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電影的敘事視點研究：以2019年大陸上映的紅色電影為例

摘要：敘事視點是指敘事時的焦點和審視方式。本文擬對2019年中國大陸地區上映的25部紅色電影進行敘事視點的研究，系統地對其敘事主體與敘事視點策略所呈現的效果給予評估。

關鍵詞：紅色電影；敘事主體；敘事視點；效果分析

一、敘事視點的概述

熱拉爾·熱奈特提出的 “聚焦說”將敘事視點解釋為敘事時的焦點和審視方式，即敘述者與觀眾之間的認知關系。[1]因此，我們可將電影敘事中的 “聚焦”進行以下分類：零聚焦敘事、內聚焦敘事、外聚焦敘事等視點。

本文將2019年大陸上映的25部紅色電影按照敘事視點類型劃分為零聚焦、內聚焦、外聚焦以及多視點敘事等四大類（詳見表1）。

二、敘事視點的分類

（一）零聚焦全知型敘事視點

2019年上映的這一批紅色電影中運用零聚焦全知型視點敘事的電影共有16部。與其他敘事視點相比，零聚焦全知型敘事視點在表現歷史或戰爭等方面有著獨特的優越性。導演就像上帝一樣，能夠利用自己完全的俯視地位，站在多個角度以及任意時空去仔細地審視和剖析人物的內心世界，同時滿足自己在人物塑造時細膩的感情變化需要。對觀眾而言，零聚焦全知型敘事視點可以實現由表及里、由宏觀到微觀地貼近劇中人物并對人物進行解讀。電影的時空特殊性使得信息在觀眾和劇中人物之間的傳遞具有一定程度上的偏差，觀眾獲得的信息往往多于劇中人物，情緒由此便可以被調動起來，得到沉浸式的觀影體驗。如影片 《中國機長》中，飛機起飛時，塔臺交流說到崇州段航線有強烈氣流，會導致重度顛簸。但此時，8633航班已經起航，機長對此情況并不知情。飛機遇到強烈氣流時，風擋破裂，副機長被吸出窗外，機艙內釋壓，情況十分緊急，但此時塔臺并不知道情況已經如此緊迫。鏡頭不斷地在塔臺與飛機之間交替，而劇中人物之間卻無法溝通。觀眾在觀看時，一邊為飛機遇到的突發情況感到擔憂，另一邊又因塔臺無法盡快展開救援而感到無奈，情緒就這樣在鏡頭的切換中被調動起來。

遠景系列鏡頭的使用也是零聚焦全知型影片敘事視點中常用的表達方式。電影 《解放了》在影片開端就利用遠景和全景俯拍來表現激烈的戰爭場面和復雜的地形地勢，利用遠景和全景俯拍的方式交代了影片環境和背景。導演通過這種方式，一方面實現了對影片宏大場面的把握；另一方面也呈現了影片的史詩感，戰場的硝煙彌漫與人們對戰爭的逃避和恐慌形成了強烈對比。

電影 《周恩來回延安》講述的是身患重病的周恩來總理再次回到延安及由此展開一系列回憶的故事，在影片開端就用一個大全景交代了周恩來總理徹夜伏案工作的情景，又在周恩來總理回到延安時用了一個俯拍鏡頭拍攝周恩來總理走出機艙。同時，影片還運用一系列全景拍攝了延安的自然風光和風土人情。在新中國成立70周年之際，觀眾通過電影審視這片革命根據地，能夠重溫革命歷史，并與當下的時代環境相呼應。

（二）內聚焦敘事視點

內聚焦敘事視點以影片中的人物為 “視覺中心”，[2]能夠讓觀眾以一個傾聽者的姿態去審視影片內容。《古田軍號》 《紅星照耀中國》 《薪火相傳》 《我的喜馬拉雅》 《愛在長征》 《變化中的中國》這六部影片都是以固定內聚焦敘事視點進行敘事的，所謂固定內聚焦敘事視點，是指影片始終以某一個人為敘事中心，以劇中人物的口吻敘事。例如，影片 《古田軍號》從一個紅軍小號手的視角講述了紅軍為革命事業進行艱苦奮斗的故事。片頭的臺詞令人印象深刻：爺爺的爸是赤衛隊的小隊長，大地主陳萬才趁爸上山那天搶走了爺爺的媽，給他小老婆當奶媽。剛出生的弟弟餓死了，爺爺的爸帶上哥半夜沖進了大地主家，砍了陳萬才，爭斗中媽也沒了命，后來聽說爺爺的爸和哥投奔了井岡山。整部影片的敘述都采用了旁白的方式，以小號手孫子的口吻來展開敘事，這樣的敘事視點可以在有限的影片時空里表現無限的內容，影片中無法出現的人物和事件都可以用旁白的方式進行彌補，打破了時間空間的局限性，使敘述者大于人物本身。

