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土家族哭嫁歌的嬗變及其機制研究

【摘" "要】哭嫁歌作為一種特殊的民歌形式，展現了土家族婚俗儀式以及土家族人豐富的生產與生活面貌，反映了土家族族群的文化內涵。在社會歷史發展過程中，土家族哭嫁歌從形式到內涵上均發生改變。本文通過對傳統哭嫁歌與當下哭嫁歌的對比，以湖北省建始縣部分婚俗作為案例，分析了哭嫁歌的文化變遷。本文認為，土家族哭嫁歌內存“婚俗制度—新娘—歌曲”三個方面構造的文化結構，兼顧對婚俗制度和新娘的研究是本文的主要思路。婚俗制度、新娘和歌曲在傳統與當代的語境中均有不同體現，同時在土家族哭嫁歌的文化變遷中又擁有結構變遷、社會變遷兩個方面的內涵。

【關鍵詞】傳統與當代" 土家族" 哭嫁歌" 嬗變

哭嫁歌是土家族傳統文化中的重要內容，是基于傳統婚俗制度生長出來的獨特民間藝術，不僅體現了土家族傳統的婚約觀念，也蘊含著土家族人過往生活中的情感訴求。作為一種民歌藝術，哭嫁歌在土家族文化的發展中起著重要作用，一方面，其維持著傳統婚俗的結構和形式，有著鮮明的程式化特征，在土家族日常生活中起著實際功用；另一方面，哭嫁歌又構成人們情感連接的紐帶，是土家族文化觀念的具體表現形式。哭嫁歌在傳統與當代兩個語境中均有各自不同的特征，這些特征的異同不僅是哭嫁歌本身的轉變，也是不同社會歷史語境的轉變。

一、土家族哭嫁歌的文化結構

新娘既是土家族傳統婚俗中居于核心地位的文化因素，也是哭嫁歌音樂的重要主體。新娘的歌唱行為、身份轉換、文化闡釋都在推動著哭嫁歌活動的展開，以及土家族婚俗制度的進行，婚俗制度又是新娘身份轉換和歌唱活動的社會基礎，哭嫁歌則成為婚俗制度的文化內涵與新娘情感抒發的重要載體。“婚俗制度—新娘—哭嫁歌”構建了闡釋土家族哭嫁歌文化的基本結構，對哭嫁歌內涵的解讀離不開對土家族婚俗制度和新娘身份內涵的解讀。

（一）傳統婚俗制度是創造新娘身份與哭嫁歌活動的社會基礎

傳統土家族制度大致經歷了遠古時期、土司制度時期、改土歸流時期三個階段。其中，改土歸流之前的土家族人基本遵循著自由婚姻，從血緣婚到“以歌為媒”，男女雙方對自身的婚姻都享有自主權。哭嫁歌和新娘的文化內涵也隨制度變化發生改變。另外，婚禮儀式中的文化活動就寄托著人們對族群延續的期待。哭嫁歌作為土家族婚俗中的重要內容，無疑是一種土家族文化傳承的重要方式，體現了人們對族群延續的觀念。

（二）新娘是婚俗制度與哭嫁歌的核心文化因素

婚俗制度以男女雙方達成婚約、結為夫妻關系為核心內容。在這一過程中，新娘會離開自己的原生家庭而進入男方家庭開始新的生活，新娘不僅要告別親生父母和原生環境，還要從女兒的身份轉換為妻子的身份。不管是在改土歸流前的婚姻自由時代，還是改土歸流之后的包辦婚姻語境中，新娘的這種身份轉換始終伴隨。有所不同的是，自由婚姻中的新娘大部分會產生對于離別的悲愁、對于親情的不舍，以及對未來未知生活的擔憂。哭嫁歌的內容表現在發展過程中有不同程度的改變，如歌曲進一步表現新娘心中的不滿與委屈，從而擴大“哭”的情感張力，也從側面反映了這一時期婚俗制度的特點。另外，哭嫁歌以新娘為核心歌唱者，傳統哭嫁習俗中的“十姊妹”本質上也是以新娘為核心的一種延伸。新娘在結婚時進行哭嫁不僅是婚俗的主要流程，也是人們評判新娘智慧與德行的重要依據，而新娘也會就此機會將心中對于婚姻的各種情感附著于歌曲當中。故而新娘對于哭嫁歌來說是歌唱活動的重要執行者，對于婚俗制度來說又是婚禮開展的主要推動者。

