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有15萬移民為了逃離本國的戰爭、瘟疫和饑餓,而乘坐小船從北非穿越地中海中部。多年來,已有數千人因船只傾覆或起火而喪生。一部1990年上映的電影,則暗示了某些更黑暗的結局——《進軍》講述了數千名饑餓的蘇丹難民試圖穿越直布羅陀海峽進入歐洲,卻遭遇了一堵機槍墻的故事。現實中,蘇丹正再次面臨前所未有的災難性饑餓。問題出在哪里?
聯合國千年發展目標正是為了避免電影中描述的情景而設。2000年,聯合國191個成員國承諾到2015年要將極端貧困(即每天生活費不足1.25美元)的人口數量減半。大部分關注點都集中在非洲特別是撒哈拉以南地區,而對全非洲的援助規模將達到1650億美元。
但這些千年發展目標只實現了一部分。極端貧困提前實現了減半,但主因是2000—2015年中國的實際人均收入每年都實現了驚人的10%增幅。由于中國人口占世界總人口的約18%,其增長大大降低了全球貧困人數。此外,中國實際收入的增長不僅得益于其經濟生產力,還得歸功于該國人口數量的穩定。
相比之下,馬爾薩斯理論在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區仍然適用。2000—2015年該地區的GDP年均增長率約為5%,但其人口數量卻從6.7億增長到10億。這一趨勢導致其實際人均增長率降至約1%,遠不足以實現將極端貧困人口減少50%的目標。所以,盡管1990—2015年非洲極端貧困人口的比例從54%下降到了41%,但其絕對數量卻從2.78億增加到了4.13億。
非洲未能擺脫馬爾薩斯循環的原RAmDxNMqc4qEY6zeRlWErA==因,包括暴力、敲詐勒索、氣候變化和意識形態。一些非洲國家長期由不斷爭奪石油、礦產和水等稀缺資源控制權的軍政府和裙帶資本主義者統治,而“博科圣地”和索馬里青年黨等極端組織,繼續在位處撒哈拉沙漠和中部蘇丹草原地區之間的薩赫勒地區散布恐怖。
這些政治學家瑪麗·卡爾多所謂的“新戰爭”導致大規模人口流離失所,而非洲之角地區也經歷了多年的嚴重干旱,致使數百萬人陷入饑荒。國際社會為此制定了更加雄心勃勃的新減貧目標,但實現這些目標的最后期限卻被一再推遲。
發展經濟學家杰弗里·薩克斯認為,為了實現增長,貧困國家需要外國援助來填補國內儲蓄缺口。但富裕國家大多違背了承諾,沒有提供相當于自身GDP 0.7%的資金用于實現各項千年發展目標。相比之下,經濟學家保羅·科利爾覺得援助固然重要,但在缺乏良好治理的地方,任何資金都會被敵對的軍事集團奪去用來發動戰爭。
這兩種觀點對應著不同的發展戰略。薩克斯傾向于將目標明確的外國援助視為經濟增長的充分條件,而科利爾則認為在某些情況下有必要進行外國干預以確保這種援助的有效性,因此國際維和部隊、自然資源管理的全球標準以及外國對一些戰略部門的控制,都應該是發展工具包的一部分。
這兩種觀點,都忽略了全球化和地緣政治競爭在多大程度上導致或至少加劇了國家失敗。以效率為名破壞傳統農業體系的做法,讓那些最貧窮的國家嚴重依賴波動頻繁的糧食進口。正如我們在2022年之后所看到的那樣,封鎖、制裁和其他阻礙小麥和化肥出口的措施,給非洲經濟造成了大規模的附加損害。
多年來,“歐洲堡壘”一直試圖通過賄賂(資助土耳其和希臘島嶼上的難民營)和武力來阻止非法移民入境。但《進軍》傳達的信息仍然有效。歐洲無法通過這些方法將自己與非洲隔離開來。如果后者的大規模饑荒無法得到解決,那么前者在移民問題上的困境也永無終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