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文彬疏肝調神整合針灸療法治療青少年抑郁癥經驗探究

〔摘要〕 青少年抑郁癥是臨床常見的精神障礙性疾病。符文彬教授認為青少年抑郁癥的基本病機為肝郁氣滯、神失所養，陽氣不足為其發病的體質因素;治療上主張以疏肝調神為根本治法，同時重視溫陽化氣及療效鞏固;綜合運用針刺、精灸、皮內針、刺絡等方式，制訂以“一針二灸三鞏固”為基本模式的整合針灸治療方案進行診療，效果理想。總結符文彬教授應用疏肝調神整合針灸療法治療青少年抑郁癥的中醫臨證經驗，并附驗案1則加以闡明。

〔關鍵詞〕 青少年抑郁癥;精神障礙;郁證;疏肝調神;整合針灸;臨證經驗;符文彬

〔中圖分類號〕R245" " " " "〔文獻標志碼〕A" " " " " 〔文章編號〕doi：10.3969/j.issn.1674-070X.2024.08.011

Exploration of Professor FU Wenbin's experience in treating adolescent depression by integrated acupuncture and moxibustion to sooth the liver and regulate the spirit

FANG Hui1， ZHANG Wanxin1， ZHOU Yirong1， XIE Xingyu1， LI Weihan1， JI Xiang1， WU Sixuan1，

ZHANG Xintian1， FU Wenbin2*

1. Shenzhen Baoan Hospital of Chinese Medicine of Guangzhou University of Chinese Medicine， Shenzhen，

Guangdong 518101， China; 2. Guangdong Hospital of Chinese Medicine， Guangzhou， Guangdong 510120， China

〔Abstract〕 Adolescent depression is a common clinical mental disorder. Professor FU Wenbin believes that the basic pathogenesis of adolescent depression is liver qi stagnation， loss of mental nourishment， and the physical factor for its onset is lack of yang qi. In terms of treatment， he advocates the fundamental principle of soothing the liver and regulating the spirit， while emphasizing regulating yang qi through warm tonification and consolidating the treatment effects. A comprehensive approach is utilized， including acupuncture， moxibustion， intradermal needling， pricking， and other methods. An integrated acupuncture and moxibustion treatment plan based on the model of \"first needle， then moxibustion， and finally consolidation\" is formulated for diagnosis and treatment， with ideal effects. This paper has summarized Professor FU Wenbin's clinical experience in treating adolescent depression with integrated acupuncture and moxibustion therapy to sooth the liver and regulate the spirit， and has attached one verified medical record for illustration.

〔Keywords〕 adolescent depression; mental disorder; depression pattern; soothing the liver and regulating the spirit; integrated acupuncture and moxibustion; clinical experience; FU Wenbin

青少年抑郁癥是指發生在未成年期間，以顯著且持久的心境低落和興趣索然為主要表現的臨床常見的精神障礙性疾病[1]，屬于精神障礙中的特殊類型。在大多數國家，青少年精神障礙的發病率為20%～30%，而在我國，約37%的兒童和青少年患有不同程度的心理健康問題[2-3]。一項調查表明，約50%的成人抑郁癥與青少年時期的抑郁癥相關[4]。由于學業壓力、生活壓力及可能存在的校園霸凌等惡性事件，使得青少年抑郁癥患病率逐漸上升并呈現出低齡化趨勢[5]。以5-羥色胺再攝取抑制劑為代表的抗青少年抑郁癥藥物和心理治療等臨床治療方法，具有費用高、依賴性強、戒斷率高的缺點[6-8]。針灸療法在中醫郁證的治療中積累了眾多經驗，世界衛生組織已明確針灸可治療抑郁癥且無明顯不良反應，治療效果與抗抑郁藥物相當[9]。

符文彬教授為廣東省名中醫，在長期針灸臨床實踐中提出“一針二灸三鞏固”的針灸階梯式整合療法，綜合采用多種針灸技術手段治療各類疑難雜癥，耗時少而療效佳。現就符文彬教授疏肝調神整合針灸療法治療青少年抑郁癥的經驗進行探討，以期裨益于臨床。

