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培訓對新就業形態勞動者就業質量影響研究

摘要：就業是社會穩定的壓艙石，新就業形態已成為勞動力市場崗位的重要來源。本研究利用中國勞動力動態調查數據，選取平臺單位就業員工、平臺網約勞動者、平臺個人靈活就業人員典型群體，探究政府職業技能培訓對新就業形態勞動者就業質量的影響。研究發現，政府職業技能培訓對勞動者就業質量具有顯著正向影響，主要源于就業技能培訓和崗位技能提升培訓的貢獻。對于非正規就業群體而言，政府職業技能培訓對非標準就業者就業質量產生顯著正面影響，但負面作用于自雇者就業質量提升。政府職業技能培訓促使勞動者獲取技能證書和工作技能匹配影響就業質量。此外，政府職業技能培訓對從業者就業質量的正向影響在女性和中等收入群體中更為明顯。為此，提出設置多層次培訓內容、探索多類型培訓方式等建議，以提升新就業形態勞動者人力資本水平，促進新業態下就業擴容提質。

關鍵詞：新就業形態；就業質量；政府培訓；非正規就業

一、引言

就業是民生之本，是發展之基，是財富之源。實現高質量就業是推動高質量發展的戰略支撐，是建設現代化強國的必然要求，也是堅持以人為本、穩步推進共同富裕的重要基礎。當前，以人工智能、數字化為代表的“互聯網+”經濟模式催生了共享經濟新業態，以靈活化為主要特征的新就業形態不斷涌現，成為我國就業增長的主要來源。黨的二十大報告提出，“支持和規范發展新就業形態”。新就業形態下的勞動者群體依托大數據、互聯網等完成工作任務，人力資本價值顯得尤其重要，職業技能培訓是增強勞動者就業能力的重要舉措。《“十四五”職業技能培訓規劃》提出，大規模職業技能培訓是推進就業擴容提質的重要舉措，能夠有效緩解就業結構性矛盾，有利于實現高質量充分就業目標。

新業態下技術迭代速度之快，依托于互聯網技術而產生的平臺經濟，其特點是從業人員的工作時間和地點日益靈活，而且網約工模式削弱了勞動力對于組織的依賴程度，勞動過程控制也通過智能技術趨于數字化，勞動者需持續接受新知識、新技能。然而，從業者往往與多個平臺聯系，其勞動隸屬關系具有多層次的特征，這也導致了責任主體易掩蔽的問題。由此，企業大多采取“以會代訓”形式向新就業形態從業者輸送知識，市場短時期內尚無法形成完整的培訓體系，存在供需錯配、效率低下等現實問題。在此背景下，使得針對新就業形態勞動者的培訓成為準公共物品，其培訓主要依托于政府的社會責任主體職能。探究新業態下政府職業技能培訓對于勞動者就業質量的促進作用，對實現經濟社會高質量發展具有理論上的緊迫性和重要應用價值。

二、文獻綜述

（一）新就業形態勞動者就業質量內涵

就業質量是一個多維度相互作用關系的綜合概念。自國際勞工組織首次提出“體面勞動”概念，此后，歐洲基金會對“工作和就業質量”提出了明確的定義。Holman等（2013）將高質量就業劃分為五個維度，包括工作組織、工資支付體系、社會保障、技能提升與工作參與感。然而，就業質量并非隨時間而線性遞增，需根據客觀條件的改善來調整就業質量的標準（Handel，2005）。新就業形態更注重勞動者對于工作多樣性和靈活性的需求，工作時間、地點等由勞動者自主選擇，勞動工具自主配置（DeStefano，2016）。新就業形態突破了原有就業市場的邊界和雇傭關系，家庭和工作的矛盾沖突得到緩解，減輕勞動者工作壓力（劉翠花等，2022）。

平臺經濟的就業生態系統之下，個體勞動者可根據自己的意愿和實際情況決定是否以及何時進入平臺、退出平臺，使勞動者在工作安排上行使一定的自主權（胡磊，2020）。但平臺經濟將工作商品化，增加了不穩定性（DeStefano，2016）。為了提高未來簽訂合同的機會，從業者會犧牲休息時間增加工作時間和工作強度（Gold和Mustafa，2013）。傳統微觀就業質量評價主要關注勞動者的收入、工時、社會保障、工作環境等客觀指標，以及晉升機會、工作滿意度等主觀評價方面（鄧睿，2020；李禮連等，2022）。由于目前大多與標準勞動關系相契合的用工制度難以對新型勞動關系進行規制，新就業形態勞動者的就業質量還應考慮對工作內容和時間等控制程度的指標。