（三）哭嫁歌是婚俗制度和新娘情感抒發的重要載體

歌曲在作為藝術形式之前，其是一種人民生活的基本方式，是一種在人們現實生活中起著實際功用的活動。由于歌曲能夠承載人的情感本身，是人們抒發情緒的重要媒介，故而歌曲能夠體現出人們在生活中的所思所想，揭示社會歷史的精神面貌。哭嫁歌不僅是土家族的傳統民歌，也是土家族婚俗制度中不可或缺的儀式元素。作為民歌，哭嫁歌承載著新娘的情感訴求；作為儀式，哭嫁歌又體現著婚俗制度的社會歷史特征。民歌的內核是民間生活，站在兼顧婚俗儀式和新娘內涵的視角上考察哭嫁歌，能夠從本質上展現土家族深厚的民族文化觀念。

隨著歷史的發展，哭嫁歌生長的社會語境又一次發生改變。在講求個體獨立與樹立民族共同體意識的當代，城鄉變遷、文化多元、信息流動等對哭嫁歌的文化內涵都造成了一定的影響，社會性別和音樂功能等因素發生了突破性轉變。

二、傳統哭嫁歌與當代哭嫁歌的文化差異

民間文學是社會意識的集中反映，它體現了社會歷史的真實，也體現了人類情感的真實，是反映現實與超越現實的辯證統一。兩個時期的哭嫁歌在音樂內容、文化含義、傳承方式等方面都形成了較為鮮明的對比。本文結合湖北省恩施苗族土家族苗族自治州建始縣的部分哭嫁歌案例闡釋這種多維度的文化差異。

（一）社會環境的差異

“一切藝術（文學）都產生于某種關于世界（社會）的意識形態觀念”。社會環境決定社會意識形態，不同的社會意識形態會影響文學的形式和內容。傳統哭嫁歌與當代哭嫁歌處于不同的社會環境之中，前者居于以地主制度為社會構架和以儒學綱常為精神指引的語境中，后者則處于多元文化共生、個體意識發展的語境中，文化以一種包容開放的語態存在于當下。土家族族群文化觀念濃厚。土家族青年男女常通過“以歌為媒”的方式結成婚約，男女雙方對婚姻均享有自主權。土家族在與漢文化接觸之后，主動融入中華民族大一統文化的發展潮流中，民族認同得到深化，多元文化的交融也改變了土家族人的社會認知結構。當代尊重個體觀念、保護多元文化、求同存異的社會語境促使人們對哭嫁歌文化具有新的闡釋。青年男女不僅重新獲得婚姻自主權，也在更加開放的社會環境中以更加豐富、深刻的形式結成婚約。其中，女性能夠有更加充足的意識和權利追求情感自由和財產自由，這使得新娘的社會性別特征也隨之發生變化。

（二）歌曲內容的差異

由于哭嫁歌是土家族婚俗的主要內容，不論是傳統哭嫁歌還是當代哭嫁歌，婚俗中對于家庭關系的構建、親人的分離、家庭倫理觀念的傳遞等都會成為哭嫁歌重點表現的對象。而在其中有所不同的是，人們將以何種方式、何種情感去表現這些內容？在其中，以新娘情感轉變為核心的歌曲內容將表現出這種差異。

1.傳統哭嫁歌內容：新娘與親人離別的悲傷情感

傳統哭嫁歌明顯表現了新娘與家人之間情感連接的紐帶關系，人們會通過哭嫁歌去鞏固新娘和親人之間的情感羈絆。哭嫁歌以哭娘家的爹娘和兄弟姊妹為主要內容。在歌詞的內容中，不僅有對依依惜別之情的傳達，而且有索要錢物傍身的訴求。新娘在哭嫁時所訴求的傍身物是她在新婚關系中的一種精神寄托，這些傍身物象征著與娘家故人的連接，是作為娘家信物身份而存在的。在歌詞中具體表現為：

