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實融合驅動制造業企業價值鏈重構

[摘要]數字經濟與實體經濟深度融合為高質量發展注入新動能，數字化賦能制造業生產質量與效率提升，數字技術推動制造業企業價值鏈重構，數據要素大力提升生產力。為助力制造業企業智改數轉再提速、提升企業價值的經驗指導，采用縱向單案例研究法，以寧德時代為研究對象，梳理其數實融合發展歷程，基于數字化賦能視角，探討數實融合驅動價值鏈重構的機制及效果。研究發現：其一，數字技術通過構建數字基礎構建、數據分析利用和智能技術撬動的方式，促進“數字化、網絡化、智能化”轉型，對企業價值鏈重構起到重要的推動作用；其二，數字化賦能是企業價值鏈重構的關鍵，且不同階段對流程、員工、合作、客戶、產品五個賦能主體有所側重。其三，數實融合驅動制造業企業按照“內部價值鏈優化—產業價值鏈整合—生態價值鏈構建”的演化路徑重構價值鏈，實現企業價值鏈躍升。研究成果為豐富價值鏈重構的研究提供啟示，為賦予價值創造新動能提供經驗證據，為推動制造業數字化改造提升提供參考。

[關鍵詞]制造業企業；數實融合；數字化賦能；價值鏈重構

一、 引言

黨的二十大報告明確指出，加快發展數字經濟，促進數字經濟和實體經濟深度融合（以下簡稱“數實融合”），推動制造業高端化、智能化和綠色化發展1。數實融合是指依托數字科技和數據要素，利用數字技術的通用性和高滲透性，對傳統實體經濟進行數字化轉型升級。在數實融合發展進程中，實體經濟仍是發展核心，數字技術和數字基礎建設作為手段和載體，數字要素成為推動產業創新的關鍵生產要素。通過建設信息管理系統、物聯網、大數據平臺等數字基礎設施，利用數據要素帶動產品創新和技術突破，實現產業升級；數字基礎設施創新生產方式和商業模式，提高企業各運營環節的工作質量和效率。企業層面的數實融合即為利用數字技術創造新產品、新流程、新模式的數字化轉型過程，最大限度地發揮實體經濟和數字經濟各自的優勢和潛能，讓新一代信息技術與制造業深度融合，通過賦能智能制造實現降成本、提效率、增收益的價值創造。隨著數實融合深入推進，數字技術已經成為推動企業價值鏈重構的重要引擎，在賦能制造業價值創造過程中發揮日益重要的作用。

基于上述背景，本文從數字化賦能視角出發，對寧德時代進行縱向單案例研究，分析制造業企業如何通過數實融合驅動價值鏈重構實現價值創造，以期解答以下問題：①制造業企業如何有序構建數字基礎設施實現數實融合發展？②在數實融合過程中制造業企業如何借助數字技術賦能價值鏈重構，價值鏈重構過程中數字化賦能主體如何發揮作用？③數實融合如何通過重構價值鏈達到價值鏈躍升目的，進而驅動企業價值創造？

二、 文獻回顧

1. 數實融合與數字化賦能研究

數實融合以數字技術為核心驅動力，“底層技術運用”和“技術實踐應用”起到關鍵作用。數字技術與實體技術深度融合，為生產元素、企業結構以及生產方式帶來革命性改變，利用數字技術對企業的業務、組織和運營模式進行重塑和升級，進而實現業務持續創新和增長。數字化可以明顯提高企業勞動生產力，有效推動企業轉型升級發展，產生行業溢出效應，增強企業創新能力，提高產能利用率，降低交易成本[1]。數實融合賦予制造業轉型發展新動能，通過特定的數字化技術應用，推進商業模式創新、業務邏輯重構、組織形態變革、價值模式創新[2]，提高靈活性、運營效率和創造力，提升競爭能力，從而實現可持續增長。數字化賦能產生規模效應和技術效應[3]。數字技術可以提升制造業基礎能力，形成新興“技術-經濟”范式，催生制造業新業態新模式，基于良性互動方式、融合方式和均衡模式推動制造業轉型發展[4]，助力產業結構優化調整[5]；推動多源異構數據收集、流通與交互，實現制造業生產全流程、全產業鏈、全生命周期數據融通與開發利用，以協同效能帶動制造業高質量發展[6]。數據驅動制造業生產、分配、流通、消費環節重構，要素、產品、服務、市場融合，上中下游企業融通[7]。數字化賦能作用主體主要包括員工賦能[8]、客戶賦能[9]、產品賦能[10]、合作賦能[11]、流程賦能[12]五個方面。

