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紀錄片國際傳播的成果、困境與對策

摘要：中國紀錄片作為國際傳播領域內促進世界文化交流的關鍵載體，其海外傳播能力在大數據技術的驅動下展現出新的活力。本文立足于中國紀錄片海外傳播的現狀，系統剖析中國紀錄片在國際化進程中所面臨的諸多挑戰與困境。在此基礎上，結合大數據時代的核心特征，從紀錄片內容創新、視聽語言的國際化表達、人才梯隊建設的戰略性布局三個維度，深入探討了提升中國紀錄片海外傳播力的優化策略與路徑。

關鍵詞：中國紀錄片 國際傳播 跨文化語境 大數據技術

習近平總書記強調，講好中國故事，傳播好中國聲音，展示真實、立體、全面的中國，是加強我國國際傳播能力建設的重要任務。中國紀錄片憑借其蘊含的獨特文化意蘊與深厚歷史價值，構筑起跨文化傳播與交流的至關重要的橋梁作用。在此背景下探討中國紀錄片如何能兼顧“講‘好故事’”與“‘講好’故事”十分必要。本研究旨在深入探討如何運用數據化思維模式、產品化設計理念以及先進的大數據技術工具，在中國紀錄片國際傳播的過程中，有效降低因文化差異而導致的“文化折扣”現象，為提升中國紀錄片在國際文化交流中的傳播效能與文化影響力提供參考。

一、中國紀錄片國際傳播的成果

20世紀70年代末，中國紀錄片成規模“出海”。隨著中國國際地位的變化，越來越多的中國紀錄片進入全球觀眾的視野。據Meltwater的數據，2010年鮮有海外新聞媒體報道涉及中國紀錄片相關話題，直到2022年，海外新聞媒體報道涉及中國紀錄片的新聞數超過1900條，在此期間中國紀錄片國際傳播工作取得了顯著的成績。例如，陳曉卿導演的《風味人間》系列紀錄片銷往近200個國家；《舌尖上的中國》第一季銷往30多個國家和地區，播出覆蓋達100多個國家和地區；《舌尖上的中國》第二季，首輪海外版權單片銷售額達到35萬美元；《舌尖上的中國》第三季上線首集，在YouTube播放量高達340萬次。

同時，還有許多紀錄片的傳播成效并未達到預期的理想狀態。截至2024年9月，在YouTube官網觀測中國紀錄片《天河》《功夫少林》《長城·中國的故事》《西藏發現》《高考》《故宮100》的相關數據：第一，每部紀錄片的總播放量平均在43萬次；第二，每部紀錄片首集播放量大多在100萬次以上，但最后一集播放量大多不足20萬次；第三，受眾參與度較低，除《高考》評論數在3500條左右，其他幾部紀錄片評論數在100～400條波動。

根據圖1的數據可知，近年來，中國紀錄片在國際市場很受歡迎，海外受眾對中國文化表現出了濃厚的興趣。中國紀錄片的國際傳播工作取得了一定成效，但傳播力仍不平穩。現階段如何降低中國文化海外傳播折扣，提升國際傳播效果成為當前學界和業界關注的焦點，也是本研究的重點。

二、中國紀錄片國際傳播困境分析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有大批優秀國產紀錄片成功“出海”，但由于文化與社會背景不同，中外受眾的文化認知、審美心理不同，中外紀錄片創作風格不同，導致中國紀錄片在進行國際傳播時產生“文化折扣”現象。

1.高低語境導致溝通無法對等。美國人類學家愛德華·T·霍爾（Edward·T·Hall）將國家劃分為高語境文化國家和低語境文化國家。中國文化歷史悠久、博大精深，屬于高語境文化國家，而低語境文化國家如美國、加拿大等慣用直接表達。在文化輸出方面，低語境國家的文化容易被國際受眾理解，但高語境國家的文化向國際受眾輸出時會產生較大“文化折扣”，這是中國紀錄片在輸出時面臨的障礙之一。低語境文化國家往往難以體會中國紀錄片的中國文化所表達的意義，創作者在創作紀錄片之初，因其本身所處的語境文明，難以改變創作中的思維習慣，甚至難以判斷創作中需要解碼的文化元素。

改革開放以來，隨著中外文化的交流，中國紀錄片工作者對國際文化的認識逐漸增加，但對國際受眾認知需求了解得并不深入和全面，當前“走出去”的紀錄片在內容與表現形式上，與傳播受眾的實際需求存在顯著差異，文化差異導致海外傳播效果并不理想。例如，《瓷路》是中央電視臺重點立項制作的紀錄片，講述了中國陶瓷文化的發展史，反映了陶瓷在中華文化與世界文明交流中的重要作用。同時，也展示了大量價值非凡的精美瓷器。這樣一部精美大制作紀錄片，在海外輸出時就遇到了問題。海外受眾對陶瓷文化和歷史了解較少，對紀錄片中涉及的中國古典符號難以理解，甚至無法共情中國瓷器的“價值非凡”，大大增加了中國文化輸出海外的解碼難度。