我人乖沒有人家嫁衣乖啊，我人強沒有人家嫁田強啊，

我人高沒有人家嫁柜高啊，我人香沒有人家嫁米香啊，

我人活沒有人家玉圈子活啊，我人亮沒有人家金耳環亮啊……

歌詞通過新娘抒發出嫁時和別人家生活條件的對比，而產生的委屈和乖嬌來向娘家訴求傍身物。

此外，哭嫁歌中的另一大主題就是“頌親恩”，它也象征著新娘與娘家故人的情感連接。“親恩大如天”是土家族婚俗中十分重要的內容，它在哭嫁歌中通過母女的對哭體現出來。在哭唱時，女兒哭母親的生養之苦，母親也要哭訴生養之勞，母女二人所唱的內容就代表了土家族人民的共同觀念，母女二人的哭唱所展示的就是天下父母親的形象。例如：

爹娘啊，你盤你的女兒，操了幾多的心，受了幾多的苦。

夏天給兒穿單衣，冬天給作換棉襖。

臟了的衣服，洗得干干凈凈，

破了的衣服，補得熨熨貼貼……

婚俗不僅是象征著族群延續的儀式，也體現著以人為個體的族群內部情感牽絆。族群由家庭構建，家庭的延續就促成了族群的延續。“當父母把子女送出家門，使他們成婚成家以后，家庭的使命就完成了。原有家庭會因為子女的離開而有所殘缺，子女的離開又意味著新的家庭在逐步構建。族群觀念和家族觀念就在一代代子女的離開又重構中完成交接。”依據費孝通的觀點，土家族哭嫁歌的情感對象不僅是新娘的原生家庭結構，也是土家族整個族群結構。因此，哭嫁歌中傳達的“頌親恩”主題，除了包含對新娘的娘家親人養育之恩的感激，也隱隱透露著整個土家族延續過程中注重人倫關懷的族群觀念。

2.當代哭嫁歌內容：新娘對新婚生活的向往和對過往生活的追念

在2021年建始縣下壩村一場婚禮中，①作為伴嫁的十姊妹于當晚圍坐在新娘身邊，她們并沒有按照傳統十姊妹的輪唱傳統來演唱，而是想唱則唱，如果有不想唱歌也可以對新娘送上祝福。在場的人大多數唱的是關于友情、愛情、親情的當代流行歌曲，而非傳統民歌。在唱到關于親情的歌曲時，新娘與娘家人仍會應時哭泣。此時新娘與娘家人的情感互動不再是哭嫁傳統中的流程所需，而是真正觸景生情、有感而泣，這意味著當代哭嫁歌已經脫離了傳統的土家族哭嫁模式，新娘不再需要通過這種方式獲得娘家支持，也不再需要用這種方式展現自己的孝道，曾經哭嫁歌中的那一套悲傷酸澀的情感因素如今正在被漸漸消除，取而代之的是新娘對新婚生活的憧憬，以及對家庭和睦的歡喜之情。

通過上述案例可知，新娘在哭嫁歌中相比傳統習俗來說所呈現出來的不同表現，預示著以新娘為核心的哭嫁歌文化正在經歷重構，這種重構就是通過新娘社會身份的改變而展開的。在當代土家族婚俗中，以新娘為核心的哭嫁歌文化就在新的婚俗中氤氳出了特殊的含義，以自己的情感解放去詮釋她對新婚生活真正的美好期待。

“生命史”的觀念認為，“一個人或一個團體的全部生命期間，在社會網絡上做一個正確與詳盡描述的方法，其目的為認明與個人生活或團體活動有關的因素。”這里的關鍵是將個體或群體的生命史與社會脈絡聯系在一起考察，于是，社會情境、文化生態與個體成長、角色心理等便相互纏繞在一起，共同向人們展示出一幅生動、鮮活的畫面。哭嫁歌中便有許多反映女性生命史的內容，哭嫁又是女性生命史中的一個重要轉折點，而在哭嫁歌中對女性角色的種種描述，又在一定程度上影響著女性的生命史。

