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文化消費理論研究綜述

【摘要】早期文化消費理論基于西方社會為研究背景，其具體的理論適用在我國因“文化折扣”或東西方文化差異造成障礙。適用于西方的文化消費理論必然需要進行“本土化”的調整，形成屬于中國特色的文化消費理論話語體系。我國文化消費相關研究始于1985年，目前已經形成了較為豐富的學術成果。在梳理我國當代文化消費研究的同時，亦發現尚有研究群體樣本缺失、研究深度不夠、研究成果缺乏國際影響力等問題有待完善。

【關鍵詞】文化消費；文化性；消費理論；文化思潮

【中圖分類號】G124 " "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7-2261（2024）23-0069-04

【DOI】10.20133/j.cnki.CN42-1932/G1.2024.23.017

文化消費理論作為西方后現代主義理論思潮之一，在當代社會被大眾和研究學者所日漸關注。早期文化消費理論基于西方社會為研究背景，其具體的理論適用在我國因“文化折扣”或東西方文化差異造成障礙。因此，一批批中國的學者從本土的文化研究視野出發，對文化消費領域開展了相關研究，并基于此，逐漸形成了具有我國特色的中國文化消費理論。我國對文化消費的研究始于1985年。[1]起初，我國文化消費相關研究集中于具體的某一領域或者產業層面，或多以西方文化消費理論解釋、分析中國文化消費現象。隨著社會物質生活條件的發展、大眾傳媒的迭代、文化消費場景的增加等因素，文化消費的在地性與時代性更為凸顯。適用于西方的文化消費理論必然要開始進行“本土化”的調整，形成屬于中國特色的文化消費理論話語。

一、中國文化消費定義的相關研究

自20世紀80年代文化消費理論從西方傳入我國后，在理論本土化的過程中在文化市場、文化消費心理、文化理論建構等方面形成了豐富的研究成果。開展屬于中國文化消費理論的研究先決問題及首要步驟是厘清何為文化消費，諸多中國學者基于自身的研究對文化消費進行了如下釋義。

周方平（1991）對文化消費廣義的認識打破了精神消費與物質消費的二元對立場景，擴寬了文化消費的認知范疇。在其定義下，廣義的文化消費定義即包括對文化消費品的消費活動、物質消費中因滿足審美等情感需求的消費活動。此外，周方平對狹義的文化消費也進行了釋義，在此研究語境中，他認為消費行為分為物質消費和文化消費，其中物質消費特指為了滿足物質生活需要而對商品進行的消費，而文化消費則指為了滿足文化所需產生的消費行為[2]。江山（2008）認為消費文化相關理論的切入點在于“文化”，文化視野下對消費與當代社會的關系性研究。其提出適用于當下的消費文化理論需要立足于社會變遷的背景中，以文化的經濟性、生活風格及審美取向三個維度，實現消費在當代社會中的文化補給與反哺功能[3]。楊曉光（2009）認為社會對文化消費的認知具有階段性特征，基本表征為從否定到觀望再到肯定的情感態度。這種認知變化的基礎是文化消費社會性的發展而形成的，文化消費既存在其商品性的本質特征，又是當代文化發展的必然趨勢，正確引導文化消費也是當下亟待探討的重點問題。胡忠良（2014）從文化與經濟的交叉研究視域出發，指出文化消費是對社會及受眾提供精神財富的消費。其認為我國對文化消費的研究偏重經濟學領域，且缺少全面的研究分析。因此，對文化消費的研究還應從文化視角進行深入，延展社會體制、文化消費環境、消費行為習慣、社會發展階段等要素的探索[4]。傅才武等（2021）認為，起初中國文化消費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文化經濟學和文藝學兩個學科分支。伴隨著文化消費理論研究的深入，才漸漸地開始轉向文化管理學。其在論文《文化消費理論本土化進程中的“文化管理學”轉向》中對狹義的文化消費進行了界定，認為文化消費是指對文學、藝術等領域的商品或服務的消費活動，它基于物質消費但超于物質需求，包括了精神補給、情感投入等形式[5]。

綜上，對文化消費的定義目前尚無統一定論，因文化的流動性，不同學者對文化消費的理解也呈現出了不同的學科特點和時代特質。但學者們對文化消費的個性化理論釋義中亦能洞見其文化性、情感性及時代性的價值內蘊。