1 青少年抑郁癥的病機

1.1" 肝郁氣滯、神失所養為病機關鍵

青少年抑郁癥屬于中醫學“郁證”“郁癥”“郁病”等范疇。通過文獻梳理發現，古今醫家認為“郁癥”多責之于肝，肝氣郁結是導致抑郁癥發生的主要原因[10]。正如《醫碥·雜癥》所言：“氣郁乃六郁之始，肝郁為諸郁之主。”肝屬木，主疏泄，舒暢情志，調暢周身之氣機，肝氣順暢則五臟氣血得寧，肝氣郁滯則五臟氣血紊亂，繼而諸病蜂起，足見肝臟在情志方面的重要性。石壽堂《醫原·兒科論》指出：“稚陽未充，則肌肉疏薄，易于感觸;稚陰未長，則臟腑柔嫩，易于傳變，易于傷陰。”青少年體質特殊，為稚陰稚陽之體，陰血不足，陽氣未充，其旺盛的生長發育會消耗極大的精氣血津液，體質較弱，故較成年人更易發病，一旦受到外界不良刺激如家庭暴力、校園暴力等，極易情志不暢，肝郁氣滯，影響機體氣血津液的生成與運化，臟腑失于濡養而功能紊亂，進而神失所養，日久易成郁證。再者青少年學業壓力大，或熬夜，或高壓學習，皆勞心傷神、損耗氣血而使神失所養、神魂難安，故發為郁證。

青少年氣血未充，易因家庭、學業等引起肝木郁滯，肝失疏泄致使氣血津液輸布異常，進而肝魂失養、神明難安，神明所主之情志活動亦受影響，表現為各種消極情緒、過分內疚自責、注意力難以集中、焦慮、不思學習等;肝有余則怒不止，肝氣太過，不得宣暢，神不得安則難以控制情緒、叛逆、亂發脾氣，甚至自殘、自殺;神為本，形為標，神不和則形體異常，多見查不出原因的軀干疼痛;肝郁氣滯，陽氣不得宣暢，腦神受擾，則表現為自我封閉、不愿與人接觸。綜上，肝郁氣滯、神失所養為青少年抑郁癥的主要病機。

1.2" 陽氣不足為內在原因

《素問·生氣通天論篇》指出：“陽氣者，精則養神。”陽氣溫煦、調控、振奮正常的生理功能活動，促進精、氣、血、津液的生成與輸布，從而為神提供必要的物質基礎以溫養神氣。《醫學衷中參西錄·論脾風治法》指出：“蓋小兒雖為少陽之體，而少陽實為稚陽也。”《育嬰秘訣·五臟證治部論》言：“春乃少陽之氣，萬物之所發生者也。小兒初生曰芽兒者，謂如草木之芽，受氣初生，其氣方盛，亦少陽之氣方長未已。”青少年體質特殊，為稚陰稚陽之體，陽氣尚在未充盈的狀態，神容易失去陽氣充養而神魂不安，易發為各種消極情緒、睡眠不安等癥狀。并且青少年長期七情不遂，長時間的肝郁氣滯，致使體內陽氣運行不暢，經脈不通，五臟失和，進一步加重抑郁癥狀。

2 疏肝調神整合針灸療法的治療思路

針對青少年抑郁癥的病機，提出“疏肝調神”為基本治療原則，一則疏肝，二則調神。《格致余論·陽有余陰不足論》指出：“司疏泄者肝也。”肝主疏泄，疏通全身之氣機，暢達全身之血液，流暢全身之津液。肝氣疏泄調達則全身氣機通而不滯，氣血得以順暢運行，使人心情舒暢開朗，情志和暢。肝臟與情志聯系密切，情志刺激極易導致肝氣郁而不暢，故青少年抑郁癥需要疏肝以保持氣機通暢，使得情志舒暢。

