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內容摘要:術語是表達和傳播專業概念的符號載體,是構建學科體系、學術體系以及話語體系的重要基礎。在“史前史”階段,編輯作為新聞生產的流程與環節和新聞學有著密不可分的特殊關系,使得新聞學著作成為編輯學術語生成與演變的重要學科場域。國內學人依托新聞學著作,通過翻譯外名、賦予新義、創造新詞等方式實現了編輯學術語的生成與日趨穩定。這一動態過程呈現出術語名稱日漸確立、術語含義不斷衍變以及術語體系基礎初步奠定等突出特征。
關鍵詞:編輯學;編輯學術語;新聞學著作
DOI:10.3969/j.issn.2095-0330.2024.07.007
馬克思主義唯物辯證法認為,事物的發展是量變和質變的統一。編輯學學科從無到有、從微到顯,由無序零散狀態的“史前史”向系統建制化、理論化的“學科史”發展和演進的歷程同樣如此。術語的生成與使用是一門新學科從無到有的重要基礎,也標志著一門學科進入由實踐層面的量變向理論層面的質變不斷積累的“史前史”階段。據筆者考證,1926年周孝庵的《實驗編輯學》是術語使用與實質內容雙重意義上的我國首部編輯學著作,\"而在此之前即編輯學“史前史”階段已經形成了最早的一批編輯學術語,奠定了編輯學術語體系的基礎。系統考察和剖析編輯學“史前史”階段術語的知識生成圖景,有助于進一步勾勒和厘清編輯學發展的歷史脈絡,進而拓寬當下編輯學研究的視野,深化學科發展研究。
一、生成與演變:作為編輯學學科場域的近代新聞學著作
無論是從學科發展史層面,還是從實踐應用層面,新聞學與編輯學都是密切相關的兩個學科。作為實踐性較強的學科,兩者在正式產生以前便已經有了較長時間且較為豐富的實踐活動。在“史前史”階段,編輯是新聞實踐活動即新聞生產的一個必不可少的環節,而編輯學也在新聞實踐活動中孕育了早期相關專業術語,形成了最初的、松散的、不完善的術語體系基礎。也正是因為這種密切關系,編輯學術語的生成與使用同新聞學早期發展進程交織并行,即新聞學在不斷系統化、專業化自身核心概念,構建學科體系的過程中,無意識地造就了編輯學術語的濫觴。
我國新聞學發軔時期,由于新聞學界缺乏系統、專業的新聞學辭典工具書,以及早期的新聞學著作多是教材與專著合一,新聞學著作成為近代新聞學術語穩固化、系統化的話語場。# 同樣地,當編輯學濫觴肇跡,編輯作為新聞生產的流程與環節時,編輯學相關術語及其體系也不經意間地被置于新聞學的框架之下,在新聞學著作中生成、使用且日益穩固化。基于此,新聞學著作也不由地扮演和充當著編輯學最初的學科場域角色。
當然,除了新聞學著作,相關新聞學專文、報刊文章、新聞廣告資訊等也對編輯學術語的生成、使用及傳播起到了積極的促進作用。如1902年《新民叢報》的《紹介新著》欄目刊登《選報》一書的介紹:“社員編輯,上海選報館印行,定價每冊一角三分。”$ 但新聞學著作所構建的獨特學術場域,不僅推動了新聞學術語的形成與固化,還最大程度地促使了編輯學術語依傍著新聞學學術體系生成,并隨著新聞學著作進入新聞學學界和業界,成為新聞從業者的行業用語,奠定了此后編輯學研究的術語基礎。
截至1925年,我國已累計出版的新聞學著作主要包括:日本新聞人松本君平的《新聞學》(1903年)、美國新聞人休曼(E.L.Shumon)的《實用新聞學》(1913年)、徐寶璜的《新聞學》(1919年)、任白濤的《應用新聞學》(1922年)、邵振青的《實際應用新聞學》(1923年)、徐寶璜和胡愈之的《新聞事業》(1923年)、邵飄萍的《新聞學總論》(1924年)、伍超的《新聞學大綱》(1925年)、戈公振編譯的《新聞學撮要》(1925年)等。通過文本閱讀與統計,我們發現,這些新聞著作已經開始大量使用編輯學基本術語,詳情如表1所示。(新聞學和編輯學共有的術語如校對、版面、新聞紙等不在本文統計討論范圍內。)
