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葉的詩 [組詩]

木葉，安徽宿松縣人，1970年11月出生于含山縣。畢業于安徽師范大學，文學碩士。著有詩集《大運》《象：十三轍》《我聞如是》《在鐵錨廠》《流水中發亮的簡單心情》，另有小說及評論若干，隨筆集《<三國演義>詩詞賞析》簡、繁體字版分別在中國大陸和臺灣地區出版。

鏡子里的奧登

奧登臉上

有破碎的西班牙，也有海棠葉形狀的中國。世界混亂了，

人的衣裳還

勉勉強強都在。你照鏡子，

鏡中臉頰

正揮發常見的褐色霉素。琳瑯滿目的基因斷片，塵埃般四處翻飛。

上帝乃以太

般之實體，乘古舟子

從人類側邊

呼嘯而過。所以奧登，你要打碎鏡子，以證明鏡子

不足以存在；

打碎奧登，

以證明奧登不可能存在你的鏡中。

從績溪，經屯溪、石臺，到岳西

所行

都在山區。

生長并不見突出的樹、鳥，

層層、累累。以及

各處游人。來此

究竟能何為？怔怔地，半山腰開民宿的本地老

年村民和我熟練說起富硒、負氧離子、康養，

土生土長

的螞蟻

趴在路邊。

我半透明、半混濁的肉體，

與稀薄的靈魂，受略遭污染的山泉水指引，披

拂汗珠。

水蛭樣附在山石下、水泥亭前、草叢中，

那不停地要吮吸的

究竟是些什么？

網絡作家們的會議

何謂“騎著毛驢的軍長”，又何謂

“老鷹吃小雞”？

會議開始。只有一項議題：

此山過去已有、此刻正有、未來將有的種種

“云蒸霞蔚”，如何合你之“理”，去煉制？

“第一神”率先拿起話筒，

“早爛熟于心……”

為低垂的桌布所遮蔽，

“山螞蟥”“爛熟”地吸附于他的右腳踝上，

緩慢膨脹，

年輕的“第一神”不得不放慢語速，額外分出

很小部分的“神”，去感知

異樣的“癢絲絲”。

五月十二日的絮

踩在

時與時之間：十一到十三，再遞進到十四和十五。

絮狀地飄散，

從大街上一輛冒失醉駕的汽車開始，到綴有“中

國平安”四個大字標志的三十七層大廈，

你說過的愛，開始搖晃。

“那是絮。”“不，是棉花糖。”她分辯，確實笑得

“銀鈴般”。猶記

午后，一腳踩空——哦，

大地倒了。

“真不夠結實！”那些肉身，

橡皮一樣，

你把他們翻過來，看見都長滿了毛絮。

“可我撒過的嬌還遠遠不夠多，”她忽然坐了起

來，面無表情。

“絮真大啊！”他由衷地感嘆，再次抱起她，

像抱起一團浸透了

的“時間”。

“下去吧，我不得不去把你忘掉。”他說。滿天

的絮，落在這邊那邊，地上水里，

都堆在一起。

新鮮的豌豆

首先

煙囪，城市管道，

然后硬生生的瀝青路面，

在早晨都想變綠？翻斗車嘶鳴，往來運送刈割后

的嫩豌豆苗，一捆一捆，遞解進近處的倉房。

你種豌豆，

只為看發過的芽。

露水還未起的時候，四處冒出新鮮的聲音，

也曾綠汪汪。現在逐漸發蔫。若豌豆開不出花

——天地將多不

遼闊，

豌豆藤

攀爬進慢悠悠的早班公交車。

水母的午后

泡沫幻化，

——要學習像水母一樣活著，無心，無肺，無

聞，無思，依然能吹水、逐舟、噬肉。

午后，

瑩光茂盛

如太陽在遠古時代滴落下珠珠尚未開化的淚。

灣流中，

倏忽即不可見。

櫻花迷離

都在開。

左邊一簇，“置粵菜館”精致地開在“置地廣場”

首座。

右邊，三兩行人

從門口走過。稀疏的迷離——

春分后，你必得將自己打開，此身皮囊再厚，也

要打開。繁密的花氣一層層，尖叫著沖上潛山

路、宿松路、懷寧路，直至高河支路兩側。

在“卓爾不”群，大聲唱“櫻花歌”，飲“櫻花酒”，

悲傷涂抹枝干上。

唉，春天衍生得那么多，

已在渾然無覺中

學習凋零。三兩人預備從一樓“前海廳”轉出

來，醉眼婆娑

如青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