神是形體的主宰者，統攝與協調機體的身心活動。神魂安寧則氣血津液的輸布與代謝正常，五臟功能協調，身心安泰;神魂不安則氣血津液輸布與代謝失常，臟腑功能紊亂，形體失和，各種情志病隨即產生。故治療情志病宜調神，且青少年屬于陽氣不足之體質，符文彬教授主張灸法以溫通陽氣而使神魂安寧，使得病癥消除，其本質上也是為了調神。疏肝與調神二者共為唇齒，相輔相成，缺一不可。肝疏泄自如，則人體正常氣機功能得以恢復，大腦得養則能完成正常的思維與意識;神調養正常，則所馭之氣舒暢調達，肝臟得以正常運轉與工作。神動則氣行，氣暢則神安，情志條暢，身心安寧。因此，“疏肝調神”在青少年抑郁癥等情志病的治療中尤為重要[11]。

根據疏肝調神的治療原則，符文彬教授在青少年抑郁癥的臨床治療上常運用以“一針二灸三鞏固”為治療模式的整合針灸方案，在運用毫針針刺調節肝臟與腦神的基礎上，使用精灸溫陽化氣而安神，再辨證加用埋針、刺絡放血等多種技術以增強、鞏固、維持療效。“一針二灸三鞏固”的治療模式并不是各種中醫特色療法的簡單排列組合，而且從患者病情出發，在辨病辨證的基礎上，選擇最適宜、最優質的組合[12]。疏肝調神整合針灸方案治療頻率多為1周3次，無須日日施針，亦可有效避免經絡疲勞現象，同時辨證施治，根據疾病特點選擇適宜的治療方法，組方靈活且針對性強，從而對青少年抑郁癥起到理想的治療效果。具體治療方法如下。

2.1" 一針：針刺疏肝調神——肝腦共調以解郁安神

符文彬教授認為，對于青少年抑郁癥的治療需基于疏肝調神的治療原則出發，且主張調神之法重在調腦神。其原因有三：一者《道樞·平都篇》云“夫腦者，一身之靈也，百神之命窟，津液之山，魂精之玉室也”，腦為元神之府、百神所聚之處，匯聚全身氣血，為各種精神活動生成之源;二者青少年時期生理與心理發展不平衡，多心思細膩、敏感多疑，究其根本在于形神不和、神不主形，而腦主精神意志，可調節臟腑功能、處理情志變化，使得形神和暢;三者青少年時期大腦形態與功能本就在不斷的發育與完善中，若因各種原因導致腦神被擾、神魂不得安寧，進而陰陽平衡失調，則易對青少年大腦的結構與發育造成損傷。而《素問·移精變氣論篇》提出“得神者昌，失神者亡”，故腦神得調，所主之氣血流暢得序，臟腑得以正常濡養，則機體得安。

針刺上，選穴宜疏肝氣、調腦神，多以肝經或與肝經相關的穴位及督脈穴位為主，故主穴選取百會、印堂、頭維、廉泉、四關、引氣歸元穴組（即中脘、下脘、氣海、關元四穴）等。《道藏·三洞》言：“天腦者，一身之宗，百神之會。”百會為百神之會，居于顛頂，聯系腦部，可會聚各經脈的經氣，調節大腦的功能。且百會屬陽，陽中寓陰，故可通達陰陽，聯系經脈，以期“陰平陽秘，精神乃治”。而《難經·二十八難》述：“督脈者，起于下極之輸，并于脊里，上至風府，入屬于腦。”故取其“經脈所過，主治所及”之效，選取歸經于督脈之百會、印堂，兩穴合用以開竅醒神、調神導氣。現代研究證實，針刺百會、印堂兩穴對原發性輕中度抑郁癥療效顯著[13]。頭維穴一則居于頭部，取其局部所治而能治腦;二則歸經于足陽明，多氣多血，調節全身之氣血，氣血通暢而神得安寧。廉泉穴開竅醒神，與百會、印堂、頭維共用，四穴同治，旨在調腦神、安神魂。《針灸穴名解·手陽明大腸經》云：“合谷、太沖各二穴，名為四關，以其能大開通也。”《靈樞·九針十二原》亦言：“五臟有疾，當取之十二原。”故選用四關穴，合谷屬陽主升，太沖屬陰主降，二者相配，一升一降，一陰一陽，一氣一血，使氣機升降有序，氣血調和順暢，機體陰陽協調，則五臟得和、肝郁得疏。引氣歸元穴組，即中脘、下脘、氣海、關元四穴：一方面，此四穴健脾和胃補土，以培后天之本，化生氣血，以榮養腦神，取其氣血足則神能安之義;另一方面，肝氣郁結日久則橫逆犯脾，改善胃腸道功能則可幫助情緒改善，取其實脾以助肝運之義。

