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精致與言語精神

在各種大概念滿天飛，語文教學策略要么空，要么無的當下，潛心思考已顯得很奢侈，更別說經常聽到生命拔節的聲音了。好在身邊有一些書起到了療愈的作用，比如朱光潛的《西方美學史》，孫紹振的《月迷津渡——古典詩詞個案微觀分析》，汲安慶的《中學語文名篇新讀》等。

對汲老師著作的細讀始于讀研時期。剛開始讀的是《求用·求美·求在——夏丏尊語文教育思想論》和《語文教學中的和諧美》，求的是磨腦子。閑暇時，愛去汲老師的新浪博客或公眾號讀一會兒，讓自己的心靜下來，溫潤起來。后來為了比賽和應聘，開始精讀汲老師的文本解讀著作和教例研究著作。也正是從這時，我認識了國內很多一流的語文名師，逐漸清晰“好課”應該是什么樣的。

現在，手頭又添了一本他的新著《教出自己的精彩：高中語文名師教例研習》。我很慶幸，一直與汲老師的文字為伴，當很多老師深陷大單元、任務群、情境任務設計、整本書閱讀等教學漩渦，感到焦慮、迷惘、苦惱時，我依然能擁有定力，拂去喧嘩，守住語文教育的本真，用自己的實踐不斷趨近理想的語文教育之境。

一、精彩

書如其名，該書給我的第一印象就是“精彩”。從價值取向上的“致用”“致美”“致在”三大范疇，到語文閱讀教育的四大范疇——體性、類性、篇性、言語性，再到教學設計中的四大范疇——課眼、課脈、課體、課氣，還有語文教育的“五重視野”觀——歷史視野、國際視野、現實視野、課程視野、美學視野，該書完成了對語文教育從宏觀到中觀，再到微觀的根本性重構，可以清晰地看到語文教育走向存在本位的美好愿景。語文教育的確不能僅停留在“應需”的實用層面，必須走向“應性”的審美與創造的層面，這樣才會有大魅力、大格局、大境界。

精彩還來自專題性評述的獨到與深刻。汲老師的教例研習不是面面俱到、蜻蜓點水式的隨想，而是聚焦某一問題的理論探索與教學知識模型建構。又因為不是預先搭理論框架，而是順著教者的思維之勢借機建構，所以既顯得自然，又能新人耳目。如《增潤：古典詩歌教學何為——李仁甫〈春江花月夜〉教學實錄研習》一文聚焦“增潤”，讓我知道了什么是“增潤”，什么是最理想的教學生成，在教學的何處增潤以及如何增潤。這不就是精致的教學策略知識建構嗎？汲老師的建構，不是一味唱頌歌，對存在的問題，他也會批判。在《追求精純與冗余的統一——董一菲〈涉江采芙蓉〉教學實錄研習》中，他從“精純：知識建構的本然需求”“冗余：優化教學的必要手段”和“追求精純和冗余的有機統一”三個維度，對語文教學不良冗余進行了批判。可是，這種批判又不是居高臨下的指責，而是基于學理的分析，設身處地的觸發，讓人見到了摯友交流一般的親切與平易。《審美散文：教學內容的擇定與開發——李鎮西〈荷塘月色〉教學實錄研習》《整體感、美感、存在感——張玉新〈勸學〉教學設計研習》《文言小說教學：該審視哪些問題——虞曄如〈促織〉教學設計研習》……每一篇都有新的思考在閃爍，一線教師看了，比較容易付諸實踐。這或許是汲老師著作成為很多大學的教材、很多語文名師工作室必讀書目的主要原因吧！

對很多教學細節，汲老師往往也能評出新意。如《“篇性”視角下的審美舒展——李李〈望海潮〉教學實錄研習》一文，對李李老師教學中朗讀辨析詞眼的肯定，就上升到了陶冶學生言語生命的高度，同時也指出“嬉嬉”一詞對全詞概括力低，不適宜做詞眼并舉例說明。這樣的細膩與纖敏，書中還有很多。

二、精致

葉圣陶先生曾經盛贊蘇州園林的設計者和匠師們在布局上追求使游覽者無論站在哪個點上，眼前總是一幅完美的圖畫。我想這句話用來形容此書一點都不為過，無論從宏觀的范疇審視，還是從中觀的教學知識模型建構，還是微觀的教學方法處理，都體現了汲老師精致的思想風景。

在代序《精致：語文閱讀教育的應然追求》中，汲老師提出了精致教學的四種策略：（1）課眼、課脈、課氣的統一；（2）精致要圍繞篇性開掘進行；

（3）精致更要注意多維度會通；（4）精致要指向言語生命高蹈。這些策略可以說滲透在了詩詞類文本、散文類文本、小說類文本、傳記類文本、論說類文本、其他類文本以及寫作教學的所有教例之中。

經常會聽到有老師批判，當下語文教育提倡語文核心素養或是大單元教學，這些理論太縹緲了。可是細讀《教出自己的精彩：高中語文名師教例研習》，我們會發現每篇文本的解讀和研習都指向了語文核心素養的發展，且以言語生命的陶冶為引領，總能化虛為實，給人很多啟發。

汲老師的“精致觀”有外在的教學形式上的精致，也有思想內質上的精致。貫穿其中的，就是“一分為三”的思維智慧。如談審美散文篇性開掘的視角，從內部視角看寫了什么，如何寫；從外部視角看為何寫，為何這樣寫；從創作史視角看繼承了什么，發展了什么；從互文視角看屬“我”的個性在哪里。這真是大氣磅礴，令人醍醐灌頂。“一分為三”的“三”不純是具體的數字“三”，也可以是四、五、六……側重的是思維的多維度伸展。總之，“精致”體現的是一種由內而外、虛實相生的美好的思想風景，已然寫入汲老師的教育字典，福澤越來越多的語文學子和語文教師。

三、言語精神

這里說的“言語精神”，主要是指汲老師言語表現與創造中的教育信念、教育情懷、教育操守等。品讀先生的文字，腦海里總會浮現出一位學養淵深、靈氣逼人、熱愛生命的師者形象。先生經常說：“陶鑄百家，言語立命。”他是這么說的，也是這么做的，在他的文字里，我們不僅能讀到古人的睿智，也能讀到現當代的新鮮思想，更能讀到他的嶄新體驗或思考——如對劉勰“體性”概念內涵的重構，從夏丏尊的強旺文氣，他想到了暢達、強旺課氣，從歌德的“秘密”、王國維的“秘妙”、加涅的“智慧技能結構”，他升華了語文教學上篇性開掘的策略……這樣的書怎能不讓人反復玩繹？這樣的學者，怎能不讓我們敬重有加？

先生經常說，當下的語文名師，與老一輩名師比，在學養、學識上，一點兒也不遜色，但是談及教育情懷，便會顯出阿喀琉斯的腳踵。有這樣的提醒，我們還會迷失自己嗎？研究教例，不是止步于技法，而是向道，向教育情懷繼續掘進，這恐怕是該書既能安神又能提神，進而催生教育動力的主要原因吧！

探求語文教育的真諦，精致自我的語文教育思考，教出屬于自己的精彩，活出自我的精氣神，感謝汲老師文字的啟悟。

[作者通聯：四川省瀘縣第一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