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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代社會的個體化:西方理論與中國探索

2024-12-12 00:00:00段然
社會科學動態 2024年11期

摘要:20世紀后半葉,伴隨著當代社會的變遷與發展,“個體的崛起”已然發展成為一種普遍的全球趨勢。在西方學者的推動下,以個體為核心關切的個體化理論逐漸發展成型并成為當代重要的學說之一。該理論通過對個體與傳統機制以及制度結構之間復雜互動關系的思考為理解當代社會的變遷提供了新的理論視角。大約在同一時期,在中國社會轉型的推動下,普通個人在日常生活與行為實踐等方面也展現出新的變化,西方個體化理論則為我們理解個體實踐的變遷提供了可參照的理論資源??紤]到中西方社會在政治制度、社會結構以及文化傳統方面的差異,借鑒西方理論并對中國社會的個體化予以學理反思,有助于增進我們對當代社會變遷的理解與認識。

關鍵詞:個體化;社會變遷;西方理論;中國探索

基金項目: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青年基金項目“當代社會學的個體化理論:西方脈絡與中國圖景研究”(19YJC840010)

中圖分類號:D08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6-5982(2024)11-0011-06

一、引言

自20世紀后半葉起,西方國家在政治社會領域開始出現一系列變化,包括階級意識日漸式微、性別關系日趨平等、家庭結構更為多元化、就業方式更加彈性靈活、公私領域之間關系的重新調整,以及倡導個性發展與自我表現的文化逐漸興起。面對日漸涌起的社會趨勢,西方學術界開始對當代社會的個體實踐迸發出濃厚的研究興趣,其中,不僅涉及普通個人在生活方式以及行為選擇上的改變,而且包括現代社會制度對個體實踐的形塑。(1)在此之后,個體化日益成為西方學術界的重要命題,而旨在學理層面對此有所探究的個體化理論也備受當代學者的關注。

與之相應的是,中國在過去的幾十年間也歷經了翻天覆地的社會變遷,普通人的主觀意識、精神狀態以及在日常生活實踐等方面都呈現出了新的特征。受西方理論的啟發,普通個體的變化在近年來成為學術界的關注熱點,學者們開始借鑒個體化理論來思考與探討個體與國家、社會之間互動關系的調整,以及這一系列變化對政治、社會和文化的意義??紤]到中西方社會在政治制度、社會結構以及文化傳統等方面的差異,學者們也意識到在借鑒與參照西方理論的同時,中國不能直接照搬西方理論。因此,如何突破西方理論與中國經驗之間的“鴻溝”,實現二者的整合與反思則是個體化理論在中國的實踐所必須面對的重要議題?;诖耍疚闹荚谝援敶鷤€體化理論為核心關切,通過相關文獻的考察,概括當代個體化理論的基本內容,并在此基礎上,結合該理論在其他國家或地區的實踐來檢視其理論應用的普適性以及限度,最后返回中國語境,探討中國個體化的探索路徑并對其予以學理反思。

二、當代個體化理論的基本內容

作為社會現象的個體化本身并非是當代社會所獨有,早在西方社會的現代轉型之際便已出現(2),普通民眾開始從傳統的約束中解放出來,并嘗試確立新的個體關系。(3)作為理解社會變遷的重要命題,個體地位以及相關的行為實踐一直以來都備受西方學者的關注。那么,在現代化的持續推進中,尤其是在全球化浪潮的沖擊之下,個體實踐是否會呈現出新的變化或趨勢呢?實際上,大約從20世紀中后期起,基于歐洲國家的現代化發展經驗,以烏爾里?!へ惪耍ㄒ韵潞喎Q貝克)、安東尼·吉登斯(以下簡稱吉登斯)以及齊格蒙特·鮑曼(以下簡稱鮑曼)等為代表的社會理論家,先后在其著作中對當代社會的個體化實踐展開了深入探討。在他們的推動下,以個體為基本關切的個體化理論逐漸發展成型,并成為當代西方社會的重要理論學說。接下來,本文將從以下幾個面向對當代個體實踐以及個體、國家與社會之間所展現出的結構性變化展開進一步闡述。

