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仙翁太極沖玄至道心傳》作者考

[摘 要] 《葛仙翁太極沖玄至道心傳》是一部道家內丹修煉的經典著作，為《道藏輯要》《藏外道書》《道藏精華》等大型叢書收錄，作者署名為凝陽子，其真實姓名學界尚無定論。通過考證6個不同版本的藏本，發(fā)現(xiàn)《修養(yǎng)須知》《道藏輯要》《道藏精華》3個版本為一個傳本系統(tǒng)，皆為凝陽子所纂；而上海圖書館藏本、黃氏觀蝶樓藏本以及《九天紫府金丹秘旨》3種同屬另外一個傳本系統(tǒng)，均收錄劉文彬所作序言。經分析引用詩句的寫作時間，排除了董守志和朱本中為作者的可能性，確定作者為劉文彬。稽考劉文彬事跡，發(fā)現(xiàn)與《文昌大洞經》的作者劉文彬在籍貫、道家內丹修煉、尋師訪道等多個緯度上的形象重合。

[關鍵詞]《道藏輯要》 至道心傳 葛仙翁 凝陽子 劉文彬

[分類號]G256

《葛仙翁太極沖玄至道心傳》（以下簡稱“《至道心傳》”）題凝陽子纂，收入《道藏輯要》危集、《藏外道書》《道藏精華》《中國宗教歷史文獻集成?三洞拾遺》等大型叢書。目前，學界尚未能考查出凝陽子的真實姓名，上海圖書館所編著的《中國叢書綜錄》認為凝陽子是金代董守志（號凝陽子）[1]，張文江、常近編著的《中國傳統(tǒng)氣功學詞典》也從此說[2]。日本學者三浦國雄在《不老不死的欲求：三浦國雄道教論集》中認為《至道心傳》成書年代不明[3]。何振中著《內丹醫(yī)學思想研究》指出，明代龔居中《福壽丹書》中采摘部分《至道心傳》的內容，同時《至道心傳》收錄宋代邵康節(jié)之《天根月窟圖》，故可暫定凝陽子當是宋明時代的內丹學者。同時，何振中認為該書是否為董氏所著尚需進一步考證[4]。香港中文大學黎志添主編的《道藏輯要?提要》中關于《至道心傳》的提要，擬定作者為董守志，但又提出：“凝陽子這一具道教色彩的名字很有可能只是與董守志的形象恰巧相符。然而，本經的編纂者可能另有其人，且無法為我們知曉。所以，董守志是本經作者的說法是需要商榷的。”又說：“本經另有一版本名為《太極沖玄至道心傳》，該版經文于萬歷年間刻板、印刷，并流傳至今。這一版本由劉文彬編纂”[5]。該本《至道心傳》現(xiàn)藏于上海圖書館，黃氏觀蝶樓藏本《至道心傳》也題名劉文彬述記[6]。

1 《至道心傳》版本介紹

1.1 《道藏輯要》本

《至道心傳》收入《道藏輯要》危集，全書共70頁，每頁10行，每行24字，無序跋，題凝陽子纂。主要內容有贊、太極圖說、挽邪歸正、流珠歌、修真擇地、天根月窟三十六宮圖、周天火候、筑基煉己返還直指、除賊操修須知、朝屯暮蒙之圖式、生庚滿甲流戊就己采藥結丹圖訣、內天罡十二經歌、任督二脈圖說、五品仙說、行住坐臥說、行則指步于坦途、立則凝神于太虛、坐則調息于綿綿、臥則沉神于幽谷、金液還丹直泄天機口訣、身中證驗、陽神出演口訣、煉神還虛、入室魔境。

《道藏輯要》是嘉慶年間蔣元庭根據(jù)明本《道藏》失收道經及其以后新出道書編撰。據(jù)黎志添教授的研究，有72種屬于蔣本《道藏輯要》增補的藏外道經[7]。《至道心傳》因編入《道藏輯要》開始為人們所知曉。