2.視聽語言表達國際化程度不高。中國傳統藝術博大精深，中國紀錄片在敘事上深受中國傳統戲曲影響，習慣先交代背景再進入正題，所以很多紀錄片給人缺乏懸念、故事冗長的感覺。視聽語言普遍細膩深邃、以靜見長。中國紀錄片一直有自己的“慢”文化風格標簽，而美國商業紀錄片成功行銷全球的經驗來源于承襲好萊塢式類型片的表現形式，在一部30至120分鐘的紀錄片中，包括“問題提出—沖突升級—矛盾解決”，往往會選擇直接從故事高潮講起，成功引起觀眾興趣。在影像敘事表達中，西方紀錄片深受現實主義繪畫傳統的熏陶，展現出鏡頭快速移動的特點，運用小景別的剪輯拼接手法，使整體節奏顯得緊湊。

國外紀錄片善于用運動鏡頭敘事，用動態鏡頭切換景別。國內紀錄片創作者傾向于用觀察性的記錄策略來構建其作品，而國際上紀錄片的創作手法是為主題、為內容服務。從國際傳播的視角出發，為了有效緩解文化差異所帶來的理解障礙，即所謂的“文化折扣”現象，并有效提升紀錄片在全球范圍內的傳播效能，中國紀錄片在視聽語言的運用上亟須實現“國際化”轉型，需要采納更貼近國際觀眾認知習慣與審美偏好的表達方式，以促進跨文化溝通與理解的深度與廣度。

3.紀錄片人才建設與發展需求不匹配。紀錄片人才結構的現狀制約了中國紀錄片在國際舞臺上的競爭力和傳播力。紀錄片作為文化傳播的重要載體，紀錄片行業人才梯隊建設是提升紀錄片國際傳播力的關鍵。目前，中國紀錄片行業人才體系還不完善。一是缺少具有國際品牌影響力的創作者，缺乏具有國際認知度、辨識度的導演、制作人。二是缺少新媒體時代傳媒營銷、紀錄片制作的復合型人才，這類人才應具備跨領域的綜合能力，既能夠運用數據思維分析市場趨勢，又能夠保持對藝術作品的敏銳感知和創作激情，從而在激烈的市場競爭中脫穎而出。

紀錄片國際傳播人才的建設是一個系統的體系，這不僅涉及人才結構的完善和人才素質的提升，更需要體制機制的創新和長效機制的建立。只有全面考慮并解決人才建設中的各種問題，才能培養出真正能夠勝任紀錄片國際傳播工作的人才，為中國的紀錄片國際傳播工作注入新的活力。

三、中國紀錄片國際傳播效果提升策略

紀錄片在國際傳播領域的發展需緊密跟隨時代步伐，不斷適應新環境的變化。大數據技術不僅為紀錄片的策劃、制作、營銷環節提供數據參考，還為從業人員把握國際化發展趨勢和國際受眾觀影需求做出貢獻。

1.內容策略。要利用大數據技術破解高語境文化傳播障礙，中國紀錄片要提高國際話語權，不僅要表達，更要讓對方理解。紀錄片市場的國際買家需要他們國家沒有，但觀眾能看懂且“有趣”的故事。大數據技術會更精準判斷出受眾的興趣點和需求點，并從中預測出可能性和趨勢。當通過數據描述用戶畫像時，可以清晰地知曉中國紀錄片作品的目標用戶，從而在創作時有更清晰的語境傾向和喜好傾向。

Sensor Tower顯示，截至2024年9月，抖音海外版（TikTok）全球下載量近50億，日活躍用戶超過15億人，覆蓋超過150個國家，支持約75種語言。受眾分析模型可針對議題建模，第一層次可了解每個議題受眾參與的基本情況，如瀏覽、播放、評論、轉發、點贊等數據。第二層次可通過深入分析受眾的類型、規模和行為，進而了解到話題中受眾的觀點傾向與情緒走勢。落實到紀錄片受眾解析上，通過觀測內容平臺討論的疑點、難點、焦點、熱點等數據，制作方可提取出受眾對作品的理解程度。由此可以制定出含有受眾基本形態加中國文化解讀能力的用戶畫像，依托于此畫像生產的內容便具備了更高的傳播概率。只有打破思維定勢和對國際受眾的刻板印象，剖析出國際受眾真正地接收盲點和關注的信息，才能準確地提升國際傳播效果。