（二）新就業形態引致就業質量變化

新業態依托數字技術蓬勃發展，傳統就業模式因企業組織結構調整而變化。從宏觀層面分析，就業結構調整明顯受到產業結構轉型升級的影響（Kalleberg，2009）。勞動力市場流動性顯著提升，促進了就業形式向新業態用工需求轉變。新經濟業態以任務為導向而不是以傳統的工作為導向，釋放了勞動者的工作自主性，通過各類網絡平臺鏈接勞動力供需雙方，實現精準對接，能夠有效減少勞資沖突和矛盾（陳曉儀，2022）。技術進步是新就業形態提升生產率的關鍵因素，企業必然會大幅增加對高技能人才的需求，這也會促使勞動者注重提高技能以滿足新的工作要求（Acemoglu和Autor，2010）。普及利用新技術能夠更高效地使用工作系統，對于勞動者工作滿意度發揮積極影響。

從微觀層面分析，新業態的技術進步能夠推動產品和服務升級并提高勞動生產率，從而減少危險的工作任務，勞動者的收入增加、工作靈活自主性得以加強，有助于工作生活平衡的實現，直接改善了就業質量（Autor，2015；Restrepo，2017）。但也有不同觀點認為，信息通信技術的使用加快了工作節奏，增加了員工的干擾程度和多任務處理程度，從而導致了更有壓力的工作環境（Dunn，2020）。當前，新就業形態在其認定標準、治理路徑等方面制度供給不足，可能給勞動者權益保障帶來負面影響。李力行和周廣肅（2022）、楊希等（2022）學者的研究提出，應采用保險保障與勞動關系解綁的思路，建立適應平臺經濟發展的勞動者權益保障網絡。

（三）政府培訓影響勞動者就業質量

政府是勞動者職業技能培訓的主要提供者（邱子童等，2019），對于勞動力個體而言，政府職業技能培訓是一項有效的人力資本投資途徑，有助于就業質量提升（周闖和沈笑笑，2021）。已有文獻基于各類勞動者群體對就業質量不同維度展開分析，相關研究結論并未達成一致。在勞動報酬方面，大多數學者以進城務工人員、流動人口為對象，研究認為政府培訓將提高勞動者的就業競爭力，并顯著促進工資增長（張世偉和張君凱，2020；史新杰等，2021）。然而，部分學者指出，技能培訓并未導致勞動者工資大幅增加（胡永遠等，2018）。培訓可以顯著縮短勞動者的周工作時間，緩解過度勞動問題（郭鳳鳴和牟林，2019）。但鄧睿（2019）以進城務工人員為對象研究發現，參加技能培訓將大幅增加工作時間，導致出現過度勞動問題。

在互聯網零工經濟下，規制層面的漏洞存在侵害了勞動者權益（Oyer，2020；Warren，2021）。因此，培訓也會影響勞動者社會福利享有，已有研究得出了較一致的結論。相較于沒有培訓經歷的勞動者，有培訓經歷的勞動者享有醫療或養老保險的比例更高（張世偉和張君凱，2022）。技能培訓將大幅提高新生代進城務工人員對工作的主觀滿意度，但不同類型的技能培訓影響程度呈現出明顯差異（樊茜等，2018）。隨著新就業形態的發展，要推進公共就業服務體系建設，探索公共就業服務機構與新業態平臺企業相互合作的協同治理模式（張成剛和辛茜莉，2022）。

本文的邊際貢獻在于：首先，結合新業態就業特征，將分析視角聚焦到勞動者就業質量上，將研究對象范圍延展到新業態下的正規就業者和非正規就業者，豐富了新就業形態勞動者就業質量的研究；其次，從微觀層面深入剖析了政府培訓對新就業形態勞動者就業質量的影響機理，探討政府培訓影響勞動者市場競爭力的主要路徑，為優化就業支持政策提供參考；最后，基于個體特征和地區特征等多維視角分析政府培訓對新就業形態勞動者就業質量的異質性影響，為實施具有差異性的培訓政策提供經驗借鑒。