2. 價值鏈重構研究

價值鏈重構是指當企業處于變動的環境中時，對內外價值鏈進行調整、重新配置或者創新排列，建立高效且符合客戶需求的新型商業流程[13]。重構價值鏈包含漸進式重構和破壞式重構，漸進式重構是在對已有業務深入分析、優化以及實施的前提下形成的[14]，破壞式重構的早期目標是企業一直不關注的低端市場或新市場，進入轉型階段則通過持續優化技術和工藝流程，增強產品或服務的主要功能特征，贏得主要市場消費者的青睞。因此，在開發新市場與外部價值鏈相互影響的行為中，表現為價值鏈的破壞性重構。企業重構價值鏈的意圖是為應對瞬息萬變的市場，整合內外部資源，持續優化內部價值創新和外部聯系，創造不同于競爭者的收益方法[15]。

3. 數實融合驅動價值鏈重構研究

數實融合重塑價值創造邏輯，數據要素成為價值創造的關鍵生產要素，企業利益相關者依靠價值創造網絡平臺開展互補性經營活動，賦能實體經濟價值創造[16]。數字經濟時代，作為企業價值創造重要來源的數據資源具有無限拓展性和可再生性[17]，企業發現、獲取和實現價值的價值創造流程發生改變，技術創新優勢逐漸成為企業價值創造的核心[18]，制造業企業價值從產品拓展到服務、體驗、信息、網絡等多維價值形態[19]，遵循“生產要素數字化—數字服務能力形成—企業價值創造”的價值創造路徑[20]。數實深度融合以平臺為支撐，重構價值鏈，實現價值增值[21]，打造新價值創造體系[22]。綜上，從價值鏈重構視角打開數實融合驅動企業價值創造的作用機制“黑箱”，對培育優質制造業企業具有重要研究價值。

三、 研究設計

1. 研究方法

本文選用跨時期縱向單案例研究方法，通過追蹤特定主題、角色或事件，了解它們隨時間變化的演變路徑。選用該方法的原因在于：第一，探索數實融合驅動傳統制造企業價值鏈重構以促進價值創造，屬于典型的“如何（how）”和“為什么（why）”解釋性問題，宜采用基于歸納邏輯的案例研究方法[23]。第二，單案例研究方法對揭示數實融合過程中數字化賦能的典型案例事件具有一定優勢，有助于深入探討價值鏈重構實現價值創造的關鍵問題，以提煉本質并揭示內在機理。第三，縱向案例法能夠更好地將重要事件及相關因果聯系按時間序列觀察和記錄，有助于在競爭過程中對重要事件的觸發條件和過程進行邏輯推理，從而探討單一場景的動態演變過程[24]。

2. 案例選擇

本文遵循匹配度和啟發性原則，選擇寧德時代新能源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寧德時代”）這一數字化轉型成功的傳統制造企業作為研究對象。寧德時代成立于2011年12月，主要從事動力電池及儲能電池的研發、生產及銷售。寧德時代在創始人曾毓群的領導下，自2014年起積極進行數字化轉型，借助國家政策扶持的東風迅猛發展。根據SNE Research統計，2017—2023年寧德時代動力電池使用量連續7年位居全球第一，2023年動力電池全球市場份額為36.8%1。以全球領先的新能源創新科技公司——寧德時代作為研究案例的主要原因如下：一是具有代表性。寧德時代是動力電池行業的巨頭企業，自2019年已成功入圍由全球領先的企業管理組織——世界經濟論壇所評定的“燈塔工廠”名單三次，充分表明該公司的智能化生產流程及高效率的自動化技術已被國際頂級認證機構所肯定。寧德時代的數字化轉型實踐，屬于制造業企業實現數字化轉型、推進數字化生態的杰出代表，選取寧德時代作為案例企業，可以更好地闡釋研究結論并推廣經驗。二是特征匹配度高。寧德時代于2014年開始為數字化轉型打基礎，陸續推出依托于數字技術的“物聯網數據分析平臺”和“人工智能平臺”，對研發創新、生產制造、銷售服務等價值鏈環節成功進行了優化和重塑。在數字化轉型后，企業整體營業收入大幅上升，積極開展創新活動并拓展創新業務，其數字化轉型經驗豐富、成果顯著。三是研究具有可行性。寧德時代在過去十年里實現飛速發展，并在最近幾年成為新能源行業的“明星企業”，引起眾多媒體和專家的深度關注，其相應的報道、采訪等二手信息充足，確保了研究數據的可獲取性。

