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要】基于新質生產力“以新促質”的核心要義, 本文從要素、 產業、 空間和制度四重維度出發, 延展為新興生產要素、 新興產業賽道、 新式空間聯系和新增制度供給的四維“新質”理論機制框架。由此衍生出數據要素配置、 高技術產業創新質量、 創新資源協同空間聯系和制度供給的表征變量作為高質量發展的前因條件變量, 以我國30個省份為研究對象, 運用模糊集定性比較分析方法, 探究新質生產力驅動區域高質量發展的復雜機制與路徑。研究發現: 新質生產力驅動高水平高質量發展的路徑有2條, 包括“數據要素—空間協同”式突破驅動型和“數據要素—制度供給”式領先驅動型; 導致非高水平高質量發展的路徑存在兩種且均呈現數據要素配置不足的特點。
【關鍵詞】新質生產力;高質量發展;組態效應;fsQCA
【中圖分類號】 F27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0994(2024)21-0103-7
一、 引言
全球經濟治理體系、 國際經濟秩序面臨加速調整, 在立足新發展階段、 構建新發展格局的時代語境下, 探索實現什么樣的高質量發展、 怎樣實現高質量發展成為重大議題。高質量發展的動力機制探索以創新活動內容為起點, 從單一方面的技術創新活動到以科技創新為主的協同驅動。而科技創新帶來的技術革命性突破和生產力發展路徑躍升是有機統一的, 科技創新引致生產要素創新性配置, 引領著經濟社會不斷向前發展, 為生產力發生質變提供了可能性(張新寧,2024)。黨中央基于對世界科技進步前沿的深入洞察, 結合歷史經驗, 著眼于全面建成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這一現實目標任務, 創造性地提出了一個富有新一輪科技革命的主導性、 新興產業賦能的前瞻性、 新時代高質量發展的旨歸性的新創見——新質生產力。其與“高質量發展”共同回答了“新時代中國發展怎么看、 怎么干”的關鍵議題。新質生產力的核心要義是“以新促質”, 即以創新驅動高質量發展, 本質上就是要以科技創新引發全要素生產率提升、 釋放驅動高質量發展的新動力, 其實現過程就是實現經濟動能由傳統要素投入向創新要素組合驅動的轉換過程, 實際上也是一個打造更高水平的高質量發展的過程(張林,2024)。深刻解讀新質生產力與高質量發展的關系現已成為學界研究的重點和難點。
基于對高質量發展內涵的不同理解, 學界對新質生產力推動高質量發展的路徑主要從以下三個方面展開研究。首先, 部分學者從經濟學的理論框架出發, 深入探討新質生產力如何影響并推動經濟向高質量發展的新質態轉變。該部分文獻著重剖析了新質生產力在經濟動力結構和效率等方面對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推動作用(張林,2024)。其次, 部分學者從新發展理念的維度討論新質生產力與高質量發展的互動關系。蔣永穆和喬張媛(2024)指出高質量發展進入新舊動能轉換期, 必須堅持在貫徹d42fbb4d587cd10c34679105b65a8944ba74480b8bb4b290d2a7ef14c071993c新發展理念中加快發展先進生產力新質態; 新質生產力以塑造高質量發展推動力和以鍛造高質量發展支撐力為總體目標, 以創新增強新質生產力發展動能, 是以協調為內在要求、 以綠色為鮮亮底色、 以開放為雙向驅動、 以共享為價值旨歸的先進生產力質態。最后, 還有部分學者從發展的過程面和結果面考慮, 認為新質生產力是數字時代更具融合性、 更能體現新內涵的生產力, 具有強大的增量效益, 表現在通過科學技術改進現有生產力要素從而優化發展要素, 在經濟、 政治、 文化層面均拓展了發展內容(徐政等,2023)。