三、理論機制與研究假說

（一）職業技能培訓與就業質量提升

根據人力資本理論，職業技能培訓增強了勞動者的就業能力，對于就業質量具有促進作用（郭鳳鳴，2022）。平臺就業為主體的發展模式中，資本越來越集中在掌握了技術、數據的平臺方，勞動者可能受到信息獲取能力、社會網絡關系的制約、對市場就業信息把握不足等因素的影響，缺乏與高工資、低強度、高穩定性的優質空缺職位匹配的機會（周先波等，2015）。接受過職業技能培訓的勞動者，由于其技能和市場意識都得到了提高，具有一定的市場競爭力。勞動者被企業錄用的機會就增大了，有助于降低勞動者尋找適應優質空缺崗位的成本。

由于現實勞動力市場存在交易摩擦，會導致市場處于失業和職位空缺并存的非出清狀態（Diamond，1984；Pissarides，2000；Mortensen，2003）。因此，政府培訓等公共就業服務作為重要政策工具，應發揮政府調控和市場干預的積極作用，實現就業市場上求職者和用人單位搜索成本的降低，進而提升供需雙方的匹配概率。公平與平等也是公共就業服務的關鍵目標，這對于解決婦女、農村勞動者等重點群體的就業問題具有積極影響（謝秋山和陳世香，2021；李禮連等，2022）。鑒于此，提出以下研究假說：

假說1：勞動者接受政府提供的或者有政府補貼的職業技能培訓，將對其就業質量產生促進作用。

（二）職業技能培訓與非正規就業群體就業質量

新就業形態下政府提供的職業技能培訓影響勞動者就業質量，但呈現結構性差異。基于就業形式實際分類，大體上涵蓋正規就業和非正規就業。張麗賓（2004）認為，非正規就業主要來自兩條渠道，一是非正規部門就業，大致涉及自雇勞動者；二是正規部門的非標準就業，主要是正規部門中不具備標準勞動關系的非正規就業形式。大量的個體經營者、無合同和勞務派遣工人、社區管理和公共服務人員等都屬于非正規就業類別（吳要武和蔡昉，2006）。伴隨數字經濟發展創造了大量基于平臺的就業機會，如電子商務、網絡直播和在線租賃等，非正規就業人員是數字普惠金融受益最大的群體（何宗樾和宋旭光，2020；郭晴等，2022）。與正規就業的情況類似，接受職業技能培訓也可以提升非正規就業者的技能與素養，通過就業促進創業（張勛等，2019；張傳勇和蔡琪夢，2021），預期能夠有效增加勞動報酬，提升工作靈活自主性并減少工作時間。然而，非正規就業者的工作呈現不穩定性，往往會導致該群體游離于社會保障范圍之外（朱小玉，2021）。職業培訓對自雇勞動者的工作收入、工作時長、社會保障參與、工作靈活自主性等就業質量維度的影響方向尚不能明確。由此提出以下假說：

假說2：接受政府提供的或者有政府補貼的職業技能培訓能夠提高非正規就業者就業質量。

（三）職業技能培訓提升就業質量的影響機制

新業態下勞動過程碎片化，原有勞動關系認定標準不適用，勞動者基本不愿意自費開展相關提升人力資本的活動。在此背景下，受制于成本約束，弱勢就業群體想要突破人力資本瓶頸，其關鍵核心就是參加政府提供或支持的職業技能培訓（Ravn和Nielsen，2019）。政府主導的公共就業服務涵蓋職業供求信息、職業培訓信息發布，職業指導和職業介紹等服務項目內容，通過職業技能培訓能夠有效提升勞動者競爭力，使其更快地適應就業市場的需求。由此，各級部門均出臺了針對性職業培訓政策，并撥付大量財政資金給予支持。當前，以新就業形態八大群體為重點培訓對象，并定期組織職業技能評估，通過鑒定考核可頒發職業資格或培訓證書。因此，政府提供或補貼的職業培訓服務能提升勞動者技能水平，通過獲得與工作專業性質或技能要求相匹配的資格證書，進而提高市場競爭力，從而獲得勞動報酬和福利保障更高的崗位（周闖和沈笑笑；2021）。由此，提出研究假說：

假說3：職業技能培訓能通過勞動者職業技能提升，促進工作的專業性質或技能要求相匹配，增強勞動者在勞動力市場中的競爭力，從而改善其就業質量。

四、實證研究設計

（一）數據來源與指標選取

1.數據來源

研究數據來自2016年和2018年中國勞動力動態調查數據（ChinaLabor＼|forceDynamicSurvey，CLDS）。參考毛艾琳和李雅楠（2022）、張傳勇和蔡琪夢（2021）學者的研究，結合“2018年中國勞動力動態調查問卷”選項設置，首先將樣本限定為新業態聚集行業從業者，涵蓋交通運輸、倉儲及郵電通信業；批發和零售貿易、餐飲業；金融保險業；房地產業；社會服務業；衛生、體育和社會福利業；教育、文化藝術和廣播電影電視業七大行業。

