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足于二十一世紀,回望過去百年來中國二胡創(chuàng)作的發(fā)展歷程,二十世紀前半葉有劉天華“十大名曲”、阿炳《二泉映月》《聽松》《寒春風曲》等傳世經典開辟出二胡獨奏的新天地;后半葉有劉文金《長城隨想》、王建民第一至第六二胡狂想曲等名作樹立起大型作品的新典范,以及數(shù)以百計體裁、風格各異的佳作新篇,共同將二胡這件既古老又年輕的民族樂器推向了一個前所未有的發(fā)展高峰。
前人的累累碩果激發(fā)了后來者的激情,二胡藝術從未停下前進的腳步。二十一世紀以來,許多青年作曲家加入二胡音樂創(chuàng)作的行列,寫出了一批極富新意的優(yōu)秀作品。在這些新星中,旅加藝術家高韶青以其五部“隨想曲”系列作品,引起了廣泛的關注。他巧妙地將中國各民族的音樂精髓與西方現(xiàn)代音樂的創(chuàng)作手法相融合,大膽探索二胡演奏的新模式,為這門傳統(tǒng)藝術注入了現(xiàn)代氣息,成為新時代二胡音樂創(chuàng)作的探索者和先鋒。過去的百年歷程不僅是二胡音樂的演變史,更是中國音樂文化自信與創(chuàng)新精神的發(fā)展史。每一位藝術家都以其獨特的方式,講述著中國故事,傳遞著時代聲音,讓二胡這件民族樂器在世界音樂的舞臺上綻放出耀眼的光芒。
——高韶青與他的二胡隨想曲第五號《納西》

高韶青,一位生于1967年的音樂探險家,他的音樂之旅始于上海音樂學院附中,師從二胡大師王永德。在那里,他不僅磨礪了演奏技藝,更播下了創(chuàng)作的種子,盡管當時作曲的課程尚未正式開啟。在本科學習期間,高韶青深入民間音樂的寶庫。他不僅指尖觸碰琴弦,反復打磨演奏技藝,而且在靜謐的圖書館中與民歌、戲曲中的古老靈魂對話,他的音樂充滿了故事感和豐富的情感內涵。
畢業(yè)后,高韶青進入中央民族樂團工作,充分施展他的音樂才華與激情。工作之余,他在酒吧與搖滾、爵士樂隊合作,這讓他的音樂語言更加豐富多彩。在此之后,高韶青跨過大洋,在加拿大多倫多皇家音樂學院繼續(xù)他的音樂學習。不久后,他成為該院首位傳授中國樂器的教授,將悠揚的二胡聲帶到了西方世界。
自1995年起,高韶青改編的民歌和小提琴作品在國際舞臺上綻放異彩。他的《二胡超技篇》《二胡里程篇》和《卡門主題幻想曲》等作品如同一幅幅音樂畫卷,展現(xiàn)了他深厚的音樂底蘊和跨文化的多元視角。在加拿大多元文化的大家庭中,高韶青與世界各地的音樂家合作,共同奏響和諧的旋律。2000年,他加入了“烈焰琴弓”樂隊,在世博會的舞臺上讓二胡與世界對話。
2002年,高韶青在作曲家黃安倫的邀請下,赴俄羅斯錄制了兩部二胡協(xié)奏曲,并創(chuàng)作了二胡隨想曲第一號《思鄉(xiāng)》,這是他音樂創(chuàng)作的里程碑。隨后,他的“隨想曲”系列作品相繼問世,每一部都是他對音樂的深情告白。2013年,我因參加金鐘獎比賽,特別向高韶青先生委約了二胡隨想曲第五號《納西》。這部作品的靈感源自云南納西族的音樂,高韶青將納西族的民族風情與他的音樂理念相融合,創(chuàng)作出一部情感豐富、技巧精湛的二胡杰作。《納西》是高韶青深思熟慮的成果,向我們展現(xiàn)了一位音樂家的純凈心靈與深刻智慧。
——我對《納西》的理解與處理