已有學者圍繞新質生產力和高質量發展的重要論述展開了豐富研究, 但是對于二者之間的理論關系還未達成統一認識。一是, 新質生產力的根源挖掘是問題的核心, 但其所包含的多種要素之間的復雜互動機制, 仍有待從多維視角進行綜合分析。二是, 對于新質生產力概念內涵的理解, 盡管眾多文獻進行了科學表征和測度, 但是目前的研究尚在起步階段, 并未很好地體現其特質。三是, 關于新質生產力與高質量發展的關聯, 多數研究僅停留在定性分析層面, 缺乏實證研究對二者之間關系的驗證。特別是, 我國各省域資源狀況各異, 新質生產力的發展基礎亦不相同, 因而在邁向高質量發展的過程中, 其作用機制與路徑不盡相同。鑒于此, 本文嘗試構建一個融合“要素—產業—空間—制度”四維互動的新質生產力理論框架, 以期從全新視角深入理解新質生產力的內涵, 并以我國30個省份為研究對象, 通過運用模糊集定性比較分析(fsQCA)方法, 從組態視角刻畫新質生產力驅動區域高質量發展的本質及其呈現的多樣組態路徑, 為不同省份實現“以新促質”提供路徑選擇。
二、 新質生產力驅動區域高質量發展的理論框架
本文探究新質生產力驅動高質量發展的內在邏輯, 發現這一過程的本質實則為眾多創新活動相互交織、 共同作用而引發的經濟社會全要素生產率的提升。具體而言, 生產要素的積累和技術進步必然引起產業結構的升級, 要素聚集和產業擴張又都需要空間需求的相應變化, 一系列經濟活動又需要制度的激勵和制約。因此, 理解新質生產力驅動高質量發展的視角絕非單點切入, 本文基于系統論的視角對其進行整理與歸納, 構建了基于“要素—產業—空間—制度”的四重維度的“四位一體”理論框架。
(一) 基于“要素—產業—空間—制度”的新質生產力理論框架
1. 要素維度: 新型生產要素。新古典經濟學認為經濟增長取決于要素投入規模的擴大、 要素積累的增多、 要素使用效率的提高等。傳統要素驅動經濟增長主要受限于生產要素出現的低效配置, 加之市場環境和貿易壁壘的影響, 技術創新要素流通受阻從而無法流向價值鏈中高端。但在我國數字經濟創新實踐的推動下, 數據要素已成為不可或缺的生產要素之一, 與勞動力、 資本和技術等傳統要素并駕齊驅。數據不僅具有低生產成本、 大規模可得等一般關鍵要素的基本特性, 而且具有低成本復制、 外部性、 即時性等諸多經濟特征(蔡躍洲和馬文君,2021)。因此, 從要素維度來看, 新質生產力擺脫了要素驅動的傳統擴張模式, 以具有低邊際成本、 多場景復用能力、 強滲透性和融合性特征的數據要素為核心生產要素。
2. 產業維度: 新興產業賽道。結構主義發展經濟學認為產業結構的變化或工業化是經濟發展的前提, 而要素的使用和組合構成了產業, 因而從這個意義上來說, 經濟發展可以理解為要素由閑置狀態或低效率產業轉移至高效率產業的過程。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到來, 當前的科技創新落腳于產業創新, 產業創新成為科技創新的終端, 生物技術、 新材料、 新能源、 環保等新興產業的高科技產業化問題備受關注。新興產業和未來產業具有知識密集、 技術密集、 附加值高的特點, 擁有不同于其他產業的絕對優勢從而位于創新前沿面, 其發展水平對于一個國家或地區經濟的高質量發展具有重要的戰略意義(韓文龍等,2024)。因此, 從產業維度來看, 新質生產力通過顛覆性創新技術和創新性資源配置對時空條件受制約的傳統產業改造升級, 使其產品架構、 商業模式、 應用場景得到相應改變, 推動傳統產業煥新、 新興產業壯大、 未來產業培育, 加快產業邁向全球價值鏈中高端。
3. 空間維度: 新式空間聯系。無論要素、 產業還是各種經濟活動的開展和經濟發展都需要在一定的空間內得以實現, 企業往往優先選擇在相鄰區域內達成創新目標(李子彪等,2024)。創新資源并非在各區域中靜止孤立地存在, 而是依托空間相互作用, 加速技術、 知識等要素的擴散與外溢, 進而形成了復雜而動態的相互影響, 構建了創新資源的協同空間聯系, 這種聯系有效縮小了不同區域間創新資源協同的勢差, 使得創新資源得以高效轉化為生產力(呂海萍等,2017)。新質生產力中的數字生產力加強了區域間創新資源協同的空間聯系, 特別是人工智能作為一種特殊生產要素和新型技術類型, 基于廣泛的社會應用場景以及海量數據資源的深度挖掘與應用, 將虛擬要素的快速多變排列組合, 形成以流量變現為特點的流量空間, 打破了傳統地理空間的絕對限制, 改變了產業之間的分布狀態和空間聯系, 促進產業鏈在空間延展(杜傳忠和疏爽,2023)。