考慮到簽訂永久勞動合同的從業者有較強工作穩定性且風險抵御能力較高，結合新就業形態勞動過程碎片化、勞動者從屬性弱化等特征，本研究選擇未簽訂永久勞動合同從業者為研究對象。按照新就業形態勞動者劃分標準，“平臺單位就業員工”與企業建立勞動關系或形成事實勞動關系，而“平臺網約勞動者”和“平臺個人靈活就業人員”未與新業態企業建立勞動關系，均屬于新就業形態靈活就業范疇。因此，剔除CLDS問卷中從業者與工作所在的公司（單位）簽訂永久勞動合同的類型，保留與工作所在公司（單位）、中介服務公司（勞務派遣）簽訂固定時段或短期勞動合同的雇員、未簽訂勞動合同的雇員以及自雇者。

針對CLDS問卷中從業者的單位類型，由于新就業形態主要依托平臺企業，剔除黨政機關、人民團體、軍隊，國有/集體事業單位，村居委會等自治組織，民辦非企業、社團等社會組織等單位從業者。針對無單位的從業人員，剔除務農群體。在自由職業者和無固定工作者群體中，提取出“網約車”“網絡售賣”“網絡作家”“自媒體工作”等依托互聯網開展工作的職業。

綜合以上篩選程序，最終得到研究中所使用的“新就業形態從業者”有效樣本4578個。

2.指標選取

被解釋變量：就業質量。新業態下勞動者實際工作時間和對數字平臺作為主要收入來源的依賴，可被視為確定事實勞動關系的兩個重要基準，而不應完全根據簽署勞動合同的法律文件的行為所決定。新就業形態以去雇主化、平臺化為基本特征，平臺和中介組織有義務向勞動者提供有關職業安全和健康等社會保障制度方面的責任，故選取醫療保險、養老保險、工傷保險、失業保險參與，反映勞動者社保待遇享有程度。需要注意的是，遠程辦公、共享用工等彈性工作形式盛行，勞動者具有更加靈活自主的職業選擇，更加注重工作生活平衡的實現。新業態下自由多元的就業模式使得勞動者對于工作預期發生改變，對于客觀就業質量所無法涵蓋的工作壓力、合作狀態、人際關系等方面的影響，采用主觀的就業滿意度來衡量。因此，將采用工作收入、工作時長、社會保障、工作靈活性、工作自主性、工作滿意度這6個指標來衡量就業質量。

新就業形態從業者就業質量指標體系及變量定義賦值如表1所示，對各維度指標進行標準化處理，采用熵值法測算就業質量指數。基于2016年和2018年CLDS數據整理得出，樣本期間從業者就業質量指數均值是0.432。

核心解釋變量：政府提供的或者有政府補貼的職業技能培訓的參與情況，包括參與經歷、參與職業技能培訓的類型。將培訓參與經歷設置為二分類變量，包括“參加、未參加”兩種情況；將參與培訓類型分為就業技能培訓、崗位技能提升培訓和創業培訓。

作用機制變量：選擇職業技能水平和工作技能匹配這兩個機制變量。職業技能水平通過“是否獲得過專業技術資格證書或職業資格證書”衡量，選擇“有”取值為1，選擇“無”取值為0。工作技能匹配被定義為“證書是否與你的工作的專業性質或技能要求相匹配”，選擇“是”取值為1，選擇“否”取值為0。

控制變量：一是個體特征，包括年齡、性別、婚姻狀況和戶口性質；二是人力資本和社會資本因素，包括學歷、從業經驗、健康狀況和政治身份；三是考慮勞動者所在行業特征，按照新業態聚集七大行業分類，控制從業者所在行業特征；四是戶籍地特征，選擇東部、中部、西部3個指標控制從業者戶籍地的區域特征。