(一)“傳統”機制的消解

毫無疑問,現代化對普通個體的生活實踐以及相應的角色規范、社會關系帶來了重要而深遠的影響。早在16—18世紀之間,西方社會的現代轉型使得普通民眾的個體地位開始得到確認,人們不僅獲得了更多的自由和權利,而且也逐漸從傳統或前現代時期的角色要求與關系形態中解脫出來。(4)與此同時,他們圍繞工業社會的制度安排及需要,嘗試建立新的生活模式與意義框架,比如核心家庭、穩定婚戀、專業工作以及階級認同等。然而,正是這些“銘刻在工業社會”之上、被視為“傳統性的組成部分”在現代化急速推進的過程中“逐漸瓦解和粉碎”。(5)

大體來看,這個進程要追溯至20世紀70、80年代。伴隨著西方國家相繼進入到發達工業階段,其社會和政治在現代化的推動之下經歷了“一個根本的轉變”,如貝克所言,即“從第一現代性向第二現代性轉變”。(6)按照貝克的解釋,這里的“第一現代性”是基于現代民族國家以及集體組織,西方社會在工業化過程中逐漸形成的資本主義經濟體系、以就業為主的勞動社會以及所確立的生活秩序與行動邏輯。而“第二現代性”則指涉西方社會進入到發達工業階段后,基于工業社會所確立的傳統參數的消解與重新探索。

這場劇變主要得益于全球化浪潮的推動。在現代科學技術的帶動之下,不僅資本、商品、信息以及人力資源等生產要素沖破空間界限,開始在全球范圍內自由流動(7),而且不同地方以及社群之間的聯系也愈發緊密,推動了多種力量的共同參與。(8)這一系列的變革也帶動了普通人在主觀意識以及個體實踐等方面的變化。1977年,美國政治學教授羅納德·英格爾哈特基于歐洲六國的調查數據指出,發達工業社會正在歷經一場“靜悄悄的革命”,不同代際群體正逐漸從重視經濟利益、物質安全的“物質主義價值觀”向強調自主、自我表現的“后物質主義價值觀”轉變。(9)作為更廣泛的文化轉向的一部分,自我表現價值觀的興起正不斷重塑著發達工業社會的政治與社會景觀。

具體到普通個人來說,現代化的迅猛推進導致普通個體日益從傳統語境意義上的身份標簽、角色規范或集體框架中解放出來,而那些能夠為人們的生活實踐提供傳統安全感或穩定性的知識、信仰以及制度系統其作用在日益減弱,這就是貝克在《風險社會》一書中論及個體化時所提到的“脫離(liberation)”“穩定性喪失(loss of stability)”,而人們在生活實踐方面則需要“重新整合(reintegration)”(10), 建立新的社會關系與規范形式。

大約在同一時期,吉登斯在其對現代性的思考中也多次談及傳統的影響或作用在當代社會所發生的變化。伴隨著現代化進入到激進化或晚期的階段,現代性以“前所未有的方式”,突破了過往的社會秩序軌道,這個世界開始陷入某種“失控”的狀態。在吉登斯看來,這與20世紀70、80年代所興起的全球化浪潮有著密切的關聯。全球化打破了時間和空間的限制,確立了跨越全球的社會聯系方式,以國家為主的傳統中心力量其權威與合法性遭到了挑戰,相應的權力結構、組織關系等日漸瓦解。受此影響,過去用來維持社會生活秩序的各種傳統、規范、慣例等正在受到威脅,每個人都時刻處于流動與不確定的生活之中,需要重新構建和規劃日常生活實踐。一場所謂的“去傳統化(de-traditionalization)”進程正在當代社會展開,不僅公共制度而且日常生活都在遠離傳統。(11)

這里要特別指出的是,學者們著力關注的是西方社會在進入到發達階段以后,普通個體在生活境況以及主觀意識方面的新變化。因此,這里所謂的“傳統”并非是指前現代社會或遠古時期的信仰、知識或慣習傳統等,更多是指在工業社會所確立的集體框架、意義來源、角色規范以及社會義務等,而這些在發達工業階段逐漸成為所謂的“僵死的機制”。(12)比如在傳統工業社會里占據重要地位的階級觀念,到了20世紀下半葉就日漸消逝,“階級”已經成為一個“僵化的概念”,這尤其反映在當代青年群體身上。(13)家庭不再是一個經濟單位,以浪漫為基礎的婚姻日漸取代過去經濟合同式的婚姻。(14)傳統意義上以“核心家庭”“穩定婚姻”以及由男性從事經濟勞動而女性承擔家務的性別分工安排的模式日漸衰落,婦女開始從家庭照顧以及家務束縛中解脫出來,女性勞動就業率日漸高漲。與之相伴的是結婚與生育年齡的推遲、生育子女數量的減少以及非婚生子女的增加,而高攀的離婚率、晚婚率以及激增的單身或單親家庭直接挑戰了父權家庭的結構與價值。這些互相強化的趨勢未必宣告家庭的解體,但毋庸置疑的是,人們正日漸按照自己的要求嘗試各種類型的生活方式,并開始向性別、婚姻以及家庭的傳統規范提出強烈的質疑。(15)

