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新聞報道如何講好故事

摘要：新聞是一種典型的敘事，講故事是新聞報道常見的形式。教育新聞是關于教育事業、教育人物及學校生活的敘事。本文以第33屆中國新聞獎教育類獲獎作品為例，借鑒法國敘事學家熱奈特提出的敘事的三個層面，從“故事——講什么故事”“話語——怎樣講故事”“敘述——用什么講故事”三個角度，分析教育新聞報道在媒體融合趨勢下如何講好新時代的教育故事。

關鍵詞：中國新聞獎 教育新聞 新聞話語 新聞敘事

西方敘事修辭批評的代表人物華爾特·菲希爾，創立了傳播領域內最全面的敘事理論。他認為，所有形式的信息傳播都可以當作敘事來理解。講故事是新聞報道常見的形式，也是一名新聞記者應該具備的基本功。作家杰克·哈特曾講過：“故事已經是我們本能的、生活的一部分，我們以敘事的方式做夢、回憶、期待、希望、絕望、相信、懷疑、計劃、修改、批評、建構、閑聊、學習、憎恨和熱愛，所以故事是無處不在的，甚至我們生活的本身就是一種敘事。”從這個意義上說，新聞敘事就是以新聞的手法講故事。

教育新聞是關于教育事業、教育人物及學校生活的新聞敘事，具有傳播教育思想和文化、引導和營造輿論環境、推動教育教學改革發展、弘揚尊師重教風尚的作用。歷屆中國新聞獎教育類獲獎作品代表著教育新聞報道的最高水準，分析教育類獲獎作品的敘事特點，研究其敘事原理和敘事方式，有利于提升教育新聞輿論傳播力、引導力、影響力、公信力。筆者以第33屆中國新聞獎教育類獲獎作品為例，分析媒體融合趨勢下，教育新聞報道如何講好新時代教育故事。

一、第33屆中國新聞獎教育類獲獎作品總體情況

中華全國新聞工作者協會公布的第33屆中國新聞獎評選結果顯示，在377件獲獎作品中，教育類獲獎作品有18件，占比4.77%。18件作品中，一等獎3件、二等獎8件、三等獎7件。

從體裁來看，18件教育類獲獎作品中，消息2件、通訊3件、新聞專題2件、新聞紀錄片2件、系列報道1件、新聞訪談1件、重大主題報道2件、典型報道4件、副刊雜文1件。從刊播媒介來看，18件教育類獲獎作品中，報紙4件、廣播4件、電視3件、新媒體7件。

值得注意的是，18件教育類獲獎作品中，7件新媒體作品占比將近四成，并且有6件作品的刊播單位或發布平臺都是媒體的自有平臺客戶端，另外1件是在社會化平臺上發布，這也反映出了媒體融合邁入縱深階段，主力軍挺進互聯網主戰場的趨勢。

二、第33屆中國新聞獎教育類獲獎作品敘事特征

新聞敘事的本質是新聞信息的傳遞，它研究的是有新聞價值的信息如何流動，以及這一信息所產生的認識和情感信息如何流動。法國敘事學家熱奈特在《敘述話語》中提出，敘事包含三個層面：一是“故事”，即被敘述的事；二是“敘述話語”，即敘述故事的口頭或筆頭的話語；三是“敘述行為”，即產生話語的行為或過程，如講故事的過程。借鑒熱奈特提出的概念，筆者從“故事——講什么故事”“話語——怎樣講故事”“敘述——用什么講故事”三個角度，分析第33屆中國新聞獎教育類獲獎作品的敘事特征。

（一）講什么故事：捕捉“教育+社會”的碰撞點

新聞敘事學里的“故事”，是指被敘述的內容，它由一個或多個相關聯的事件組合而成。本屆教育類獲獎作品，從“講什么故事”來看，很好地抓住了教育和社會的結合點，也體現了記者對事件的新聞價值判斷。

1.緊扣時代脈搏，尋找重大主題的教育視角。近兩年，脫貧攻堅與鄉村振興有效銜接是一個重大主題，怎樣通過教育故事來反映這一主題？此屆中國新聞獎有5件教育類獲獎作品提供了答案。例如，一等獎作品《大山里的百靈鳥——冬奧開幕式上，唱著奧運會歌的山里孩子》和三等獎作品《微視頻|月亮舞臺》，既抓住了河北省阜平縣大山里的孩子們在北京冬奧會開幕式上用希臘語演唱奧運會會歌《奧林匹克頌》這一社會熱點，又展現了新時代中國脫貧攻堅戰取得全面勝利后，脫貧地區鄉村孩子的精神風貌，回應了世界對中國脫貧攻堅的關切。

又如，一等獎作品《溜索女孩的人生之橋》和三等獎作品《暖風習習|為什么這個愛吃“苦”的佤族寨子，名字卻叫“幸福的地方”？》《來自大涼山的彝族小伙，大學畢業論文致謝寫了6000余字》，講述的都是貧困地區成長起來的孩子趕上了好時代考上大學，學有所成后回到家鄉、建設家鄉的故事。他們作為受教育者，其成長故事以小切口反映了脫貧攻堅的大主題。