核心解釋變量、作用機制變量和控制變量含義及描述性統計如表2所示。

（二）模型設定

研究采用固定效應模型估計政府職業技能培訓對新就業形態從業者就業質量的總體影響。設定模型如下：

EQIit=α1+β1trainingit+δ1CVit+μr+γt+δh+εit

（1）

其中，EQIit和trainingit分別為從業者i在t年的就業質量指數和政府職業技能培訓參與狀況，進一步劃分為就業技能培訓、崗位技能提升培訓和創業培訓這三類培訓參與狀況。CVit為影響從業者就業質量的一系列個體特征控制變量，μr為地區固定效應，γt為年份固定效應。同時，為了控制行業不可觀測特征的影響，行業固定效應δh也進行了控制。εit為隨機擾動項。

基于就業質量各維度，在分析政府職業技能培訓對工作收入與工作時長的影響時，被解釋變量屬于連續變量，使用OLS展開回歸分析，實證中采用其自然對數形式。在探索政府培訓對社會保障參與、工作靈活性的影響時，采用二元Probit模型，而工作自主性、工作滿意度為多元有序離散變量，采用有序Probit模型。在基準回歸分析的基礎上，進一步進行內生性和穩健性檢驗。

五、實證結果及分析

（一）基準回歸結果分析

1．政府職業技能培訓與就業質量：從業者總體分析

利用Stata15.0軟件采用固定效應模型，分析參加政府職業技能培訓以及培訓類型對新就業形態從業者就業質量的影響，估計結果如表3所示。結果表明，在控制行業、年份與地區特征后，在列（1）中，參加過政府支持的職業技能培訓對勞動者就業質量存在顯著正向影響，其系數為0.0248，說明勞動者接受職業技能培訓會使其就業質量指數顯著提升。從職業技能培訓的不同類型來看，在列（2）、列（3）中，就業技能培訓、崗位技能提升培訓均對勞動者就業質量存在正向影響，且在10%、1%水平上顯著，崗位技能提升培訓的促進作用最顯著，其系數為0.0443，而列（4）中創業培訓并未顯著影響就業質量。

進一步檢驗政府提供的職業技能培訓對就業質量不同維度的影響。下文以是否參加醫療保險、工作時間是否固定、個人決定工作內容程度為例，分析政府培訓對社會保障參與、工作靈活性、工作自主性的影響。結果見表4，列（1）、列（2）回歸結果顯示，參與政府培訓對工作收入、工作時長的估計系數分別為0.0889、-0.0791，且在10%、5%水平上顯著，表明從業者接受培訓使其工作收入顯著增加0.0889，工作時長顯著下降0.0791。列（3）、列（4）為二元Probit模型的回歸結果，接受培訓將顯著提高勞動者參與醫療保險的程度以及工作靈活性。列（5）、列（6）為有序Probit模型的回歸結果，政府職業技能培訓對于勞動者工作自主性產生顯著積極作用，而對工作滿意度未產生顯著影響。綜合而言，通過職業培訓，勞動者在收入、適度勞動、福利保障、靈活自主等方面都能得以改善。隨著人力資本積累的增加，原本技能要求較低的生活性服務類崗位從業者，就業觀念也會隨之發生轉變，通過提高市場競爭力以實現更高質量就業。

結合表3和表4，就個體特征來看，工作經驗水平的提升顯著正向影響勞動者收入、工作靈活性與自主性，其系數分別為0.0266、0.0476、0.0377，但其邊際效應隨著經驗增加而減小，這也符合理論預期。受教育水平對就業質量指數產生顯著的正向影響，其估計系數在1%的統計水平上顯著，具體表現為提高收入水平、社會保障參與和工作滿意度，并降低工作時長。需要注意的是，受教育水平負向影響工作靈活性，這也反映出高學歷群體更傾向于選擇有固定工作時間的穩定工作。同時，健康狀況與收入、工作自主性及工作滿意度之間存在顯著的正向關系，對于勞動者就業質量具有積極作用。

2．政府職業技能培訓與就業質量：非正規就業群體分析

研究中將簽訂了勞動合同的雇員視為正規就業者，沒有簽訂勞動合同的雇員和自雇者視為非正規就業者。通過實證分析得出，政府培訓對于非正規就業者的就業質量產生了顯著正向影響，因此，下文重點比較分析職業技能培訓對于非標準就業者與自雇者就業質量的差別影響。