盡管個體化進程不可避免會伴隨著“傳統”的消解,但“傳統”的式微并不是說它會徹底地消失,而是會以“非傳統”或是新的方式持續發揮影響及作用(16),成為人們在日常生活中需要重新思考、重新詮釋以及重新選擇的文化資源(17),尤其是對于那些擁有深厚傳統文化的社會來說,個體與“傳統”之間的關系會更加復雜,且充滿張力。比如在韓國,受傳統文化的影響,家庭在支持經濟發展和鞏固現代化進程的同時,在日常生活中造成過于繁重的家務負擔與責任,致使現在的女性不得不在個體選擇與家庭生活中尋找新的平衡、建立新的互動關系。(18)同樣在中國,家庭日漸成為普通人在個體化進程中抵御生活風險的重要甚至是唯一的依靠(19),這就要求家庭成員在參照個體意愿的同時需要構建新的家庭關系。(20)

(二)個體化與制度化的互構

個體化意味著“去傳統化”或既有集體框架以及意義來源的解體,但對于身處其中的普通個體而言,他們并非可以完全按照自身意愿實現自我解放。實際上,普通人在生活實踐中的變化“不再僅僅是私人境況,而且總是制度性的”(21),現代社會制度對個體的影響在不斷增加。因此,個體化理論不僅聚焦普通個體在現代社會的崛起,還對制度的作用尤為重視,特別是現代個體與當代制度之間的復雜關系。

現代化進程將人們不斷地從傳統義務以及支撐關系中抽離出來的同時,又迫使他們“重新嵌入”或“整合”進現代社會制度當中,并依靠現代社會的福利、教育以及勞動市場等制度體系來實現對日常生活的安排與重建。尤其是到了20世紀下半葉,伴隨著日漸興起的新自由主義改革(neoliberal reform),許多國家或地區逐步撤銷對社會的管制,開啟私有化改革,并通過各類制度激勵來喚起普通人的積極性,以減少國家對社會總體的福利投入。(22)一方面,國家在不同程度的撤退以及市場機制的拓展使得人們在日常生活的安排以及自我實踐方面享受越來越多的空間、選擇與自由,他們可以公開表達自己的情感、欲望以及理想,并嘗試規劃自己的人生軌跡、追尋自己的生活;另一方面,普通個體在當代社會的崛起并不意味著他們可以擺脫制度實踐的影響與約束。(23)事實上,現代社會的制度安排將各式各樣的要求、控制以及限制紛紛施加給個人(24),普通人的日常生活被牢牢限定在一系列引導和規范的制度網絡中,他們被迫成為積極主動和自己做主的個體。(25)人們需要直接面對日常生活中與日俱增的風險與不確定性,而且要肩負越來越多的責任,并承擔其行為選擇的后果。換言之,在傳統機制日漸式微以及國家逐步撤退的背景下,他們只能日益依賴既有的制度,并試圖借助各類制度體系來實現對個體生活的安排與重建。從這點來看,個體化強化了制度對個體生涯的塑造能力,增強了人們對制度機制的依賴,因此,當代個體化進程帶有鮮明的“制度”色彩。

在這個進程中,普通個人日益成長為現代社會的主體,并在個體生活的安排與規劃中發揮中心作用。人們不再依循“無須置疑”的傳統規范,而是需要在一系列的生活選擇中開始“為自己而活”,包括重新確立社會關系、構建主觀認同、規劃生命歷程等。換言之,選擇成為當代個體的特征。人們開始面對一個需要自主選擇與快速決策的世界,“我是誰”“我該如何生活”成為人們在每天的生活中不斷思考與反復回答的問題。(26)也就是說,個體化增強了日常生活的反思性,人們需要在一個充滿各種信息、選擇、對話、協商以及妥協的過程中來根據自己的反思與判斷實現對生活的積極管理。