二、時間維度下中國文化消費及理論研究

不同時代背景下我國文化消費呈現出不同的特征。以階段性視角對我國文化消費及理論進行研究，更有利于對我國文化消費的歷史發展脈絡進行有效把握。彭英柯（2018）提出文化消費的特殊性主要體現在兩個維度：其一是文化消費獨特的發生條件，即文化消費行為的產生必然伴隨著消費主體的主觀消費意愿、現實收入及消費時間等因素的限定；其二是文化消費的客體涉及思想意識，受宏觀制度環境影響較深[6]。因此，彭英柯認為，對我國文化消費發展歷程的把握應該從其特殊性開始以文化經濟學的邏輯進行分析，并對我國不同時期文化消費發展的機制體制環境相結合，才能深化文化消費研究的學術視野。在《時代變遷下的中國文化消費》學術論著中，范周（2019）以文化消費的相關理論為出發點，梳理了中國文化消費的發展歷程，探討了當下文化消費的制度環境、文化環境及影響因素等。該研究基于實踐經驗，對我國文化消費的增長模式、發展機制及應對策略進行了分析。尹晶晶（2020）將我國文化消費的發展脈絡分為了三個階段，一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至改革開放前，此階段因國民經濟水平不高，文化消費表現為小眾化的特征。二是改革開放后至20世紀90年代末，我國經濟體制的改革讓人民群眾的物質生活條件得到了改善，為文化消費的發展奠定了基礎。大眾群體開始接觸并消費文化產業。三是20世紀90年代末至今，人們對美好生活的精神消費需求日漸增加，媒介傳播載體的變革與科技的發展，讓文化消費呈現出快速化、個性化、多元化等特質，在這個階段文化消費的數量與質量都快速上升[7]。

以上摘選的文獻主要從我國文化消費現象出發，但隨著文化消費的實踐研究，對西方文化消費理論傳入中國的相關研究也有了依時間為序的階段性分析。從西方理論的傳入，到在地化發展，文化消費理論的中國化既豐富了該理論體系，又提供了中國特色的研究范式。趙穎（2019）認為，我國步入新時代后，對文化消費理論的研究分為三個階段。第一階段是譯介傳播，在此階段中主要通過西方文化消費理論的譯作作為大眾閱讀與科研參考；第二階段是本土接受，在此階段理論的視野因本地的實踐性變得更為深刻；第三階段是深化研究階段，文化消費相關理論隨政治、經濟、文化等因素的變化而賦予的時代性特質。基于此，趙穎也提出了文化消費既要戒備后現代主義文化重結論所形成的問題，又要從群眾視角出發，探索與我國國情相匹配的文化消費理論體系[8]。

三、中國文化消費主義研究

以全盤接收的態度對待西方文化消費理論存在明顯的弊病。消費文化理論的傳播方式往往較為柔和，對意識形態領域的滲透更為隱晦。對待外來文化思潮時，批評性思維模式更能透過現象看本質，以客觀的態度對待西方消費文化理論。秦在東等（2022）在研究中提出，當代中國文化消費主義開始在網絡空間擴散，形成了一定程度上社會思潮的危害性，消解了文化的正向積極功能。對文化消費主義的警惕及對文化消費理論的深入探究成為有待解決的社會課題。立足我國現狀，深度揭示文化消費主義本質，才能催化我國文化消費的良性發展環境[9]。文化消費主義是一種較為極端的社會文化現象，其中為了消費而消費的非理性態度背離了消費的正向作用。對當代我國文化消費主義的認識與治理成為學者們研究文化消費的學術焦點之一。文化消費主義具有兩種形態，一是文化的消費，以文化的庸俗化、消費化、過度娛樂化等為典型特征；二是消費的文化，其以意識形態形式作用于人們的生活中。左路平等（2021）通過對文化消費主義在文化表征、精神消費、消費心理等方面的危害進行檢視，提出了協調政府宏觀調控與規范文化消費品的生產邏輯，培植美好精神消費需求，建構理性的文化消費觀念的策略[10]。彭繼裕等（2022）對文化消費主義的消費理念畸形化等危害進行了分析，指出文化消費主義泛濫的結果會致使文化價值內涵的抽空、主流價值地位的動搖、個體精神世界的誤導等負面影響[11]。