影片 《我的喜馬拉雅》以一對西藏姐妹的視角來敘述她們要去人民大會堂參加一場重要的會議，卻與自己的父親天人永隔，從而引發了關于父親守護邊疆的回憶。

（三）外聚焦敘事視點

外聚焦敘事視點以 “第三視角”觀看為主，不過多地表現人物自身的思想或主觀感情。這樣的敘事方式留給觀眾思考的空間，導演不會將電影的思想內涵確切直白地呈現出來，而是留給觀眾充足的再創作空間。影片 《武陵山上的星光》中有一個片段，主人公背著挎包、提著行囊在山路上大步走著，時不時向遠處看看，又繼續向前走，鏡頭沒有解說主人公從哪里來、去向哪里，隨著影片的進一步推進，觀眾才知道主人公是第一天來到文斗，以后將要在這里工作。

該影片以紀實的手段講述了一位黨員62年深耕基層追求信仰的故事，將事件呈現在觀眾面前，讓觀眾以旁觀者的姿態對影片內容進行審視。電影沒有對主人公做過多的渲染，也沒有起用職業演員，大多是在文斗這個地方的真實拍攝，真實地記錄了主人公施星燦到基層收稅，看到人民群眾生活艱難，于是帶領大家根據文斗的地勢特征推行 “高山發展煙葉、平壩發展果園”的經濟發展策略。主人公在基層開展工作的過程，既沒有 “天時地利人和”，也沒有 “九九八十一難”，就像是發生在我們身邊的無數件事情一樣。施星燦兢兢業業地付出，面對村民愚昧的觀點和一次又一次的惡語相向，他也會無奈，但他沒有放棄。他身上呈現出的就像是一個普通人身上散發出的人性的光輝，傳遞給觀眾一種樸素的價值觀。

（四）多視點敘事

多視點敘事即一個電影敘述事件時從影片中多個人物的視角出發。[3]影片 《我和我的祖國》在敘事結構上就采用了多視點敘事的方式。片段 《回歸》分別從升旗手、女港警、外交官、修表匠的視角講述了香港回歸這一重大事件，運用多視點敘事的策略代表性更強。

多視點敘事在表現形式上較為新穎，也符合當下觀眾的審美趨勢，但是受電影時間的限制，在表現形式上不宜過于復雜。雖然不同的敘事主體都為同一個主題而服務，但由于多視點敘事在視點上的變換，很難表達深刻復雜的情感變化，揭示深刻宏大的主題。

三、2019年大陸上映紅色電影的敘事視點呈現效果分析

法國電影史學家喬治·薩杜爾在 《世界電影史》中將紅色電影的 “紅色”界定為 “紅色意識形態的紅色”，它更多地指向當兩種或多種體制制度、思想觀念并存時，能夠代表歷史發展規律、符合歷史發展方向的那一方。[4]2019年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70周年，這一時期拍攝的紅色電影既具有中國傳統紅色革命電影的特性又在形式上表現了現代電影的創新性，由傳統的單一敘事視點轉向多視點敘事的多元化呈現。導演進行創作時更加注重影片藝術表現形式的革新。早期拍攝的紅色電影大多利用零聚焦全知型敘事視點進行敘事，例如，1980年拍攝的影片 《南昌起義》以及1981年拍攝的電影 《血沃中華》等，都擅長全景式、多角度地呈現真實的歷史，零聚焦敘事視點在影片敘事中所營造出的史詩感至今仍然是紅色電影所著力追求的。

零聚焦全知型敘事視點較其他敘事視點來說更為全面和客觀，觀眾在觀看時能夠從任何角度切入，對人物內心進行剖析，透視人物的內心。影片往往通過取舍與價值選擇來表現，故事就是他們的武器，以此來達到傳遞信息的目的。因此，利用這種敘事視點進行拍攝的影片中出現了很多表現歷史題材的電影。零聚焦全知型敘事視點的影片中，觀眾站在 “上帝視角”來審視劇情，將影片中的任何提示性信息與劇情聯系起來，以一個全局的角度出發來解讀劇情與人物。這個時候觀眾反而能夠比劇中人物產生更多的思想感情，這就是利用零聚焦全知型敘事視點進行敘事的顯著優勢。例如影片 《周恩來回延安》，觀眾可以將周總理的病情與他的種種行為和鏡頭聯系起來。此時影片中的人民群眾對周總理的病情并不知情，觀眾將影片歡快愉悅的氛圍與令人痛惜的事實聯系起來，就放大了這種悲情，仿佛影片中的每一個笑臉、每一段笑聲都成了諷刺。因此，敘事視點不同，觀眾把握到的影片主題和情感也會有所不同。

