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來的桂香

每次清晨散步，出了單元門我都會習慣地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氣，然而今天，那熟悉的絲絲香氣呢？

其實，秋天就像一場撲朔迷離的幻覺，是飄著雨露、陽光、焦黃和桂花香味的幻覺。幻覺里猶記得去年賞桂的點點滴滴。丹陽市民廣場上有數棵桂樹，金桂、銀桂、丹桂、四季桂，品種齊全，八月十五前后，各色桂花便相繼吐蕊亮相了，一朵朵如苔花大小擠成一堆堆的，有的在葉腋下，有的在枝干上，有小朵的則隱在綠葉間，成群結隊的，探出頭張望著新奇的世界。金黃、橘黃、鵝黃，淡白、乳白、銀白，褚紅、絳紅、橘紅，顏色有層次地過渡著，加上那油油的綠色，把市民廣場裝扮得五彩繽紛。南宋詩人劉克莊寫得好：生得粟來大，妝成蠟樣黃。落金遮蟻穴，釀蜜滿蜂房。月下高低影，風前遠近蠔。夜深清到骨，幽夢繞胡床。花下，孩子和老人散步遛彎兒，意氣少年踩著滑板風馳電掣地穿梭其間，廣場舞大媽踏著節拍翩翩舞動……飄浮在空中的天然桂花香打著旋兒圍著人們轉……

幻覺過后，回歸現實，眼前還是那一棵棵的桂樹，靜默著，葉子比往年綠。我近前察看，枝葉莖干上都光溜溜的，絲毫看不出冒芽的跡象。往年的今日，早已是黃蕊搔頭了，現如今卻一點動靜沒有。我圍著桂樹不知轉了多少圈，希望有所發現，但一次次的失望讓我幾乎相信了今年就是無桂之年。

“開花了，開花了。”不知誰喊了一嗓子。不可能吧，一點香味都沒有？我又靠近桂樹，眼中的葉兒依然繁茂蒼翠，只是曾光滑的枝干上的確冒出了星星點點的芽頭來，很是倔強，嫩青嫩黃的，葉腋處也有黃芽堆兒涌出，比枝干上的略飽滿些。我伸手拉低枝條把鼻尖靠上嫩芽兒，竟無半絲氣味可嗅。是花苞兒，只是裹得緊緊的，把該有的味道束縛住了，讓人無從探其幽香。“萬善公園有棵四季桂開了。”“市民廣場有兩棵金桂綻放，但不熱烈。”“堤香花園小區里的桂樹也出花苞了。”……朋友圈里熱心的網友們不斷播報著，似乎賞桂成了今秋的焦點話題，所有人的目光都瞄準了桂樹，都在等待著它的華麗登場。

遲來了，但終究還是來了。一夜桂花發，千巖風露香。昨日還初露頭角的芽兒，一夜之間便被催化了，緊抱的骨朵舒展開，向外發散，四瓣花在柄兒的托舉下吐著芬芳，個兒雖小卻很是妖嬈。風裹著天香彌漫開，整個城市浸在一種甜絲絲的香氣里。走到哪都有種甜蜜感，可能是蓄得太久了，從綠滿眼到滿眼黃，一旦放開便一發不可收拾，如潮涌，連葉兒都被擠得歪歪斜斜，陽光折射下，金色更黃，綠色更深。揉破黃金萬點輕，剪成碧玉葉層層。可以想象，那香飄幽遠的廣寒仙，凌空起舞般的可掬神態，單朵乍開也好，成堆綻放也罷，都各盡姿態，在綠蔭掩映下如初醒嬰兒般，萌醉了世間無數賞花人。

久客紅塵不自憐，眼明初見廣寒仙。盡管它姍姍來遲，但其獨特的香味讓深秋更加韻味十足。

一庭人靜月當空，桂不多花細細風。讓我們舉杯邀月，在遲來的桂香中慢慢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