通過對上述9部新聞學著作所使用的編輯學術語進行統計可以發現,“編輯(動、名)”“編輯部”“總編輯”等諸多編輯學基本術語已經生成、穩定并被頻繁使用。譯著《新聞學》《實用新聞學》所使用的“編輯事務記者”“夜業編輯事務記者”“美術批評記者”“戲劇記者”“文學記者”“夜事記者”“游藝記者”明顯帶有新聞學色彩,《新聞學撮要》所使用的“文藝編輯”“夜間編輯”“戲曲編輯”等帶有典型編輯學色彩,表明“史前史”階段編輯學術語處于一個動態演變過程,不斷向編輯學學科靠攏。可以說,正是因為“史前史”時期編輯學與新聞學的密切關系,新聞學著作為編輯學術語乃至其體系的濫觴提供了生成與演化的學科話語場。而通過新聞學教材,編輯學基本術語得以生成與使用,并逐步完成了其名稱的穩定過程。
二、方法與途徑:翻譯外名、賦予新義與創造新詞
編輯學在“史前史”階段形成的諸多基本術語及其體系是以新聞學著作為自身演變與固化的學術場域。但是,編輯學術語并非全部生成于新聞學著作當中。事實上,新聞學著作除了生成、使用乃至固化一系列新的編輯學術語,還吸納與采用了早前已經生成與使用的部分基本名詞術語。這些新舊基本術語,通過翻譯外名、賦予新義、創造新詞3種方式在新聞學著作中得以形成、使用并日漸穩固化,或被賦予新的意義內涵進而更新與確立。
(一)翻譯外名
新聞學作為一門移植之學,在早期不可避免地帶有濃厚的外來色彩,包括且不限于新聞學術語、新聞學理論、新聞學著作等,而以新聞學著作為生成與演變場域的編輯學術語也理所當然地受到外來學術術語的影響。正因為如此,在“史前史”階段,編輯學基本術語中有大量名詞由外語翻譯而來。編輯學術語受到日本和歐美新聞學著作的影響。
在1903—1925年出版的9部新聞學著作中,有3部是翻譯自日本和美國,分別是《新聞學》《實驗新聞學》和《新聞學撮要》。《新聞學》是我國新聞學史上第一部新聞學著作,譯自松本君平的日語原著《新聞學》,1899年初版,次年重印更名為《歐美新聞事業》。% 《新聞學》中文版由商務印書館于1903年出版。《實用新聞學》則是我國新聞學史上的第二部新聞學著作,譯自美國新聞學人休曼于1903年出版的英文著作PracticalJournalism:A Complete Manual of the BestNewspaper Methods 。《新聞學撮要》翻譯自美國新聞學人開樂凱氏(Flower Nathaniel Clark,Jr.)的英文著作The Handbook of Journalism,由商務印書館于1925年出版。其余6部著作在謀篇布局和書寫體例方面多以外國新聞學著作為藍本,在闡述相關內容時也時常引證歐美學者觀點。
我國第一部本土學者自著的新聞學著作是徐寶璜的《新聞學》,他在自序中寫道:“本書所言,取材于西籍者不少,然西籍中亦無完善之書,或為歷史之記述,或為一方之研究。”amp; 邵振青所著的《實際應用新聞學》的贅言中同樣寫道:“本書內容要點,前年曾在北京大學新聞研究會中演講一部分,后又在平民大學講演若干節,系參考歐美、日本學者之專門著述,及自身10余年來實地經歷所得,以極淺顯之理論,供有志青年之研究。”' 此外,這一時期的多數國內新聞學著作的作者都有海外留學背景,對外國新聞學相關發展情況有所了解和掌握,如徐寶璜、伍超等曾留學美國,任白濤、邵飄萍等曾留學日本。基于此,諸多編輯學基本術語被翻譯、使用和逐漸確立于最早的一批新聞學著作中。