3. 數據收集

為深度探討數實融合驅動寧德時代價值鏈重構過程，本文綜合各種證據資料，構建數據三角驗證模型，主要從以下三個方面獲取研究資料：第一，利用案例企業官網和新浪財經等權威新聞媒體，搜集企業發展信息，整理訪談節目中對公司高層的采訪內容；第二，參考中國知網和相關數據庫中與研究案例相關的文獻和公司年度報告；第三，通過關注施耐德電氣創新峰會等活動，了解案例企業最新發展情況。從相關資料檔案、文件、新聞、公司年度報告等渠道獲取研究所需數據和信息，信息的多樣性能夠滿足研究需要。由于研究素材主要來自二手資料，為提升二手數據的可靠性和有效性，在搜集案例資料過程中，始終遵循“三角驗證”的準則，以確保其公正性和可靠性；從多渠道且具備權威性的途徑獲取信息，以確保數據資料的可靠性能得到互相驗證。此外，在整理資料過程中，剔除包含報道者主觀看法的內容，減少資料理解誤差。

四、 案例分析

本文通過梳理寧德時代2014—2023年數實融合進程，分析不同融合階段數字化賦能的作用表現，基于數字化賦能視角，探索寧德時代在數實融合過程中價值鏈重構路徑，并從形式、績效等方面加以前后對比。

1. 寧德時代數實融合發展歷程

隨著數字化轉型深入推進和數字技術飛速發展，數實融合不斷塑造發展新動能，推動寧德時代提速換擋。借鑒徐宗本院士[25]對新一代信息技術聚焦點的分析觀點，結合寧德時代數字化基礎設施的建設進程，本文將其數實融合發展過程劃分為起步階段、發展階段、深化階段，分別面向數字化、網絡化、智能化發展方向，呈現技術驅動、數據驅動和智能驅動特征，如圖1所示。

（1）數實融合起步階段：數字化發展方向

2014年被稱為寧德時代“SAP應用元年”，寧德時代與SAP公司合作，引入以ERP為核心的信息管理系統，構建了一個高效協作的數字化平臺，正式開啟數字化進程。關鍵成果包括：一是數據在線化。寧德時代精心構建了數據總線體系，并確立了生產數據通信的標準規范，有效解決了生產數據傳輸過程中的難題，顯著提升了通信效率。利用信息技術全面收集和識別生產信息，并以數字形式存儲和傳輸，以提升管理效率和透明度。二是流程標準化。通過陸續引入供應商關系管理系統（SRM）以及客戶關系管理系統（CRM），實現全流程信息化管理，確保數據即時共享，實現規范化流程；三是信息可追溯。通過制造執行系統（MES）和產品生命周期管理（PLM）軟件整合生產流程，增強整個產品制造過程的綜合管理能力，有效追溯產品全生命周期信息。

（2）數實融合發展階段：網絡化發展方向

2017年被稱為寧德時代“大數據應用元年”。寧德時代在大數據平臺和數據應用等領域，積極與天翼云、英特爾等IT企業合作，共同探索創新路徑。利用網絡平臺加強企業間協作，實現“工業互聯網+制造”、數字技術新聯動以及數據透明等功能，促進社會資源共享與整合。該階段主要成果為：一是數據深度挖掘。寧德時代為充分利用通過網絡化獲取的海量數據，于2017年成立大數據管理小組，2018年采用天翼云專線技術建立物聯網數據分析平臺，通過數據挖掘將信息轉化為知識和生產力。二是運作邏輯優化。寧德時代云平臺集中管理企業所需資源，以云平臺為媒介改變與外部企業之間的鏈接方式，實現協同個性化定制和服務延伸的新型運作邏輯。通過云平臺連接供應商、客戶，利用SRM和CRM分析比對，保障原材料供應質量，實現意見的快速反饋。

