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近代商品貿易的不斷發展促進了云南白族商幫的崛起,壯大了云南白族地區商人的力量。民國時期,喜洲商幫逐漸超過了鶴慶商幫和騰沖商幫,成為資金最為雄厚、以進出口貿易為主的迤西第一大商幫。在馬克思主義辯證法視域下研究近代喜洲商幫的變遷歷程,不僅能夠深化對其歷史發展脈絡的認識,而且有助于揭示其對近代滇西地區乃至整個云南地區經濟發展產生的深刻影響和在改善民生、革新觀念、發展教育、支持民主革命等方面作出的重要貢獻。
[關鍵詞]喜洲商幫;變遷;歷史貢獻
縱觀我國歷史,大理地區商品經濟的發展一直領先于云南其他少數民族地區,屬于先進之列。到了清朝末年,在大理境內逐步形成了具有本土民族特色的喜洲商幫。隨著英、法帝國主義的大批洋貨紛紛涌入大理市場,極大地刺激了地方商業,到了民國時期,喜洲商幫得到了極大的發展,形成了以“四大家”“八中家”“十二小家”民族資本家為主的商業集團,成為迤西第一大商幫。在唯物辯證法視域下研究近代喜洲商幫的變遷歷程和歷史貢獻,不僅是對歷史的一種深入探究,更是對現實社會經濟發展的一種反思和借鑒。
一、白族喜洲商幫的形成
唯物辯證法認為,事物是普遍聯系的。喜洲商幫的形成并非孤立現象,它與當時的社會、經濟、政治、文化等多方面因素緊密相連。這些因素之間相互作用、相互影響,共同構成了喜洲商幫形成的復雜背景。
大理白族聚居地,位于云南省西部,是古代南詔國和大理國的都城,作為滇西重要的交通樞紐,自古以來就是重要的通商貿易門戶。1885年中法戰爭后,云南開始淪為英、法帝國主義侵略的勢力范圍,隨著帝國主義的經濟侵略,云南自給自足的自然經濟開始瓦解,在近代工業化沖擊下,民族工商業開始發展。隨著蒙自、思茅、騰越與昆明相繼開埠,加之滇越鐵路通車,加強了云南與外省及外國的貿易往來,對外貿易興盛。正所謂“商所售,售洋貨;人所市,市洋貨,數千年之變遷未有甚于今日者”。洱海區域的商業貿易和商業資本發展,形成了區域經濟中心,商人們紛紛在大理開設商號,至1850年左右,大理已有30余家商號,成為滇西北地區的商貿中心,而自由商人多以商幫為主要形式參與市場競爭,喜洲商幫正是在此背景下應運而生。
喜洲商幫是特定時代的歷史產物,它的出現蘊含著天時、地利、人和等多重因素。“喜洲商業資本集團的形成和興起是近代半封建半殖民地經濟發展的產物,是封建性商業向資本主義商業發展的典型,它的發展是和大理地區商品經濟比較發達,英國殖民主義經濟對滇西的影響分不開的。這兩種因素結合在一起,便形成喜洲白族商業資本家這一獨特的類型:它既不同于上海、天津、廣州那種已經殖民地化了的資本主義經濟類型,也不同于昆明、重慶、武漢等內地城市的商業資本家類型,喜洲的商業資本家是由地主經濟直接經營對外貿易而發展起來的,這就是它的特點。[1]”
二、喜洲商幫的變遷歷程
唯物辯證法強調事物的發展是一個不斷運動變化的過程。喜洲商幫的變遷歷程也是如此。它經歷了從興起、發展到衰落的不同階段。在這個過程中,喜洲商幫的經營模式、組織結構、社會影響等都發生了顯著的變化。這些變化既體現了其自身的發展規律,也反映了當時社會的變遷趨勢。
