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訪亮馬河

從現代的高樓大廈到古樸的四合院，從繁華的商業街到幽靜的居民區，亮馬河兩岸的景色，就像一幅幅精美的畫卷，展現在我的眼前。

我相信，每一條河流都有自己獨特的基因編碼，擁有自己的脈絡走向和沿途風景，就像一個人一樣，擁有不一樣的人生命運和生命歷程。

一

城市的誕生離不開水，每一座有歷史積淀的城市都必然有一條知名的河流。無論是滄桑的多瑙河、浪漫的塞納河還是夢幻的萊茵河，都在流淌中講述著城市的故事。

在北京眾多的河流中，亮馬河因其周邊緊鄰使館區，特殊的位置造就了它不一樣的成長空間。它就像一位勵志文藝青年，由出身卑微的下里巴人成為萬眾敬仰的陽春白雪，實現由丑小鴨向白天鵝的華麗轉身。

說亮馬河出身卑微，是因為它原名叫亮馬橋溝。根據《亮馬河上》一書中的史料記載，亮馬河最初只是東直門外一條大車道，因地勢低洼，每至汛期雨水匯聚，便形成季節性小河道，最初與北護城河相通，向東流入壩河。

亮馬河是壩河的支流，其源頭是東北護城河的一脈分支，在整個北京市的水網中，是“都”與“城”的重要連接地帶。遼金時期，北京當時的壩河為漕運河道，糧食經船運到京郊，在壩河碼頭換駱駝馱載進城。客商馬車隊在進入京城之前，則大都在東直門外的南壩河里洗馬、飲馬，稱為晾馬河，后諧音為“亮馬河”。明永樂十八年，明成祖朱棣遷都北京，皇家的御馬苑就設在亮馬河附近，想來就是便于在河里給馬匹洗刷。

在城市發展的不同階段，河流與城市的關系也有所不同。在城市發展的早期，河流為城市提供穩定和安全的水源，承擔灌溉功能和水利功能。隨著城市的發展，在工業化時代，河流成為排放廢棄物的場所，離普通市民越來越遠。

北京水系隨著漕運功能的逐漸衰竭，在城市的發展進程中走向落寞。加之上游源頭供水量日益減少，沿線污水直排現象屢見不鮮，河道蚊蠅孳生、氣味刺鼻，亮馬河也成為匯聚生活污水的地方，變成徹頭徹尾的一條臭水溝。

新中國成立以來，亮馬河的身份變得特殊起來。1955年，為適應快速發展的外事需要，北京相關部門開始在朝陽區亮馬河附近建設使館區。亮馬河穿越了朝陽區四個使館區中的第二、第三使館區，獨特的地理位置賦予了亮馬河“連接世界”的使命。而隨著北京的城市發展和使館區的建設，20世紀90年代以來，越來越多的商務大樓在亮馬河沿線建設，周邊的商業活力逐漸升溫，使這里成為國際化和商業化氛圍格外濃厚的區域。

亮馬河全長僅9.3公里，流域面積14.25平方公里。它不僅穿越兩個使館區，而且牽起三里屯、燕莎、藍港等商圈，橫貫朝陽公園，向東北流經酒仙橋，最后在西壩村東流入壩河。基于亮馬河的這些獨特性，朝陽區把亮馬河定義為朝陽水網的眼睛部位，對于這樣一條河流，僅僅實現水質清澈還遠遠不夠，需要對亮馬河整體進行升級改造，不僅水質清澈，而且景色宜人，并且更要包容，具有公共屬性。

對亮馬河的治理，最早可追溯到20世紀80年代。在那之前，亮馬河一度河床淤積，排水能力差，環境臟亂。據了解，從1981年開始，當地政府分期分段對亮馬河進行修整、疏浚和配套建設，提升行洪排澇能力。進入21世紀，城市化進程加快，政府連續多年對亮馬河分段實施清淤疏浚、拓挖和襯砌等措施，使得河道行洪通過能力提升。對亮馬河實施截污治污和河道補水，緩解了水污染問題。目前，亮馬河已經實現區域污水零排放，透明度達1米以上，全線水質升為Ⅲ類。特別是經過近年來的持續改造之后，亮馬河與朝陽公園的水系已經連接起來，亮馬河三環到四環之間達到通航條件，滿足了游客輕舟夜賞亮馬河的需求。經過連續多年的綜合設計建設，亮馬河成為北京的“新地標”和首都的“金名片”。