（3）數實融合深化階段：智能化發展方向

2019年被稱為寧德時代“AI應用元年”。寧德時代借助新一代智能技術加速推動新技術、新產品、新業態、新模式、新模擬預測以及深度學習功能的產生和集成，成為工信部評選的全國首批8家“智能制造標桿企業”之一。智能制造方面，寧德時代在2019年與Intel合作開發了“云—邊—端”AI電池缺陷檢測策略，以提升產品品質管理。2021年，公司與第四范式合作，整合AI技術至電池生產流程，并推出CFMS智慧工廠管理系統。該系統利用AI分析和云計算技術，實現了極低的不良率，并有效降低了能源消耗和碳排放。智能服務方面，寧德時代利用200多臺5G-AGV設備實現自動化運輸，節省人力并提升配送效率。同時，公司建立了雙數據中心和全球售后服務平臺GSS，實現全球統一的售后服務。2024年8月，寧德時代以“CATL inside”發力“To C”營銷，在成都開設首個線下品牌展示門店，向消費者展示使用寧德時代電池的各品牌車型。通過在C端消費者心中建立品牌形象，進一步爭奪產業鏈話語權。

2. 數實融合驅動價值鏈重構

在寧德時代數實融合發展進程中，數字技術日趨成熟，數字化、網絡化和智能化特征逐漸顯現，企業價值創造過程中各個主體所獲得的賦能優先級也展現差異性。這種差異性進一步導致價值鏈重構的不同路徑。三條價值鏈重構路徑相互交織且層層深入，分別通過“點—線—面”三個層次實現價值鏈的重構升級。

（1）數字化發展階段：技術驅動內部價值鏈優化

提升企業競爭力是寧德時代開啟數字化轉型的直接動因。2014年，新能源汽車產業得到各國政策支持，產銷量迎來爆發式增長，動力電池市場也水漲船高。根據EVTank統計結果顯示，2014年全球鋰動力電池出貨量達到10GWH，同比2013年增長109.39%1，并且預計未來動力電池市場將持續快速增長。由于2011年法規限制，國內新能源汽車主要使用國產動力電池，形成了以BYD為首的市場競爭格局。此時數字化轉型可以幫助寧德時代解決動力電池生產中的工藝復雜、流程冗長、標準化程度低和質量檢測低效等問題，從而顯著提升產品質量和生產效率，迅速搶占尚處于藍海的動力電池市場。因此，寧德時代數字化發展戰略逐步推進。

數字化階段的技術驅動作用，主要通過對員工和流程賦能，將數字組件和數字基礎設施用于產品創新、市場擴張以及組織改革，實現有效的降本增效，增強企業競爭力。①在員工賦能層面，數字技術為研發人員提供優質的信息與知識來源，實時獲取和分享知識，推動知識的有效傳承與傳播。通過打通信息交流渠道，員工交流更加高效，避免信息孤島現象，這對企業內部合作管理、資源分配以及運行系統各環節的改善起到積極的推動作用。②在流程賦能層面，SAP系統的應用實現了過程數據的追溯和流程標準化的提升，顯著提高了整個組織的落地效率，優化內部價值鏈運作，以信息管理平臺為載體計劃部署各環節職能，縮減公司內部各環節流轉用時。

在數實融合起步階段，寧德時代通過構建數字基礎，以數據在線化、流程標準化賦能企業價值鏈漸進式重構，以技術驅動內部價值鏈優化（圖2）。寧德時代依靠技術創新控制成本，改善產品或服務質量，通過對研發、生產、營銷等環節數字化賦能，迅速提升企業競爭力。自2014年開始實施數字化轉型后，寧德時代管理效能提升，2017年管理費用率下降至6.62%，相較于2015年下降幅度達到40%，且隨著數字技術進步，管理費用率仍在持續降低，2023年已經降低至2.08%1。在產銷方面，2015年寧德時代以1.5GWh動力電池出貨量，一躍成為國內僅次于BYD的動力電池制造企業，占據國內市場近10%份額。2016年寧德時代出貨量高達6.7GWh，位居國內第二、世界第三，24%市場占有率幾乎與BYD持平。2017年，寧德時代以12GWh裝機量成功超越BYD，躍居世界第一。三年時間，寧德時代實現了對曾經龍頭企業BYD的“追趕—持平—超越”三連跳，產能由2.6GWh增長至17.09GWh2，中國獨角獸登上全球舞臺。