1.2 《道藏精華》本

《至道心傳》收入蕭天石主編的《道藏精華》（第九集之三），為抄本，全書共74頁，每頁11行，每行20字，無序跋，題凝陽子纂。蕭天石在序言中說：“本書原為合陽子馬炳文君之手抄本，行草相間，故交來已數(shù)年，迄未付梓，深為歉然。去歲（1965）小住淡水，由居士韓長沂君再為楷錄。”通過對比發(fā)現(xiàn)《道藏精華》本和《道藏輯要》本的內容完全一樣，可知該本抄自《道藏輯要》本。

1.3 《四種須知》本

貽善堂《四種須知》刊刻于清康熙二十八年（1689），作者朱本中，字泰來，號凝陽子，古歙（今屬安徽）人。《四種須知》內容分別為《急救須知》《格物須知》《修養(yǎng)須知》《飲食須知》。《修養(yǎng)須知》內容為太上感應篇、葛仙翁至道心傳、最上一乘妙道、調攝導引等。全書分上下冊，上冊104頁，下冊80頁，每頁8行，每行20字，無序跋，版心刻有文集的名稱。收錄的《葛仙翁至道心傳》內容沒有《道藏輯要》本的《五種仙說》，其余內容完全一樣。但是《五種仙說》卻收錄在《修養(yǎng)須知》下冊的最后一篇。

1.4 《九天紫府金丹秘旨》本

《九天紫府金丹秘旨》武學書館藏版，分為上下冊，上冊收錄有《呂祖紫府仙梯》《呂祖玄功秘要》《皇極主人玉露金盤》《瑤池金母九層天》《邱祖龍門秘旨》。下冊收錄有《尹祖證道仙經》《改過清惺篇》《葛仙翁金丹口訣》《達摩祖指正篇》。

《葛仙翁金丹口訣》收錄于下冊，抄本，全書共88頁，每頁8行，每行22字。較之于《道藏輯要》多出“論中黃”“論性命口訣”“呂祖度邵子口訣”“修行人欲凈身當用此方洗浴”“紫薇王夫人敕水洗目得清凈法”等內容。

1.5 黃氏觀蝶樓藏本

黃氏觀蝶樓藏本收入《中國宗教歷史文獻集成?三洞拾遺》第十冊，由無錫黃元炳于民國十九年（1930）出版，根據(jù)中國社會科學院世界宗教研究所藏本影印。黃元炳是近代易學家，字京若，江蘇無錫人。著有《老子玄解》《陰符經真詮》《易學探原經傳解》《學易隨筆》等。另有《莊子新疏》一書，以易理疏莊子[8]。黃元炳在《至道心傳》序言中介紹：由于多病，“探丹經學辟谷”“徒勞往返于書肆，所閱道書，每藏頭露尾，口訣，口訣變幻無實，方藥，方藥增病作劇而已。”后來回老家“無意中于老屋書篋，得敝書數(shù)部，皆先父秋江公生前承命囑抄之書也”“以其《太極沖玄至道心傳》之名，人所不易記憶也，而簡稱之曰《至道心傳》。”全書為一冊，共28頁，每頁14行，每行27字，較之于《道藏輯要》此版篇首有黃元炳“至道心傳敘文”，其后有劉文彬“太極沖玄至道心傳原敘”。此外，內容還多出“煉己定申庚卻魔口訣”“仙翁培根丸方”“仙翁升天詔書”。缺少《道藏輯要》本中的“生庚滿甲流戊就己采藥結丹圖訣”“五品仙說”兩篇內容。

1.6 上海圖書館藏本

上海圖書館善本庫藏《太極沖玄至道心傳》一卷，兩冊，刻本，題明萬歷年間劉文彬輯①。上冊48頁，下冊50頁，每頁6行，每行14字，該版本為大字本，板框高17.5cm，寬11.2cm。其內容為太極沖玄至道心傳序、警曰、太極含一圖、挽邪歸正、流珠歌、修真擇地、天根月窟還三十六宮圖、筑基煉己返還直指、朝屯暮蒙圖、任督二脈總說、除賊操修須知、行則指步于坦途。該藏本內容不完整，應該是一種殘本，所存內容與黃氏觀蝶樓藏本一致，兩者藏本為同一傳本系統(tǒng)。