值得注意的是，對于一些重大主題，媒體主動策劃，把話題進行事件化轉化，通過榜樣人物的故事為人們樹立起新時代的價值坐標。例如，二等獎作品《把青春華章寫在祖國大地上》和三等獎作品《祖國需要我 我更需要祖國》都是重大主題報道，用航天英雄、科研專家、留學歸國青年的人生故事，給廣大青少年上了一堂 “大思政課”。

2.回應民生關切，為維護受教育者權益奔走呼喊。“雙減”（減輕義務教育階段學生作業負擔和校外培訓負擔）背景下，非學科類校外培訓成為更多家長的選擇。培訓安不安全、能不能學得好，是眾多家長關心的問題。例如，一等獎作品《痛心！協和專家：在興趣班學的這個動作已致1000多名中國孩子癱瘓》，關注到“10年回顧性研究發現，舞蹈下腰已成為中國兒童截癱的首要原因”，意識到此事在“雙減”背景下具有重大現實意義，便立即展開深度調研式采訪，相關報道有效警示了家長和校外培訓機構，彰顯了主流媒體的社會責任。

又如，二等獎作品《不能說的優秀》，記者發現“南京融合教育成績優秀，但校長們卻寧愿‘只做不說’”，隨即通過深入采訪揭示了背后的原因，并呼吁“政策支持、觀念引導，讓融合教育既能做得好，還能毫無顧忌地說出來！”此外，二等獎作品《“一米高度”看南京，我與城市共成長》則在兒童友好城市建設的背景下，通過對“小小民生觀察員”活動的跟蹤訪談，體現了對兒童權益的尊重和維護。

（二）怎么講故事：用平實的語言深入人物內心世界

新聞話語是一種再現事實的話語，它在形態上是物質的報紙或電子傳媒的一種文本，在觀念上則是一定語境的體現。新聞話語取決于記者的立場、角度和觀察點，并受意識形態的影響和制約。新聞話語在建構新聞事實的時候，往往通過選擇不同的詞語和句式，或明或暗地顯示出敘述者的立場和觀點。此屆教育類獲獎作品中，7件新媒體作品讓人印象深刻，從“怎樣講故事”來看，這些作品的新聞話語或平實自然，或切中要害，既深入人心，又有效傳播了價值。

1.平實的鏡頭語言，喚起受眾共鳴。新媒體作品提供的信息類型多樣，包括文本、圖片、音頻、視頻等，與受眾之間具有較強的互動性，這是傳統媒體無法比擬的。例如，一等獎作品《溜索女孩的人生之橋》，以“橋”為符號貫穿全片，通過有形的橋和無形的橋，串聯起15年間的重大節點，細節豐富、娓娓道來，引發受眾共鳴。從8歲溜索過江，到走在愛心橋上，再到走過非常多的橋，在15年間過橋的交錯鏡頭中，故事主人公余燕恰開頭那句“我曾以為世界就是布臘村這樣的，直到我第一次走到橋上”，與在片中接受采訪時說的“以前就覺得，世界就是過溜索呀”“世界很大，就想以后能夠靠自己走出去”相呼應，讓人印象深刻，也凸顯了“人生之橋”的主題。

2.創新運用視聽語言，注重審美價值。三等獎作品《暖風習習|為什么這個愛吃“苦”的佤族寨子，名字卻叫“幸福的地方”？》，記錄了習近平總書記曾到訪過的考研成功要建設家鄉的騰沖大學生一家的故事。該紀錄片畫面樸實原生態，記者與受訪者的生活場域融為一體，日常聊天式的話語交流與記者旁白交叉呈現，完全沒有違和感。而結合美好生活畫卷搭配的背景音樂清新自然，洋溢著幸福的味道，與主題相呼應，極具審美價值。飯桌上聊天的一幕，當說到“媽媽有多辛苦”時，觸動了女大學生的淚點，此時無聲勝有聲，將“幸福生活是奮斗出來的”這一主流價值觀潤物細無聲地展現出來。

3.富有情感的語言，引發受眾共情。新聞作品想要在眾多的冗雜信息中脫穎而出，就要能夠實現與大眾的情感聯絡，讓其能夠對標現實生活，實現普遍的情感共鳴。三等獎作品《微視頻|月亮舞臺》，講述了讓44個阜平孩子登上北京冬奧會開幕式的筑夢人——鄧小嵐的故事，她義務耕耘山村音樂教育18年，把馬蘭花兒童聲合唱團帶出了大山，帶上了冬奧會的舞臺，讓世界聽到了中國小康的聲音。但她卻在冬奧會后不久，因操勞過度倒在了尚未竣工的馬蘭“月亮舞臺”上，兩天后離世。在短視頻編排中，新聞情境里呈現的受訪者話語極富感染力，鄧小嵐心疼地說：“當時我就覺得，哎喲，你看我們馬蘭的孩子，都不會唱歌。”還有排練中的艱辛，一個女孩含著淚花說：“那時候，胃疼的呀，快說不出話了，就特別想念媽媽。”另一個女孩遭遇媽媽去世，爸爸回憶孩子當時說的“爸，我上不去冬奧會了”的情景，情緒崩潰，說不下去了。這些富有情感的鏡頭和話語，觸動了受眾的淚點，引發了受眾的共情。