從表5中可知，在控制行業、年份與地區特征后，對非標準就業者而言，參與政府支持的職業技能培訓能夠顯著提升就業質量，其系數為0.0258，且在1%的水平上顯著。培訓對其工作收入具有顯著促進作用，能夠降低工作時長、提升社會保障項目參與、增強工作自主性來實現高質量就業。值得注意的是，對于自雇者就業質量，政府職業技能培訓產生了顯著的負向影響，其系數為-0.0169，主要原因是降低了社會保障項目參與，這一效應相較于其他就業群體更為明顯，勞動者權益保障缺位在新就業形態發展中需要重點關注。進一步對比發現培訓未能有效降低自雇者工作時長，也未能提升其工作自主性。自雇者樣本主要是依托于平臺的自媒體工作人員，如淘寶店主、網絡主播等，該群體的工作特點之一就是需要投入大量的時間和精力，需要長時間在線不斷更新內容與消費者互動，這種高強度的工作節奏對于工作生活平衡形成了很大挑戰。自雇者為實現高質量就業，有持續學習與改進的動機，面對多樣化的工作內容，政府培訓內容與方式也應該迭代更新，更好地發揮其積極作用。

（二）內生性討論與穩健性檢驗

1．Heckman兩步法

考慮可能存在的內生性，采取Heckman兩步法修正潛在的樣本選擇偏差問題，將新就業形態從業者就業選擇行為，即是否正規就業納入分析框架。根據表6中的結果，列（1）～列（4）的逆米爾斯比率均在1%的統計水平上顯著，由此表明基準回歸存在樣本選擇偏差問題。依據Heckman兩步法修正后的結果看，列（1）～列（3）的核心解釋變量估計系數均為正且顯著，而列（4）并不顯著。這表明在解決內生性問題后，除創業培訓外，參與其他各種類型的政府培訓均能顯著提升從業者就業質量，前文的研究結果具有穩健性。

相較于基準回歸結果，表6中核心解釋變量的估計系數均降低，說明政府培訓對就業質量的影響作用可能被高估。結合理論和現實分析，造成該現象的原因可能是一些沒有接受過政府培訓的勞動者，仍然在就業市場上具有很強的競爭力，但由于照顧老幼、操持家庭等原因選擇了非正規就業形式，樣本中沒有接受過政府培訓的勞動者，其就業質量在一定程度被低估了。

2．PSM估計結果分析

針對潛在的模型設定不合理導致的估計偏差問題，利用PSM方法解決。研究中采用卡尺內最近鄰匹配進行估計，且通過了平衡性檢驗。結果如表7所示，參與政府職業技能培訓的平均處理效應系數為0.0737，且在1%統計水平上顯著，這表明前文的分析結果具有穩健性。基于職業技能培訓的不同類型分析，就業技能培訓、崗位技能提升培訓的平均處理效應系數均為正，且至少在10%統計水平上顯著，由此反映參與此類型的職業技能培訓有利于就業質量提升，這與基準回歸結果保持一致，再次驗證了結果的穩健性。

（三）影響機制分析

1.影響機制檢驗：技能證書獲取

本部分檢驗技能證書獲取作為中介變量條件下，政府培訓對于就業質量的影響效應，結果如表8所示。列（1）顯示，政府職業技能培訓正向影響就業質量，且在1%統計水平上顯著。在此基礎上，檢驗職業技能培訓對獲得技能證書的影響。列（2）顯示培訓顯著正向影響技能證書獲取，其系數為0.0798，表明接受技能培訓的群體更有可能獲得技能證書，這一結果符合假設。為進一步分析獲得證書的作用效應，將獲得技能證書變量加入就業質量方程中。依據結果，獲得技能證書顯著影響從業者就業質量提升，列（3）顯示職業技能證書估計系數為0.0108，且在5%統計水平上顯著。培訓對就業質量的影響在控制了獲得技能證書后減小，表明獲得技能證書起到了部分中介作用。

剖析其根源，職業技能培訓直接作用于勞動者技能提升、進而促進生產率提高，對于就業質量發揮積極作用。與此同時，勞動者通過技能培訓可以獲得技能證書，這作為一種信號反映了其在勞動力市場的優勢，有助于提高工作質量。但與培訓對個人就業質量的直接影響相比，獲得技能證書所產生的間接影響要小一些。進一步對比間接效應和直接效應可以發現，政府培訓可以通過提升個體職業技能進而促進其就業質量提升，這也為政府提供的職業技能培訓開展提供了經驗證據。