然而,這并非是說個體可以隨意建構獨特的自我或變得“與眾不同”。(27)恰恰相反,無數的個人在對制度網絡進行重新嵌入的同時,現代制度的塑造以及引導力量迫使人們必須依托制度所限定的機制以及規則來設計自己的人生軌跡,通過與教育、就業、勞動市場以及福利政策等制度的結合,最終這種自相矛盾的發展會導致“制度性個人主義”,而個體的發展軌跡也可能會日漸走向“標準化”或“徹底一致的生活”。(28)

在個體化與制度化互相強化的過程中,我們看到了當代社會個體實踐與制度結構之間更為復雜的關系。一方面,普通個人的“個體意識”日益增強,不僅表現在日常生活里不斷增長的個性需求,而且在政治與社會實踐領域對制度提出更多的要求,普通公眾不再滿足于傳統政治的參與方式,而是渴望在政策過程中發揮重要作用,并享有更多的言論自由以及發言權。(29)另一方面,現代制度在通過政策調整擴大個體的自由、空間以及自主權的同時,反過來也強化了個體對制度的依賴?!盀樽约憾睢钡默F代個體在獨自面對生活實踐中的風險與不確定時,又不得不借助既有的制度機制來實現對日常生活的安排與重建。從這點來看,個體化意味著個體解放與制度約束的并存,或者說處于持續變動且復雜的角力進程之中。

基于前述的梳理可見,個體化理論的核心主題是觀照普通個體在當代社會的崛起,但相較于20世紀占據主流地位的新自由主義理論,個體常被視作獨立自主的理性行動者,在追逐利益、實現自我的同時,拒絕不必要的公共或社會干預(30),當代個體化理論不僅關注個體在生活境況以及主觀意識層面的變化,而且更為重視個體與國家、社會之間復雜而又緊張的互動關系。必須指出的是,個體化理論主要是基于歐洲國家現代化的發展經驗所提煉總結出來的,在向不同文化或社會環境進行推廣的過程中,應該如何實踐以及相應的使用限度有待進一步說明。

三、個體化理論的普適性及其應用限度

西方個體化理論的提出是基于20世紀歐洲國家的現代化發展經驗,那么,以歐洲或西方社會為參照系的理論在多大程度上適用于其他不同類型或發展狀況的國家或社會?在梳理完個體化理論的基本內容之后,我們有必要討論該理論在實踐過程中的普適性及其使用限度,尤其是在一些與西方歷史文化傳統以及政治體制、社會結構迥然不同的非西方社會或特定國家,對該理論適用性的探討是非常重要的。

首先,結合個體化理論的發展背景與理論內容來看,該理論是具有一定程度的普適性基礎的。其一,對于生活在不同國家或地區的人們來說,雖然文化或制度環境的不同會帶來個體化實踐的差異,但毋庸置疑的是,人們對于個體自由、權利以及個性發展的期望是一種普適的價值或文化訴求。其二,盡管個體化根植于西方國家的現代化發展經驗,但大多數國家或地區在總體發展方向上與西方世界的轉型是相似或相近的,基本都是從傳統走向現代,只不過對于包括中國在內的非西方國家而言,現代化發展的具體路徑或實踐軌跡與西方國家不盡相同而已。因此,個體化在不同國家的實踐也是具有大體相似的現實背景和基礎的。此外,西方社會的個體化與全球化進程具有緊密的關聯。全球化進程在很大程度上改變了傳統工業社會的現實境況,致使在過去所形成的傳統機制難以發揮相應的作用或影響,而這個問題在全球化的帶動下波及到非西方社會,并伴隨著不同國家的現代化進程而深入到人們的社會生活中,比如生育率降低、離婚以及單親家庭的數量激增等。從這幾個面向來看,無論是從個體的價值訴求,還是從不同國家的現實發展以及全球趨勢來看,非西方社會的個體化實踐與西方國家都具有相似的基礎,所以說,個體化理論是具有一定的普適性。

