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智媒介環境下兒童成長的協同共育路徑

摘要：在數智媒介環境中，各種智能終端與用戶實現了連接交互，人和物都具有明顯的媒介特性。本文討論了數智媒介環境下的兒童數字化成長特質和在數字空間中兒童的現實空間、認知空間、隱私空間受到擠壓的隱憂，倡導構建家校社協同育人路徑，形成共育合力，幫助兒童健康成長。

關鍵詞：數智媒介環境 兒童數字化成長 家校社 協同共育

隨著5G、人工智能、物聯網等技術的發展與融合，各種智能終端與用戶實現了連接交互。新時代的兒童屬于數字原生代，泛化的媒介及媒介空間越來越多地作用于他們的社會化成長。2023年，教育部等十三部門聯合印發《關于健全學校家庭社會協同育人機制的意見》，對家校社協同育人機制建設的意義、要求、貫徹落實予以具體闡釋。家校社協同育人成為新時代教育改革的重要遵循。在數智媒介環境下，審視兒童數字化成長的應然屬性與價值意蘊，探索多主體協同的兒童共育路徑，有助于構建良好的媒介生態，保護數字世界中的兒童健康成長。

一、數智媒介環境下的兒童數字化成長特質

不同的數字化發展水平和媒介技術環境構建出獨屬于每個時代的人們所經歷、傳播、共享的事物，再通過集體記憶形塑出該時代人群的群體特質。以人工智能為代表的新興科技正在快速融入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虛實融合的場景與信息中介不斷拓展并模糊媒介的邊界，信息傳播變得日益數字化、遍在化，社會生活的很多要素都與媒介及其數字基礎設施高度關聯、深度互嵌。新興媒介技術的場景化應用不斷促進社會生活的數據化、網絡化、智能化，社會空間、物理空間、信息空間之間也實現了互聯互融。無處不在的媒介情境中，兒童接觸各種智能終端的年紀越來越小，時間越來越長，逐漸顯現出以下數字化成長特質。

1.數字原生代特質。由于數字技術與媒介情境的不同，不同時代的兒童表現出“代際差異”，從“廣播一代”“電視一代”到“數字原生代”“賽博格兒童”，我們可以看出媒介技術在兒童成長中所起到的突出作用。四歲兒童拿著平板在不同益智類APP間進行切換，五歲兒童用指尖熟練地劃著手機屏幕觀看視頻……這些在我們身邊已司空見慣。2023年，光明日報對全國學齡前兒童家庭展開抽樣調查發現，學齡前兒童接觸并主動使用手機等移動終端的比例高達70.4%，在已觸網的兒童中，每日使用各類移動終端總時長控制在30分鐘以內的占59.31%，30～60分鐘的占30.79%，超過60分鐘的占9.9%。觸網低齡化與較長的觸網時長，促使兒童與媒介之間的關系產生明顯變化：兒童從被動接收信息的媒介客體，變為懂得選擇與利用媒介的使用主體，他們對智能裝備、各種應用表現出了自然而然的適應和熟稔，彰顯出數字原生代特質。

2.主體意識覺醒與對話意識提升。媒介應用終端的智能化、信息傳遞的影像化、內容表達的淺顯化、過程接收的愉悅化，這些都吸引著兒童主動參與和沉浸式體驗。他們在各種應用中通過選擇虛擬化身或頭像來展現個性特質；依據興趣，主動探索未知，進行移動化閱讀、人機交互式學習；利用數字工具和平臺創作作品、音樂、視頻，并與他人即時分享；通過在線游戲和虛擬社區，共同完成任務、解決問題，甚至參與虛擬世界的建設；他們對網絡文化和媒介實踐規則的熟練度有時甚至超越成人，不僅能指導年長的“數字移民”如何使用電子媒介，還在諸如新科技知識與流行文化的話題討論中，向成人輸出他們的觀點，對長輩提出的觀點或仔細聆聽或發出質疑。這意味著不少兒童已具備了自我表達、自我行動的能力，自主意識逐漸覺醒，和成人世界對話的意識也顯著提升。

3.具有多元文化的欣賞力和包容力。通過各種移動終端與數字平臺，兒童可以跨越時空接觸到來自世界各地的文化與習俗，甚至通過AR、VR沉浸式互動體驗，參與到古今文化、異域風俗的實踐中。多元文化與觀念相互交織，拓寬了兒童的視野，提高了他們的跨文化理解與交流能力，也激發出兒童的創造性思維。他們從不同的文化中汲取靈感，在兼收并蓄的基礎上，不少兒童能夠在尊重傳統文化的基礎上進行文化的創新性表達，成為新文化、新風尚的創造者和傳播者。對不同社會情境的積極適應與對異域文化的理解接受乃至創新性發展，是兒童在數字化成長中具有多元文化欣賞力和包容力的具體體現。

