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嵩山文化文獻大系》編纂的基本理路及時代意義

摘 要：環嵩山地區的大量考古遺存證明，該地區是華夏民族、華夏文明的核心區，“天地之中”歷史建筑群也已成為華夏根文化的重要標識，考古遺存、歷史建筑群，以及圍繞該地區所形成的大量歷史文獻，共同記錄了中華文明產生、形成、發展的歷史軌跡。編纂《嵩山文化文獻大系》旨在搜集、整理、研究見證嵩山文化文明的早期散見于先秦典籍中的零片散句、后世結集的稿本、抄本、刻本、印本歷史文獻、散落在大地上的碑石文獻，并結集成冊，厘清存佚存藏情況，挖掘其蘊含的時代意義，印證“中華文明探源工程”在嵩山地區的考古發現，呈現嵩山文化的獨特內涵，推進嵩山文化文獻的傳承與創新。

關鍵詞：嵩山文化文獻；編纂；基本理路；時代意義

中圖分類號：G25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1588（2024）11-0093-04

1 背景

嵩山是“天地之中”、五岳之首、華夏民族的始祖山，以及“夏商周斷代工程”“華夏文明探源工程”考古發現的主要區域。大量中華文明探源成果證明，我國有百萬年的人類史、一萬年的文化史、五千年的文明史，五千年不斷裂文明的物化形態，即考古遺存，進一步夯實了“天地之中”為華夏民族、華夏文明核心區的歷史地位。2010年，“登封‘天地之中’歷史建筑群”被列入世界文化遺產，聯合國教科文組織評價其體現了中國漢、魏、唐、宋、金、元、明、清各代的禮制、宗教、科技、教育等建筑學精華，呈現了中國先民的信仰體系及其真實而深刻的宇宙觀、審美觀，見證了嵩山文明的源頭性、連續性、中心性和融合性。

考古遺存、歷史建筑群僅僅只是“天地之中”嵩山華夏根文化的重要標識，圍繞“天地之中”所形成的大量歷史文獻（包括著述、碑刻、繪畫、書法等）與考古遺存、歷代建筑群共同記錄了中華文明產生、形成、發展的歷史軌跡，見證了5，000年間中原文化融合發展的時代印記。然而，令人遺憾的是，直到今日大量的“天地之中”嵩山歷史文獻仍處在散佚與流失的過程中，早期文獻散落在諸多先漢典籍之中，即便是后世結集文獻的抄本、稿本、刻本、印本等也存佚不明、存藏分散；碑石文獻剝泐嚴重且大部分散落民間，迫切需要展開田野搜訪、搶救保護、整理研究等工作。

2016年秋冬時節，根據華夏之源與嵩山文明研究會王文超、孫英民、閆鐵成幾位領導的提議，并在鄭州圖書館就嵩山文獻的命題、搜集、整理、編纂的范圍、時空進行了多次研討。在此基礎上，本課題經過書面論證，申報了編纂《嵩山文化文獻大系》重大課題，并于2016年12月獲批立項。目前，第一階段任務業已完成，形成了《嵩山文化文獻敘錄》《嵩山文化文獻著述存佚總錄》《嵩山文化文獻研究論文索引》三項成果，第二階段工作正在進行。