2.影響機制檢驗：工作技能匹配

本部分檢驗工作技能匹配作為中介變量條件下，政府培訓對于就業質量的影響效應，結果如表9所示。列（1）顯示政府培訓顯著正向影響就業質量，在此基礎上，檢驗培訓對工作技能匹配的影響。列（2）顯示政府培訓對工作技能匹配有正向影響，其系數為0.0460，且在5%統計水平上顯著，表明接受技能培訓的群體更有可能實現工作技能匹配，較為符合實踐。為進一步分析工作技能匹配的作用效應，將該變量加入就業質量方程中，依據結果，工作技能匹配顯著影響從業者就業質量，列（3）顯示工作技能匹配系數為0.0176，且在1%統計水平上顯著。政府培訓對就業質量的影響在控制了工作技能匹配后減小，表明工作技能匹配起到了部分中介作用。

（四）異質性分析

1.性別異質性

表10報告了政府培訓對不同性別、不同收入等級從業群體就業質量的影響。基于性別差異視角，政府培訓能夠顯著提升女性和男性從業者的就業質量，其系數分別為0.0290、0.0213，對女性就業質量的正向影響要略高于男性就業群體。

政府培訓對于就業質量各維度影響呈現差異，由于篇幅所限，僅對分析結果做簡要闡述。對于女性從業者，政府培訓會顯著提升女性的工作收入，增強其社會保障項目參與，提升工作自主性并顯著降低工作時長，并未對工作滿意度產生顯著影響。其原因在于，女性更注重工作家庭的平衡，在職業選擇時呈現偏向性，而靈活的工作形式和自主的工作安排有助于該目標的實現。新業態下女性從事非正規就業時，會更關注所獲得的社會保障水平，提升社會保障項目的參與。但與女性就業人群的情形不同，政府培訓并未顯著提升男性的工作收入和工作靈活性，也未能顯著降低男性的工作時長，但增強其社會保障項目參與，對男性醫療保險和養老保險參與的正面促進作用更大。

2.收入異質性

采用無條件分位數回歸方法可知，對于各收入階層從業者就業質量，培訓均發揮了顯著促進作用，按其作用程度，培訓對于中等收入群體就業質量的提升作用最明顯，其次為低收入群體，對于高收入群體作用程度最小。隨收入分位點提升，系數分別為0.0239、0.0322、0.0129。

針對不同培訓類型的分析得出，在低收入群體中，就業技能培訓顯著提升了該群體的就業質量，該群體可能面臨較差的工作環境和工作條件，就業技能培訓能夠提高勞動者就業能力促進就業，為他們參與市場競爭和就業上崗創造條件。而在中等收入群體中，就業技能培訓和崗位技能提升培訓都有利于該群體就業質量的提升，通過培訓能夠提高企業后備技術人員素質，以適應產業結構調整對勞動者素質提出的更高要求，故而在該群體中培訓所引起的就業質量提升效應最明顯。而高收入群體本身往往就是高技能人群，培訓的促進作用不如中低收入群體明顯。

3.城鄉異質性

表11中的結果顯示，政府職業技能培訓能夠顯著提升農村和城鎮從業者的就業質量，但對于城鎮從業者的提升作用大于農村從業者。在戶籍區別上，對于農村從業者群體，政府職業技能培訓會顯著提升工作收入并降低工作時長，但在社會保障參與、工作靈活自主性及工作滿意度方面，政府培訓并未對該群體產生顯著影響。隨著新商業新業態的發展，農村從業者通過培訓掌握基本的就業技能，拓展了該群體的就業渠道，從而能夠提升從業者的工作收入水平，緩解依靠過度勞動賺取更多薪酬的困境，雖在社會保障方面需進一步完善，但最終會實現就業質量的提升。而城鎮從業者由于自身資源稟賦、人力資本和社會資本積累通常優于農村從業者，故而通過政府職業技能培訓，能更顯著的發揮其就業質量提升效應。

4.地區異質性

基于地區異質性的分析結果可以發現，東部、中部的政府培訓估計系數分別在1%、5%水平上顯著提高了從業者的就業質量，而西部的政府培訓估計系數為0.0243，在5%統計水平上顯著。表明各地區政府培訓影響就業質量的作用程度存在明顯差異。

東部地區經濟發展水平較高，已形成了較為完善的勞動力市場體制機制。在政府財政的大力支持下，培訓對勞動者就業質量產生了積極影響。在中部地區政府培訓的影響作用也呈現類似特征。然而，在西部地區，由于市場資源和發展機會有限，實際上勞動者傾向于通過職業培訓提高從業技能，進而更有可能獲得高質量的工作。在一些經濟發展水平較低的地區，勞動者往往傾向于從事比較穩定且壓力較小的工作，避免技術更迭所引起的競爭。因此，需要進一步加強政府因地制宜地在提高就業質量方面的培訓職能。