青少年患者心理素質趨于成熟而未成熟，心理和生理不平衡，大多接受治療不夠積極，從未接觸過針灸，容易對針灸產生恐懼心理，所以針刺手法不宜過重，手法宜輕、快，以“氣調而止”為要。頭面部、四肢腧穴需用1寸毫針，手法輕柔，快速進針，旨在減輕患者的疼痛感，舒緩患者緊張，使患者情緒趨于平靜，以便操作下一步調氣手法。腹部腧穴宜選取1.5寸毫針，疾進緩出，重插輕提，調節氣機，平衡陰陽。共留針25～30 min，留針期間囑患者平靜呼吸、凝神靜息。

2.2" 二灸：精灸溫陽化氣——陽氣足則神有所養

針對青少年陽氣不足的病理特點，符文彬教授治療上重視溫陽化氣，并重視灸法等中醫療法以恢復正常的陽氣功能，以期神有所養。《靈樞·官能》曰：“針所不為，灸之所宜。”艾灸，助發陽氣使陽氣足而神有所養，溫通經絡使陽氣補而流暢不滯，是溫陽化氣的重要療法。多項研究表明，抑郁癥患者或存在注意力、執行力、記憶力等多種認知功能障礙，其中青少年患者更為嚴重，灸法可有效改善其神經認知功能，減緩其焦慮抑郁的癥狀[14-16]。

傳統艾灸或用艾柱灸或用麥粒灸或用其他灸法，都存在操作時煙霧繚繞、氣味刺激、耗時費力、灸量難以控制、灸度難以掌握等不足，故臨床治療上采用“精灸”技術。精灸是選取陳年精細艾絨捏成米粒樣大小（2 mm×3 mm），放置在涂好萬花油的穴位處皮膚上，再用線香點燃，使局部皮膚發熱，以此來治療全身疾病的灸類技術[17]。因其所用艾絨精細，所耗時間精短，所取腧穴精確，所造艾柱精小，所用壯數精少，所透熱力集中，激發經氣而又能溫通陽氣，取其精而療效佳，故稱為精灸。

精灸取穴多選取任脈穴位和背俞穴，具體選穴多為中脘、氣海、關元、四花、涌泉。中脘、氣海二穴歸經于任脈，在針刺的基礎上選取此二穴加用精灸，可鞏固其溫補脾陽、引氣歸元之效。四花穴為膈俞、膽俞：膈俞為血會，血之總會，活血化瘀，行氣止痛，寬胸理氣;膽俞歸于少陽，灸之可樞轉少陽之經氣，調氣機，暢情志。二穴合用，一氣一血，平調陰陽。加之涌泉穴以引火下行，避免火氣過亢。

2.3" 三鞏固：埋針、刺絡放血鞏固療效——守神氣而病難復

符文彬教授在臨床中重視疾病的鞏固治療，指出針灸操作中除即時療效外，還應重視對針灸效應的鞏固維持，故再辨證加用埋針、刺絡放血。

2.3.1" 耳穴埋針" 《靈樞·邪氣藏府病形》言：“夫十二經脈，三百六十五絡，其氣血皆上于面而走空竅……其別氣走于耳而為聽。”可知耳為十二經脈之氣會聚之處。研究表明，耳針可通過調節抑郁癥患者的皮質醇水平從而改善其情緒[18-19]。耳針選穴多取心、肝，以調心神、疏肝氣、解肝郁。若仍有腹脹、納呆、噯氣、吞酸等癥，加用脾、胃以運脾助運、調養腸胃;若形寒怕冷、神疲乏力、脫發嚴重、反應遲鈍，加腎以溫腎補陽;若寐差難眠，加內分泌、神門以安神助眠。

