迤沙拉
我來時,已是午時,你坐在陽光下打盹,風正吹著你白云做的袍子。門前的畫,簡潔、高古,幾片落紅恰到好處。
流水在江南的曲廊里流出高原的蒼茫:
古樂在鏤空的時光里注解高貴的血統。
天地空曠,舟車慢行,縱橫的田坎和交錯的巷子,一筆帶過。幾個稀疏的游客,是你惜墨如金的知音。張家酒館被你一省再省,最終只畫在了游人匆忙的腳步里。
我是你幾次尋找,遺失在驛道的一個音符。
你突然醒過來,側頭看了我一眼,起身撩開袍子,把我點在了琴譜里。你一臉興奮,蓋上小鎮的印章,把整個畫作,收起來,交給了我。
紅旗村
把一個村莊作為一面紅旗,插在高原上,瞬間,整個村莊就成了高原的最高點。站在這里隨處仰望,都可以看到紅旗飄飄。
莊稼都長在紅旗上,懂得美學,喜歡在各種天氣里列隊,善于用云霧、雨水、陽光,裝扮村莊,把不愛言說的大美,一覽無遺地展示在天空下。
道路彬彬有禮。每一粒泥土都在思考價值,拓展空間,把紅的美學推向極致,映遍整個高原。
讓外來的人流連忘返。離開的人,都是一面旗幟。
波西村
莊稼,房屋,陡峭的山崖,嘴唇干裂的泥土。這里多像我背在背上的故鄉。那些一片一片的山坡,多像我小時候在故鄉翻書一樣翻過的山坡。
這些年,我走到哪里就把故鄉背到哪里,就像早年父親背我趕場一樣。故鄉像我的父母,不習慣城里生活。我就在門前栽樹種草,給每粒泥土取一個鄉村的名字,把鋤頭掛在墻上,給它作伴。
我一到波西村,就忍不住把背在背上的故鄉放下來。
白云像小時候村里來了客人,孩子一樣圍上來。金沙江在山底似乎也放慢了腳步,我踮著腳,朝上望了望,有好奇的水從陡峭的水管里爬上來,在水龍頭里探著頭,眨著明亮的眼睛。
故鄉和波西村有說不完的話,像兄弟久別重逢。
我看村里每一個人,都是我的親人。
大地上作畫
在大地上作畫,南鄭人最愛用黃色。他們先用水把冬天的泥土潑濕,用點墨法把菜籽撒種下去。
很快,一團綠便從泥土里冒出,迅速暈染開來,連成一片。然后,用春風的筆,把在天空里調配好的陽光,一層一層潑上去,讓那些黃從厚實的綠中滲出來,在田野里鋪天蓋地。
許多時候,他們愛把自家新修的小樓,作為精致的印章,蓋在某個不起眼的角落,一幅畫作,就完成了。
在南鄭,每一個村民都是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