（2）網絡化發展階段：數據驅動產業價值鏈整合

優化供應鏈是寧德時代持續發展數字化的主要動力。在2017年奪得全球出貨量第一的風光背后，卻隱藏著極大不確定性。一方面，寧德時代97.2%的增速主要依靠強大的本土市場，出貨量主要源自眾多國內客戶。隨著我國新能源汽車補貼退坡，失去政策庇護的國內動力電池市場必將迎來國外巨頭的挑戰，松下、LG、三星等老牌企業以更加成熟的技術和完善的供應鏈沖擊國內市場。另一方面，隨著新能源汽車需求高速增長和儲能賽道崛起，鋰電池需求超出預期，而以鎳鈷鋰磷為主的上游礦產資源也出現供應緊張和價格波動，這些問題制約著寧德時代電池產能的釋放。因此，鑒于對產品質量及供應鏈透明度要求的提升，數字化轉型將助力寧德時代更有效地滿足這些需求，維持其在動力電池領域的領先地位。

網絡化發展階段深化數據驅動作用，通過對合作、客戶、流程三方面賦能，在持續優化內部價值鏈的同時，整合產業價值鏈上下游資源，實現規模經濟。①在合作賦能層面，寧德時代開發了基于區塊鏈和物聯網的SRM供應系統，以提高供應鏈的彈性和效率。該系統利用物聯網收集和分析數據，追蹤原材料信息，確保產品質量。同時，它允許供應商通過網絡平臺共享數據改善供需關系，創建靈活的合作模式解決信息不對稱問題，在降本增效的同時，確保材料的安全供應。②在客戶賦能層面，為滿足不同用戶多樣化需求，推動用戶價值落地，寧德時代借助大數據平臺賦能客戶需求，通過深入分析研究和解讀消費者需求，不斷使產品向消費者需求預期靠攏。借助CRM系統和反饋機制，消費者能夠為產品設計提供實時反饋，以便于寧德時代提供定制化解決方案，強化顧客主導邏輯，提升客戶體驗感和忠誠度。③在流程賦能層面，企業通過對信息的深度挖掘，精確制定產量規劃，以降低能源消耗，進而實現企業靈敏生產調度。借助MES系統等工具，構建完整的流程監控機制，實現從生產至銷售各環節的有效監督，并對這些數據實現可視化管理。

在數實融合發展階段，寧德時代通過大數據分析，以數據深度挖掘和優化鏈接方式賦能價值鏈破壞式重構，用數據驅動產業價值鏈整合（圖3）。寧德時代通過數字鏈接平臺整合客戶和供應商，實現供應鏈可視化和智能化管理，利用數字技術對合作、客戶和流程三方賦能，提高供應鏈透明度和效率。寧德時代在2018年專注于動力電池和儲能系統業務，向下與寶馬等戰略客戶深化合作，向上通過與技術領先的供應商建立聯盟或聯合開發，確保技術和成本優勢。網絡化數字技術優化供應鏈、提升透明度，促進動力電池業務規模化快速發展。在數據驅動支持下，公司應收賬款周轉率得到顯著提升，從2017年的2.81增至4.51，并在接下來五年保持6.9的平均周轉率。公司得益于規模優勢，在成本控制、人才和技術等方面表現出色，中國市場占有率從27%增至41%1，鞏固了其在動力電池市場的領導地位。

（3）智能化發展階段：智能驅動生態價值鏈構建

實現轉型升級是寧德時代深入發展數實融合的目標。動力電池產業經過多年高速發展，已不可避免地走向產能過剩，通過增加各種資源投入來實現規模擴張的模式已經難以實施，提升產品質量和附加價值成為電池廠商未來競爭的重點。隨著國內雙碳政策發布，綠色、低碳、循環經濟成為國內經濟發展的重要趨勢。寧德時代作為全球領先的動力電池生產商，有積極響應國內環保和可持續發展號召的責任義務。因此，借助智能技術實現科技創新，進一步降低能源消耗，實現低碳可持續發展成為寧德時代的戰略發展方向，原有商業模式已經難以滿足寧德時代發展需求，轉型升級刻不容緩。