（三）歌曲功能的差異

民間音樂和民間文學在社會中主要以實現具體社會功用來獲得長存性，這是它與社會歷史發展緊密結合的關鍵。哭嫁歌是土家族婚俗的核心內容，它對于促成婚禮的圓滿進行和族群觀念的延續有著十分重要的作用。

在土家族傳統社會中，哭嫁歌主要起著對新娘的教育功能，這是歌曲以其特有的情感教化特征作用族群社會的一種方式。哭嫁歌對于土家族族群來說，不僅對婚約人起著教化作用，而且對族群中普遍的生活習俗和觀念養成起著教化作用。例如：

隔年梅花對雪開，梅香請出姑娘來。

梅香來把姑娘勸，勸你姑娘記心懷。

一枝梅花雪中托，一勸姑娘孝公婆。

端茶送水莫懶惰，油鹽蔬菜要溫和。

公婆打罵莫頂嘴，將來媳婦也做婆……

九枝梅花襯雪梅，九勸姑娘要巴家。②

清早開門七件事，油鹽柴米醬醋茶。

早起打掃堂前地，喂豬紡棉養雞鴨。

這首歌謠通過規勸新娘孝順公婆、親和待人、勤快做事，傳達勤儉做人、親善有為的處世觀念。一方面，在哭嫁婚俗中，新娘如果不知該如何與婆家相處的，便可通過唱這樣的哭嫁歌來獲得經驗。另一方面，這樣的歌曲也在暗示著婆家要誠善對待新娘。其中隱含著婚俗中的新娘對未知新婚生活的忐忑不安，而這也愈發加深了新娘與娘家親人們的情感聯結。同時，娘家人在為新娘教唱這首哭嫁歌的時候，也在潛移默化地為新娘的情感中注入她所需要的安全感。歌曲表面是關于生活習俗的教育，內在則是在為新娘的身份轉換給予一定的情感支撐。同時，這些歌謠也將土家族人們秉持的家庭倫理觀念維持下來，使民俗文化得以傳承。

哭嫁歌的教育功能可從家庭教育和文化教育兩方面去闡釋。家庭教育意在通過土家族傳統習俗讓新娘快速適應婚俗中獲得的新的身份，并為之后的新生活在觀念和情感上做好充實的準備；文化教育意在通過婚俗使土家族族群所貫徹的傳統習俗和文化觀念得到延續。

在當代，哭嫁歌的社會功能轉化成為一種新娘表現自我獨立意識的媒介。土家族新娘在演唱哭嫁歌時多飽含著對新婚生活的期盼，同時也充斥著對娘家人的留戀。這一過程均是新娘自我意識的集中體現。另一方面，哭嫁歌作為當代土家族文化的優秀遺產，也以一種文化個性參與當今的文化發展，它也起到了體現文化多樣性、包容性、統一性的社會功能。

三、土家族哭嫁歌的嬗變機制

（一）傳承方式變遷

由于族群外圍的語境發生改變，動搖了傳統的文化傳承結構，哭嫁歌的文化內涵才發生嬗變。在傳統的土家族社會中，族群文化發展是族群內部的事，是維系族群傳統、延續傳承的重要條件，傳統哭嫁歌只對土家族自身文化發展來說有意義。而在當今社會語境中，各地域民族的文化結構從單一的、獨立的發展已經漸漸走向共融，凸顯文化個性成為文化發展的新趨勢，也是國家政策的主要命題。哭嫁歌在這樣的思潮中得以突破原初語境，成為構建多元文化發展的重要力量。

一方面，哭嫁歌的內容由傳統的民間社會生活主題變成與新時代文化連接的開放主題。2021年下壩村十姊妹用演唱流行音樂代替演唱傳統民歌就十分鮮明地體現出內容變遷。另一方面，這樣的內容變遷也必然會導致傳統哭嫁歌文化的傳承危機。例如，2022年巫峽某婚禮中哭嫁歌對于傳統民族風情的留戀不單單體現著新娘的故土文化情結，更重要的是對哭嫁歌文化內核的一種維護。當外來語匯參與土家族傳統文化的傳承時，族群固然會通過彰顯族群文化自信來對抗外來文化的影響。