個體化理論的普適性意味著該理論在非西方社會的應用是有意義的,但這并不是說就能夠以“拿來主義”的姿態直接適用,換言之,個體化理論的普適性也是有限度的。

其一,從理論基礎來看,個體化理論著眼于西方國家在現代化的高速發展或者說進入到發達階段,普通民眾在個人境遇以及生活實踐等方面所展現的新變化。伴隨著現代化的持續推進、經濟水平的提升,人們不再將經濟與物質追求視為首要的價值取向,強調自主與自我表現開始成為一種強勁的文化趨勢。(31)同時,受到全球化以及國家政策調整的影響,普通人不斷增長的個性需求不僅影響著他們的公共參與,也在重構他們的家庭模式與親密關系。個體化學說即是對西方國家在這個進程中,普通人的個性需求與社會結構之間的矛盾、沖突以及復雜互動關系的理論觀照。對于現代化發展路徑不盡相同的其他國家或地區來說,在適用該理論時,不應忽視其相應的應用限度。

其二,從現實情境來看,非西方社會的個體化進程要更為復雜。一方面,不同于西方發達國家歷經幾個世紀的工業化大體實現了傳統社會的現代轉型,非西方國家的現代化進程大都開啟較晚、進入工業文明的時間較短,前現代社會的現代轉型與現代化的持續發展同步進行,因而普通個體在尋求自我發展時所面對的傳統基礎要更為復雜,尤其是對類似中、日、韓這些具有深厚文化傳統的東亞國家來說,普通人既要直面前現代時期遺留下的傳統慣習,又要面對工業化進程中日漸形成的傳統機制,其所面臨的挑戰要比西方社會更為嚴峻和復雜。另一方面,現代化發展主要依靠的是國家作為最大的權力主體,這就意味著普通個人在日常生活中需要面對一個強大的國家,與此同時,受到傳統文化的影響,很多非西方國家的個體觀念仍處于發展中,這樣使得非西方社會的個體與制度結構之間的關系展現出一定的特殊性。比如有學者結合韓國女性的個體實踐指出,個體化看似反映出普通女性日漸增強的個體意愿,實則是在現代化以及傳統文化迫使下的無奈之舉,更像是一種“沒有個人主義的個體化”(individualization without individualism)。(32)從這點來看,探索非西方社會的個體化進程顯得格外必要,正如貝克夫婦所言:“我們不能簡單地認為個體化進程在世界所有地區都表現為同一種基本模式;以為它在所有地方都采取同樣的制度形式;或者認為在所有地方都會趨向同一種生活行為模式,并引起相似的社會矛盾和沖突”(33)。

實際上,受西方理論的啟發,已有學者開始嘗試探討東亞社會的個體化實踐。比如基于對韓國社會的考察,張慶燮等發現一種“去家庭與風險回避式的個體化”(defamiliation and risk-aversive individualization)日漸興起。在傳統文化以及現代化機制的共同驅使下,家庭承擔了大多數的福利功能以及照顧責任,這樣使得越來越多的韓國女性不得不以重返個人生活或有意識地推遲組建家庭的方式來回避過于沉重的家庭負擔。(34)同樣在日本,受到全球化以及政策實踐的沖擊,傳統的穩定與整合機制相繼被摧毀,個體化趨勢逐漸顯現,而在并不發達的福利政策的影響下,人們普遍陷于“追求自我實現”與“尋求穩定”的沖突之中。(35)近年來,香港的社會調查數據也顯示,香港的個體化趨勢也日趨顯露,不過盡管人們表現出尋求自由的渴望,但傳統的責任以及義務依舊影響著人們的個體選擇及實踐。(36)

上述思考反映出不同國家的個體化進程是有其自身的特殊性,因此個體化理論在應用到特定國家或地區時應結合其現實情境,包括現代化發展狀況以及具體的政治制度、社會結構與文化傳統,而非直接“照搬”西方的理論與經驗。在接下來的部分,本文將回到中國語境,探討個體化理論在中國社會的實踐與探索。