智能化發展階段的智能驅動作用，通過員工、產品、流程、合作、客戶賦能方式，集成多種數字基礎設施、組件與平臺，形成數字技術域，滿足全生態服務需求。①員工賦能方面，AI技術輔助人工交叉檢測，明顯提升了檢查準確率，提高了人工效率；先進制造技術的運用還反哺數字化開發，提升材料、工藝和裝備層級的仿真能力。②流程賦能方面，借助視頻流+AI技術的自我檢查和識別能力，打破網絡、系統之間的屏障，應用于安全管理等運營層面，以智能化助力組織結構變革。制造鏈條完成了閉環控制，大量沉積在產線上的數據被喚醒，通過模型分析來改造工藝、提升效率。③客戶賦能方面，數字技術加強客戶數據分析，提供定制化解決方案，建立CRM系統和反饋機制，強化顧客主導邏輯，提升客戶體驗和忠誠度。④合作賦能方面，寧德時代以自身成熟的技術手段，幫助供應商建立更高效的檢測能力，進而將供應商的檢測系統和公司相統一，降低廢品率和產品成本，增強協同效應。⑤產品賦能方面，智能技術賦能產品創新。寧德時代推出CTP技術設想，通過直接集成電芯到電池包提高空間和能量效率。但是，CTP也面臨熱失控風險和維修成本高的問題。為此，公司利用智能技術開發“云—邊—端”AI電池缺陷檢測系統，確保了產品質量，使CTP電池包得以實現。

在數實融合深化階段，寧德時代以智能技術撬動產業邊際，通過實施智能生產決策、完善配套服務和構建產業生態，創造智能化、一體化、生態化和敏捷化的商業模式，以智能驅動生態價值鏈構建（圖4）。寧德時代借助智能技術，逐步從勞動密集型向知識密集型轉變。寧德總部工廠在2021年榮獲“燈塔工廠”稱號，實現高度智能制造，僅在人工抽檢和設備運維等少數環節保留人工操作。工廠電池生產缺陷率降至十億分之一，勞動生產率提升了75%，能源消耗每年減少10%。這些技術的應用顯著降低了成本，并確保了交付能力。位于四川宜賓的燈塔工廠更是成為全球首個電池零碳工廠，在降低能源消耗方面取得突破性進展。寧德時代建立了涵蓋原材料、電池生產、運營服務到材料回收的全產業鏈，并將技術擴展至儲能和可再生能源領域，形成生態價值鏈。2022年，其子公司時代電服推出由換電塊、快換站和APP三部分組成的全面解決方案EVOGO。寧德時代通過智能技術實現新交互和聯結，與消費者和合作伙伴共同創新，為用戶提供全面價值感受。2024年8月10日，成都新能源生活廣場開幕，展示80多款搭載寧德時代電池的車型，并發布后市場服務品牌“寧家服務”。寧德時代通過面向消費者的服務推動企業間合作目標，整合和連接整個生態鏈，通過“To C”來驅動“To B”，而非直接參與造車或賣車。

五、 結論與建議

1. 結論

本文通過回顧寧德時代數實融合演進歷程，揭示了制造業企業數字化轉型過程中數字技術的作用和演變，展示了數字化賦能具體表現和效應，分析價值鏈重構的演變路徑，進而實現企業價值鏈攀升。具體研究結論如下：

第一，數字技術對企業價值鏈重構起關鍵推動作用。在制造業企業數字化階段，通過搭建數字基礎設施實現數據在線化，以技術驅動流程優化，打通企業內部信息渠道；利用大數據技術搭建云平臺，為供應鏈管理和客戶互動提供支持，將產業鏈上利益相關者和內部價值鏈上各部門信息緊密捆綁，推動企業從數字化向網絡化轉型；利用人工智能技術進一步提升生產效率的同時，為客戶提供圍繞商品的全方位服務，不再僅僅局限于傳統的制造領域，而是實現了從單純的制造向全方位服務的延伸。