內聚焦敘事視點具有固定性的優勢，內聚焦敘事視點的講述者在影片中是故事的當局者，這里的敘事主人公既要向觀眾陳述故事，又要在講述的過程中進行適當的情感表達，讓觀眾產生情感共鳴。這樣的敘事視點能夠在講述故事的同時引導觀眾的情感變化，讓觀眾走進影片敘述者的內心世界，深刻感知主人公的情感變化。這種敘事方式表面上削弱了導演自身的情感表達，但實際上，影片中人物的情感很大程度上就代表著導演的情感，人物所思即導演所思。以往的紅色電影往往傾向于對宏大敘事的把握和對事情的全局性觀照，缺少對人物內心世界的刻畫，難以讓觀眾與影片中人物之間產生情感上的交換，例如，2005年的紅色電影 《太行山上》，利用兩個小時的時間表現了長達三年 （1937-1940）的人和事，影片的承載力決定了影片無法實現對人物內心的觀照。這是新中國成立70周年之際的26部影片在敘事視點上的創新之處。影片 《我的喜馬拉雅》通過主人公格桑、卓瑪兩姐妹的視角，講述了她們的父親仁青鎮守邊疆、保護野生動物的故事。影片中，在格桑和卓瑪眼里，父親常常因為與偷獵者產生爭執而受傷，母親因為一場病永遠留在了日拉山口，盜獵者趁父母不在搶走了家里的生活用品，父親卻說：“玉堆是我們的家，誰也趕不走我們。”在格桑和卓瑪的視角下，父親是最強大的依靠。實際上，現實中的盜獵者是強者，但是在兩姐妹的認知里，父親才是強者。這種強與弱的對比放大了人性的光輝與愛國主義情感，也增強了觀眾的認同感。

外聚焦敘事的直接目的是引發觀眾的思考和對影片意義的探討，對故事做直接呈現，沒有藝術化加工，也沒有任何人物塑造手法，敘述者所知少于人物所知。影片不會對人物的行為動機和心理做任何揣測，觀眾要達到對劇中人物的情感把握就需要經歷思考和斟酌的過程。這一類型紅色電影的主要目的不在于對情感的過多表達，而在于引發觀眾觀影后的主動思考。由于個體的差異性和主觀能動性，觀眾觀看影片后的所思所感是因人而異的，這個結果可能與觀眾的受教育程度、既有知識儲備、價值觀選擇、文化認同等因素息息相關，也正是外聚焦敘事視點所要達到的敘事目的。

多視點敘事在影片中的運用能夠多角度、全方位有效地調動觀眾情緒，讓觀眾從宏觀角度把握劇情走向，外化人物心理，近距離觀照人物內心，把握人物的情感變化。這種敘事視點的運用要求影片內容簡單、主題明了，否則就無法將觀眾的注意力聚焦在導演想表達的主題上，以致喧賓奪主。在紅色電影中，多視點敘事通過多重視角描述同一件事情，可以突破講故事的障礙，真實立體地還原世界。影片 《我和我的祖國》中的片段 《回歸》，就將這種敘事視點運用到了紅色電影的敘事中，以一個鐘表匠阿中的視角講述香港回歸那一天發生的一切，同時在升降國旗交接儀式時又站在一個全知型視角讓觀眾看到兩邊工作人員手表的時間相差12秒，從而調動觀眾的情緒。工作人員得知時間有誤差，第一時間通知各部門，大家相互配合。國歌準時奏響的那一刻，舉國歡慶，影片的節奏時時牽動著觀眾的情緒變化。

四、結束語

2019年拍攝的紅色影片相較于之前的紅色影視作品呈現了新形象、新特點，人物形象突破了扁平化、臉譜化的桎梏，敘事語言也呈現出多樣化特征，這是新時代紅色電影在發展中的進步。然而，紅色電影的發展還需要在情感表達方面實現進一步突破，將現實主義與浪漫主義相結合，表現影片對革命女性的關注，打破男性主導話語權的局面，最終實現理性與感性的平衡。

參考文獻：

[1] 習近平.習近平總書記系列講話重要讀本[M].北京：學習出版社、人民出版社，2014.

[2] 劉云舟.電影敘事學研究[M].北京：北京聯合出版公司，2014.

[3] 李顯杰.電影敘事學[M].北京：中國電影出版社，1999.

[4] [法]喬治·薩杜爾.世界電影史[M].徐昭，胡承偉，譯.北京：中國電影出版社，19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