作用,表明數字普惠金融可以帶來消費擴容增質,從而拉動消費需求。市場機制通過傳遞消費需求變化這一信號,使相關產業得以發展壯大甚至占主導地位,加快產業間深度融合、產業內向高端化演進[32]。綜上所述,數字普惠金融既可以直接影響現代化產業體系建設,還可以通過影響消費需求間接影響現代化產業體系。假設H3成立。
6. 門檻效應分析
結合前文的理論機制論述,本文將數字普惠金融作為門檻變量,以檢驗數字普惠金融對現代化產業體系的作用是否存在非線性特征。首先,采用Bootstrap法檢驗門檻效應是否存在,結果表9所示。數字普惠金融的雙重門檻在1%水平上顯著,即存在雙重門檻效應。
門檻效應回歸結果如表10所示。當數字普惠金融指數較低,即小于0.456時,數字普惠金融對現代化產業體系具有顯著的促進作用,其系數為0.118,通過了1%顯著性水平檢驗;當數字普惠金融介于0.456和3.988之間時,其系數值減小為0.030且在1%水平下顯著,說明隨著數字普惠金融的發展,其安全、信用風險的顯化將會減弱其對現代化產業體系促進作用;當數字普惠金融大于3.988時,系數值變為1%顯著水平下的0.037,促進作用有所回升。究其緣由,可能是因為隨著數字普惠金融水平的提高帶來的風險上移促使政府進行金融監管與治理,數字普惠金融的促進效果也相應有所提升。可見,數字普惠金融對現代化產業體系的促進作用呈現“增—緩—增”的非線性特征,假設H4得到驗證。
五、 結論與啟示
本文采用2011—2022年中國30個省區市數據,從供需視角出發針對數字普惠金融對現代化產業體系的影響進行理論和實證檢驗,得出如下研究結論。第一,數字普惠金融對建設現代化產業體系具有明顯的促進作用。第二,異質性分析結果顯示,數字普惠金融使用深度和數字化程度相較于覆蓋廣度來講,更能促進現代化產業體系。相較于中西部地區,東部地區的數字普惠金融對現代化產業體系的促進作用更為顯著。第三,作用機制研究發現,數字普惠金融不僅可以從供給端出發,通過推動科技創新引領現代化產業體系,還可以從需求端拉動消費需求促進現代化產業體系建設。第四,進一步分析表明數字普惠金融與現代化產業體系之間為非線性關系,存在雙重門檻,隨著數字普惠金融的發展,其對現代化產業體系的促進作用呈現“增—緩—增”的變化特征。
根據上述研究結論,本文得到如下啟示:
第一,加強政府部門與數字普惠金融機構的溝通銜接。首先,政府應因地制宜制定符合各地產業體系發展需求的數字普惠金融支持規劃和政策措施,還要制定權責明晰的法律制度,有效界定當地金融機構職責,為現代化產業體系發展保駕護航。其次,前文研究結論表明,與使用深度和數字化程度相比,數字普惠金融覆蓋廣度仍有進一步拓展的空間,因此數字普惠金融機構要通過與傳統金融機構合作,發揮其獨特的技術優勢,擴大網點渠道,努力降低潛在客戶的顧慮,加大對長尾群體的有效融資支持。同時要把服務現代化產業體系作為重要指向,切實解決建設過程中存在的融資難和貴等問題,為現代化產業體系提供更高質量、更有效率的金融服務。
第二,充分發揮和強化科技創新與消費的引擎作用。在科技創新方面,不僅要強化部署前沿技術的研究,提升我國的原始創新能力,還要深化科技體制改革,建立健全以創新能力、質量、貢獻為導向的分類評價體系,實現科技創新成果及時產業化,進而優化本地產業體系。消費需求方面,要豐富數字金融產品創新,開發更多具有高度定制性和靈活性的產品和服務,實現多元化消費信用擴張,挖掘消費潛力,推動現代化產業體系實現跨越式發展。
第三,健全、完善數字普惠金融監管體系。監管部門應充分意識到數字普惠金融在助推現代化產業體系建設中可能存在的門檻約束條件,利用各種機會擴大信息采集渠道,設立動態檢測評估平臺,及時發現并消除數字普惠金融過程中可能出現的風險,減少監管空白期。此外,監管機構應定期向社會各界征求對監管工作的意見,加強與社會組織、媒體、實體企業等的合作,合力推動現代化產業體系的更新與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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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一般項目“數字農業賦能農業綠色轉型的效應、機制與政策優化研究”(項目編號:22BGL165)。
作者簡介:孫培蕾,女,博士,新疆財經大學經濟學院副教授,研究生導師,研究方向為產業經濟、數字經濟;焦小玲,女,新疆財經大學經濟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產業經濟。
(收稿日期:2024-06-17 責任編輯:蘇子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