2.3.2" 背俞穴埋針" 皮內針療法，亦稱埋針法，由浮刺和久留針結合創新而成，可長時間刺激皮部對應腧穴，以調節各經之氣、調和機體氣血、調理臟腑功能，故能鞏固療效、防治疾病。《靈樞·九針十二原》言：“毫針者，尖如蚊虻喙，靜以徐往，微以久留之而養。”亦肯定皮內針的鞏固療效作用。其將特制的針刺入穴位，持續刺激局部皮下區域，起到調節臟腑經絡功能的作用[20-22]。背俞穴埋針以五志穴為主，一般留針2～3 d，可充養五臟，安五臟所藏之神，恢復機體正常功能，達到鞏固治療的目的。

2.3.3" 刺絡放血" 符文彬教授主張補中有瀉。刺絡為瀉，一者瀉內臟有余之熱而制五臟陽氣過亢，調節陰陽平衡;二者防精灸補益太過。穴位多選用背俞穴，如心俞、肝俞等五臟俞。張景岳《類經·經絡類》指出：“五臟居于腹中，其脈氣俱出于背之足太陽經，是為五臟之俞。”背俞穴是交通機體內外之樞紐，反映臟腑變化之戶牖。刺絡背俞穴，可祛瘀導滯，疏通經絡，調節五臟，調氣和血，進而調神安神，起到鞏固療效的作用。刺絡放血的具體操作為局部皮膚消毒，用三棱針或一次性注射針頭點刺出血，繼而點刺部位留罐1～2 min，起罐后用消毒干棉簽擦拭血液。其以“血變而止”為要，即血色由黑紫變為鮮紅方止。

3 驗案舉隅

患者，女，14歲。2023年3月4日初診。主訴：情緒低落1年余。患者于1年多前因長期學習壓力大而逐漸出現情緒低落、記憶力下降、容易緊張、焦慮;曾在深圳市康寧醫院就診，診斷為“神經衰弱”“中度抑郁癥”，服用鹽酸氟西汀等抗精神病藥物后可緩解;有嗜睡癥狀，發病以來體重較前減輕;平素身體畏寒。刻下癥見：情緒欠活躍，低落懶言，較焦慮;時有興趣減退、記憶減退;時有負罪感，偶有自殺想法;睡眠差，難以入睡，眠淺多夢，多囈語，每夜睡眠時間較短（4～5 h）;偶有胸悶心慌;胃納差，大便偏稀，小便調;舌暗紅，苔白膩，脈弦滑。漢密爾頓抑郁量表[23]：21分;漢密爾頓焦慮量表[24]：22分;匹茲堡睡眠質量指數評分[25]：17分。西醫診斷：焦慮性抑郁癥;中度抑郁發作。中醫診斷：郁病（肝郁脾虛證）。治法：疏肝調神，健脾和胃。處方：（1）針刺選取百會、頭維、印堂、廉泉、四關（雙側合谷及太沖）、足三里、引氣歸元穴組（中脘、下脘、氣海、關元四穴）。患者取仰臥位，腹部的引氣歸元各穴選用1.5寸毫針垂直進針0.8寸，疾進緩出，重插輕提。余穴皆用1寸毫針。百會向后平刺0.5寸，印堂與皮膚呈 30°角向下斜刺0.3寸，廉泉朝著舌根方向斜刺約0.5寸，均行平補平瀉捻轉手法;合谷、太沖直刺0.5寸，足三里直刺0.8寸，均行平補平瀉提插捻轉手法。囑患者凝神靜息，留針30 min。（2）精灸選取四花、脾俞、胃俞、命門、公孫、涌泉、中脘、氣海，各灸2壯。（3）刺絡放血選取心俞。（4）耳針選取心、肝、脾，單耳左右交替耳穴埋針，每次3 d。上述治療方案隔日1次，每周3次。囑患者繼續口服鹽酸氟西汀，暫不減量。

2023年3月26日二診。患者訴情緒較前穩定，愿意與他人交流，焦慮情緒改善，近2周內無自殺想法與負罪感，仍偶有心慌胸悶，食欲改善;睡眠改善，入睡時間縮短，睡眠時間延長，仍多夢、多囈語;大便偏稀，小便調;舌脈同前。遵心身醫學科醫生評估后建議，予減量鹽酸氟西汀，由每日20 mg減半至每日10 mg;予加內關穴，余不做調整。