四、個體化理論的中國探索

受到儒家文化的影響,古代中國是一個注重集體而非個人的社會。大約在20世紀初,現代個體觀念才在新文化運動的推動下開始在中國的土壤里萌發,但這一時期的戰爭使得個體意識難以得到持續發展。1949年之后,社會主義改造運動將普通民眾吸納進“單位”組織里,在強化國家或集體意識的同時也削弱了個體觀念。直到20世紀70年代末,改革開放以及之后洶涌的市場化浪潮推動了中國的個體化之路。普通民眾的角色認同、社會實踐以及文化生產等都發生了深刻的變化,過去以國家或集體為本位的身份觀念逐漸在解體,現在的人們開始借助更為多元的文化資源構建自身的身份認同,從個體本位出發,強調自身獨特的權利和需求,逐漸呈現出較強的“個體意識”。這一變化契合了20世紀末在全球范圍內所出現的個體化趨勢。因而,大約在2000年之后,個體化理論被逐漸引入到中國的學術討論中,越來越多的學者們開始借此來觀照中國社會在轉型過程中所呈現的新變化。

早在2003年,在美華人學者閻云翔就開始關注普通個人在私人生活領域里的變化。基于對北方農村的長期民族志調查,他指出家庭變遷中個人的因素日趨重要,伴隨著父母權威及其地位的下降,年輕一代在私人生活實踐中獲得更多的自由、空間與權利。(37)同樣地,都市家庭也呈現出相似的變化趨勢。沈奕斐在對上海家庭的研究中發現個體地位的變遷重塑了當代社會的家庭結構,并催生出以個體為本位的新型家庭結構(iFamily)。(38)在此過程中,人們不僅開始改變對傳統家庭觀念的理解與認識(39),要求家庭關系的進一步調整(40),而且以更為積極主動的姿態追求個體利益、表達私人欲望以及個人情感。(41)可以說,個體的崛起已然發展成為一種強勁的社會趨勢。(42)然而,在中國近幾十年來的現代化發展以及傳統文化的共同影響下,中國的個體化展現出不同于西方實踐而更為復雜的景觀。(43)

一方面,個體意識的覺醒以及對個體選擇的強調使得人們開始經歷從傳統家庭關系結構中脫離的過程,但家庭作為傳統社會資源在被個體“脫嵌”的同時,又經“再傳統化”而成為人們回應個體化實踐中的風險以及不確定性的有效工具。比如賀美德和龐翠明的研究發現,年輕人在強調個人利益、權利以及追求的同時,也顯示出對家庭責任的重視,將家庭視為抵御日常生活不穩定因素的最重要且唯一可以依靠的集體。(44)鐘曉慧等結合獨生子女的家庭研究指出,父母一代參與子女的購房消費行為不僅是滿足其對兩代人之間親密關系的期待,也是對市場環境下個體化風險的積極回應。(45)從這點來看,傳統資源以及機制以“再造(re-making)”的方式在中國社會的個體化實踐中發揮著不可忽視的作用。(46)

另一方面,國家在中國社會的個體化進程中所扮演的角色也不容忽視。國家不僅推動著個體化潮流的發展,而且在個人、市場、社會團體、公共機構以及全球資本主義等多方的互動實踐中發揮著關鍵的引導作用。(47)已有研究發現,高校畢業生在尋求自我發展的選擇與空間的同時,也在就業選擇實踐中積極響應國家的發展需求與號召。(48)另有學者在對中國志愿者協會的研究中指出,志愿者在參與志愿服務的實踐中呈現出較強的個體意愿,不過在談論社會議題或弱勢群體時,他們很少對現存社會政策或權力結構表達否定或批評的聲音。(49)基于對一所農村高中教育實踐的觀察,賀美德指出,國家在有意識地鼓勵人們在某些領域中獲得自由和空間以實現個體發展的同時,也要求個人加強對既有體制的依附。(50)面對國家在不同領域的“選擇性引導”,普通人在生活實踐中呈現出不均衡的“個體性”:在私人領域里強調以自我為中心并積極追求個體權利,而在社會或公共領域則成為“理性的利己主義者”(rational pragmatist),以“政治后衛”(51)的姿態選擇以最安全的方式將個體利益最大化。(52)

可以說,中國社會的個體化研究方興未艾。個體化作為一種理論視角,為我們探索當代中國的社會發展提供了新的視野和思路。一直以來,“國家與社會”的二元分析框架是國內外學者研究中國社會轉型與變遷的主導性視角,但該視角較為注重宏觀結構或制度層面的關系變化(53), 缺乏對普通個體的關注,因此有學者指出該視角在中國的運用更多是在規范層面,難以很好地解釋社會變遷過程中的復雜機制。(54)而個體化理論則致力于提供一個有別于“整體立場”(the standpoint of the whole)的認識視角,它嘗試突破主流社會學對個體的嚴格限定,不是簡單將其視為“社會中的個體”,而是強調從個體的視角對社會變遷以及所呈現出的問題與沖突進行思考與分析。(55)

