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鎮鹽道見證古代鹽稅苛征

神農架位于大別山腹地，群山環繞、地勢崎嶇，擁有美麗的自然景觀，號稱避暑圣地。神農架大九湖狹長的山谷中有座坪阡古鎮，一入古鎮就可見到明清川鄂風格的土家建筑整齊排列在鹽溪河兩岸。晚上七點左右，古鎮主街上便會上演實景演藝節目《鹽道往事》，當渾厚的鹽工號子響起時，演員們便會悉數登場，再現當年“鹽背子”踩著草鞋、手執打杵、穿著破舊麻衣，背送鹽巴的艱辛生活。

是民生，亦是謀生

我們今天生活中習以為常的鹽，在古代屬于官家專營，統治階級為了籌集收入，歷朝歷代對這一資源均進行竭力管控，并課以重稅，鹽稅入價，導致鹽價高昂，對于普通老百姓而言，鹽成為一種奢侈品，古時有“三擔米一斤鹽”的說法，足見其價格之高。然而統治者僅重視鹽稅，卻忽略改進生產方式，使得鹽的生產主要依賴于自然資源，屬于“山澤之利”，如沿海地區的海水曬鹽、四川及云南地區的鑿井取鹽等，這導致鹽的產地較少，加之生產過程復雜，生產效率極低，運輸方式又不便，使得鹽變得異常珍貴，百姓食鹽也變得相當困難，成為民生難題。

歷史上，坪阡古鎮為川鹽入鄂的必經之地。因山高路遠、森林茂密，統治力量較為薄弱，又與川東鹽業基地大寧廠毗鄰，不少鹽商往來于此，從事“私鹽”販賣以謀生。他們冒著生命危險，穿越懸崖峭壁，依靠肩挑背扛，運出木耳、獸皮、黃連等大巴山土特產，運入鄂西北奇缺的生活必需品食鹽。

是鹽稅史，也是專賣史

縱觀古代鹽稅歷史，就是一部鹽業專賣的發展史，也是利用民生產品搜刮百姓財富的歷史。鹽稅最早可以追溯到春秋戰國時期的齊國，齊國位于今山東省，具有臨海的地理優勢，是當時的漁鹽之地。管仲實行“官山海、正鹽策”的舉措，將山林海澤等資源收歸國有，開啟了鹽業管制的先河。通過壟斷鹽業經營利潤，齊國走向了富國強兵之路，一舉成為春秋五霸之一。齊國開啟的鹽業管制制度，為后世所沿用，其主要重視的是控制鹽業銷售，依然允許民間自由生產，因此被稱為“部分專賣制”。

漢初，統治者采取休養生息政策，放松對工商業管制，允許商人自由生產經營鹽鐵，且只征輕稅，鹽業生產有所發展，諸侯和豪強也通過經營鹽業，勢力逐漸強大。至漢武帝時期，因征伐匈奴，導致財政虧空，出現“用度不足”的危急狀況，元狩三年（公元前120年），采納內務大臣鄭當時的建議，下令實施鹽鐵官營政策，在產鹽區設置鹽官，國家開始壟斷鹽鐵的生產經營，“籠天下鹽鐵”，將利稅均收歸國有。在理財專家桑弘羊的主導和推動下，通過實施官營鹽鐵酒、均輸、平準、統一鑄幣等一系列經濟政策，大幅增加了財政收入，保障了對外征戰的巨額支出。公元前82年，歷史上有名的“鹽鐵會議”召開，桑弘羊與賢良文學60余人，就鹽鐵官營政策的存廢展開激烈辯論。會議之后，官營政策有所收縮，但是鹽鐵國營等興利之事，仍然予以保留。

隋朝為了鼓勵工商業的發展，沒有征收鹽稅。唐朝初期，政府直接經營鹽業生產的同時，允許私人經營鹽業生產，經營形式比較多樣，早期也遵循隋朝制度予以免稅，這種政策促進了鹽業發展，在保證必要財政收入的同時，也兼顧了百姓生活，促進了經濟社會的繁榮。安史之亂后，為增加財政收入，平原太守顏真卿實行了官府壟斷銷售的榷鹽制，鹽鐵轉運使第五琦將其在全國范圍推行，鹽戶生產的鹽必須全部賣給官府，再由官府賣給消費者。劉宴繼任鹽鐵轉運使后，完善了榷鹽制，將商人引入鹽業運銷，實行“官商分利”模式，國家收購鹽后，將其出售給鹽商，由鹽商再出售給消費者，相當于在國家管控的基礎上，引入了市場機制。劉宴的鹽稅改革對后世產生深遠影響，使得鹽的商品流通模式發生重大變化，一定程度上推動了商品經濟的繁榮。劉宴主持鹽政20年間，鹽稅收入從40萬緡增長到600萬緡，財政收入的一半來源于鹽稅，“天下之賦，鹽利居半”。

北宋對唐朝的鹽稅政策進行了創新，劃分為官賣區和通商區，沿海為官賣區，由官府負責銷售；內地州縣為通商區，在政府控制下，鼓勵鹽商將鹽販賣至內地及邊遠地區。北宋中期，為鼓勵商人將糧食運到邊疆，推出“折中法”，即商人運糧到邊疆后，根據路程遠近進行核算，發放“交引”或文券，商人到京師開具證明后，兌鹽販賣。北宋后期，蔡京發明了引票制度，商人購買鹽引后，憑“引票”領鹽并在規定的場所進行銷售。“引票制”加強了對鹽商的控制，是鹽稅制度走向成熟完善的重要標志。

元朝繼承了宋朝的“引票制”，剛開始稅率較低，此后逐年增加，導致鹽價居高不下。明朝除“引票制”外，還實行“開中法”（類似宋朝的“折中法”），明朝末期，開始實行“綱法”，讓鹽商直接與灶戶（煮鹽的鹽戶）交易，鹽商成為世襲制。明朝自開國后，沒有加征鹽稅，鹽價也一直比較穩定。清朝鹽稅制度基本承襲明朝“綱法”，初期鹽稅規模不大，不少鹽商憑借壟斷食鹽運銷的經營特權，攫取了巨額利潤，成為顯赫一時的富商巨賈。鴉片戰爭后，為償付外債，鹽稅日益加重，至光緒末年已達3000萬兩左右。

小小一粒鹽在古代卻意味著財富和權力，甚至影響著歷史王朝的走向。新中國成立后，不再將鹽視為增加財政收入的工具，而是將其作為民生消費品予以充分保障。如今鹽的生產工藝已經大幅進步，其價格低廉，可隨處買賣，川鄂古鹽道作為曾經物資、文化的交流之路也已經成為歷史的記憶。

作者單位：國家稅務總局武漢市青山區稅務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