為什么亮馬河會在北京這座擁有425條河流的水系縱橫的城市脫穎而出，成為北京最亮麗的河流？這讓我們擁有“三山五園”和眾多水系的海淀區情何以堪？帶著一系列的疑問，我們一幫負責海淀區河湖治理的特殊游客走進了亮馬河，探秘它的提升密碼和不一樣的景致。

二

來到亮馬河國際風情水岸畔，是在一個初夏的傍晚時分。夕陽西斜，晚霞映照在水面，與周邊的現代建筑相映成趣。等候我們到來的是早年轉業到朝陽水務部門工作的武警部隊戰友張輝。簡單的寒暄之后，他一邊帶著我們在河邊步道游覽，一邊進行詳細介紹。沿線經過共諧趣園、浪潮廣場、命運共同體廣場等多個景觀節點。岸邊原有的垃圾站、綠化帶、停車場等被步道、綠蔭、親水平臺、兒童樂園、籠式足球場等取代。

在亮馬河水岸交疊之處，我們看到蘆葦長得郁郁蔥蔥，格外茂盛，比一般人頭還高，人行步道緊挨著河，蹲下就能觸摸到水面。在水體內可以明顯看到是分層次的，不僅在水底種植了矮生苦草等沉水植物，水面種植荷葉，淺水區種植菖蒲等挺水植物，在植物間隙可以清晰地看到水中的魚蝦貝類等水生動物在活動。通過用水生植物和水生動物改善亮馬河的水質，其實就是用傳統的手段，將亮馬河恢復為傳統的河道。河流護砌也不是硬邦邦的混凝土，六菱形魚巢磚環環相扣，植物種粒能扎下根，魚卵也有了庇護之所。

張輝告訴我們，常規路燈的間距一般是17米，可在亮馬河邊，是27米。他們在不影響通行的情況下，把燈光調得暗一點、再暗一點。這是充分考慮到小動物們的感受，令人動容。張輝笑著告訴我們，為了取得這個數值，他們讓兩名工人各扛一根燈桿兒，向相反方向走，燈影交疊的最暗處被記錄下來——27米一根桿就足夠了。

暖心細節還體現在許多細微之處。經過仔細觀察體驗，我們發現河邊的扶手不是橫平豎直的，而是向下略微傾斜了13度。張輝告訴我們，每一度都經過測試，最終發現這個角度人倚上去才最舒服。再比如，岸線的臺階從最初的55厘米一點點降低，最終定格在45厘米，因為人們屈膝落座時，這是最舒適的高度。

在水面親水棧道，我們看到一些商業業態外擺的平臺也拓展到了水里。有的濱河空間是雙層結構，下層空間為葉子步道及觀景平臺，可供市民遮陽避雨，上層空間和慢行過道結合，具備通行的交通功能。這些向水面要出來的空間，具有開放性，不僅可供市民通行，也可供市民停留。經過這些平臺，總能看見一些市民在平臺上唱歌、跳舞、看書，甚至還有人在平臺理發。

從張輝的講解中得知，朝陽區政府在對亮馬河的提升改造中，通過充分借鑒國內外城市景觀河道治理經驗，創新拓展河道空間復合功能，在統籌一河兩岸一體化設計的基礎之上，與沿線分布的燕莎購物中心、昆侖飯店、凱賓斯基飯店、啟皓大廈、奧克伍德酒店、藍色港灣、朝陽公園等大型商業項目和城市公共空間實現了“建筑—綠地—水體”無縫銜接，創造出娛樂休閑的活力空間；通過構建豐富多彩的景觀場景，綜合水面岸上立體空間，提高游客多方位體驗；通過融入科技智慧元素，與時俱進，打造現代化河道體系和智慧感知系統。

正是通過這些核心設計理念，亮馬河國際風情水岸的改造提升，是將傳統河道復興帶動城市更新，實現以河道“線”的提升帶動城市片區“面”的發展，真正做到還河于城，還河于民。

三

北京的夜，總是帶著一種深沉而又神秘的氣息。當夕陽的最后一抹余暉在天邊漸漸淡去，這座城市便換上了另一副面孔，而亮馬河，這條蜿蜒穿過京城的河流，也開始展現出其獨有的魅力。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亮馬河兩岸的燈光逐漸亮起，猶如繁星點點，倒映在平靜的水面上，泛起層層漣漪。我們站在河岸邊，感受著微風拂面的涼爽，望著河面上穿梭的游船，心中涌起一股寧靜而愉悅的情感。