4. 制度維度: 新增制度供給??茖W技術革命首先推動了生產力的革新與飛躍, 進而引發了其背后社會生產關系的深刻調整與變化。新供給經濟學強調對制度供給的理解和認識, 它將各種要素供給納入一個與制度供給緊密相連的分析框架之中, 這一系列觀點落實41+q5073b+cy9BoYwwOetYytnAXkVMFZG7GAg8QYhCw=到中國的實踐層面, 表現為以改革為核心, 從供給側發力推動的新一輪制度變革創新。新質生產力范疇內的產業, 部分也是制度敏感型、 依賴型產業, 需要政府把經濟工作中的新理念、 新政策等引入原有的體系中, 形成新的發展組合能力, 為原創性、 顛覆性科技創新提供良好環境(劉志彪等,2023)。因此, 新質生產力系列維度的質態變化均對現有的生產關系提出了新的挑戰, 必然呼喚與之適配的新型生產關系。
(二) 新質生產力驅動區域高質量發展的機制模型
基于新質生產力“四位一體”理論框架, 本文選擇以下表征變量作為影響區域高質量發展的關鍵變量, 由此構建了新質生產力驅動區域高質量發展的機制模型, 如圖1所示。
1. 數據要素配置。數據要素在配置過程中以數字技術、 數字平臺為載體, 發揮數據要素的低成本復制、 外部性、 即時性優勢, 推動其他生產要素優化重組(蔡躍洲和馬文君,2021)。數據要素配置對產業、 空間和制度維度的影響為: 一是以數據為核心生產要素的數字經濟的雙重產業化機制, 一類是指數字技術創新和數字產品生產等經濟活動的數字產業化影響, 另一類則是國民經濟非數字產業部門使用數字技術和數字產品帶來產出增加的產業數字化過程。二是數字及互聯網等技術的廣泛運用, 成功打破了知識傳播與創新要素配置的傳統技術壁壘, 使知識傳播掙脫了物理時空的束縛, 使得創新主體可以更便捷地傳播、 共享并交互信息(韓兆安等,2022)。三是政府能夠充分利用海量數據資源, 優化多元信息資源利用方式, 塑造信息化管理架構, 為人民群眾提供高效便捷的數字政府服務。
2. 高技術產業創新。高技術產業具有技術更強、 滲透更廣、 投入更高、 風險更大的特點, 與戰略性新興產業和未來產業交織, 進而壯大具有高附加值能力、 高技術含量的中高端產業體系, 成為支撐我國經濟高質量增長的主要動力(張礦偉等,2023)。高技術產業創新驅動經濟高質量發展的作用機制表現為對其他產業和地區的技術外溢效應??缭降赜蚺c產業界限的高技術產業新產品與新技術得到廣泛應用與推廣, 有效降低了勞動生產過程中的資源消耗, 顯著提升了相關產業的投入產出比, 進而促進了經濟效益的穩步增長。此外, 技術外溢效應也促進了其與傳統產業間的融合發展, 使低附加值產業逐漸轉變為高附加值產業, 從而優化了傳統產業的結構, 提升其產出的總量增長。
3. 創新資源協同空間聯系。歷次生產力的飛速發展都離不開新技術革命的發展, 更離不開新技術革命開辟的經濟空間, 創新是突破舊的經濟束縛、 尋求新的經濟空間, 是生產力躍階發展的持續動力。新質生產力借助數字信息技術使得新的經濟空間被進一步發掘。其機制在于, 數字技術以高滲透性、 規模效應及網絡效應加速信息與知識要素流轉, 不斷的拓展和延伸推動了傳統要素組合方式的優化, 引致空間上創新資源的協同關聯性增強, 有效削弱了經濟發展的時空約束, 加強區域間技術合作的同時形成空間擴散效應, 使落后地區通過學習效應主動追趕發達地區, 有效促進了區域協調發展(徐維祥等,2021)。