這一視角或認識立場契合了學界對現代性的反思,傳統的社會規范、行為規則以及集體框架等在社會變遷的背景下逐漸被打破、瓦解或重構,個體與社會之間的沖突與張力凸顯,使得個體本身在實踐過程中的作用變得尤為重要。同時,結合中國的本土情境,中國社會的變遷不僅表現在國家與社會關系的結構性調整,還反映在普通人的主觀意識及日常行為實踐的改變。個體化理論對普通個體的觀照在很大程度上避免了過往理論視角重視制度或結構而忽視個人的局限性,同時該理論并不否認宏觀層面上制度對個體實踐的作用與影響。從這個意義上看,該理論能夠很好地呈現和解釋現代個體與制度變遷之間更為復雜的互動關系,有助于增進我們對中國社會變遷的理解與認識。

值得注意的是,作為一個根植于歐洲國家的理論構建,個體化理論在中國情境運用時會受到本土現實情境的影響而展現出一定的特殊性。首先,中國社會的個體化進程是在以國家為主導的現代化發展戰略的背景之下展開的,那么普通個人不可避免地會受到來自國家的引導和影響。換言之,崛起的個人在一定程度上依然是在國家設定的參數中活動,而無法獲得完全自主的地位。這就意味著個體化的核心在于個體與國家之間關系的調整或變遷,而非西歐那樣的個人與社會關系的范疇轉型。(56)其次,在中國的現代化進程中,傳統社會所形成的文化資源與追趕發達國家的現代發展需求以及全球化所帶來的后現代特質密切交織,呈現出前現代、現代以及后現代狀況疊加的壓縮性特征。(57)面對如此復雜的現實情境,普通個人在日常實踐中不僅受到不同主體的影響與塑造,而且還需要應對不同的規范或要求,這使得個體化的過程變得尤為復雜。除此之外,中國社會缺乏西方國家穩固的個人主義觀念傳統以及成熟的民主文化,這些復雜的境況使得普通個人的崛起以及個體與制度之間的互動過程充滿沖突與張力。因此,個體化理論在為理解中國社會變遷提供新的視角與思路的同時,其在適用的過程中仍需依托本土情境,結合具體議題來探索中國路徑。

注釋:

(1) C. Howard ed., Contested Individualization: Debates About Contemporary Personhood, Palgrave Macmillian, 2007, pp.1-23.

(2) E. J. Weber, A Modern History of Europe: Men, Culture and Societies from the Renaissance to the Present, Norton, 1971, p.19.

(3)(4) U. Beck, J. Willms, Conversations with Ulrich Beck, trans. by Michael Pollak, Polity Press, 2004, pp.62-108, pp.11-61.

(5)(10)(21) [德]烏爾里希·貝克:《風險社會》,何博聞譯,譯林出版社2004年版,第8—9、156、160頁。

(6)(24)(55) [德]烏爾里?!へ惪?、[德]伊麗莎白·貝克-格恩斯海姆:《個體化》,李榮山、范譞、張惠強譯,北京大學出版社2011年版,第29—35、29—35、14—19頁。

(7) [德]戴維·赫爾德、楊雪冬:《全球大變革——三種全球化理論的分析與比較》,《馬克思主義與現實》2000年第1期。

(8) [德]烏爾里?!へ惪说染幹骸度蚧c政治》,王學東、柴方國等譯,中央編譯出版社2000年版,第201—216頁。

(9) Ronald Inglehart, The Silent Revolution: Changing Values and Political Styles Among Western Publics,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1977, pp.3-18.

(11)(14)(16) [英]安東尼·吉登斯:《失控的世界——全球化如何重塑我們的生活》,周紅云譯,江西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第40、49—62、33—48頁。

(12) [德]烏爾里希·貝克、[德]約翰內斯·威爾姆斯:《自由與資本主義——與著名社會學家烏爾里希·貝克對話》,路國林譯,浙江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第1—65頁。

(13) Andy Furlong, Fred Cartmel, Young People and Social Change: New Perspective, Open University Press, 2007, pp.1-12.