1.7 各版本小結

《道藏精華》本與《道藏輯要》本的內容完全一樣，《道藏輯要》的內容僅比《修養(yǎng)須知》中的《至道心傳》多出一篇《五種仙說》，而《五種仙說》收錄在《修養(yǎng)須知》下冊的最后一篇。因此，《修養(yǎng)須知》《道藏輯要》《道藏精華》3個版本為同一傳本系統(tǒng)，并且都是署名“凝陽子纂”。

上海圖書館藏本內容和黃氏觀蝶樓藏本相同，為同一傳本系統(tǒng)。《九天紫府金丹秘旨》本序言刪取劉文彬原敘文的后半部分，其他內容與黃氏觀蝶樓藏本基本相同，也可以判定為與上海圖書館殘本和黃氏觀蝶樓藏本為同一傳本系統(tǒng)。

2 《至道心傳》作者考辨

通過對《至道心傳》版本的研究，可以把該書作者鎖定在以下3人：一是金人凝陽子董守志，二是清人凝陽子朱本中，三是明人劉文彬。

2.1 董守志非作者考辨

《中國叢書綜錄》著錄《至道心傳》的作者是金代董守志。董守志（1160—1227），女真人，字寬甫，號凝陽子、和光老人，法名遇真。董守志在明昌六年（1195）秋天遇見鐘離權，從此開始了修行之路。他的本姓是術虎，但以漢姓董為人所知。《至道心傳》中“太極含一圖”有詩一首：“煉丹自有真爐灶，何必區(qū)區(qū)向外求。心若靜時身自定，身心靜定見丹頭。[9]”此詩系引自元代神霄派道士王惟一撰《道法心傳》。《道法心傳》自序寫于至元甲午（1294），因此王惟一的寫作時間比董守志生活的年代至少晚六七十年，董守志不可能引用王惟一的詩句。

在“天根月窟三十六宮圖”也有詩曰：“下手立丹基，休將子午推。靜中才一動，便是癸生時。”此詩系出自元李道純著《三天易髓》的“金丹了然圖”[10]。李道純（1219—1296）字元素，號清庵，又號瑩蟾子，為宋代著名道士白玉蟾再傳弟子。著有《中和集》《瑩蟾子語錄》《三天易髓》《道德會元》等。按照董守志卒于1227年的記載，當時李道純才8歲，處于蒙學階段。基于以上兩點，《至道心傳》的作者不可能是金代董守志。

2.2 朱本中非作者考辨

朱本中輯著的貽善堂《四種須知》刊刻于清康熙二十八年。據(jù)《康熙起居注》中康熙批給事中姚締虞奏曰：“朱本中在京時，聞能治諸醫(yī)所不能治之病，因詢問于徐元文等，已具悉其履歷，原止欲試其治病，故令取來，并非以其才優(yōu)可用而取之來也。[11]”可知朱本中主要生活在康熙年間。《至道心傳》在明代的丹經、醫(yī)書里面已經被數(shù)次收錄引用。季蕙纕輯著的明抄本丹經《玄宗旨》成書于明崇禎八年（1635），其中收錄“擇地、筑基煉已還返、修煉須知”[12]。《玄宗旨》一書其內容多系刪節(jié)《至道心傳》中的相關文字而成。

明代龔居中《福壽丹書》收錄兩篇葛仙翁的文章，即“附葛仙周天火候訣法”和“附葛仙金液還丹訣”[13]，分別出自《至道心傳》中的“周天火候”和“金液還丹直泄天機口訣”。龔居中所著的《五福全書?修真秘訣》中大量收錄了《至道心傳》中的“修真擇地”“筑基煉己”“迸除五賊”“修煉合法”“行住坐臥”“行則措步于坦徒”“立則凝神于太虛、坐則調息于綿綿”“臥則沉神于幽谷”“入室魔境”“身中證驗”“陽神出演”“煉神還虛”13個章節(jié)的內容。從時間上考察，朱本中不可能為《至道心傳》纂述者。