4. 制度供給。面對“山寨”取代創新、 合謀軟化監管等諸多亂象, 新一輪制度供給旨在有效擺脫產業基礎與顛覆性創新、 傳統與現代、 現在與未來、 政府與市場等方面的束縛, 消除阻礙新質生產力發展的落后生產關系(金培振等,2019)。制度供給是決策者在既定條件下實現正式規則創新與設立的過程。其有效性通過三大功能得以實現: 首先是規范約束, 旨在規范經濟主體的行為及其相互關系, 有效減少社會經濟中的不確定因素與“尋租”行為; 其次為激勵機制, 即構建一套能使社會資源與潛力得到充分利用的機制; 最后是明確產權并降低交易成本, 從而促使技術效能最大化(龔一萍,2011)。
三、 研究方法與變量確定
(一) 研究方法
本文從組態視角出發, 選擇fsQCA方法探析新質生產力對區域高質量發展的驅動機制, 主要是基于以下考慮: 一是定性比較分析方法作為一種基于整體論分析多要素組態效應的范式, 常用于解決傳統定量與定性方法不能解決的復雜因果組合問題, 更關注前因條件與結果變量之間的非對稱性關系, 以更好地解釋管理領域的復雜現象(杜運周等,2021)。二是相較于清晰集定性比較分析(csQCA)和多值集定性比較分析(mvQCA)方法, fsQCA綜合考慮了集合隸屬的類別和程度, 使用校準隸屬度(0~1)對研究問題進行賦值, 因而同時擁有定性和定量的屬性, 最終有效彌補了布爾代數和多值條件的簡單分類的缺陷。
(二) 變量測量及校準
1. 變量測量。
(1) 結果變量: 包容性綠色全要素生產率(IGTEP)。區域高質量發展必須注重“綠色發展”理念, 同時也要考慮到經濟增長、 結構優化、 社會公平和環境協調等多重訴求, 因而將資源消耗和污染排放分別作為要素投入與非合意產出納入效率評價指標體系, 并將體現縮小城鄉和區域居民收入消費差距的“共享”“協調”的“包容性增長”理念納入其中, 故選用包容性綠色全要素生產率作為結果變量。參考李冬和楊萬平(2023)的研究, 本文將社會發展失衡指數納入非期望產出, 設計了如表1所示的包容性綠色全要素生產率(IGTEP)投入產出指標體系。
(2) 前因變量測量。一是數據要素配置(Data)。數據要素屬于無形生產要素范疇, 其配置水平難以用單一指標測度。本文參考李治國和王杰(2021)、 潘宏亮等(2024)的研究, 從數據要素基礎建設、 數據要素市場化、 數據要素管理三個層面構建評價指標體系, 采用熵值法處理后得到一個總的數據要素配置指數, 如表2所示。
二是高技術產業創新質量(HIIQ)。以往研究多使用發明專利授權率衡量高技術產業創新質量, 但發明專利授權率指標時效性不佳, 具有時間滯后性問題, 因此本文借鑒金培振等(2019)的研究, 以發明專利申請數占專利申請總數的比重來衡量高技術產業創新質量。
三是創新資源協同空間聯系(IRSG)。狹義的創新資源協同是指傳統的人力創新資源與財力創新資源間相互影響、 相互制約的交互作用狀態, 此處借鑒呂海萍等(2017)的研究, 采用交互項來測度資源協同。公式如下:
IRSit=RPit×REit (1)
其中: IRS為某區域的創新資源協同度; i為各區域, t為各年份; RP和RE為人力創新資源和財力創新資源, 分別采用研究與試驗發展(R&D)人員全時當量(人年)和研究與試驗發展(R&D)經費內部支出(萬元)來衡量。為了能直觀地模擬出創新資源協同在不同區域空間上的分布規律和變化趨勢, 本文進一步采用引力模型對區域創新資源協同的空間相互作用展開測度(Zipf,1946)。公式如下:
IRSGij=IRSi×IRSj/ =RPi×REi×RPj×REj/ (2)
其中: IRSGij表示i區域和j區域創新資源協同的空間關聯強度; 對于i區域而言, IRSi表示對其具備的創新資源協同的“引力質量”, j區域同理; Dij為i、 j兩區域省會城市之間的直線距離。在此基礎上, 求取某一個區域與其他區域之間創新資源協同空間關聯強度的總和。公式如下:
ISRGi= ISRGij (3)
四是制度供給(INST)。學界難以從法律法規、 行政命令的單一視角量化制度供給水平。從總體上看, 市場環境、 金融機構、 專利權維護管理機制等都會對創新產生一定的影響。參考劉思明等(2022)的研究, 本文從市場制度環境、 金融制度環境、 知識產權保護水平和創新政策水平四個方面選取指標, 構建評價指標體系, 采用熵值法綜合測算制度供給水平指數, 如表3所示。