二、兒童在數字化空間下的成長隱憂

數字空間是以互聯網、云計算、虛擬仿真、人工智能、區塊鏈等數字技術為依托，在人類自身創造力、想象力的驅動下，貫通虛擬與現實，由硬件、軟件、數據共同搭建而成的全新社會空間。在數字空間建構的過程中，各類別主體基于不同的資源稟賦，各自掌控部分關鍵要素，從而擁有了差異化的數字權力和進行多元化的數字實踐。其中兒童是重要的參與者，他們通過數字技術手段率先感知世界，智能終端的廣泛接觸讓兒童的生命體驗有了更多可能性，但數字技術的過度滲透與信息涌入所引發的現實隱憂也不容忽視。

1.網絡空間擠占兒童社會實踐的現實空間。數智技術賦予各種終端以連接與交互功能吸引著兒童。當兒童的知覺器官被豐富多樣的媒介內容充斥，并不斷沉迷于數智終端所帶來的刺激，從而過度攝取虛擬的快感時，其知覺和情感的敏銳度會隨之下降，即對自己身體和周圍世界能清晰、準確進行感知的能力逐漸變差，身體感知能力就處于鈍化或被截除的狀態。數智技術滲透加劇了身體與空間的隔斷。當兒童的身體在數字世界中游弋，脫離于身體所依賴的實體空間，那么現實空間下，與他人共同在場的身心合一的會面就會不斷減少。身體缺席會導致個體間互相影響的模式發生改變，即身體間的互惠關系會減少或消失。互惠的消失，削弱了兒童在與他人相互作用過程中對共同人性的感知以及對他人遭遇的共情，而對人際關系與倫理道德的漠視，會助長個人主義的形成，從而導致“人與人關系”的疏離與消失。

2.“屏幕現實”縮限兒童的認知空間。當下針對兒童開發的各種益智游戲、知識學習、親子互動等各類移動終端應用如雨后春筍般涌現，兒童獲取知識的方式變得便捷、直觀、有趣。借助算法，各種平臺根據使用習慣與偏好，精準鎖定兒童需求，持續推送信息。這種基于智能算法有效捕捉兒童興趣愛好的精準推送主要是大量同質化的信息。這些信息相對淺顯、組合混亂，缺乏橫向的關聯與縱向的拓展。長此以往，兒童的數字閱讀和媒介實踐會演化成數字算法對兒童認知的“投喂”。為了提高用戶黏性，定向推送的算法邏輯會屏蔽掉多樣化信息，限制兒童對不同領域的探索，同質化信息的“圈養”也會禁錮兒童的認知思維，窄化知識視野與認知空間，導致其看問題缺乏多元視角和應有深度。“投喂”的信息通過感知系統直接進入兒童的認知世界，在快餐式文化的裹挾下，兒童將“單一的屏幕現實”等同于“復雜的現實世界”，由此易陷入數字認知困境，削弱兒童認知思維創造力的養成。

3.全景敞視環境吞噬兒童的隱私空間。兒童在運用數字技術進行學習、娛樂與社交的過程中會留下數字“腳印”和“影子”，這些痕跡構成了數字算法植入兒童生活的基礎。數智終端與數字技術構建了一個無孔不入的數字化全景敞視環境，借用隱蔽的技術手段全方位地追蹤、記錄、監視兒童身體，使得兒童的身體處于一種“有意識的和持續的可視狀態”。利用這些可視化數據，算法能分析預測出兒童的喜好，為其提供個性化、定制化的網絡體驗，但也帶來了隱私保護方面的挑戰。例如，智能手表、智能玩具、可穿戴監測器等家長所熱衷的新型育兒機器，在為家長提供監管便利的同時也可能泄露兒童的身體隱私。在人機交互中，兒童隱私被簡化為涵蓋身體習慣、興趣、行為、活動軌跡等各類身體數據的數據包。

三、多元協同的兒童數字化共育路徑

在新的信息傳播環境中，曾經被遮蔽、被忽視的物和關系都被納入媒介范疇中，萬物皆媒正成為現實，兒童成長的環境隨之泛媒化。在探討兒童數字化共育時，家校社多主體、線上線下雙場域、階梯式培養是其中的重要議題。

1.強化角色認同與價值共識，建立家校社多主體協同育人共同體。在兒童數字化成長過程中，學校、家庭、社會三者共同構成了為兒童提供成長性支持的環境要素主體。構建有利于兒童健康成長的媒介環境，需要三方主體達成價值上的共識，即建立家校社多主體協同育人共同體。在這個框架下強化各自的角色認同。