2 《嵩山文化文獻大系》編纂的基本理路

編纂《嵩山文化文獻大系》，界定嵩山文化區域、嵩山文化文獻收錄范圍至關重要。

關于嵩山文化區域的認知，古今學人的觀點不盡一致，各有千秋。清人葉封《嵩山志》記載：“山脈綿亙五百里。東具茨，皇帝訪道處也。西伊闕，南汝海，大禹之跡，文王之化在焉。北有宋八陵，為古東周君地。儀而圖之，全嵩在目矣。”^[1]葉氏所指嵩山當包括以鄭州、洛陽為核心，并涵蓋平頂山、許昌、開封等部分周邊區域。現代學人呂宏軍以山體構造為據，認為“嵩山是一個山系，除太室山、少室山外，還含有其他山峰，從洛陽龍門石窟，也就是伊水東岸的香山起，向東依次是安坡山、馬鞍山、少室山、太室山、五指嶺、尖山到滎陽的浮戲山，這些山，峰峰相連，走向稍向東北傾斜，構成了嵩山山系。而在嵩山山系南約20公里，與之平行、稍低于嵩山山系的是熊山山系。熊山山系自伊水東岸的小熊山起，向東依次是大熊山、箕山、薈萃山、具茨山。無論過去還是現在，在寫《嵩山志》時，熊山山系都被納入其中。”^[2]楊曉靜也認為“嵩山地區位于華夏腹地，地理范圍包括以嵩山為中心的伊洛河、汝河、潁河、雙洎河和賈魯河流域。行政區域包括今天的鄭州、許昌西部和北部、平頂山西北地區、洛陽東部和西部一部分地區。嵩山地區地貌復雜多樣，除擁有高大的嵩山山體外，還有低山、丘陵、谷地、盆地、平原等地貌。”^[3]張振犁從文化的角度出發，認為嵩山文化區當“包括北至黃河，南至河南襄城一帶，東至虎牢關，西至華山，方圓數千里的（包含河洛文化）地域。……簡單地說，嵩山文化區基本上涵蓋了中原腹地的沿黃河、洛河、伊水兩岸的廣大河谷、盆地、平原的肥沃地帶。”^[4]周昆叔等則通過對中原古文化形成的環境因素分析，認為“嵩山地域文化名稱，指嵩山與其附近孕育中原古文化的核心地帶及其傳播地區。依與嵩山遠近、文化關聯程度疏密，可將嵩山文化圈劃分出中心區（核心區）、邊沿區和影響區。其中心區（核心區）當包括嵩山山體、山麓、山前盆地、山前沖積扇、剝蝕堆積傾斜平原和剝蝕堆積平原，東界華北沖積平原，西接豫西谷地，北鄰黃河（指漢代以前古黃河），南抵淮河，這里不僅有豐富的考古遺存，還有我國八大古都中的三個，它們是早商古都鄭州，東周、東漢、曹魏、西晉、北魏、隋、唐、梁、后唐九朝古都洛陽和戰國魏、五代梁、晉、漢、周及北宋、金等古都開封。此外，許昌為三國魏五都之一。如果把二里頭遺址視為夏都，或視偃師商城也為古都，那么嵩山地區四千年來古都或具古都意義的地點達6處之多。其邊沿區大致可劃為東到豫東、西到關中、北達冀南、南抵淮河。這是嵩山文化圈與周邊文化頻繁交流、關系密切的地區，這里是文化活躍地帶。”^[5]張松林認為“嵩山主體東西綿延100余公里，南北寬約60公里，面積達6，000多平方公里。如果把依近山地而形成的沖積扇、沖積平原、沉積盆地和臺地計算進來，其范圍當包括今河南省登封、偃師、新密、滎陽、鞏義及相鄰地區；如果根據人類活動輻射區計算，嵩山文化圈的區域更大，大致可達數萬平方公里左右，基本上囊括古黃河以南（指漢代以前古黃河）、長江以北、華山以東、徐州以西的中原地區。”^[6]

以上諸家觀點或從文化，或從歷史地理學的角度討論了嵩山文化區的范圍。本課題基本認同周昆叔、張松林等的觀點，應將嵩山獨特的歷史淵源、自然環境、先民活動輻射等因素合并考慮。嵩山有“萬山之祖”美譽，從人類的發展歷史看，是孕育人類文明的理想之所，而在人類文明的起源過程中，水是先民不可或缺的物質基礎，先民依山傍水而居，其生產生活的習俗、范圍勢必要向周邊延伸，因此界定嵩山文化區的范圍不僅要考慮“嵩山之山”的具體內涵，還要兼顧“嵩山之水”與“先民活動輻射”的具體內涵。從文獻記載可知，嵩山之水，數量較多。“嵩山之水”所涉及的水系有三：發源于嵩山的黃河水系支流、發源于嵩山的淮河水系支流、發源于嵩山的濟水水系支流。發源于嵩山的眾多水流匯成了一套密集的水網體系，是“嵩山地區在中華文明形成和發展過程中得以發揮核心作用和輻射作用的另一個重要的環境支撐”^[7]。

依據“嵩山之山”的余脈走向、“嵩山之水”的主體流向及其沖積區域嵩山先民文化的輻射，結合周昆叔、張松林等人“嵩山中心區”的觀點，本課題對嵩山文化區的界定是：嵩山文化區即指以嵩山為中心向四維擴散且與嵩山密切關聯的地區，它“東界華北沖積平原，西接豫西谷地，北鄰黃河，南抵淮河”^[8]，為嵩山周邊的洛陽盆地、潁河、雙洎河、賈魯河上游地區及豫東平原西緣一部，基本上涵蓋了中原腹地沿黃河、洛河、伊河、潁河、雙洎河、賈魯河等兩岸的廣大山地、河谷、盆地、平原等肥沃地帶。具體是指登封、禹州、新鄭、新密、滎陽、鞏義、偃師、洛陽、孟津、新安、澠池、義馬、宜陽、洛寧、伊川、嵩縣、汝陽、汝州、寶豐、郟縣、襄城、鄢陵、許昌、扶溝、長葛、尉氏、通許、中牟、開封等環嵩山的縣市區域（以現在的行政區劃為準）。