二胡隨想曲《納西》是音樂變奏藝術的杰作,它以納西族的“對歌”為主題,通過十八次精心設計的變奏,探索了速度、節(jié)奏、織體組合以及音樂風格的多樣性。作品在宏觀結構上分為引子、主題呈示、過渡、發(fā)展、主題再現(xiàn)、風格變奏段和尾奏七個部分,其中主題的呈示、發(fā)展和再現(xiàn)占據了較大的篇幅,整部作品在結構上呈現(xiàn)出一種和諧的平衡感。它不僅是對納西族音樂的一次深情致敬,還是對二胡音樂可能性的一次大膽探索。它是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東方與西方交融的產物,不但豐富了二胡的音樂語言,而且為世界音樂的多樣性做出了貢獻。
在《納西》中,舞蹈性風格如同山間清泉般流淌,它不僅是作品的靈魂,還是演奏者情感表達的載體。在演奏時,我們必須細致地分析作曲家如何巧妙地運用節(jié)奏的跳動,配合演奏技巧的變換來雕琢舞蹈性,讓音樂律動在弓弦之間躍然生動。在反復的練習中,我們應深入體會這些細節(jié),讓每一次演奏都能精準地傳遞出作品中舞蹈性的靈魂。

在踏入當代二胡演奏的廣闊天地那一刻起,我便成了一名勇敢的探險者,手持這件既古老又充滿活力的樂器,在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間穿梭,努力挖掘并詮釋二胡音樂作品的深層精髓。當我挑戰(zhàn)首演陳其鋼的《悲喜同源》、譚盾的《火祭——戰(zhàn)爭與和平》以及周龍的《九歌》等當代二胡作品時,我深感自己不僅面對著技術上的考驗,更承擔著傳遞音樂風格、情感與內涵的重任。音準是音樂表達的基石,演奏者需憑借敏銳的聽覺和精準的指法,讓每一個音符都準確無誤地觸動聽眾的心弦。節(jié)奏,是音樂中律動的靈魂,精準的節(jié)奏控制能夠讓聽眾沉浸在音樂動力性的進行中,幫助他們感受音樂中的情感與氛圍。音樂處理則是演奏者與音樂情感溝通的橋梁,通過細膩的強弱變化,引領聽眾感受音樂中的悲喜交織以及背后的深刻意蘊,為聽眾呈現(xiàn)出一場場震撼心靈的聽覺盛宴。
然而,技術只是演奏的一部分,更重要的是在炫技與藝術表現(xiàn)之間找到微妙的平衡點。演奏者應始終銘記,技術雖然重要,但終究是為了藝術而服務。因此,演奏者不能僅僅追求技巧的展示,更要控制音樂處理的精準和情感渲染的適度,追求從容、沉穩(wěn)、大氣的舞臺風格,讓聽眾在欣賞音樂時仿佛置身于一個充滿人文關懷的藝術殿堂。
對中國傳統(tǒng)樂器而言,“韻味”是一個關鍵詞。作為二胡這件中國傳統(tǒng)樂器的演奏者,我深知其魅力正來源于獨特的韻味。因此,演奏者應深入探索二胡的“韻味”精髓,通過左手的揉弦、按音等細膩的演奏處理,讓二胡的音色更加富有變化和表現(xiàn)力,向世界傳遞中國深厚的文化底蘊和獨特的藝術魅力。
——《納西》的深遠影響
在高韶青的音樂世界里,每一首樂曲都是一次跨文化的對話,是一場東西方音樂靈魂的交融。他的“隨想曲”系列如同一位旅行者的故事集,記錄著他在加拿大那些年豐富的音樂探險歷程。這些曲子不僅僅是音符的排列,還是文化的載體,是時間的見證,講述著一個音樂家如何在異國他鄉(xiāng)汲取靈感,又如何將這些靈感轉化為對中國傳統(tǒng)音樂的深情致敬。
當我們回溯二胡的音樂長河時,不難發(fā)現(xiàn),從劉文金的《豫北敘事曲》到王建民的“狂想曲”系列,每一位作曲家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為二胡這件古老的樂器注入新的生命。他們的作品如同一幅幅精美的刺繡,將不同地域的音樂風格和民族情感,一針一線地縫入了二胡的音樂織體之中。正如喬建中先生所言:
(胡琴)高度濃縮地反映了中原民族、中原文化與周邊兄弟民族、睦鄰國家及其文化的長期友好交往、吸收、融合的過程。(它)一方面啟示后人,博大精深的中華文化就是在自身不斷創(chuàng)造積累的同時又廣泛融入周邊民族文化而形成的;另一方面,也體現(xiàn)了中華民族自古以來就有吸納外來文化藝術的能力和襟懷。