另外，這種文化結構的改變還有另外兩方面內涵。第一，對于哭嫁歌演唱者來說，由于原生語境的突破，年輕的土家族青年得以獲得更多元的發展因素，這使他們的成長不再單單是土家族文化培育的結果，他們同時還受著族群外部現代文化的共同培育。身份的多元成為當代土家族青年人改變哭嫁歌演唱內容的一個重要原因。第二，哭嫁歌的傳承方式也得到更新。不同于以往口傳心授式的直接傳承，借助信息媒介、技術手段和研究方法成為當代哭嫁歌傳承的重要形式。這不僅改變了傳承方式，也改變了哭嫁歌的存在方式。哭嫁歌不再是一種植根于土家族民間生活的產物，而成為一種漸漸脫離傳統語境的審美獨立物。人們通過哭嫁歌對土家族傳統文化的關照漸漸強于直接通過哭嫁歌去延續族群文化，哭嫁的文化價值發生了極大的轉變。可以說文化結構的改變使得哭嫁歌的傳承不再是土家族族群內部自己的事情，而成為一種互動式的、多因素共同主導的傳承。在此意義上，哭嫁歌的文化內涵才發生改變。

（二）社會性別變遷

社會性別是社會與文化的差異，而非人的生理差異來區分男女兩性，即社會性別由社會或文化習俗形成，是一種規范人們社會性別行為模式的制度或慣例，或社會控制的手段。對于土家族婚俗中的新娘來說，社會性別的轉變是導致哭嫁歌文化內涵轉變的重要原因之一，它直接主導了新娘在婚俗中的身份變遷，使得以新娘為核心的哭嫁歌由內而外地發生改變。

傳統哭嫁歌對于新娘智慧的評判、對傍身物的訴求、對生活的勸教等內容不單單是新娘情感的流露，它還象征著男女婚戀在特殊時代中的處境。例如，對傍身物的訴求旨在通過新娘的外部關系獲得未來生活的情感支撐。新娘在哭嫁歌中體現的對親情難以割舍的悲傷遠遠大于對愛情和新生活的向往。在文學上，深了哭嫁歌的悲劇色彩。

在當下的社會語境中，女性對情感和生活的主動權愈發凸顯。哭嫁歌自始至終是婚俗的重要內容，原生家庭的消解與新生家庭重構、婚約人社會關系的新構建、對傳統習俗的延續等內容沒有隨著新娘社會性別轉變而喪失，這些因素依舊被保留到現在。對于土家族婚俗來說，女性社會性別轉變最大的體現在于對哭嫁歌性別不對等因素的摒棄，對表現純粹親情的內容進行保留。在2021年下壩村婚禮中，十姊妹沒有再去哭訴新娘的生活無助或者情感弱勢，但唱及關于母女分別的內容時依舊延續了悲傷的情感基調。

梅里亞姆針對民族音樂研究提出“觀念—行為—音樂”的三維構建，認為音樂或文學的變遷在表面上看是一種族群行為，深層次去看是一種族群觀念演化。哭嫁歌內涵的變遷不僅在于哭嫁歌本身，更在于哭嫁歌所生長發展的社會歷史背景。文化結構的改變使哭嫁歌獲得了不同的文化傳承語境，社會性別的改變使哭嫁歌以新娘為核心發生了由內而外的內涵轉化，音樂功能的恒定又使哭嫁歌得以在變遷的社會歷史中保持族群文化的穩定性。

四、結語

民俗文化變遷是時代格局和社會結構不斷發展的結果，透過變遷去凝視民族、社會、生活的發展內涵是文化變遷研究的旨趣所在。哭嫁歌文化內涵的嬗變映射出整個土家族文化的發展，也是土家族人獲得身份認同的重要來源，在面對哭嫁歌研究時，必須兼顧傳統婚俗制度和新娘身份轉換方面的內涵，哭嫁歌文化是在三者共同構建的文化結構中產生和發展起來的。當今中華文化以包容、統一、連續、多元的時代語態引導著族群文化的發展，哭嫁歌在這個思潮中的積極轉變促使人們去感知社會性別、文學與音樂功能、社會結構等方面的嬗變機制，這對于進一步深入土家族文化研究有著積極的促進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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