清朝末年,英法侵略勢力開始伸向西南地區,尤其在蒙自、思茅、騰沖等相繼被開辟為通商口岸之后,英法兩國將大量的洋貨傾銷到大理等地區。隨著西方工業品的大量輸入,喜洲的傳統手工業遭到了巨大沖擊,迫使許多當地人口從農業和小手工業中分離出來轉向商業,甚至許多商人開始轉向進出口貿易行業的經營。正是在此背景下,一批喜洲商人紛紛成立商號,喜洲商幫逐漸成形,形成了以“永昌祥”“錫慶祥”“鴻興源”“復春和”為主要代表的“四大家”“八中家”“十二小家”民族資本家為主的商業集團。喜洲商幫商號業務經營范圍很廣,既有茶葉、藥材、棉紗等本地特產,也有洋紗、洋布等外來商品[2]。在隨后的發展中,喜洲商幫的部分商人跟外商直接聯手,從而壟斷了滇緬、滇越之間的進出口貿易。
抗日戰爭時期,日本帝國主義強化了對中國沿海地帶的封鎖控制,力圖隔斷中國與國際社會的海上交通。在這種情勢下,滇緬公路扮演了至關重要的角色,成為溝通國內外、確保戰略物資運輸的重要“生命線”。大理下關隨之成為物資轉運的樞紐和集散中心,喜洲商幫在此抓住“時機”,迎來了其商業發展史上的鼎盛時期。在這一時期,先后興起了“恒盛公”“長盛昌”“慶順豐”“德泰昌”“寶興元”等幾十家大商號,各大商號不斷拓展業務范圍,擴大經營規模,在國內外多地開設分號,逐漸成為云南資產最為雄厚的第一大商幫。
1940年,在日本軍國主義的威脅下,英國截斷了滇緬公路,滇緬物資的運輸被迫終止。與此同時,由于法國戰敗向德國投降,作為法國殖民地的越南也淪入日本之手,滇越鐵路運輸也因此中斷停止[3]。1941年太平洋戰爭爆發后,緬甸又淪入日本之手,喜洲商業集團迅速將國外資金和物資轉移到印度的加爾各答、葛倫堡等地。此后至抗日戰爭結束,昆明、下關開始成為喜洲商幫的集聚中心。這一時期,隨著商業資本的積累和經營范圍的擴大最終導致了商幫性質的變化,喜洲商幫中的部分商人開始將商業資本轉化為產業資本,如錫慶祥商號投資經營了大成實業公司、面粉廠、化工廠、鼎新火柴廠、肥皂廠,永昌祥投資經營下關電廠、昆明茶廠等。還有部分商號參與投資入股銀行或直接建立銀行,由商業資本轉向金融資本。就這樣,喜洲商幫在自身發展中逐步實現了由商業資本向產業資本、金融資本的轉型升級[4]。
1945年8月,日本投降,抗戰勝利。喜洲商幫中以“四大家”為首的許多商號都在很短時期內紛紛恢復了其在上海、武漢等國內各地的分號,同時又派人恢復了在仰光、曼德勒、臘戍等國外各地的分號。于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到解放戰爭勝利前夕的四年間,喜洲商業集團中的多數商號又獲利頗豐,又一次壯大了自己。
1949年4月南京解放,國民黨22年的反動統治崩潰,喜洲商幫開始逐漸衰弱?!斑@時,他們逐漸收縮國內的經營,將上海、武漢、廣州的資金轉移到香港,將昆明、下關的一部分資金轉移到緬甸,變為華僑資本,形成了民族資本轉變為華僑資本的這一現象。”新中國成立初期,國家開始逐步對私營工商業進行了社會主義改造,喜洲商幫部分商號投入“公私合營”的浪潮。就此,喜洲商幫逐漸淡出了國內大眾的視野。
三、喜洲商幫的歷史貢獻
在喜洲商幫的商業影響下,喜洲鎮得到了迅速發展,到了20世紀40年代,喜洲成為云南繁榮的集鎮之一。在當時歷史背景下,盡管民族資本家在逐利的過程中具有一定的局限性,但客觀上來看,喜洲商幫不僅對滇西地區乃至云南地區的經濟發展發揮了重要作用,也在改善民生、革新觀念、發展教育、支持民主革命等方面做出了重要貢獻。
(一)改善社會民生