(15) [西]曼紐爾·卡斯特:《認同的力量——信息時代三部曲:經濟、社會與文化》,夏鑄九、黃麗玲等譯,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3年版,第155—282頁。

(17) A. Elliott, Beck’s Sociology of Risk: A Critical Assessment, Sociology, 2002, 36(2), pp.293-315.

(18)(32) Chang Kyung-Sup, Song Min-Young, The Stranded Individualizer Under Compressed Modernity: The ROK Women in Individualization Without Individualism, The British Journal of Sociology, 2010, 61(3), pp.539-564.

(19)(33)(39)(43)(44)(49) Mette Halskov Hansen and Rune Svarverud eds., iChina: The Rise of the Individual in Modern Chinese Society, Nordic Institute of Asian Studies Press, 2010, pp.39-64, pp.xiii-xx, pp.65-93, pp.1-38, pp.39-64, pp.132-163.

(20)(40) Harriet Evans, The Gender of Communication: Changing Expectations of Mothers and Daughters in Urban China, The China Quarterly, 2010, 204, pp. 980-1000.

(22)(30) [美]大衛·哈維:《新自由主義簡史》,王欽譯,上海譯文出版社2010年版,第6—45、74—99頁。

(23)(50) M. H. Hansen, Educating the Chinese Individual: Life in a Rural Boarding School, University of Washington Press, 2014, pp.174-186, pp.3-33.

(25)(28) U. Beck, E. Beck-Gernsheim, Individualization: Institu-tionalized Individualism and Its Social and Political Consequences, SAGE Publications, 2002, pp.202-213, pp.22-29.

(26) Harry Ferguson, Social Work, Individualization and Life Politics, British Journal of Social Work, 2001, 31(1), pp.41-55.

(27)(47)(57) 閻云翔:《中國社會的個體化》,陸洋等譯,上海譯文出版社2012年版,第351—382、15—21、351—382頁。

(29) [美]羅納德·英格爾哈特:《發達工業社會的文化轉型》,張秀琴譯,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3年版,第11—41頁。

(31) R. Ingleart, The Silent Revolution: Changing Values and Political Styles Among Western Publics,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1977, pp.3-18.

(34) Chang Kyung-Sup, South Korea Under Compressed Modernity: Familial Political Economy in Transition, Routledge, 2010, pp.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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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Yan Yunxiang, Private Life Under Socialism: Love, Intimacy and Family Change in a Chinese Village 1949-1999,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3, pp.217-236; Yan Yunxiang, The Individualization of the Family in Rural China, Boundary, 2011, 38(1), pp.203-229.

(38) 沈奕斐:《個體家庭iFamily:中國城市現代化進程中的個體、家庭與國家》,上海三聯書店2013年版, 第278—291頁。

(41) Lisa Rofel, Desiring China: Experiments in Neoliberalism, Sexuality, and Public Culture, Duke University Press, 2007, pp.1-30.

(42)(56) Yan Yunxiang, The Chinese Path to Individualization, The British Journal of Sociology, 2010, 61(3), pp.489-512.

(45) 鐘曉慧、何式凝:《協商式親密關系:獨生子女父母對家庭關系和孝道的期待》,《開放時代》2014年第1期。

(46) Han Sang-Jin, Shim Young-Hee, Redefining Second Modernity for East Asia: A Critical Assessment, The British Journal of Sociology, 2010, 61(3), pp.465-488.

(48) Lisa Hoffman, Autonomous Choices and Patriotic Professionalism: on Governmentality in Late-Socialist China, Economy and Society, 2006, 35(4), pp.550-570.

(51) 周曉虹:《全球化、社會轉型與中產階級的建構——以中國為對象的比較研究》,《江蘇行政學院學報》2020年第1期。

(52) Yan Yunxiang, Little Emperors or Frail Pragmatists? China’s’80ers Generation, Current History, 2006, 105(692), pp.255-262.

(53) 如曹正漢:《國家與社會關系的彈性:1978年以來的變化》,《學術界》2018年第10期;胡穎廉:《從“總體”到“整體”——新中國70年國家與社會關系變遷》,《天津社會科學》2019年第3期。

(54) 肖瑛:《從“國家與社會”到“制度與生活”:中國社會變遷研究的視角轉換》,《中國社會科學》2014年第9期。

作者簡介:段然,華中師范大學新聞傳播學院副教授,湖北武漢,430079。

(責任編輯 陳 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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