2.3 作者劉文彬考辨

黃氏觀蝶樓藏本和上海圖書館藏本都有一篇劉文彬撰寫的敘言，敘述了訪道經歷，以及著文的因緣。《序》載：

已古黃道觀鎮(zhèn)明庵中劉玉玄，自幼酷慕道法，志在金丹，行住坐臥，未嘗一息忘，遂覽閱《道藏》諸品丹經，遍歷江湖、名山洞府。參師九十余人，有道者十數(shù)人，雖有口訣，顛倒散漫，使人迷惑，難以下手。

此段敘文記述了劉文彬訪道經歷。劉文彬，字玉玄，自幼酷慕道法，有結金丹之志，遍閱《道藏》，遍歷江湖、名山洞府，參拜的老師有九十余人。劉文彬雖然從這些老師處得到口訣，但是修行的次第顛倒散漫，使人迷惑，難以下手。《序》又載：

一日游西山，忽遇異人，容貌非常，請?zhí)柛ゴ穑搜佑阝种校詭煻Y拜之，歃血盟天，求其至道，遂于囊中取授，以心法神煉超其祖，以金丹大道度其身，乃曰：道已盡矣。子可勤而行之，天仙之列應當有分，然遇人而傳，不可閉其大道，予乃葛仙門人也，語畢謝以金帛，忻笑弗納，悠然化清風而去。始悟葛仙弟子鄭思遠是也，遂得口訣。

劉文彬游西山遇異人，自言系葛仙門人也，但未明言是誰，自認為是葛仙弟子鄭思遠。葛仙翁即葛玄，鄭思遠為其弟子。據(jù)《歷世真仙體道通鑒》卷二十四載：“鄭思遠少為書生，善律歷候緯，晚師葛孝先，受正一法文、三皇內文、五岳真形圖、太清金液經、洞玄五符，后入廬江馬跡山居。[14]”《序》又載：

予不避天譴，乃將仙師授受之玄言奧旨，從肺腑拈出，使自始至終脈通絡貫，靡不恐備，名曰《太極沖玄至道心傳》，獨愿普天率土，咸歸清凈，于是奏明天地，棄資鋟梓，散于十方，倘遇達者，信以為師，識真了道，誠予至愿，其或迷亂無期，自甘暴棄，此則非所敢必也，今附圖說明白無隱，一覽即見識者，當自得之。鏡庵山人劉文彬撰。

通過該篇序言，可知《至道心傳》的作者就是劉文彬。季惠纕和龔居中分別在各自的書中引用《至道心傳》的內容，他們都生活在萬歷、崇禎年間，由此可以明確劉文彬的生活年代不會比季惠纕和龔居中二人晚，也就是不會晚于萬歷、崇禎年間。

3 劉文彬生平事跡考

3.1 方士劉文彬考

明世宗嘉靖皇帝朱厚熜獨尊道教，其統(tǒng)治期間，道教得到了空前的推崇，曾命御史到全國各地訪求方士和收集道教秘籍長達兩年。據(jù)《南臺舊聞》載：“嘉靖四十一年，命御史姜儆、王大任訪求方士及符箓秘書……還朝，上所得法秘數(shù)千冊，方士唐秩、劉文彬等數(shù)人。[15]”劉文彬于嘉靖四十三年開始進入嘉靖營造方士圈。劉文彬進宮后，在嘉靖四十五年（1566）進獻了一張藥方，嘉靖皇帝就此事問徐階的看法。據(jù)《世經堂集》載“答劉文彬進藥方諭”：

嘉靖四十五年正月初一日，伏蒙密諭：文彬上一方，言藥亦制有，未敢上，可服否？臣惟文彬素不知醫(yī)，其藥又未經試驗，圣躬至重，豈宜輕服？自古人君為方士所誤者甚多，且皇上圣壽萬年，原仗天保，不靠藥物之力。伏愿圣明于此等邪說，一切勿聽也[16]。