2. 數據來源。本文采用2013 ~ 2022年我國30個省份(西藏自治區、 香港特別行政區、 澳門特別行政區和臺灣省因數據缺失, 未納入統計)的數據作為研究樣本, 相關數據來源于各省市統計年鑒、 《中國高技術統計年鑒》、 國家統計局網站系統等。對個別缺失的數據, 通過對已知時間序列數據運用插值法計算求得??紤]到前因變量與結果變量綠色全要素生產率之間存在時間滯后效應(盛亞等,2022), 因此前因變量均采用2021年的數據, 結果變量則采用2022年的數據。
3. 數據校準。為進行必要性與充分性的子集關系分析, 將結果變量和條件變量的完全隸屬、 交叉和完全不隸屬校準點分別設為樣本數據的95%、 50%和5%(薛奕曦等,2024)。將所有校準后顯示為0.5的條件值人工調整為0.501以便于軟件識別, 各變量錨點值及描述性統計結果如表4所示。
四、 實證分析與討論
(一) 單個條件必要性分析
在進行條件組態分析前, 采用fsQCA 3.0軟件對所有前因條件變量進行單個條件必要性分析。由表5可知, 除非高數據要素配置外, 其他各個條件的一致性均低于臨界值0.9(楊媛棋等,2024), 說明除非高數據要素配置外所有單個的前因變量不是高/非高高質量發展的必要條件, 后續軟件操作將這一結果納入考慮。
(二) 條件組態充分性分析
在運用fsQCA 3.0軟件進行組態分析時, 應根據研究需要設置相關參數: 已有研究在總樣本較少時將最小案例頻數閾值設定為1(杜運周和賈良定,2017); 在不同情境下選用不同的原始一致性閾值和PRI一致性閾值, 如0.8(杜運周等,2020)和0.7(Shang等,2024)、 0.75(Gong和Yang,2024)、 0.76(張明等,2019)。本文的30個案例數屬于中小樣本, 前因條件變量個數為4, 故將頻數閾值設定為1, 將原始一致性閾值和PRI一致性閾值分別設置為0.8和0.7, 對真值表進行完善。條件組態分析結果如表6所示: 產生高高質量發展水平的組態共有兩種, 為H1和H2; 產生非高高質量發展水平的組態也有兩種, 為NH1和NH2。
1. 高高質量發展水平組態分析。引致高高質量發展水平的組態構型包括H1和H2, 總體覆蓋度約為0.718, 可以解釋約71.8%的樣本案例。各條路徑一致性及解的總體一致性均大于0.9, 表明條件變量對結果變量具有較大的解釋力度。在對組態命名時, 需把握3個要點, 即“簡潔地表達”以減少術語引起的混淆、 “捕捉整體”以展現邏輯結構和“喚起組態的本質”以兼顧組態解的整體性和每個組態的獨特性(Furnari等,2021)。因此, 本文依據“四位一體”理論框架的命名思路, 結合各組態的核心條件及背后的解釋邏輯, 將高高質量發展水平的兩類組態歸納為“數據要素—空間協同”式突破驅動型和“數據要素—制度供給”式領先驅動型。下文將結合相關理論和典型案例加以具體詮釋。
(1) “數據要素—空間協同”式突破驅動型。組態H1可以解釋約54.2%的高高質量發展案例, 其中約14.2%的案例僅能被該組態解釋。該組態表明, 在數據要素配置和創新資源協同空間聯系為核心條件的協同驅動情況下, 能夠達到較高的高質量發展水平。首先, 各省份基于現實場景的海量數據資源, 通過數據要素配置, 促進數字技術和實體經濟深度融合, 賦能制造業轉型升級, 一定程度上擺脫了該地區傳統資源要素受限的被動擴張模式。其次, 通過較高的創新資源協同的空間聯系實現空間擴散效應: 一是可借助“人工智能+”將虛擬數據要素進行流量變現形成流量空間, 打破傳統地理空間的絕對限制, 加強與其他地區的創新聯系。二是利用區位優勢實現創新資源富集, 以絕對地理距離優勢提升實體貨品跨省貿易的物流效率, 并發揮區位紐帶作用連接多省打造短時交通圈以實現經濟聯動發展。