關于嵩山文化文獻收錄的范圍，也需要做認真的考量。在歷史發展的長河中，嵩山文化區作為我國文明和文化起源的核心區域之一，不但新舊石器時代文化序列一脈相承，裴李崗文化→仰韶文化→河南龍山文化→二里頭文化→夏商周文化，連續不斷，環環相扣，而且歷史上長期作為國都或陪都所在地，黃帝都有熊（今新鄭）、夏居陽城（今登封告成）、啟都陽翟（今禹州）、早期商都鄭州與偃師；王城中國（十三朝古都洛陽）、八朝古都開封、魏都許昌，國都輝煌，人才濟濟，政治文化昌盛。同時，嵩山還是歷代帝王祭祀、封禪之對象，以期接天通地，永固江山；三教文化薈萃之場所，佛、道、儒三教共存共融；“天下之中”理念的誕生地，中國文字的濫觴地，中國天文學的發祥地，中國早期禮制形成和發展的主區域。因此，造就了文化的華夏、文明的華夏，誕生了老子、墨子、管子、列子、韓非子、李悝、許慎、玄奘、杜甫、白居易、李商隱、劉禹錫、李誡等一大批有重要影響的文化名人，孕育了中國最具代表性的哲學、史學、文學和科學技術，凝結了一大批記錄華夏民族文化文明發生發展、反映“天地之中”宇宙觀、展示華夏民族智慧的最具代表性的文獻典籍。本課題選取嵩山文化區有史以來產生的經史子集各類文獻進行爬梳、整理、編纂、研究，把文獻收錄范圍確定如下。

時空范圍：著述收錄上古三代至1911年間產生的元典文獻、歷史文獻、研究文獻，論文收錄近世以來至2022年間發表的研究文獻、考古文獻。著述、論文收錄的時空范圍涵蓋整個嵩山文化區。

作者與著述范圍：一是出生或祖籍在嵩山地區且在該地區有一定活動經歷的人士的著述。二是較長時間寓居（或做官、或流寓）在嵩山地區人士的著述。三是嵩山地區以外人士書寫嵩山地區人、事、物或在嵩山地區完成的著述，如：扶風安陵（今陜西咸陽）人班固在洛陽完成《漢書》編撰、陜州夏縣（今山西夏縣）人司馬光在嵩山完成《資治通鑒》編撰等。這些著述（包括翻譯的著作如佛典等）均應隸屬于古代哲學、史學、文學范疇，至于那些常因切入角度不同而可涵蓋數個領域的著述，如《韓非子》《呂氏春秋》等，視具體內容而確定是否收錄。

兩類文獻暫不收錄：一是以甲骨、金石、陶、帛等為載體的文獻。二是零篇散佚、只言片語材料或散見于非嵩山文化區文獻中的單篇文獻。

論文收錄范圍：凡研究成果與嵩山文化區政治、經濟、文化、教育、軍事、社會、歷史、地理等相關的人文社會科學、自然科學論文全收。

編纂《嵩山文化文獻大系》分兩個階段進行。第一階段主要任務：利用各種檢索工具如館藏古籍目錄、古籍書目提要、正史方志藝文志、讀書志、古籍數據庫等，普查嵩山文化文獻產出情況、存佚存藏情況，摸清家底；甄別真偽，信而有征，分門別類，編制存佚總目、撰寫版本目錄提要、編制論文索引，出版《嵩山文化文獻敘錄》《嵩山文化文獻著述存佚總目》《嵩山文化文獻研究論文索引》三種圖書。第二階段主要任務：根據版本目錄存藏情況，選擇全本優本影印復制、點校注釋、編輯出版《嵩山文化文獻大系》大型影印叢書及經典校注叢書。

總之，嵩山文化文獻是支撐嵩山文化、嵩山文明研究的基礎，整理、匯編《嵩山文化文獻大系》大型叢書、嵩山文化文獻存佚存藏書目與提要、嵩山文化研究論文索引并建立完善的嵩山文化文獻史料庫，不僅可以為進一步開展“華夏之源與嵩山文明”研究、中華考古探源提供全面、系統、精準的文獻支持，還可以為中華學術發展的跨學科（如文明史、文化史、哲學史、宗教史、教育史、科技史、考古史等）研究奠定文獻資料基礎，進一步激發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弘揚、傳承的生機與活力。