2023年4月17日三診。患者訴近期情緒相對穩定，睡眠情況好轉;無心慌、胸悶癥狀;納可，二便調;舌脈同前。遵心身醫學科醫生評估后建議，予停用鹽酸氟西汀，余不變。

此后患兒于就近醫院繼續三診治療方案以鞏固療效。2023年7月電話隨訪，患者自訴情緒比較穩定，雖偶有情緒低落或偶有焦慮，但可自行調整情緒;睡眠情況較好。復查漢密爾頓抑郁量表：18分;漢密爾頓焦慮量表：8分;匹茲堡睡眠質量指數評分：8分。

按：本案患者之病屬于中醫學“郁病”范疇，證屬肝氣郁結、肝木乘脾、心脾兩虛之候。患者因平素學習壓力過大，情緒高壓而不得排解，肝氣郁滯日久而不得舒，肝失調達，時有肝火上炎而致焦慮、抑郁頻作。肝木過旺而橫逆克脾，以伐脾土，故見脾虛不運、食納較差、腹瀉便溏之象。脾胃為氣血生化之源，脾胃虛怯則生化乏源，臟腑失養，體重下降。腦神、肝魂無氣血濡潤，神無所主，魂無所藏，故見多夢、寐差、囈語、焦慮、低落、負罪，諸癥蜂起。又因肝膽互為表里，膽虛易驚，更致睡眠不足。肝氣不舒、脾運不健、心血不足、膽腑不清，多臟合病，病情嚴重。治療上，首以疏肝解郁之法，次用健脾理氣之法，綜合運用整合針灸方案，冀肝氣得舒，土運得展，氣血能復，神有所養，魂有所舍。

針刺上選用四關，一者可疏肝氣、解肝郁、調氣血，通調全身之氣機，舒暢患者之情志;二者潛陽于陰，提陰于陽，促進陰陽平衡，故神安而助眠。患者情緒異常，低落懶言，甚至存在自殺想法，故予百會調肝醒神、印堂鎮靜寧神、頭維回陽調神、廉泉通竅醒神。脾胃為后天氣血生化之源，予引氣歸元穴組（即中脘、下脘、氣海、關元四穴）和足三里健脾養胃，滋養氣血，使神有所養。精灸加強療效，調氣血而安神魂。予中脘、氣海行氣和血、調養脾胃，與公孫、脾俞、胃俞配伍以運脾開胃、改善食欲;命門資補先天而溫養后天;四花調氣血、和陰陽、疏肝氣、暢情志;涌泉引火歸元，調節陰陽，寧氣安神。刺絡選心俞，通心絡、調氣血、寧心神。耳穴埋針選心、肝、脾，以寧心安神、調和氣血、化生營血。二診時，患者情緒、納眠均改善，但仍偶有心慌、胸悶癥狀，予加內關以理心氣、寧心神、安神魂，并與公孫配伍可調和脾胃，進一步改善食欲。三診時，患者病情明顯好轉，繼續當前治療方案以鞏固療效。本案充分貫徹“一針二灸三鞏固”指導思想，運用針刺、精灸、刺絡、埋針等療法施治，疏肝氣而調情志，治療效果顯著。

4 總結

青少年抑郁癥癥狀繁冗，隱匿難辨，通常為多種病理因素相互作用所致，往往病情復雜難治，故單純針刺治療往往難以獲得令人滿意的治療效果。本文論述以“疏肝調神”為指導的整合針灸治療模式是在注重整體觀的基礎上，將針刺、精灸、埋針、刺絡放血等多種治療技術進行整合，一方面體現辨證施治的治療思想，另一方面起到加強和鞏固針灸療效的目的。“疏肝調神”整合針灸模式治療青少年抑郁癥具有良好的療效，可資臨床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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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4-04-10

〔基金項目〕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青年項目（82305382）;廣東省重點領域研發計劃 ——嶺南中醫藥現代化重點專項資助項目（2020B1111100007）;廣東省基礎與應用基礎研究基金項目（2022A1515110337）;深圳寶安區針灸臨床研究中心資助項目（BAZJ2018239）。

〔通信作者〕*符文彬，男，博士，主任醫師，博士研究生導師，E-mail：fuwenbin@139.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