徐階認為劉文彬不懂醫(yī)術，其藥方沒有經過試驗，不要取信，后嘉靖帝沒有采用劉文彬所獻之方。嘉靖四十五年十二月十四日，嘉靖帝朱厚熜卒于乾清宮，年60歲。劉文彬在嘉靖四十五年進獻過藥方，這在嘉靖死后給他帶來了牢獄之災。嘉靖遺詔：“方士人等，查照情罪，各正刑章”[17]。《世經堂集》記載：“王金、陶仿、申世文、劉文彬、高守忠、陶世恩，妄進藥物，致?lián)p圣躬，著錦衣衛(wèi)拿送法司，從重究問。”劉文彬在嘉靖帝死后，因“妄進藥物，致?lián)p圣躬”被論罪下獄。

《明史》載：“帝大漸，遺語歸罪金等，命悉正典刑，五人并論死系獄。隆慶四年十月，高拱柄國，盡反徐階之政，乃宥金等死，編口外為民。[18]”劉文彬被認為與申世文、陶世恩、陶仿、劉文彬、高守中偽造《諸品仙方》等，和“五人并論死系獄”。直到隆慶四年（1570）十月，高拱執(zhí)掌朝政后出于打擊政敵徐階的原因，上奏赦免五人死罪，發(fā)配口外為民。

3.2 《至道心傳》作者與方士劉文彬多維度重合

在《文昌大洞經》里面有一篇劉文彬寫的序言，在結尾寫道：“特敕王、姜二御史訪取奉詔，欽授太常寺清卿散人，文華殿侍宸，古黃汝德劉文彬較證序”。這里的“王、姜二御史”就是前文中的王大任、姜儆兩位御史。“太常寺清卿散人，文華殿侍宸”就是劉文彬覲見嘉靖后所封官職，說明《文昌大洞經》就是方士劉文彬所編輯。

3.2.1 在籍貫方面的契合

黃氏觀蝶樓藏本“原敘”中有幾句透露出劉文彬的身份信息。“古黃道觀鎮(zhèn)明庵中劉玉玄”“鏡庵山人劉文彬撰”。《文昌大洞經》落款“古黃”二字再次出現(xiàn)，古黃是劉文彬對自己籍貫古黃國的簡稱。公元前648年，楚國滅黃國后，臣民紛紛背井離鄉(xiāng)，但他們不論走到哪里都仍是以國為姓，其中相當一部分到當時的楚國腹地，于是就有了因黃氏遷居而得名的黃岡、黃陂、黃安、黃梅等地名。高拱在《辯大冤以正法疏》記載：“劉文彬系湖廣黃岡縣人”[19]。兩本書中古黃的稱呼，可以印證劉文彬的籍貫為湖廣黃岡縣。因此，《至道心傳》作者劉文彬與《文昌大洞經》的編輯者劉文彬，在籍貫上重合。

3.2.2 在道家內丹修煉方面的契合

據(jù)《修養(yǎng)須知?凡例》載：

《葛仙師至道心傳》一書，言簡意盡，借藥譬喻，總皆入門煉魔，降伏念頭，體認真消息之妙法也。閱者慎毋拘執(zhí)，若能認得真消息，則內中有主，始可行功，動亦可，靜亦可，行住坐臥，亦無不可也。

朱本中對《至道心傳》一書評價頗高，認為其書言簡意盡，若能認得真消息，無論行住坐臥都可以行功。《至道心傳》的編撰者在道教內丹修煉上如無相當高的實修，是無法寫出《至道心傳》這樣高水平的丹經。

《文昌大洞經》的《凡例》記載了一則劉文彬在道教修煉上取得的效驗：

劉文彬終年病篤垂死，扶之壇中，跪禱云：文彬命在頃刻矣，愿誦《大洞仙經》，行持三十載，以畢一生愿力。言已即蘇。早誦《大洞經》，晚行水火煉度，如是者三十年如一日，預知時至，坐化而去，壽九十八[20]。