3 《嵩山文化文獻大系》編纂的時代意義

編纂《嵩山文化文獻大系》是一項功在當下、利在千秋的工作，其時代價值和意義如下。

第一，印證“中華文明探源工程”在嵩山地區的考古發現。近百年來，出土的大量考古遺存和事實證明，城市、國家的形成早在新舊石器時代就已經出現，而這些早期的城市、國家所在地如黃帝古國、夏商王朝誕生并定都，大都分布在嵩山地域，早期的華夏部族依山傍水而居，創造了中華早期文明。“中華文明探源工程”在嵩山地區的大量考古發現正是以豐富的史前歷史文化遺存將中華文明的源頭往前推進了幾萬、十幾萬年，甚至更長時間。

在歷史的長河中，嵩山文化區既有長期的文化積淀，又有作為政治中心的優勢，還有若干個經濟高度發達的時期，如：典型的裴李崗文化、仰韶文化、河南龍山文化、二里頭文化等遺址文化；典型的黃帝都有熊，禹都陽城、新砦、二里頭，商都鄭州、偃師，成周洛邑王城，漢魏洛陽城，隋唐洛陽城，北宋汴梁城等都邑文化，以及嵩山歷史建筑群如周公測影臺、漢三闕、中岳廟、嵩陽書院、少林寺等建筑文化。這些歷史遺存見證了中華民族文化產生、發展的軌跡，見證了邦國→王國→帝國之國家·國民·國土、國家文化的都城·帝王陵墓·禮制建筑與禮器·文字等五千年不斷裂的中華文明。伴隨著嵩山地區五千年不斷裂文明的物化形式由少變多，“中”與“中和”理念強化、深化，獨特的儒釋道三教薈萃、和諧共處，沉淀并記錄嵩山文化區傳統文化的歷史文獻文本日趨豐富，共同組成了中華民族耀眼的傳統文化景觀。但是，中華之源與嵩山歷史文化研究僅僅停留在考古層面顯然是不夠的，更好的方式應該是全面爬梳、整理、編纂有關嵩山地區文化文明的各類文獻，使其與考古發現、歷史遺存形成兩翼，實現地下考古發現與地上歷史文獻存藏的相互印證，為華夏文明五千年延綿不絕、傳承創新提供學理支撐。

第二，呈現嵩山文化的獨特內涵。《史記》記載：“昔三代之居，皆在河洛之間，故嵩高為中岳，而四岳各如其方。”五岳之中，嵩山以其居中而冠五岳，以其古老而蘊奧秘。“嵩山的古老使她被人們稱為萬山之祖，嵩山的燦爛文化使她被尊為眾山之英。最早的中國在這里誕生，最早的中華民族在這里形成，最早的‘天地之中’宇宙觀在這里孕育，最早的中和思想在這里生成……”^[9]作為中原文化腹地、核心區，周公土圭測影“天地之中”的嵩山地區，其形成的文化無疑是中原文化的主源頭、中華文明的主根脈。嵩山地區文化以“天地之中”思想為核心，不斷包容吸納，輻射四周，傳承后世，創造了中國最早的文字和影響深遠的農學水利、天文歷法、彩陶青瓷、青銅冶煉、養蠶織綢等科學成就，涌現出了諸子百家思想、曠世史學、詩詞歌賦等光耀世界文明星空的哲學家、思想家、文學家、科學家，成為中華文明的精髓，深刻影響著中華民族的民族心理與性格。嵩山文化文獻作為該地區文化的重要載體、結晶，記錄了該地區文化、文明、科學的形成、發展、演變全過程，積累和傳承了豐富的中華民族集體記憶。因此，挖掘、整理其文獻遺存，梳理、傳承其文獻內涵，探討、研究其文獻文本，對真正了解嵩山地區、中原地區的獨特文化，傳承中華民族優秀傳統文化精髓意義重大。

第三，推進嵩山文化文獻的傳承與創新。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只有不斷地挖掘，才能實現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圍繞“天地之中”嵩山所形成的大量歷史文獻文本（包括著述、碑刻、繪畫、書法、天文歷算、禮制等）與歷史文化遺存共同記錄了中華文明產生、形成、發展的歷史軌跡，見證了上古三代以來中原文化融合發展的時代印記。因此，挖掘、整理、研究、保護嵩山地區歷史文化遺存、歷史文獻文本不僅是中華學術、文明探源之必須，更是彰顯國人理論自信、文化自信的重要舉措。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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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 周昆叔，張松林，張震宇，等.論嵩山文化圈[J].中原文物，2005（1）：12-20.

[6] 張松林，宋柏松，張莉.嵩山文化圈在中國古代文明進程中的地位和作用[C]//鄭州市人民政府，中國古都學會.鄭州商都3600年學術研討會暨中國古都學會2004年年會論文選編.鄭州：中州古籍出版社，2005：167.

[7][9] 張廣智.大嵩山[M].鄭州：大象出版社，2016：75，18.

（編校：徐黎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