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泰山記》潛藏的“深沉隱痛”

摘 要 作為桐城派代表人物，姚鼐的寫作風格“雅潔而質實，色華而不靡”，在《登泰山記》這篇山水游記中他以簡潔精練的筆法記錄登上泰山的過程，卻讓人能品讀到其中潛藏的深沉隱痛。嘗試撥開山水游記表層面紗，去挖掘作者文字情境美學內里的憂憤寂寞。

關鍵詞 《登泰山記》 山水游記 深沉隱痛

《登泰山記》全文只有452字，姚鼐以極簡的文字將他不能宣之于口的滿腔憂憤潛藏在自然山水的客觀描寫中。這種極致的文字表達，固然與姚鼐本人寫作風格有關，卻也表明當時他所處的社會環境并不允許他縱情恣意地表達自己的想法。登泰山是姚鼐辭官后的一次臨時際遇，在寒冷刮骨的日子里，他與好友朱孝純到泰山游覽。這一有悖常理的行為，恰恰是姚鼐處在個人仕途經濟轉折點、選擇寄情山水排解憂憤的表現。由于這篇山水游記極致的言簡意賅的文風，其主題尚無定論，長期以來各領域學者的研究各執一詞。筆者博采眾家之長，嘗試撥開山水游記表層的自然面紗，挖掘詩人在情境美學中隱匿的憂憤寂寞，探索潛藏在文字中的深沉隱痛。

一、知人論世：山水游記自然面紗下的“冷峻遙深”

桐城派古文以簡潔著稱，姚鼐是其中的代表人物。他的散文一貫呈現出“雅潔而質實，色華而不靡”的美學屬性。這里的“雅”指的是“不俚不俗，雅馴熨帖”，“潔”指的是“澄清無滓，簡潔精練”[1]。即便是他本人其他的描寫泰山山水的游記也不曾像《登泰山記》一樣精練極簡，敘述極盡客觀，完全不做情感抒發。時人稱其“冷峻遙深”。是什么原因造成這篇山水游記的“冷峻遙深”呢？這要從知人論世的角度來解讀。

姚鼐出身于官宦世家，乾隆二十八年（1763）中進士，任禮部主事，破格當選四庫全書纂修官，與方苞、劉大櫆并稱為“桐城三祖”。乾隆三十九年（1774）秋，四庫全書編纂完成之際，姚鼐稱病乞歸，辭去所有官職。對于他辭官的原因眾說紛紜，有人認為是其學術觀點與四庫館內尊崇漢學之士特別是戴震的學術觀點不合，也有人認為是他厭惡封建官場的腐朽險惡和堅持自己的個性獨立而“不堪世用”。不管是什么原因，作為從小接受傳統文化教育的封建士大夫，卻在四十四歲壯年時期堅定地選擇辭官歸隱，必然有他深層次的痛苦與掙扎。從其《阜城作》中可見一斑：“積雪河閑道，初日弓高城。單車十二月，自此將何征。仆昔弱冠歲，始竊鄉曲名。充賦自南來，意氣頗縱橫。謂當展微抱，庶見康民氓。行能苦陋薄，疾疢復相嬰。十年省閣內，回首竟何成。側聞太山谷，往往仙人行。云霄晝下鹿，東海遠騎鯨。愿言見求道，倘許傳其精。披我故時裘，浩歌出皇京。旁觀擁千百，拍手笑狂生。”

“意氣頗縱橫”“謂當展微抱”寫出姚鼐初入中樞的豪情干云，而“十年省閣內，回首竟何成”道盡人生艱辛，曾經滿腔抱負的封建士大夫，如今卻只想“云霄晝下鹿，東海遠騎鯨”。詩的最后兩句所記正是他辭去所有官職、以布衣白士毅然出京的決心。從《阜城作》一詩內容來看，在寫作《登泰山記》時，他已經辭官乞歸，但此時他的心境還沒有徹底平靜。因此，用筆極為冷峻，托興極為遙深。

二、深沉隱痛：潛藏在情境美學中的憂憤寂寞

1.萬籟不鳴的“嚴寒凜冽”