該模式的代表性省份有江蘇、 浙江、 河南、 山東、 湖南和重慶, 這些省份地處我國東部和中部地區, 區位優勢明顯, 受到周圍經濟強省較顯著的輻射作用, 在發展過程中逐步找到適合自己的發展優勢定位, 能夠突破各自的發展短板。以相對典型的江蘇省為例, 江蘇省9市入圍長三角中心區, 占比三分之一, 制造業發達、 創新資源豐富、 開放程度高, 不斷利用交通區位和沿海區位優勢打造優勢產業鏈, 支持中心城市圈協同發展、 提升能級。跟蹤近年來由中國通信研究院發布的《中國數字經濟發展白皮書》可知, 江蘇省數字經濟發展已走在全國前列。2022年以來, 江蘇省深入實施制造業智能化改造和數字化轉型三年行動計劃, 使該省數實融合達到較高水平。
(2) “數據要素—制度供給”式領先驅動型8arUDJLgfkctiBU/50j39A==。組態H2可以解釋約57.7%的高高質量發展案例, 其中約17.6%的案例僅能被該組態解釋。組態H2表明, 在以數據要素配置和制度供給為核心條件的協同驅動情況下, 加之高技術產業創新的邊緣條件, 可實現較高的高質量發展水平。具有較好的制度環境的省份, 其知識產權保護政策、 金融政策等可不斷催生各類主體的創新行為。這些省份由于各類政策落地與實施、 市場、 金融環境相對較好, 創新、 創業資源豐富, 產業集群水平相對較高, 更具備探索數據產權、 流通交易、 收益分配、 安全治理等關鍵領域的先發優勢, 能提高數據挖掘效率、 充分釋放數據要素價值, 利用數字經濟促進各領域降本增效。
該模式的代表性省份有北京、 廣東、 上海、 湖北、 安徽和四川, 這些省份的經濟發展實力在各自的區域內處于領先地位, 具有較強的競爭實力。首先, 北上廣作為基礎設施、 開放程度、 創新資源、 產業基礎和財政優惠等方面條件相對較好的代表性城市, 其數字經濟產業發展較快, 對戰略性信息產業的布局更具前瞻性。此外, 安徽省也是此模式下極具代表性的省份。其全域被納入長三角一體化發展國家戰略, 實現了思想理念和體制機制的等高對接, 為區域發展注入了新的活力與動力。地處安徽省的領軍企業如科大訊飛和陽光電源, 其品牌活力持續煥發, 所帶來的系列正面效應不斷提高當地經濟發展的活力與質量, 在發展新質生產力的過程中扮演著重要角色。
2. 非高高質量發展水平組態分析??紤]到fsQCA 方法的因果非對稱性, 本文進一步分析導致非高高質量發展水平的組態路徑。由表6可知, 包括NH1和NH2的組態構型總體覆蓋度約為0.728, 可以解釋約72.8%的樣本案例。各條路徑一致性及解的總體一致性均大于0.89, 同樣達到了較高水平的解釋力度。橫向對比組態NH1和NH2可知, 兩種組態均以數據要素配置和創新資源協同空間聯系為核心條件缺失, 但其邊緣條件有所不同。在組態NH1中, 制度供給的不足是導致非高高質量發展水平的結果的邊緣條件, 高技術產業創新質量則為無關緊要的條件。而在組態NH2中, 高技術產業創新質量則為邊緣條件, 制度供給則為無關緊要的條件。NH1的代表性省份有新疆、 青海、 黑龍江、 甘肅、 寧夏、 吉林、 廣西等, NH2的代表性省份有海南、 貴州、 內蒙古等, 可知非高高質量發展水平的組態案例均隸屬我國西部和東北部地區。這些省份由于經濟發展相對落后, 區位優勢相對不足, 如不提高數據要素配置效率并與其他省份創新協同聯系, 必將較難在短時間內實現高水平的高質量發展。
(三) 穩健性檢驗
關于fsQCA的穩健性檢驗, 可以采用調高案例的原始一致性閾值、 提高PRI一致性、 改變案例頻數、 新增與結果相關的其他條件、 增加或刪除案例的方式進行, 通常在以上幾種方法中選擇一種即可(張明和杜運周,2019)。本文依據原始案例數和條件變量數, 將原始一致性閾值由0.8調升至0.85(陳曦等,2023), 得到新組態與上述分析結果一致, 說明研究結果具有較好的穩健性。
五、 小結
(一) 研究結論