六、結論與建議

本文以新就業形態從業者為對象，探討了政府培訓對就業質量的影響機制和異質性效應。研究發現：政府培訓對從業者就業質量具有顯著正向影響，且就業技能培訓、崗位技能提升培訓均產生顯著正向影響。政府培訓對非標準就業者就業質量產生顯著正面影響，而對自雇者的就業質量產生了顯著的負向影響。同時，參與培訓對工作收入、社會保障參與、工作靈活性、工作自主性存在顯著正向影響，而對工作時長產生顯著負向影響。機制檢驗認為政府培訓通過技能證書獲取和工作技能匹配這兩條渠道影響就業質量。因此，針對新業態下政府職業技能培訓提出以下對策建議。

設置多層次培訓內容。各地政府可結合新業態發展實際需要，圍繞經濟重點發展方向和產業結構轉型升級要求，通過和培訓機構合作，從技能提升、合同法規、政策制度等方面調整培訓內容。針對不同學歷和專業背景的勞動者開設不同課程，培養符合科技創新和產業升級要求的高素質勞動者。政府可考慮針對新業態聚集行業特點，分行業梳理制訂培訓指導大綱，給予新就業形態勞動者職業技能培訓方向。企業組織或培訓機構遵循科學性與科普性的原則，結合社會發展趨勢提高培訓內容針對性，新業態勞動者對事物的接受能力和適應能力很強，能夠主動吸收和思考信息，加強勞動者學習能力的培養是職業培訓的最終目標。

探索多類型培訓方式。現階段，大多數新就業形態勞動者培訓注重短期見效，力求在短時間內教授最需要的勞動技能。這類措施雖能保證在短期內改變勞動力的素質結構，但是，政府在制定政策時應該考慮長遠發展，新業態下勞動者的就業將不再局限于低技能的行業，而是向服務業等其他行業轉移，這就要求勞動者具備較高的素養和較強的工作技能。由此，政府應該考慮設置各類時間長度相結合的培訓，發展多類型、多樣化的中等和高等職業教育，解決不同階段、不同需求的新業態勞動者培訓問題。

開展具有覆蓋面廣、成本低、收益高等優勢的在線培訓和教育課程，鼓勵各類勞動者積極參與，以提高弱勢群體的就業創業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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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udyontheImpactofGovernmentTrainingontheEmployment

QualityofWorkersinNewFormsofEmployment

YangXi1，2，ZhuChen3andLiBo2

（1.SchoolofManagement，HubeiUniversityofChineseMedicine；

2.SchoolofPublicAdministration，ZhongnanUniversityofEconomicsandLaw；

3.SchoolofBusiness，SouthernUniversityofScienceandTechnology）

Abstract：Employmentistheballastofsocialstability，andnewemploymentpatternshavebecomeanimportantsourceofjobsinthelabormarket.UsingdatafromtheChinaLaborForceDynamicsSurvey，thisstudyselectstypicalgroupsofplatformunit＼|employedemployees，platformnet＼|contractedworkers，andplatformindividualflexibleemployeestoexaminetheimpactofgovernmentvocationalskillstrainingontheemploymentqualityofworkersinnewemploymentforms.Thestudyfindsthatgovernmentvocationalskillstraininghasasignificantpositiveimpactontheemploymentqualityofworkers，mainlystemmingfromthecontributionofemploymentskillstrainingandjobskillsupgradingtraining.Fortheinformalemploymentgroup，government＼|supportedvocationalskillstraininghasasignificantpositiveeffectontheemploymentqualityofnon＼|standardemployedworkers，butisnotconducivetotheimprovementoftheemploymentqualityofself＼|employedworkers.Governmentvocationalskillstrainingenablesworkerstoobtainskillscertificatesandjobskillsmatchingaffectsemploymentquality.Inaddition，thepositiveimpactofgovernmentvocationalskillstrainingontheemploymentqualityofpractitionersismorepronouncedamongwomenandmiddle＼|incomegroup.Therefore，somesuggestionsareputforward，suchas"settingupmulti＼|leveltrainingcontentsandexploringmulti＼|typetrainingmethods，inordertoimprovethehumancapitallevelofnewemploymentformsofworkers，andpromotetheexpansionandqualityofemploymentundernewbusinessforms.

KeyWords：newformsofemployment;employmentquality;governmenttraining;informalemployment

責任編輯王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