《登泰山記》記錄的泰山之行發生在乾隆三十九年（1774）十二月，這一時節并非登山游覽的好時候，姚鼐與摯友泰安知府朱孝純卻選擇在十二月二十八日冒著暴雪天氣登山，這也奠定了文章“嚴寒凜冽”的寫作基調。開篇第一段記述的是泰山所處位置，客觀平實，不帶絲毫個人情感。從第二段開始，姚鼐向讀者描繪了一個冰天雪地的泰山。作者在寒冬時節不顧風雪也要與友人匯合，可見他當時在京中遭受的打擊讓他無暇顧及氣候，只想得到一個可以喘息、釋放壓力的窗口。“四十五里，道皆砌石為磴，其級七千有余”，在這樣艱難的登山路上，還要應對“道中迷霧冰滑，磴幾不可登”的危險。然而，作者和友人沒有被自然艱險阻礙，而是迎難而上，“及既上，蒼山負雪，明燭天南。”

當年姚鼐看到這樣壯觀的盛景，他心中的愁怨哀傷是否能被自然景觀所沖淡？也許可以，所以他會贊一句“汶水、徂徠如畫，而半山居霧若帶然”，但也許他心中的愁緒并未得到徹底緩解，否則他又怎會在“大風揚積雪擊面”時，依舊“與子潁坐日觀亭”？作者筆觸客觀，讓人讀之滿心蕭索。再到“冰雪，無瀑水，無鳥獸音跡”，整座泰山仿佛沉睡中的巨人，唯有無止境的風雪擊打著登山者，像是一個萬籟不鳴的靜謐世界，在一片冰霜雨雪中太陽無聲地升起。姚鼐始終沒有將自己的個人情感帶入文字中，但文章營造的紀實感，卻讓人讀之心生寒意。在冰天雪地的泰山頂上，作者眼中的景致就是他心中情感的映照。姚鼐寫的是一個孤苦、沉寂的嚴寒冬雪世界，對應的正是他沉默隱忍、憂憤傷懷的心中寂寞。

2.高渺飄遠的“虛靜張力”

姚鼐選擇在嚴寒冬日登頂泰山的原因，就在于消除心中憂憤。登山的時間是十二月二十八日，天氣是“大風揚積雪擊面”，泰山周圍的景致是“冰雪，無瀑水，無鳥獸音跡。至日觀數里內無樹，而雪與人膝齊”。由此可見，姚鼐登山的目的就是尋找一處僻靜清幽的地方，釋放心中無處可吐的苦悶與自抑。他站在泰山頂上凝望空曠無垠的世界，壓抑的心靈也許能得到片刻放松，暫時擺脫個人榮辱抱負，在高渺飄遠的自然情境美學的影響下，體會那不同于世俗社會空間的“虛靜”，精神進入到無欲無德的極端平靜狀態，心靈中微妙的情緒體驗讓他終于能關注泰山日出的美。

在姚鼐用極簡的筆觸描繪的冰雪世界中，似乎一切陰霾都在日出后銷聲匿跡。“極天云一線異色，須臾成五采。日上，正赤如丹，下有紅光動搖承之，或曰，此東海也。回視日觀以西峰，或得日或否，絳皓駁色，而皆若僂。”此時《登泰山記》的畫面靈活鮮艷起來，從原本蕭索枯寂、萬籟不鳴的“嚴寒凜冽”，逐漸形成一種高渺飄遠的“虛靜張力”。云霧騰挪、轉瞬即逝，日上山巔讓景觀顏色紅白交雜，而“一覽眾山小”的泰山威名，也在作者看到日觀峰西面諸峰都更矮時得到驗證。此時此刻，朦朧夢幻的泰山景象似乎將人帶入即將羽化登仙的非凡境界中，原本被世俗束縛的靈魂得到紓解，看著云霧靄靄的泰山日出盛景，作者的冷靜理智、憂憤寂寞也得以消散。此等意境非風雪初晴之日不得見，非不懼山岳艱險之人不得見。泰山日出激發了作者心中沉寂多年的熱情，在天地云霞變幻之際，他也被天地交融的“虛靜”所撫慰，真切地體會到了自然風光的美妙。

3.盛景照耀的“抑郁滯澀”