本文基于新質生產力“以新促質”的核心要義, 嘗試構建“要素—產業—空間—制度”的新質生產力理論框架, 選取數據要素配置、 高技術產業創新質量、 創新資源協同空間聯系和制度供給4個變量作為影響區域高質量發展的關鍵因素, 采用包容性綠色全要素生產率作為高質量發展的表征變量, 運用fsQCA方法探究了我國30個省份的高質量發展水平提升路徑, 以揭示高質量發展的核心條件及其復雜互動本質。主要結論如下: 除非數據要素配置外, 數據要素配置、 高技術產業創新質量、 創新資源協同空間聯系和制度供給均無法單獨構成區域高、 非高高質量發展的必要條件, 表明單個條件對高質量發展的解釋力較弱。同時, 存在兩條新質生產力驅動區域高水平高質量發展的路徑: 一是以高水平數據要素配置和較強的創新資源協同空間聯系構成的“數據要素—空間協同”式突破驅動型路徑; 二是在以數據要素配置和制度供給為核心條件的協同驅動情況下, 加之高技術產業創新的邊緣條件構成的“數據要素—制度供給”式領先驅動型路徑。兩條路徑均以高水平的數據要素配置為核心條件。導致區域非高高質量發展的路徑也有兩條, 均以低效的數據要素配置和較弱的創新資源協同空間聯系為核心條件。
(二) 理論貢獻
本文主要理論貢獻如下: 一是以新質生產力為研究起點, 結合其“以新促質”的核心要義, 不同于現有研究對新質生產力的單點切入, 而是基于系統論視角進行歸納。將要素、 產業、 空間和制度多重視角下的新型生產要素、 新興產業賽道、 新式空間聯系和新增制度供給四類“新質”維度納入同一框架, 有助于深入理解新質生產力驅動區域高質量發展的機制過程和宏觀情境。二是借助組態視角, 將fsQCA方法引入新質生產力研究, 實證討論了四類“新質”維度的表征變量影響區域高質量發展的協同效應, 一定程度上揭示了多重維度要素對高質量發展的聯動影響的復雜機理, 不僅厘清了區域高質量發展的等效驅動路徑, 而且從“因果非對稱性”角度進一步挖掘了非高高質量發展的驅動機制, 豐富了新質生產力與高質量發展的關系研究, 同時也拓寬了定性比較分析(QCA)方法的應用領域。
(三) 政策啟示
本文研究發現, 多重因素可以通過不同的組態路徑促使不同的省份實現高質量發展。因此, 在資源有限的情況下, 政府為提升本地高質量發展水平, 應結合自身優勢選擇培育適應本地發展稟賦的驅動路徑, 集中關鍵資源推動核心要素發展。本文的研究結論可為相關部門提供以下的政策啟示:
1. 加快數據要素高質量高效率配置, 充分釋放數據要素價值。由于數據要素的權屬、 定價、 分配規則出現了新的特征, 面對數據要素出現的流通不暢、 數據割據、 數據壟斷等現實問題, 需加快構建數據要素政策體系, 規范市場化行為, 加強數據資源管理及對特定情境中數據要素價值的衡量。
2.加強跨區域協同創新, 打造協同創新共同體。在充分了解地域的產業優勢、 經濟特點以及未來發展方向的基礎上, 通過協同規劃, 不斷優化產業布局, 積極構建跨區域產業對接平臺, 促進企業之間的信息交流和合作。加強基礎設施建設, 努力打造服務生態圈, 提升創新資源流通效率。
3. 破除體制機制障礙, 釋放制度供給紅利。積極推動政府職能向服務型、 協調型、 創新型轉變, 降低行政審批壁壘。構建知識產權保護生態, 用好社會信用制度, 加強人才梯隊建設, 加快釋放專利技術的價值。促進自貿試驗區體系化制度創新, 在自貿試驗區內設立專門的法規和政策研究機構。
(四) 研究不足及展望
本文雖提出了基于“要素—產業—空間—制度”的四維“新質”理論框架, 并提出具體變量以fsQCA方法實證探究了新質生產力驅動區域高質量發展的條件組態, 但仍需在后續研究中改進以下不足之處: 一是本文所構建的整合性“四位一體”理論框架難以涵蓋現實環境的全部宏觀要素, 未來可進一步探究更為全面的系統性分析框架。二是前因變量過多會導致邏輯余項的大量增加, 因此本文僅選擇了四類“新質”維度的代表性前因變量, 未來可適當擴充前因變量數量, 以更為全面地揭示多重內容要素對高質量發展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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