通過對上述文本的考察,我們發現,中外文并舉是文本中最為常見的術語呈現方式,即在中文譯詞后以括號注釋的形式標注上原始的外語內容,而中英文并舉則是最為普遍的。在9部新聞學著作中,多數著作都標注了翻譯的編輯學術語原文。如任白濤的《應用新聞學》在表述“編輯部長”“副編輯長”“城市部長”和“夜間城市部長”時,如此寫道:“言論部有為編輯部中之一部,受節制于編輯部長(Managing Editor)者。”“編輯部長之直接佐理為副編輯長(The AssistantManaging)及城市部長(City Editor)與夜間城市部長(Night City Editor)。”( 再比如戈公振編譯的《新聞學撮要》中的“總編輯或總主筆(The Editor-in-Chief)”“編輯長或理事編輯(The Managing Editor)”“文藝編輯(TheLiterary Editor)”“戲曲編輯(The DramaticEditor)”等。表2是選取的9部新聞學著作中相關編輯學術語的原文和譯文。
(二)賦予新義
馮志偉在《現代術語學引論(增訂本)》中指出,術語的獲取或術語的發現有兩種類型,其一就是原有術語充實,即在術語發現中使用初始的術語數據。) 雖然在1903—1925年陸續出現的新聞學著作中,國內新聞學學人通過翻譯外來詞匯形成了眾多編輯學基本術語。除此之外,采納原來的古典漢語詞匯并賦予新的內涵也是生成編輯學術語的重要方式。
中華文明源遠流長,擁有浩瀚的文史典籍,在遣詞造句、命詞遣意等方面博大精深。固有的古代漢語詞匯如“編輯”“主筆”等隨著新聞學的興起被納入新的學科體系當中,賦予了新的內涵之后成為新的學科術語。
以“編輯”一詞為例,該詞很早就使用、流傳于我國古代典籍當中。如《魏書·李琰之傳》有言:“前后再居史職,無所編緝。”* 唐代史學家李延壽在《南史·列傳·劉苞傳》中云:“少好學,能屬文,家有舊書,例皆殘蠹,手自編緝,筐篋盈滿。”+ 清周亮工在《與張瑤星書》中寫道:“勝國遺事,編緝不難而難于發凡起例。”, 古代漢語中的“編輯”一詞意為對資料或現成的作品進行整理、加工,編成書冊。隨著近代新聞學的興起和傳入,編輯一詞的詞性發生變化,既可以是動詞又可以是名詞,其內涵也開始引申擴大,有了新的指向。
作為動詞,它指的是對文字或作品的整理和加工,而作為名詞,它指的是從事文字整理、加工的人,也指一種職業。徐寶璜在《新聞學》中這樣論述道:“新聞紙之各問題,可分屬于編輯、組織、營業三方面。”- 其又云:“編輯本自己之學識與熱忱,細心研究各種應興革之事,常著切實之論說,說明其理由與辦法,以提倡之。編輯對于該新聞,如有意見,可于社論欄中發表之,或于新聞之后,加以附注。”
再比如“主筆”一詞。明沈德符的《野獲編·吏部·大計糾內閣》有言:“每年初冬,朝審罪犯,俱太宰主筆,相仍已久。”/ 《明史·李世達傳》云:“會朝審,命戶部尚書宋纁主筆。”0 這里的主筆均指的是主持判案。同樣,隨著新聞實踐活動的盛行,這個古老詞匯也被納入新聞學體系當中。清王韜在《論日報漸行于中土》中寫道:“西國之為日報主筆者,必精其選,非絕倫超群者,不得預其列。”1 鄭觀應在《盛世危言·日報》中寫道:“主筆者,觸類引伸,撰為論說,使知議員之優劣,政事之從違,故日報盛行,不脛而走。”2《新聞學總論》則言:“地位最高者為主筆。授各記者,以整理紙面之根本方針,遇有重大問題,則定本社社論主張之方向,對外為本社之代表者。”3 這時主筆指代的是報刊主要撰稿人或專欄編輯,抑或編輯部的負責人即總編輯。
由此,舊有的古代漢語詞匯被吸納進新的學科體系當中,結合學科實踐活動加以調適,進而被賦予了新的內涵,生成了新的術語,從而適配新的學科知識體系。這是清末民初編輯學術語生成的有效途徑之一。