除此之外，也應借助中國已成熟的國際化平臺，積極開展合作，與制播、發行機構積極溝通。中國（廣州）國際紀錄片節是具備紀錄片國際投融資和國際交易功能的國家級專業平臺，已從2003年的17個國家和地區的147部影片參展，發展到2023年共156個國家和地區的7280部作品報名參展。這一平臺可兼顧文化輸出、文化營銷與文化合作，如果我們能以此平臺攜手海外媒體“借船出海”，樹立共同發展觀，就不難得到海外受眾在海外平臺觀看中國紀錄片的時長、重放、評分、評論等數據，于是就能總結出以往紀錄片文化輸出的問題細節，進而指導未來紀錄片創作。久而久之會形成良性循環，中國的紀錄片作品會越來越懂國際受眾，從而提升國際傳播效果。

2.視聽策略。要利用大數據技術輔助中國紀錄片趨向國際化敘事，《大數據時代》一書作者舍恩伯格認為數據化是一種把現象轉變為可制表分析的量化形式的過程。好萊塢類型電影之所8ba06474d3f4e586f122c698bff05fcf0ed3aba8d32040e8d72e320358e82b62以受到觀眾的歡迎，正因其熟諳人物形象定型化、情節模式公式化、視聽元素震撼性的標準化生產體系符合受眾的審美期待。例如，BBC的紀錄片《人類星球》《冰凍星球》《非洲》等之所以享譽全球，其中一個重要原因是這些作品在設置情緒節奏時完全參考了“8分鐘定律”，相當于是用標準化流程制定了全球通用產品。這也從側面解釋了為何在50分鐘一般安排7個故事的《舌尖上的中國》能夠迅速成功吸引觀眾的注意力。電影可以形成標準化生產體系，中國紀錄片生產亦可以通過數據采用更具智慧的表達，通過數據化將目標受眾的接受心理量化轉變為規律性的內容生產模式，從業人員可以通過數據挖掘出受眾喜歡的剪輯節奏、最佳線性組合、敘事興奮點的設置等。

中國的大數據技術已比較成熟，無論是文字處理還是影像處理均非常精準，而紀錄片可建模分析的視頻數據量已足夠龐大：美國國家地理頻道以48種語言轉播至全球171個國家和地區近4.4億家庭用戶，美國探索頻道每年以數萬小時在220多個國家傳播以及英國BBC、日本NHK等國際紀錄片品牌均在全球有廣泛覆蓋。通過分析大量不同類型優秀海外紀錄片的視頻文件，可剖析出全球受眾認可度高的紀錄片所具備的共性。大致梳理出不同類型優秀紀錄片的視聽語言公式，包括配樂節奏、剪輯節奏、鏡頭景別、敘事邏輯等，摸索出的內在規律就是不同類型紀錄片國際通用的視聽語言，也是國際受眾易于接受的表達方式。這些通過數據得出的結論可以為中國紀錄片的選題、立項、制作等提供重要參考。

3.人才策略。要培養國際化紀錄片人才，中國紀錄片的國際傳播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發展過程需要大量具有國際視野的專業型紀錄片人才參與其中，而紀錄片專業型人才的培養和儲備也是中國紀錄片國際傳播的重要環節。現在中國已有很多平臺著手培養國際化紀錄片人才且已初見成效。

北京師范大學的王宜文、張同道教授認為：紀錄片人才培養要“兩條腿”走路。這就要求中國紀錄片人才的培養需要高校與行業聯手，共同培養出具有國際視野的創新型人才。一是要重視紀錄片制作團隊的培育和發展，引導相關人才不僅要關注國際市場趨勢，還要注重在作品中展現和傳遞文明的藝術標準。通過提高制作團隊的綜合素質，推動紀錄片更好地融入國際市場，并積極發揮其文化傳播的作用。二是要關注紀錄片從業者的技能提升和思想觀念的培養。在學習制作技術的同時，也要重視世界觀、價值觀的引導，以更全面、深入的視角去理解世界，從而在紀錄片創作中呈現健康、文明的社會現象，進而構建一個更加和諧、積極的媒介生態環境。三是讓從業者熟悉制作紀錄片的全部流程，熟悉紀錄片從選題到市場營銷的全產業鏈，懂得利用數據輔助紀錄片制作、營銷全過程，培養其產品思維。

大數據可以賦能全產業鏈中的各個環節，依托于大數據的歸納整理能力，可以選擇更高效達成目標的路徑。大數據是探究事物底層邏輯的工具，用好大數據工具是紀錄片行業的必要手段。所以，未來我國要在多個領域加強國際型數據人才隊伍建設，包括智能翻譯人才、文化創意人才、國際媒體運營與國際合作策劃人才等，進而有效助力中國紀錄片的國際傳播。

（作者滿思瑤系吉林外國語大學國際傳媒學院副院長、副教授；楊蕾系吉林大學口腔醫院宣傳統戰辦公室主任）

本文系吉林省社會科學基金項目“新時代吉林高校美育實踐路徑研究”（項目編號：2023B16）的階段性研究成果。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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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杭麗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