喜洲商幫在自身資本發展的過程中,也為喜洲當地百姓的民生改善做出了重大貢獻。20世紀30年代,喜洲連接大理和鄧川南北走向的大路經常被萬花溪的洪水沖毀,行人過往艱難。喜洲商幫的嚴子珍和董澄農兩位代表人物,合資修建了鎮川橋,為來往車馬行人提供了便利。喜洲商幫還出資修建了喜洲附近的惠濟橋,修繕了鄉村道路,便于村民出行。“復春和”商號的尹輔成則帶頭完成了下關黑龍橋的修繕,方便了車輛通行、馬幫馱運以及兩岸居民的往來。
為振興發展喜洲經濟,喜洲商幫的較大商號合資合股在喜洲創辦了萬花溪電站、碾米廠、農場、酒精廠、茶園等。一方面,為商業資本轉型做出探索與嘗試;另一方面,在改善民生方面也做出了重大的貢獻。特別是萬花溪電站,它是滇西第一座水電站,由喜洲商幫熱心家鄉建設支持創建而成,因而喜洲地區在20世紀40年代后期開始使用電力,成為大理乃至滇西一帶最早有電、用電的地方。至新中國成立前,喜洲及附近40%的村莊都用上了電燈,極大地改善了當地民眾的生活條件。
在衛生健康事業建設方面,1937年,嚴子珍和董澄農合資創辦喜洲醫院,從規模、硬件設施、醫療條件等方面看,喜洲醫院在全國范圍內都屬領先。喜洲醫院的誕生,為提升當地醫療水平、促進滇西地區醫療事業的發展發揮了巨大的作用。
(二)促進傳統觀念革新
喜洲商幫的商業活動不僅限于經濟層面,他們的商業網絡跨越了地域和民族的界限,促進了不同文化之間的相互交流和融合。喜洲商幫經營范圍十分廣泛,包括國內各地以及緬甸、越南等東南亞國家,在廣泛接觸不同地方的文化中,喜洲商人極大地開闊了視野,同時他們也將各地文化中的精華傳入喜洲。在文化宣傳方面,喜洲商幫積極支持并贊助了在上海創辦的《新喜洲》雜志。喜洲商幫支持辦刊是為了啟迪民智、振興喜洲,把先進文化從上?;蚱渌冗M地方傳回喜洲?!缎孪仓蕖冯s志是宣傳新思想、新觀念、新文化的一個創舉,讓喜洲人增加了見識,開闊了視野,促進了其傳統觀念的革新。在社會習俗方面,追求戒奢求儉的婚俗。以嚴子珍為首的地方商紳號召婚俗從簡,倡行集體結婚,并且熱心捐助婚禮所需的公共費用。1936年5月26日,喜洲舉行了第一次集體婚禮,用集體結婚的方式向傳統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封建婚禮習俗宣戰。這種方式雖然迫于各種壓力并沒有長久持續下去,但是,喜洲商幫對新事物勇于嘗試的精神可見一斑。在社會風氣和價值觀念上,近代時期尤其民國時期的喜洲,商人地位空前提升,擁有大資本的商人成為人們街頭巷尾談論的話題。喜洲人以商為尊、以富為貴的思想觀念,成為當時社會價值評判的重要標準。喜洲商幫的壯大,使傳統的“重本抑末”等觀念受到沖擊,在一定程度上有益于社會風氣的改變。
(三)促進文化教育發展
喜洲商幫希望通過教育改變家鄉“富而不貴”的狀況,永昌祥創始人嚴子珍在發展實業的同時,尤其注重地方公益事業,以地方教育事業為己任,獨自捐資10萬元創辦喜洲兩級小學。1937年,為打破舊社會婦女沒有受教育權的桎梏,嚴子珍的弟媳董淑川拿出個人積蓄兩萬余元,并號召喜洲商幫其他人一同籌款,創建了“淑川兩級女子小學?!薄?938年之后,由董澄農牽頭號召創辦喜洲中學,喜洲工商界人士紛紛響應,喜洲五臺中學得以創建。在那個年代,云南不少縣市都還沒有中學,喜洲一個小鎮,依靠喜洲商幫的力量,建設了一座教育理念、教學設施、師資水平都位于全省一流的中學,給所有就讀該校的學生提供了教育資助的平等機會,為云南教育發展做出重要貢獻。