（三）用什么講故事：向“內容+”要質量

新聞敘事學中的“敘述”，是指產生話語的行為或者過程，是隱藏在敘述話語中的獨特的敘述者、敘述角度、敘述方式等創造性動作。在敘述角度上，熱奈特有個三分法：零度焦點敘事、內焦點敘事和外焦點敘事。零度焦點敘事，又稱全知視角敘事，這種敘事角度的敘述者無固定視角，不受視域限制；內焦點敘事，又稱限制視角，它是以作品當中的人物作為敘述者的一種敘事角度，有記者視角、當事人視角等方式；外焦點敘事，又稱純客觀視角或觀察視角，是指敘述者像一臺攝像機那樣客觀記錄事情的表象，敘述者不拋頭露面。融媒體時代，“內容為王”并不是單純的“內容”，“內容+”成為新的發展趨勢。媒體除了要有好內容，還要會運用各種手法講好故事。

1.堅持“內容為王”，敘述手法有新意。媒體融合進入下半場，主力軍挺進主戰場，雖然輿論生態、媒體格局、傳播方式發生了很多變化，但“內容為王”始終是王道。向受眾提供更權威、深度、專業、多元的內容，應把握好新聞價值和社會價值，以內容為核心，在敘述角度、方式等方面進行創新。例如，二等獎作品《今年我10歲》系列短視頻，講述了10名在黨的十八大召開之年出生的孩子的成長故事，以“10年·10人·10歲”的時代概念作為引領，通過一群十歲孩子澄澈的雙眼，向受眾展現了這十年朝氣蓬勃、碩果累累的新時代宏偉畫卷。以第四個短片《盧澍：足球小子和“大白”媽媽》為例，敘事者是受訪者盧澍，他以第一人稱進行敘述，敘事角度是內焦點當事人視角，采用了扭曲敘述的方式，文字與視頻交融，巧妙運用了倒敘、人物特寫、插敘等表現方式，在流暢講述故事的同時，給觀眾以視覺沖擊。最后盧澍的那句“只要努力，就永遠不怕輸”，與片尾字幕“偉大的抗疫精神”相呼應，深化了主題，實現了價值引領。

又如，三等獎作品《暖風習習|為什么這個愛吃“苦”的佤族寨子，名字卻叫“幸福的地方”？》，采用了內焦點記者視角，記者置身片中，既是公開敘述者，又是全程參與的敘述者，現場感很強，具有交流性、親近性，這種富有情感的審美傳播，找到了與受眾交流的恰切方式，形成了共鳴。

2.創新表達方式，傳播方式更多元。三等獎作品《來自大涼山的彝族小伙，大學畢業論文致謝寫了6000余字》，首發報道在全網形成熱搜刷屏效應后，持續跟進蘇正民返回涼山支教、帶學生到武漢研學等事件，進行全媒體報道，不斷引領輿論。報道持續半年，包括蘇正民“支教日記”專欄，共計分發傳播43篇，靈活采用當事人或記者敘事視角，以及同構敘述和扭曲敘述的方式，展現了當代大學生感恩國家、回報家鄉的追求，讓正能量成為大流量。

又如，一等獎作品《痛心！協和專家：在興趣班學的這個動作已致1000多名中國孩子癱瘓》，明線與暗線各有側重，又有機統一。報道以文字+照片+視頻的方式，在長江日報全媒體平臺進行分發傳播后，并沒有止步于此，而是持續關注，后續又刊發了《危險的“下腰”！孩子學舞蹈致癱瘓，問題出在哪？》等報道，起到了警示作用，引起各方重視，推動問題解決。

三、結語

“講什么故事”，主流媒體堅持“內容為王”，緊扣時代脈搏，跳出教育看教育，尋找“群眾關心的教育事”。“怎樣講故事”，主流媒體保持一貫的優勢，新聞話語能夠與受眾共情，善于運用話語調動受眾情緒，喚起受眾的共鳴。“用什么講故事”，記者、編輯與受訪者溝通交流更直觀、更豐富、更互動，而且受訪者本身也參與到新聞生產與傳播中，讓教育新聞迸發出了新的生產力。

但不可否認的是，傳統媒體向新型主流媒體轉型，多數停留在新媒體手段的簡單應用上，在“內容+平臺”“內容+技術”“內容+應用”“內容+產品”上還缺乏深度探索。未來，教育新聞報道要講好故事，還需改變“榜樣人物報道多、教育教學內核問題報道少”的現象，更多“向內扎根、向外拓展”。向內扎根，就是要對社會普遍關注的教育熱點難點問題，尋根溯源，找到癥結，從教育規律和新聞規律結合的角度講好故事；向外拓展，就是要增長融媒體時代需要的看家本領，向“資源通融、內容兼融、宣傳互融、利益共融”的新型媒體奮進。

（作者系中國教育報學前周刊主編、副編審）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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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曲涌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