四、中國文化消費的文化性與當代性研究

隨著我國經濟的發展，人民群眾對精神文化的消費訴求也日漸提升，對文化消費的高質量訴求也日漸增強。文化消費在作為研究型行為景觀的同時也呈現出其文化性意義反芻的內涵。斯人（2002）在其論文《1985—2001年中國消費文化討論綜述》中提及，在1985—1992年期間，我國對消費文化的研究重點在精神文化消費領域。其認為在這一時期內，學者們的主要問題集中在文化消費結構失衡、城鄉居民文化消費結構與趨勢、強化文化消費理論等研究。在這個階段，我國學界對消費文化的研究從物質消費視野轉移至文化消費[12]。關連珠（2011）認為當代人民群眾的文化消費從以往封閉式向開放式轉變，全新的文化消費模式對促進個人的全面發展及助推社會文明建設起到了積極的效用。對于引導人民形成正確的文化消費觀，關連珠提出三種方式。其一，提供不同層次的文化消費方式，提升人們的文化消費能力。其二，引導和培植人們健康積極文化消費觀念的形成。其三，文化消費引導是持續性較長的任務，需要在實踐與研究中提升文化消費引導水平和策略[13]。楊建生（2019）[14]在論文《論衡量文化消費價值的理論基礎》中提出，經濟學研究領域對文化消費價值的衡量的學術研究成果頗豐，但現實的適用率存在不足。在美學的視域下研究文化消費價值可以打破傳統文化產業分類范疇的桎梏。其認為，經濟學視閾對文化消費價值的研究注重對經濟效益最大化實現，而美學視閾則注重文化消費價值中公平性與公正性的實現。在研究中，楊建生認為良性的文化消費價值衡量觀念對于詮釋當代文化生產與消費行為、藝術消費文化現象等具有重要作用。

我國文化消費的研究隨時代的變化呈現出動態變化的事態，文化觀念轉變、新科技新應用賦能、消費習慣遷移的因素，讓學者們對文化消費的研究具備極強的時代性特質。周錦等（2022）探討了在數字經濟時代下，以物聯網為手段提升居民文化消費品質的機理及效應。具體而言，物聯網在提高家庭文化消費的路徑有三：一是打造虛擬空間與現實世界的雙向場景融合；二是深化文化活動與社交聯合新形式融合；三是強化數字科技與文化創意內容生產融合。其通過對物聯網對家庭文化消費影響效應的實證檢驗，得出了物聯網對家庭文化消費支出具有促進作用，且對高收入家庭、我國東部地區家庭影響更為明顯的結論[15]。秦開鳳等（2022）對數字時代下文化消費進行了研究，其認為數字文化消費在提供日益增多的文化消費品的同時，也提升了我國居民文化消費水平。數字技術的革新帶來了文化消費方式的變化，數字文化消費呈現出強大的發展潛力。基于此，秦開鳳等提出了優化供給側改革、擴大內需、激發創新活力、發揮網絡平臺優勢等對策以提升我國文化消費品質[16]。

五、政策視野下的中國文化消費研究

中國改革開放以來，我國人民群眾對精神文化的需求日漸提升，文化消費的高質量發展成為必然趨勢。文化消費政策具有規范文化消費市場秩序、優化文化市場資源配置、提升文化市場效率等功能，體現出較強的規范性、實效性、針對性等特征。王忠武（2005）認為消費文化在促進國民經濟發展方面具有典型的作用，面臨21世紀中國現代化的建設也應當構建與之相匹配的新型消費文化系統。王忠武指出我國在消費領域存在諸如消費結構不合理、消費分層過度、消費浪費嚴重等問題，對此提出了樹立可持續的消費文化觀念、完善消費制度、倡導健康消費方式等對策[17]。鄭鈜（2013）從文化消費政策的研究視野出發，分析了我國消費文化政策存在忽視文化軟環境治理、政策內容目的性不強等問題。并針對這些問題提出了強化文化消費市場主體、客體及其關系的建設策略[18]。