1938年,因戰亂武昌華中大學遷往云南,喜洲商幫眼光獨到,盛情邀請華中大學遷往喜洲安居辦學。1939年3月,華中大學正式遷往喜洲辦學,1946年4月遷回武昌。華中大學在喜洲的8年,為邊疆民族地區的文化教育發展和社會進步起到了促進作用,在一定程度上傳播了新思想、新文化,打開了當地人的眼界,催生了一些嶄新的生活方式。喜洲商幫除了大力支持華中大學,還積極捐助云南地方的高等教育。比如,嚴子珍出資捐贈設立東陸大學的獎學金,董澄農在昆明出資捐贈了云大附屬女高的開辦經費及云大西郊醫院、病菌學院。
(四)支持民主革命
喜洲商幫具有強烈的愛國情懷和救亡圖存之心,在近代中華民族危難之際,喜洲商幫的商人們以民族利益為重,勇于擔當,為民主革命的勝利做出了重要貢獻。1937年,日本全面侵華戰爭爆發,中國抗敵后援會隨即成立。在國破家亡、民族危難之際,喜洲商幫的商人無愧于祖國。1938年7月,大理抗敵后援會正式成立,喜洲商幫商人積極響應政府號召為抗日戰爭捐款,嚴子珍最先捐贈10萬軍餉支援抗戰,慰勞戰士。為了搶運國家所需的重要戰略物資,永昌祥、錫慶祥、鴻興源、復春和等商號就曾多次下令讓所屬的車隊、馬幫卸下自己商號的貨物,搶運抗戰所必需的戰略物資。在滇西抗戰時,國軍110醫院進駐喜洲,當時國軍110醫院所有的生活需求物資都是由喜洲商界人士捐贈支持的。1941年,抗日戰爭處于艱苦困難時期,云南省抗敵后援會響應中國抗敵后援會捐獻飛機的活動,喜洲商幫的董澄農以個人名義最先捐獻飛機一架,隨后,永昌祥、鴻興源、復春和等商號積極響應,總計捐獻數百萬元,在云南捐機活動中,下關商界捐獻居省內之首。解放戰爭時期,喜洲商幫各大商號的民族資本家們也踴躍捐獻衣物、藥品以及其他軍隊所需物資。喜洲商幫不僅在戰爭時期為部隊提供軍需物資、捐款捐機,而且憑借其在地區形成的經濟影響力和威望轉化成了在革命時期凝聚人心的力量,是支持民主革命的強大精神支撐,也是促進民族團結的重要力量。
結束語
喜洲商幫作為近代邊疆地區的重要商業力量,對當時的經濟社會發展產生了深遠的影響。不僅如此,其合伙經營、分號管理,以及靈活的市場策略等一系列獨特的商號經營方式和商業管理模式,在全球化和市場經濟日益發展的今天,仍然具有重要的啟示意義和借鑒價值,為后人留下了彌足珍貴的“財富”。
參考文獻
[1]楊毓才.云南各民族經濟發展史[M].昆明:云南民族出版社,1989.
[2]呂珈慧.大理喜洲商幫的形成與發展特點[J].邊疆經濟與文化,2008(6):72-73.
[3]熊清華.昆明百年商業變遷(卷7)[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13.
[4]薛祖軍.喜洲商幫[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13.
作者簡介:汪曉洋(1991— ),男,漢族,河南信陽人,云南財經大學,講師,碩士。研究方向:中國近現代史研究。
王浩然(1985— ),男,漢族,河南南陽人,云南財經大學,講師,碩士。研究方向:中國近現代史研究。
基金項目:云南財經大學科學研究基金項目“馬克思主義辯證法視域下近代云南商號變遷研究”(項目編號:2022B05)的階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