(三)創造新詞
術語的獲取或術語的發現的另一種類型就是初始術語發現,即在術語發現中不依賴初始的術語數據。4 面對新聞學這一外來的且處于發軔探索階段的學科,國內學人除了翻譯外來詞匯、賦予舊詞新意等,還積極創造新的名詞術語如“集納”“集納主義”“新聞素”等以適應這一新興的且不斷發展壯大的知識體系。某種程度上,這也表明國內學人在學習、內化外來新聞學知識的同時,也在努力嘗試以更符合國人閱讀、用詞習慣的方式將這些新聞學知識加以外化。通過創造新詞這種方式,眾多編輯學基本術語也在新聞學著作中生成。
清末民初的9部新聞學著作中新創的編輯學基本術語主要包括但不限于:“編輯者”“新聞編輯局”“普通編輯事務記者”“編輯人”“總編輯長”“編輯法”“本股編輯”“外埠新聞股之編輯”“編輯方法”“編輯局長”“編輯方針”“編者”“編輯撮要之法”“編輯之法”“主筆記者”“編輯室”“編輯會議”“政治部主筆”等。細研這些編輯學基本術語可以發現,很多術語已經隨著學科發展被逐漸淘汰不再使用,如“普通編輯事務記者”“編輯者”“編輯撮要之法”“編輯局長”等,而相關基本術語仍活躍和廣泛使用于編輯學學科中,如“編輯方針”“編者”“編輯方法”“編輯室”“編輯會議”等。這也在一定程度上體現出當時國內學人在接受、內化和外化外來新聞學知識體系方面的創造力。
事實上,編輯學這一術語以及編輯學學科都肇始于中國。隨著20世紀20年代新聞學的學科專業教育以及課程分化,“編輯學”一詞作為新聞學課程在我國出現,時間可追溯至1924年4月29日。當天的《京報》第5版以“廈門大學擴充新聞系”為題刊登了一則消息,其中寫道:“孫貴定博士擔任主任,將功課改編外,并擬分編輯學、訪事學、新聞心理學、新聞史學及業務經理等系。”5 1926年我國乃至世界第一部以“編輯學”命名的著作《實驗編輯學》問世。這再一次佐證國內學人不斷吐故納新以適應本土化發展需求的積極創新和進取精神。
三、特征與表現:名稱、含義與體系基礎
在編輯學“史前史”階段,隨著國內學人對新聞學這一新興學科知識體系的吸納與構建,諸多編輯學基本術語以新聞學著作為學科場域,不斷生成、蛻變與確立。在這不斷生成的過程中,編輯學術語在名稱、內涵以及體系基礎等3個方面有著突出的特征與表現。
(一)術語名稱日漸確立
從1903年松本君平的《新聞學》、1913年休曼的《實用新聞學》到1 9 1 9 年徐寶璜的《新聞學》、1922年任白濤的《應用新聞學》,再到1923年邵振青的《實際應用新聞學》、1924年邵飄萍的《新聞學總論》,直至1925年戈公振編譯的《新聞學撮要》,在翻譯到自著再到翻譯的不斷內化與外化的過程中,編輯學基本術語由少到多,不斷生成,日趨豐富。也正是在這個過程中,編輯學術語的名稱日益確立,呈現出明顯的固化態勢。
最明顯不過的是術語“編輯”的確立。一方面,術語“編輯”本身在1903—1925年間的9部新聞學著作中被普遍使用,而且動詞與名詞雙重內涵均被囊括其中。如松本君平的《新聞學》寫道:“第一,新聞所自出之地。搜集社會之新聞,編輯適當加以時評,行于所自出之處,以采訪及編輯為主。”6“茍其編輯之中,有不合意見者,可徑自變更之。”7《實際應用新聞學》寫道:“吾國報社因經濟關系多僅有編輯而無訪員,故其新聞多仰給于通信社。”“社中之編輯社會新聞者,其地位亦似居于編輯記者之末席(年來惟最少數革新的報紙則異是)。”8 另一方面,“編輯”與其他詞匯組合而成的復合術語也比比皆是,如“本埠編輯”“經濟編輯”“外埠編輯”“主任編輯”“新聞編輯”等。這也說明在當時的新聞生產實踐活動中,編輯的角色與作用開始凸顯,與記者開始有了較為明確的分工,并且因為負責內容以及地區的不同,有了不同編輯工種。
