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價值的多元化出發：重慶釣魚城遺址遺產價值闡釋的再探索

釣魚城遺址位于重慶合川區東城半島的釣魚山上，地處渠江、涪江與嘉陵江的匯合之處。該城是南宋時期合州治所和興戎司駐地，也是南宋川渝山城體系里最為關鍵的山城。從遺產內涵來看，釣魚城是南宋川渝山城遺址的重要組成要素，也是13世紀中葉宋蒙（元）戰爭時期的重要戰場，是具有明確歷史紀年、鮮明遺存特征、豐富文化內涵的古代軍事工程遺址。釣魚城遺址作為川渝山城的典范，除了具有從城市史、戰爭史、建筑史和軍事史等角度的歷史價值外，發展至今，對于更廣泛的社會群體來說，也承載著更為多元且復雜的文化價值與社會價值。

在官方層面上，釣魚城成為合川區政府近年致力推廣的文旅資源，除了對釣魚城景區的宣傳外，還舉辦了釣魚城旅游文化節等系列活動，而這些活動并不一定與釣魚城本體有直接的關系，當代的釣魚城已經超越其作為一個歷史紀念地的定位，轉變為促進合川旅游形象的城市IP。從大眾游客角度來看，除了深厚的軍事歷史文化以外，釣魚城作為一個風景名勝區，在游客心中還兼具自然風光秀麗的旅游形象，這也是比其軍事文化更容易引起大眾共鳴和參與的特點，而目前遺產地的展示與活化利用以及官方的傳播，皆與游客感知存在差異。同時，學界和官方對釣魚城的關注多集中在歷史、遺產和旅游研究，而對于釣魚城的社會史和社區情況所知甚少。釣魚城對于在地社區來說到底具有什么意義和價值？在地知識對于釣魚城的敘事又有什么樣的影響？

以挖掘釣魚城遺產價值的多樣性為目標，我們組織了2023年“北京大學文化遺產保護聯合工作坊”。來自國內外18位不同專業背景的高年級本科生和研究生，分組從空間、考古、社區和旅游管理4個不同的維度開展了為期10天的田野調研和整理工作，在雨季的重慶用密集的踏查、訪談、討論和思考，記錄下釣魚城的過去與現在，形成對釣魚城保護和展示的基礎研究、評估和初步設計。本期專欄文章就是基于工作坊部分工作成果發展而來。

復旦大學的王一飛、杜曉帆突破了既往對釣魚城以考古遺址類型定性的遺產研究，從景觀視角對其遺產價值進行解讀。在歐洲堡壘景觀研究的基礎上，借鑒ICOFORT防御類遺產價值研究的框架，從中國古代的“形勝”文化傳統出發，結合南宋和四川獨特的時空背景，總結出釣魚城“因山為城、因形就勢、控扼川江水陸要道”的布防策略和防御理念，并將釣魚城遺址的防御理念置于世界遺產語境下，梳理其遺產價值的表達。

此次工作坊成果的一大亮點：是對釣魚城缺位的社區調查進行了補充，描繪出與釣魚城關聯的人們的生活圖景。在此基礎上，王思渝等人以社區內部視角展開“遺產關聯”的價值研究，通過村民個體與集體記憶與遺產要素之間的關聯，將在地社區記憶納入釣魚城遺產價值闡釋體系中，為遺產地的闡釋提供更多元化的敘述。孫靜等人則是在“活態”遺產保護方法的理論基礎上，對釣魚城的“人-地”關系認知進行梳理，并通過對與釣魚城息息相關的3個核心村落的社區調查，分析其社區結構、交通體系、生計方式、信仰生活等要素，勾勒出在地社區對遺產空間的多重認知與復雜情感。這2篇文章都希冀通過了解在地社區對釣魚城遺址的情感記憶和對現狀的看法，指出傳統遺產研究中“社區轉向”的重要性，并嘗試探尋社區參與遺產保護利用與管理的路徑。

釣魚城遺址是在中國乃至世界史上發生了重大影響的歷史紀念地，作為川渝山城的代表，目前正在積極推進申遺的工作。本次專輯的刊出希望能在官方版本的敘事以外，提供更為多元化的闡釋角度，豐富釣魚城遺址的價值認知和內涵，以期對未來釣魚城的保護管理與利用發展有所啟示。在此也一并對為工作坊提供幫助和支持的特邀專家、有關部門、工作人員、受訪對象表示衷心感謝。

李光涵

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亞太地區世界遺產培訓與研究中心

（北京）執行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