此《凡例》是道光二十年（1840）一誠氏重刊杜詩本《大洞經》時所寫，劉文彬堅持“早誦《大洞經》，晚行水火煉度。”的修煉模式。“行水火”就是道家內丹修煉的隱喻，腎屬水，心屬火，心腎相交，又叫水火既濟，又名坎離交媾。《契秘圖》曰：“坎為水為月，在人為腎，腎藏精，精中有正陽之氣，炎升于上；離為火為日，在人為心，心藏血，血中有真一之液，流降于下。”此言坎離之交媾也[21]。陳虛白在《規(guī)中指南》“坎離交媾第五”中說：“夫坎離交媾，亦謂之小周天，在立基百日之內見之，水火升降于中宮，陰陽混合于丹鼎，云收雨散，氣結神凝，見此驗矣。[22]”水火升降于中宮，即陳虛白所言的小周天功夫。劉文彬壽九十八，可以說是在內丹修煉修證上取得了很好的效果。由此可知，《至道心傳》和《文昌大洞經》的編著者在內丹修煉方面都有相當高的修證。

3.2.3 在尋師訪道方面的契合

《正統(tǒng)道藏》在當年以官方刊版，并送至全國各大道觀收藏。有載云：“至正統(tǒng)十二年（1447）二月，刊版竣事，命印造頒行天下道觀。”劉文彬作為一名道士，因此比較容易閱覽到《道藏》內容，印證《序言》中所言“遂覽閱道藏諸品丹經”。道家的修煉法訣，歷來講求口口相傳，非拜師盟誓不可說。劉文彬“參師九十余人”從常理看來比較不可思議，但如果是在嘉靖命御史姜儆、王大任分行天下，訪求方士及符箓秘籍的大環(huán)境下，劉文彬和兩位御史一起訪道，就容易得多。

3.2.4 在進補藥方方面的契合

《至道心傳》收錄一張“仙翁培根丸方”，主要由何首烏、鹿角霜、人參、地黃、枸杞、肉蓯蓉、菟絲子、黃精等大補元氣中藥組成。并指出：“凡人過四十，不可一日無補藥，若年及六十服此藥，固精千日，方可入室求丹。”劉文彬將“仙翁培根丸方”收入一部丹經中，言明在修煉之前補全身體所需，表明對此方相當重視。“仙翁培根丸方”的功效也得到明代名醫(yī)龔居中的認可，將其編入他撰寫的《五福全書?修真金丹》[23]中。因此，“仙翁培根丸方”很有可能就是劉文彬在嘉靖四十五年進獻給嘉靖的藥方。綜上所述，《至道心傳》作者劉文彬和嘉靖方士劉文彬兩人在多個緯度的形象重合。

4 結論

通過上述考證可知，劉文彬作序的《至道心傳》單行本一直都有流傳。朱本中見過序言，在收入《四種須知》時刪掉序言，不提作者，在例言中只提葛仙翁。蔣元庭編輯《道藏輯要》時，收錄了葛氏系列的書，如《抱樸子》《肘后方》《葛仙翁傳》等。可見其比較重視署名葛仙翁的丹經道書，因此見到《四種須知》本中收錄的《至道心傳》一書，也一并收錄。蔣元庭當知《至道心傳》編纂者不可能為葛仙翁，卻不知真正作者是誰，于是在收入《道藏輯要》時采用朱本中的號“凝陽子”代為作者。

通過對《至道心傳》各版本和作者進行考證，筆者得出以下結論。《至道心傳》的作者是劉文彬。劉文彬字玉玄，又號鏡庵山人、還玄子、雷門散仙，湖北黃岡人。劉文彬初在道觀閱道藏諸品丹經，后在御史姜儆、王大任訪求天下術士時隨其遍歷江湖、名山洞府，參師九十余人。后游西山遇異人得金丹大道法訣，被認為是葛仙門人，師從葛仙弟子鄭思遠。嘉靖四十三年引薦入宮，嘉靖四十五年給嘉靖進獻藥方，官至太常博士。《至道心傳》應該是劉文彬和御史姜儆、王大任奉旨訪求天下時所撰，此書為其在道家內丹修煉上的體悟和修證。

注釋：

① 目錄詞條題為明萬歷年間劉文彬輯，但是在書中未找到年代的記錄，萬歷年間不知源于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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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前京 女，1980年生。本科學歷，館員。研究方向：古籍整理。

（收稿日期：2023-07-20；責編：婁明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