再以術語“編輯部”為例。先后出版的9部新聞學著作均使用過這一編輯學基本術語。《新聞學》寫道:“故新聞社雖有種種之分部局,而且最重要者,為會計部、編輯部。”“編輯部有新聞主筆記者、編輯事務記者,而探訪人附屬之。”9《實用新聞學》寫道:“若編輯部中,則與大學教授幾相呼;惟不能與法學、醫術中最高之報酬比肩耳。”: 徐寶璜的《新聞學》寫道:“編輯部,采編新聞,撰著社論及他種稿件如書評戲評等屬焉。”;《實際應用新聞學》寫道:“原稿如工場之粗制品,再經編輯部之潤色裝飾,即成可以發賣之精制品矣。”lt; 同樣,《新聞事業》寫道:“編輯部,撰著社論,編輯新聞屬焉。”=《新聞學大綱》則寫道:“故得健全之報紙比先有健全之編輯部,是為新聞事業成立之第三元素。”gt; 上述摘錄內容表明編輯學基本術語“編輯部”已經得到當時國內新聞學人的廣泛認同和使用,其名稱已經明確地被固定下來。
除此之外,“編輯室”“編輯方法”“主筆”“總編輯”等術語也多次出現在當時不同的新聞學著作中。并且,從最早的新聞學著作《新聞學》到1925年的《新聞學撮要》,國內學人在翻譯學習外國新聞學著作且基于自身新聞學實踐不斷外化輸出新的知識體系的過程中,相關編輯學術語也開始被固定下來,如“夜業編輯事務記者”“夜間記者”逐漸固化為“夜間編輯”,“戲劇記者”“游藝記者”“財政記者”逐漸固化為“戲曲編輯”“運動編輯”“經濟編輯”。
(二)術語含義不斷衍變
術語含義的明確與穩定一定程度上表明了一個學科的發展程度。清末民初的國內學人立足自身新聞生產實踐活動,日益深化對新聞學的認識,進而促使諸多編輯學基本術語的名稱日趨確立,但已經確立的編輯學術語的含義仍處于衍變過程中。這一方面體現為中文術語含義的動態變化,另一方面體現為英語新聞學著作翻譯過程中相關關鍵詞匯的中文釋義的變化。
術語“編輯”就是其中的典型例子。如徐寶璜的《新聞學》有言:“訪問既采得新聞矣,其次手續,即為編輯,以備登載之用。”?“編輯之職務,為指導其通信員采編外埠之新聞,決定各通信社及通信員之通信是否可登,是否應縮小,而囑閱稿員照修改之,也辦理各地特版及通信員進退事宜。”“每種新聞,有一有該種專門知識之人為編輯。”@ 而《新聞學總論》認為:“凡新聞社之所謂‘編輯’者蓋有廣狹二義。廣義的編輯系對營業而言,如外交記者、編輯(狹義)記者、評論記者。總之,凡前章所認為新聞記者之職務以及調查部、校對部、寫真部皆屬于廣義的編輯方面,為構成新聞社之兩大系統之一。至狹義的編輯則為社內一部,僅就整理新聞紙面者而言,如駐外通信員即不在編輯部之內,而調查部、校對部等亦只為編輯部之輔助機關。”
再以術語“總編輯”“總主筆”或“主筆”為例。《實用新聞學》有言:“大報之領袖,是為總編輯長,時或簡稱之日記者。”B 徐寶璜的《新聞學》提出:“社論門例有總編輯一人,并編輯數人,每日開編輯會議一次或數次,交換意見,決定對于重要時事之態度,然后擬出題目,指定各編輯,按照所決定之態度,分別編撰之。總編輯不必自著社論,不過評定各編輯所擬之稿,視其可否登載,遇有必要,加以修正潤色而已。其最要之職務,為對于各事,為仔細之觀察,精密之思考,提出其意見于編輯會議,以備討論。”C《新聞總論》認為:“各國新聞社編輯部之組織并不一律相同,上表所列為普通情形,其中地位最高者為主筆。授各記者以整理紙面之根本方針,遇有重大問題則定本社社論主張之方向,對外為本社之代表者。”D《新聞學撮要》將總編輯與總主筆等同,主張:“所謂總編輯的一職是,除了營業的管理及報紙的機械方面的事業以外,一切的部分都應該指揮。他關于一切發表的文字要負責任,并且直接或間接聘任編輯或訪員。所以總編輯,理論上最少有最高的權威,又是公斷的法院,最后的法庭。除了發縱指示的報館的所有人以外,總編輯是最自由的。并且有時候,總編輯就是主要所有人,或者是所有人之一,或者他代表各所有人。在這種情形,他在事實上就是他部下的新聞界的將軍。”