我國文化消費的優化需要政府從宏觀層面加以良性引導，而政策則往往是政府進行宏觀調控最為主要的手段之一。制定適合我國社會經濟環境的政策需要相對客觀準確的評估手段，部分學者也將研究視野放置于此。孫鳳毅（2019）從文化消費政策績效評估的角度出發，完成了論著《文化消費政策績效評估研究報告：以北京市為例》。該研究搭建了文化消費政策的績效評估模型，并以北京市為典型，從政策質量、政策適用等維度進行了深入研究。在本研究中，孫鳳毅認為文化消費因其多元性、豐富性等特征，使得單一的政策對文化消費的運用都具有一定的局限性。因此，孫鳳毅在論著中，對區域文化消費政策評估、文化消費市場培育成效等方面進行了探索。

六、文化消費切片式留影：實證研究

部分學者以實證研究的方式去探析當代中國文化消費的問題，既能對我國文化消費的案例進行剖析，又從中得到相關普適性結論。如，李惠芬（2017）等基于江蘇省13個地級市的文化消費數據，通過實證研究，分析了2010—2014年區域文化消費的差異性。得出了居民收入、公共文化設施等因素與文化消費的差異性呈正相關的結論[19]。王秋惠（2019）等以天津城市老年人公共文化消費為切入點，通過調研了解到老年人在文化遺產的傳承中兼具消費者與傳承者的角色，而對老年人文化消費這一不可忽視的社會需求應建構與之匹配的城市公共文化體系[20]。

面對我國大眾文化消費現存問題，王苗苗（2021）在其論著《文化消費問題研究》中進行了剖析。其指出目前我國文化消費存在水平不高、質量偏低、結構不合理、城鄉差異大等問題，并從自己的學術視野對這些問題進行了實證研究。劉宇（2022）以文化資本的研究視域為基礎，對我國居民文化消費的影響因素進行了研究。在其論著《文化資本對居民文化消費的影響研究》中，通過分析文化資本對我國居民文化消費影響機制，以期為我國文化消費發展新路徑提供可借鑒參考思路。

七、文獻評述與未來展望

目前我國文化消費相關研究已經完成了從實踐分析到理論建構的過程，在諸多學者們的科研付出與深入探索中，逐漸形成了極具我國特色的文化消費研究體系。我國學者對文化消費領域的研究，擴大了我國學術研究的國際話語權，提供了許多較為寶貴的學術參考資源。但我國文化消費及理論的研究也存在部分問題，以待在后續的研究中進一步深入。

一是研究群體的樣本缺失。目前我國文化消費研究主要針對大而泛的受眾群體，且較常集中于城鎮居民，對少數群體的研究樣本明顯不足。如老年人群體、殘障人士群體等。不同族群因其特殊性，在文化消費領域表現出不同的特質。而適用于廣大城鎮群體的研究結論，不一定適用于特殊群體。文化消費研究因其本身的文化屬性，確有必要擔負起社會科學的學術責任與社會貢獻，對多元群體的研究既能填補學術空白區域，又能豐富我國文化研究的廣度和深度。

二是文化消費研究的跨學科性質所引致的深度不夠。文化消費研究最為突出的特征是文化性與經濟性，在以往的研究中，亦能看見對其學科歸屬的探討。但簡單的二元法并不能推進我國文化消費研究的深入。對我國文化消費的研究，還需要強化不同高校、科研機構、學術人員之間的跨學科合作。因此，我國文化消費研究還需要創新科研機制，打破研究壁壘，以期形成高效的跨學科、跨平臺聯動方式，讓文化消費的研究成果更為立體多維。

三是在文化消費理論的建樹上缺乏國際影響力。目前較多對我國有關文化消費的實證研究，學理依據仍然來自西方法蘭克福學派、漢斯·菲根、布迪厄、凡勃倫等人的理論。為了警惕過度西方化的“理論陷阱”，作為中國學者，確有必要肩負起中國文化消費相關理論研究工作。而這些需要深耕的理論亦需要通過學術傳播，在國際上形成中國的學術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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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史虹霞，第一作者，廣州城市職業學院講師，視覺傳達設計專業負責人。

曾超，通訊作者，廣州城市職業學院講師。

【基金項目】廣州城市職業學院校級教科研項目“傳承城市文化，講好廣州故事——‘廣州禮物’品牌設計與傳播研究”（項目編號：2022xky044）資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