首先，學校教育是主導。除了承擔信息素養和媒介素養課程外，一方面要積極利用好社會教育資源，建立媒介實踐教育基地和資源清單目錄；另一方面還應加強對家庭媒介教育的指導，聯動家庭、社區開發社會實踐課程。其次，家庭教育發揮主力作用。家長強化自身是第一教師、家庭是第一課堂的責任意識，重視家庭媒介環境建設；積極進行家校互動，帶領或支持孩子體驗社會、走近自然，開闊眼界、提升素養。再次，社會作為家庭教育和學校教育的延伸和保障，一方面構建普惠性家庭教育公共服務體系，有效支持、服務全面育人；另一方面鼓勵并支持各類教育基地和活動場館免費或優惠向兒童開放，提供或孵化更多少兒文化精品，助力打造清朗的社會文化和有利于青少年健康成長的數字媒介生態環境。

基于媒介環境構建的家校社協同育人機制，需要在目標一致性的基礎上強化協同配合。在厘清各自職責和范圍的同時，保持緊密關聯，通過良性溝通互動，實現數字資源、教育方式以及決策過程的共享，統籌各方動力要素和運作方式，發揮數字空間下多主體協同育人共同體的應有作用。

2.重視交疊影響域下的分離與合力，構建家校社聯動育人的媒介場域。美國學者愛普斯坦（Joyce Epstein）的交疊影響域理論認為，家校社的經驗、行為與價值觀或單獨或共同影響兒童的發展，三者參與教育的行為或活動雖然隨著兒童年齡的增加而發生些許變化，但不變的是，兒童仍舊是交疊影響中的中心。家校社各主體在獨立部分，既要發揮各自教育優勢，又要遵循一致的價值原則，筑牢兒童保護的屏障，力求在有效監管的前提下，推進兒童參與、保護兒童權利、促進兒童發展；在交疊部分，各主體需運用新媒介技術強化關系連接，推進協同育人的深度，由信息互通、問題解決等淺層合作轉向具有建設性意義的深層合作。

構建家校社聯動育人的線上線下媒介雙場域是協同育人的重要舉措。線下做好兒童媒介內容的把關者與教育引導者，對內合力提供媒介教育與環境構建的參考范式并獲得認同感和歸屬感，對外則統一發揮作用以應對外部環境的挑戰。線上則需要政府、社會各界協同，充分發揮大數據、人工智能等新技術優勢，構建針對兒童個體多模態的場景認知模型。簡而言之，在保護與賦能雙重框架下，既要建防火墻，也要建承重墻，形成線上線下雙場域的“兒童媒介生態護城河”。

3.實施階梯式培育，借助數字互聯勢能優化內容供給與適配需求。面對數智傳播環境中新的人機關系，眾多專家學者提出需要培養與新技術、新環境相適配的算法素養，這是媒介素養的升級方向。結合發展心理學家埃里克森（Erik Erikson）提出的人格發展階段理論與兒童不同年齡階段的特征，在家校社育人共同體的基礎上實施分階段培育，提高兒童數字化生存能力。

在家庭層面，家長要有分級意識，在“啟蒙”階段強化認知素養教育，幫助孩子選擇適宜的內容，加強陪伴，在孩子媒介接觸過程中提高家長的參與度。在學校層面，嚴格遵循兒童身心發展規律，在“奠基”階段強化交互素養和安全素養，將兒童分級閱讀理念、標準與信息化相結合，進行分階段、層遞性培育，在有益嘗試和實踐探索中，不斷優化兒童閱讀分級標準。在社會層面，整合多方文化資源，建設青少年兒童文化資源池，優化不同年齡兒童在“高階”階段中算法素養、協同素養、情感素養的內容供給。在充分考慮青少年兒童認知水平的基礎上，依托全國各層級公共文化數字平臺，開辟青少年兒童用戶數字服務專區；建立專屬文化消費行為數據采集分析系統，對數字服務內容進行分級，鼓勵開展跨地域、跨領域、跨行業的“數實結合”文化活動，豐富數字服務供給；基于行為數據，逐步研發適配不同年齡和身份的文化產品分級系統，實現更大范圍內兒童優質文化資源全覆蓋。

四、結語

數智媒介環境下，家校社協同的兒童數字化共育路徑具有多維立體的特征，并且會因媒介技術的升級、媒介環境的變遷、兒童教育實踐情境的不同而適時改變。數字內容的監管與篩選、數字平臺的構建和接入、兒童數字安全和隱私的保護、協同育人機制的持續性完善等，除了需要多元主體的協同推進、共同在場外，還需要相關法律法規的出臺保障。兒童數字化成長涉及領域廣泛，尚需更多關切兒童教育的研究者、實踐者、政策制定者不斷介入、挖掘以及培育，才能構建起安全、健康、有益的數字化成長環境，使數智技術真正助力兒童成長。

（作者系西南大學教育技術學博士研究生，重慶第二師范學院副教授）

本文系重慶市高等教育教學改革研究重點項目“一引兩翼三鏈四融：教育數字化背景下時尚傳播專業建設的路徑探索”（項目編號：242094）的階段性研究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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