需要特別提出的是,在翻譯外來新聞學著作及其關鍵詞匯的過程中,關鍵詞“Editor”的含義在演變過程中得以固定,意為編輯,指某一類職業身份。對比休曼的英文原著和中文譯本《實用新聞學》可以發現,此時的“Editor”被譯為記者。如譯文“總編輯長之下,權力稍次者,是理事記者,為報館中執行部之首領。”F 對應的英語原文為“Next in authority under the editor is themanaging editor,who is the chief executive officerof the establishment.”G 此后,新聞學著作在翻譯含有“Editor”的英語術語時,通常將“Editor”譯為編輯,如編輯長或理事編輯(The ManagingEditor)、文藝編輯(The Literary Editor)等。
(三)術語體系基礎初步奠定
1903—1925年間生成的諸多編輯學基本術語涉及的編輯學領域包括編輯工種、編輯實務、編輯機構等,呈現出較為明顯的體系化特征。涉及編輯工種的術語有“副編輯事務記者”“夜業編輯事務記者”“普通編輯事務記者”“本埠記者”“戲劇記者”“文學記者”“游藝記者”“商務記者”“財政記者”“不動產記者”“論說記者”“星期記者”“夜事記者”等。涉及編輯行政崗位的術語有“總編輯”“總理編輯”“總編輯長”“理事記者”等。涉及編輯實務的術語有“編輯方法”“編輯(動)”“編輯法”“編輯之法”“編輯撮要之法”等。涉及編輯機構的術語有“編輯室”“編輯部”“公共編輯室”等。詳細術語劃分如表3所示。
一方面,這些編輯術語彰顯了術語的能產性,即術語確定之后,還可以由舊術語出發,通過構詞法或詞組構成的方法,派生出新的術語,H如從術語“編輯”派生出的“編輯法”“總編輯”“編輯方法”“編輯方針”等。另一方面,這些編輯術語也體現出術語或概念或定義在屬與種差上的聯系與區別。如“文藝編輯”“戲曲編輯”“經濟編輯”“政治編輯”“音樂編輯”等都歸于屬概念“編輯”之下,均是屬概念“編輯”之下相并列的種概念,而“文藝”“戲曲”“政治”“經濟”“音樂”等反映出了各自種概念不同于其他種概念所反映的對象的特性,即“種差”。
“史前史”階段的編輯學以1903—1925年間的新聞學著作為學科場域生成了諸多基本術語。雖然有些術語已經消失在編輯學發展的歷史進程中,但通過前文所統計的術語名單,我們能夠清晰地看到術語數量相當豐富,涉及的編輯學領域也頗為廣泛,尤以編輯工種領域為最,生成的術語數量多達41個。國內新聞學人立足新聞生產實踐在吸納內化與外化輸出過程中,進一步認識到編輯這一工種的作用及因涉及專業領域的不同而出現的分工。毫無疑問,在“史前史”階段,編輯學術語體系的濫觴已經顯而易見,編輯學術語體系基礎亦已初步奠定。
四、結語
20世紀早期,編輯學主要以編輯實踐活動的面貌作為報紙新聞生產的重要環節,其隨著國內新興的新聞學知識體系的不斷專業化、學科化和本土化而日益豐富且越發受到關注和重視。在這一特殊歷史時期,編輯學以新聞學為溫床,依托新聞學著作,孕育、生成了諸多編輯學基本術語,編輯學術語的濫觴由此而始。
(作者后宗瑤系安慶師范大學傳媒學院講師;葉新系北京印刷學院出版學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