第二，在數實融合發展的不同階段，數字化賦能的重心有所差異。起步階段，重點是技術驅動員工和流程賦能，通過部署數字管理系統和改善組織架構，提升管理水平和決策質量。發展階段，重點轉向數據驅動合作、客戶和流程賦能，通過深度挖掘數據，提高合作效率，增強客戶體驗，改善供需關系。深化階段，智能數字技術全方位賦能流程、合作、員工、客戶和產品，進一步提升生產效率的同時，實現產品技術創新，拓展價值創造主體，促進了不同產業之間的融合，為制造企業帶來服務化轉型的新機遇。

第三，數實融合驅動價值鏈重構呈現“內部價值鏈優化—產業價值鏈整合—生態價值鏈構造”的演化路徑。內部價值鏈優化是企業價值鏈重構的基礎，貫穿全過程，隨著數字技術的進步，從產品研發、生產流程等維度持續提升企業價值創造能力，實現價值鏈漸進式重構。初步完成內部價值鏈優化后，企業通過物聯網和大數據技術連接內外部價值鏈，優化供需，實現規模經濟進一步擴大市場份額，實現價值鏈破壞式重構。生態價值鏈構建則是價值鏈漸進式重構與破壞式重構交融并行的結果，旨在通過產業鏈聚合，為客戶提供集成服務，推動商業模式轉型升級，提升產品附加值和用戶黏性。

2. 建議

寧德時代在數實融合發展中取得成功的關鍵因素，包括政府補貼、電車產業與數字技術天然契合以及領導者的戰略前瞻性等“基因性”因素，更多的是依賴于數字經濟大背景下的數字技術驅動制造業的普適性因素。基于這些因素，本文對制造業企業數實融合發展提出三條建議：

第一，持續推進數字基礎設施的有序建設。在制造業數字化轉型過程中，比“從0到1”更難突破的是“從1到n”的過程，只盲目地追求先進技術的應用，缺乏合理的組織結構，很可能落入投入大量資源卻難以推廣數字化技術的“試點陷阱”之中。寧德時代能成功將數字化經驗復制，依靠的是一支高效的運營團隊。因此選擇合適的數字技術解決方案，按部就班地有序引入數字技術，建立和完善內部信息管理系統，注重運營團隊培養，逐步推動數字技術廣泛應用，才是制造業企業數實融合發展的有效途徑。

第二，因地制宜發展并應用數字技術。處于不同發展階段的企業要有針對性地應用數字化技術，在起步期利用自動化生產和數字化管理降低成本，搶占市場份額，為企業進一步發展奠定基礎。發展期通過信息分析整合優化供需鏈條，擺脫產能限制，精準滿足客戶需求，進一步鞏固市場地位。深化期以成熟的數字化技術經驗帶動整條產業鏈升級，向上游統一技術標準有助于降低采購成本，向下游技術經驗傳遞能增進客戶黏性，與跨產業鏈成功數字化企業交流學習，有助于取長補短繼續提升數字化技術。

第三，重視數字化賦能以推進價值鏈重構。積極優化流程、員工、產品、合作和客戶等賦能策略，推動企業價值鏈重構，向生態價值體系轉變。此外，要注意客戶賦能范圍，位于產業中游的制造業企業可以通過下沉C端市場，加強與C端消費者的聯系。借助數字技術強大的信息收集和處理能力，將產業上下游企業和C端市場連接在一起，用To C推動To B，打造價值創造共同體，實現優勢互補、數據共享和價值共創。以生態價值鏈獲取系統性競爭優勢，擺脫傳統零和博弈市場競爭規則對企業發展的限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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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數字賦能東北地區制造業企業綠色治理的機制與路徑研究”（項目編號：23BGL237）；黑龍江省省屬高等學校基本科研業務費項目“‘雙碳’戰略下能源企業供應鏈綠色低碳轉型研究”（項目編號：2023-KYYWF-0517）。

作者簡介：張倩，女，黑龍江科技大學管理學院副院長，教授，博士生導師，研究方向為數字經濟與可持續發展；翟介宇，男，黑龍江科技大學管理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財務會計理論與實務；邢志華，男，黑龍江科技大學管理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數字經濟、綠色創新。

（收稿日期：2024-06-09" 責任編輯：殷 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