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帖(組詩)

跑步之歌（一）

跟女兒一起

在老家的田埂上跑步

田埂路不平

跑起來歪歪斜斜的

就像一歲兩歲蹣跚學步的我

就像七歲八歲故意不好好走路的我

就像十三四歲挑著谷籮吃力前行的我

就像到了社會上

跌跌撞撞跑進了中年的我

女兒在前面跑

我在后面追

我用目光跟扶著她

我的父親，在云端

跟扶著我

跑步之歌（二）

還是和女兒在老家跑步

今天在一條平坦的水泥路上跑

我們繞了一大圈

把一片水田圍成了一個操場

水田里的稻子看著我們

它們是不是也想做操場上奔跑的

讀書郎呢

它們世世代代固守著田字格的命運

流水，光影

也不能將它們青黃相接的身世

移動一寸

南昌下雨

南昌又在下雨

我找出一雙套鞋穿上

去超市買菜

套鞋都有好多年沒出門了

它按照老習慣

差點把我帶到菜地里去了

中年帖

昨天一通同學父親去世的電話

改變了我的周末計劃

準確地說，是伯父以剛剛獲得的

超自然力，搬改了高鐵的方向

我臨時連夜潛回老家

去看了驚喜的媽媽

早晨起來，在爸爸照片前說了會話

就去了縣城

跟中學時的“血伙”碰面，吃粉

然后驅車來到同學的家

到伯父靈前燒香、磕頭

跟兄弟握手、擁抱

在照片上伯父目光的注視下

我們圍坐在一起，吃著弟妹切的西瓜

采用倒敘的方法

回憶逝去的青春，回憶

正當我們這個年紀的爸爸媽媽

我們看著彼此頭上灰白的發

說那是流云，是霜雪，是煙霞

是人到中年不忍卒讀的長亭短亭

逝水落花

在上虞

在上虞，在瓷源小鎮

你手里只要有了一團泥

沾上一點水

你就膨脹了

一只杯子，一個碗，一件花瓶

甚至地球，甚至白云

甚至月亮，甚至孤獨

有什么不能做呢

你把瓷泥搗爛，一次又一次

重塑這世界的模樣

一次又一次

把喝醉成泥的自己

心疼地扶起

（責任編輯 蔣茜 740502150@qq.com）

丘山，本名邱建國，70后，現居杭州、南昌兩地。主編、出版有《一碗米粉的鄉愁》，著有詩集《交流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