微風拂過，帶著河水的清新和夜晚的涼意，輕輕吹散了白天的喧囂與疲憊。隨著夜色的降臨，河畔的燈光逐漸亮起，猶如點點星光，點綴著這條古老的河流。

亮馬河打造風情水岸時，在鮮有游客涉足的藍港東南角新建一座環形橋，名曰“藍港觀魚”。人在橋上憑欄而望，湖中游魚、岸邊野鴨都歷歷可見，與環湖商業相映成趣。

沿著河岸漫步，可以看到三三兩兩的市民和游客，或悠閑地散步，或駐足觀賞河景，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輕松和滿足。孩子們在岸邊追逐嬉戲，偶爾傳來清脆的笑聲，給這個傍晚增添了幾分生機。

河岸全線配置了燈光照明系統，夜幕四合，亮馬河最精彩的時分開啟了，河道兩旁的步道、綠蔭、橋梁、親水平臺，不同顏色的燈帶同時亮起，兩岸的建筑也同時開啟璀璨的燈光。燈光水色交融，形成一條美輪美奐的濱河夜景廊道。岸邊柳枝隨風擺動，人們坐在河邊的露天咖啡廳內，喝著醇香的咖啡、品著悠然的美景。絡繹不絕的游人，漫步于濱水步道，猶如畫中游。

亮馬河的夜，是充滿活力的。河面上，一艘艘裝飾著彩燈的游船緩緩駛過，船上的游客們或拍照留念，或靜靜地欣賞著兩岸的風光。這些游船，就像是在夜色中穿梭的精靈，給亮馬河的夜增添了幾分靈動與生機。

我們決定加入這些乘坐夜航游船觀景隊伍的行列，于是買了船票，登上了一艘即將啟航的游船。

四

坐船從藍港碼頭出發，兩岸的建筑不斷后退，簡約的金色線條燈勾勒出一道道金色的天際線，漁陽飯店、京城大廈等結構特殊的建筑外立面則裝點著五彩斑斕的燈光，構成浪漫的亮馬河夜景。

隨著船只緩緩離開碼頭，我感到自己仿佛進入了另一個世界。兩岸的建筑在燈光的映襯下，展現出了與白天截然不同的風貌。那些平日里司空見慣的景致，在夜色和燈光的裝扮下，變得如夢似幻。

船行至橋下，我抬頭望去，只見橋身被燈光裝點得絢麗多彩，與河水中的倒影交相輝映，構成了一幅動人的畫面。這一刻，我仿佛讀懂了亮馬河的夜，它不僅僅是一種外在的美景，更是一種內在的情感流露。河流既是人類的生存之基，又是城市存在的先決條件，也是人們的心靈寄托之所。

游船穿過鉑宮船閘，能看見正在上演的光影秀“三生宇萬物”。而當游船穿過亮馬河24橋時，又能看見各具特色的橋下風景，有的橋下正落著“光雨”，有的橋下則上演著梵高畫中的星月夜。每一座橋都有它的故事，每一座橋都有它的歷史。而亮馬河，就像一位慈祥的長者，靜靜地聆聽著這些故事，見證著這些歷史。每座橋各有特色，有的帶鏡面反光，有的垂下發光絲，有的閃光宛如梵高的《星空》。

我閉上眼睛，讓心靈去感受這一切。河水輕輕拍打著船身，發出有節奏的聲響，就像是一首優美的搖籃曲，讓人心曠神怡。而當我睜開眼睛，眼前的景色又讓我驚嘆不已。燈光、橋梁、建筑、河岸，所有的元素在夜色中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幅動人的畫面。

隨著游船的行進，兩岸的景色也在不斷地變化，我們看到了亮馬河的更多新面貌。從現代的高樓大廈到古樸的四合院，從繁華的商業街到幽靜的居民區，亮馬河兩岸的景色，就像一幅幅精美的畫卷，展現在我的眼前。

夜越來越深，游船也漸漸靠岸。當我再次踏上河岸，回望那條在夜色中靜靜流淌的亮馬河，心中充滿了感慨。這不僅是一次簡單的夜游，更是一次心靈的洗禮。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我們不僅親眼看到了亮馬河的美景，體驗到別致的畫中游感覺，而且通過親身觀察和交流，學到了許多的生態治理理念，更新了工作思路，將通過消化吸收運用到今后的河流治理提升的工作中去，打造更多獨具特色的河流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