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哈勒姆當地的新聞發布會現場,閃光燈此起彼伏,人群的情緒也逐漸高漲。
突然,拍攝聲瞬間戛然而止。
白幕之下。透明的玻璃罩。
一株藍玫瑰恍恍惚惚地進入記者們的視野。花瓣上流淌著純粹的藍,如同那一塵不染的天空。一種高貴到不真實的感覺彌漫著。
“迄今為止,都還未發現藍色玫瑰。請問,你們是如何培育出這種藍色玫瑰的?”
“我們運用了基因編輯技術。很多花中含有花青素,當pH值高于7時,花青素就能呈現藍色。但是幾乎所有植物的液泡都呈酸性。而讓花青素在酸性環境下呈現藍色,首先需要鎂、鋁這類金屬離子,其次是共色素,即不具有顏色的輔助原子。這些物質與花青素結合就能讓它在酸性的環境下保持穩定的藍色。”
“所以此前不存在藍玫瑰,就是因為缺少了花青素、金屬離子、共色素中的某一樣,對吧?”
“不是一樣,而是全部。玫瑰不含有任何一種開藍花的要素。”
喧鬧的人群中,藍玫瑰幽幽地兀立在中央。它是被培育出的“藍玫瑰”,但它又不是被培育出的“藍玫瑰”。它會在傍晚六點后變成深邃的墨藍色。與其說是墨藍色,不如說是黑色。不折不扣的黑,徹底的黑。理論上來說,通過基因編輯技術培育出的這種藍玫瑰,直至枯萎都應是純粹的天藍色。但無論研究人員怎樣替換基因組,藍玫瑰總是一天比一天變得幽深。但很顯然,這個研究上的重大問題還未公布于眾。人們都還在為所謂“藍玫瑰”的誕生而驚嘆不已。
熱搜榜上,有關藍玫瑰的文案早已沖到了前三位——當然,這些如此迅速衍生出的文案,都是由人工智能快速生成的。“高貴的藍色絲絨隔著透明的屏障。最純粹的藍色在說話,在對你說話。”不知從哪搜來的句子替換掉關鍵詞,再補上一些拼湊的語句,便以熱門話題涌現在群眾的視野里。于是,這些熟悉又陌生的詞句,又開始反復地被人們圍觀、解讀,似乎擁有一種能被無限縫補的深意。
“最純粹的藍色是能在流淌中孕育,與你交流的。”
天藍、蔚藍、藏藍、靛藍、孔雀藍……各種藍成為了計青儀的刻度,而今天天空的普魯士藍正是計青儀的41度,虛假的41度,只是“被看見”的41度。現在人們不必再用P圖軟件把灰暗的天空調成自己期待的色調。一種新型的“天空調色劑”,宣稱“綠色、無污染”,僅用化學手段,就可精準調控天空的色調。
就像藍玫瑰那樣,沒有不能調制的顏色,沒有不能被創造的自然。
只是他們好像都忘了,幾十年前當地有這樣一句俗語:“不過是藍色的玫瑰花而已。”——而現在,“藍色玫瑰花”是指一堆厚顏無恥的謊言。
不過現在誰又在乎真實與虛假呢。一群機器人圍著一個透明的玻璃罩站著,“天空調色劑”的上方,是一團不清不白的混沌。
“他們到現在還在嘗試理解我們那些胡謅的語言。”一個機械聲輕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