在音樂的無垠宇宙中,高韶青猶如一位孤獨的航行家,駕馭DYZ1uIZJK9ZgbwzXo0v+MA==著他的二胡,穿梭于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東方與西方的音樂星系之間。他的二胡隨想曲第四號《戈壁》如同一幅用音符繪就的絲綢之路畫卷,將秦腔的哀婉與二胡的悠揚完美融合。每一處滑音、每一次揉弦都如同沙漠中的駝鈴,引領我們穿越千年的風沙,感受那份古老而蒼涼的回響。他的創(chuàng)作,是對中國傳統(tǒng)音樂的深情致敬,也是對世界音樂寶庫的大膽探索。他的音樂,不僅僅是技術的展示,更是文化的交流、心靈的對話。他的每一次弓動弦鳴,都是對中華民族音樂之魂的深刻詮釋,是對音樂多樣性的無限追求。他的音樂之旅充滿了創(chuàng)新與冒險,在二胡“隨想曲”系列中,我們可以聽到那些突破傳統(tǒng)的演奏技法。高韶青如同一位勇敢的探險家,在音樂的未知領域中留下自己的足跡。他的音樂是對二胡這件古老樂器的重新定義,也是對音樂可能性的不斷探索。
在高韶青的手中,二胡不僅是一種樂器,還承載著文化、表達著情感、寄托著精神。高韶青的音樂如同一位詩人在月下吟誦,既有古典的韻味,又有現(xiàn)代的激情,他的每一次演奏都是對音樂藝術的一次深刻思考,對人類情感的一次真摯觸摸。他的作品是對傳統(tǒng)的尊重,是對創(chuàng)新的擁抱,是對多元文化的贊美,如同一座橋梁,連接著過去與未來、東方與西方,讓我們在音樂的共鳴中感受到人類共同的情感和夢想。他不僅是一位音樂家,而且是一位文化的使者、一位藝術的探險者、一位情感的傳遞者。通過他的音樂,我們得以窺見一個更加豐富多彩的世界,體驗到一種超越時空的美好。

我在執(zhí)起二胡弓的那一刻,便與二胡隨想曲第五號《納西》結下了不解之緣。這部作品如同一位智者,引領我穿越音樂的深邃森林。對我而言,它不僅是藝術的瑰寶,而且是我教學生涯中的一盞明燈。我對它懷有深深的敬意,對高韶青先生的創(chuàng)作與演奏才華更是欽佩不已。
在教授二胡的歲月里,我深刻地體會到當代作品對演奏技術的挑戰(zhàn)。每當我引導學生探索新的技法組合時,我便發(fā)現(xiàn)亟須一套標準化、系統(tǒng)化的音階、琶音、練習曲教材。這是對二胡學科發(fā)展的一次召喚,也是對未來音樂教育的一份期許。
我常想,當代的二胡音樂創(chuàng)作,是多元文化交融的典范。前輩音樂家們的音樂素養(yǎng)和藝術能力,如同璀璨的星辰,照亮了我們前行的道路。在今日,我們擁有更豐富的學習機會和更完善的教育環(huán)境,應當不斷磨礪自己的技藝,同時也要像各位前輩一樣,對各種音樂文化抱有濃厚的興趣,不懈追求全面的人文素養(yǎng)。
在二胡藝術的百年長河中,新作品始終是推動表演藝術發(fā)展的源泉。自踏入上海音樂學院的殿堂起,我便有幸在眾多作曲家的指點下,演繹了多部為二胡而作的當代佳作。在這些新作品中,我見證了作曲家們令人贊嘆的創(chuàng)意,體驗了突破傳統(tǒng)音樂表達的演奏技法,這些經歷都極大地拓寬了我的藝術視野。
作為一名二胡教師,我深知要培養(yǎng)出全面的演奏家,就必須與作曲家建立深厚的合作關系,鼓勵學生大膽嘗試新作品。這樣的教學理念不僅能夠激發(fā)學生的創(chuàng)造力,也能夠讓他們在音樂的道路上走得更遠。
在音樂的世界里,每一次演奏都是一次心靈的對話,每一次教學都是一次藝術的傳承。我愿將這份對二胡藝術的熱愛和對教育的執(zhí)著,傳遞給我的每一位學生,讓他們在音樂的道路上綻放出屬于自己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