姚鼐在《登泰山記》中以極簡筆觸，將他登上泰山、觀賞日出的過程詳盡寫出，文字極為冷峻遙深，卻也能從中讀出磅礴的贊嘆之情。日頭即將跳脫而出時，他看到“云一線異色”，轉眼間太陽初升，“須臾成五采”，到完整升上泰山頂時，“正赤如丹”。讀者從這幾句文字中仿佛已經看到通紅如火的太陽壓在山頂，一線清云緩緩出現，一片輝煌大氣的紅波隨山中云霧蕩漾。面對此情此景誰人心中能平靜無波？撥開山水游記表層自然面紗后，其中蘊藏在自然情境美學中的憂憤寂寞，似乎也在這場亙古不變的日出盛景中得到釋懷。但是，姚鼐作為封建社會中成長起來的士大夫，他出世“兼濟天下”的根本精神并不會改變，卻在正值壯年時被迫遠離仕途經濟，他的理想、他的抱負從此以后實現無門。如開篇所述，他在十二月“自京師乘風雪，歷齊河、長清，穿泰山西北谷，越長城之限，至于泰安。是月丁未，與知府朱孝純子潁由南麓登”，急切之情躍然紙上。他在遭受嚴酷打擊后，只想快速逃離令他窒息的京師，希望能在友人處獲得安慰，重新獲取對抗生活逆境的力量。然而，他真的在這次泰山之旅中找尋到生命中新的意義和方向了嗎？

世人皆嘆姚鼐《登泰山記》的客觀平實、極簡精練，但其實文末依舊透露出他對“仕途經濟”的向往。從泰山日出壯美景象中感受到的“虛靜張力”，讓他的心中充滿高渺飄遠之感，即便泰山萬籟不鳴“嚴寒凜冽”，在太陽初升后他沉浸于旭日華章的盛景照耀中。“蒼山負雪，明燭天南”，短短八字寫盡泰山美景。“亭西有岱祠，又有碧霞元君祠。皇帝行宮在碧霞元君祠東”，站在泰山之巔的姚鼐，心中依舊不忘“皇帝”，天地間無盡美妙的變幻飄搖，此時卻仿佛映照出他人生無處安定的現實，他心中的“抑郁滯澀”反而會因盛景照耀更顯悲涼。《登泰山記》是姚鼐一次自我放逐的旅行記錄，他心中的“深沉隱痛”或表現為憂憤寂寞，或轉變為“抑郁滯澀”，他目光所及的一切景致都是心境的折射。

綜上所述，《登泰山記》的“嚴寒凜冽”“虛靜張力”“抑郁滯澀”流淌于姚鼐客觀平實的文字中，作為自覺遠避朝廷中樞的封建士大夫，出世一展抱負的理念與他看透世事滄桑的認知間無限撕扯，在他心中劃下一道難以愈合的精神創傷。這份“深沉隱痛”潛藏在他所記錄的情境中，以山水自然的原初美學來抵御他的壓抑之苦。

[作者通聯：杭州市富陽區場口中學]

題型越來越“活”，落實減負、提質、增效教學要求

“無論是開卷考試，還是可以攜帶字典，我感覺都對孩子成績影響不大，因為與之相應，題型越來越‘活’了。”安徽省合肥市肥西縣初三學生家長李黎告訴記者。

北京市朝陽區初三學生家長方遠對此有同樣的感受。“因為題型活，‘現實情境’問題出現得越來越多，需要學生對課堂教學深刻領會和沉淀思考，只會刷題的孩子一定會被難住。我的孩子考完后告訴我，物理和數學都有‘意想不到’的題型出現。尤其是物理試題中有一道計算東北虎質量的題目，考后直接沖上了熱搜。題目給出的是老虎一只腳的面積，換算質量的時候不少學生忘了乘以四，得出了讓人啼笑皆非的答案。”方遠說。

對于家長們反映的試題“活”，北京教育科學院高級教師張玉峰表示，這正是中考改革力求命題理念在守正中創新的體現。中考以“新課標”為依據，結合教學實際，關注對學生核心素養的全面考查，引導一線教學做好初高中銜接，落實減負、提質、增效教學要求。

北京市朝陽區教育科學院高級教師王瑞芳以北京中考語文試卷為例分析：“即使在古詩文閱讀板塊，試題也不墨守成規，而是引導學生深入理解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樹立文化自信。例如這道主觀題，將課文《小石潭記》與一段課外古文《游明圣湖日記》進行比較閱讀，既考查學生對課內文本的鑒賞能力，也考查學生對陌生文本的理解分析和審美能力。”

北京市西城區教育研修學院高級教師穆聰表示，“北京語文試卷的議論文閱讀著重考查學生整體感知和概括觀點的能力，關注的是教考銜接，旨在引導學生課后做好整本書閱讀。”

北京理工大學附屬教育集團副校長、正高級教師文偉認為，試題“活”正說明中考立足于學生核心素養的培養，引導學生主動學習、學會學習，通過探究學習、項目化學習等深度學習方式，形成以意義建構為核心，融自主學習、合作探究、問題解決、高階思維等為一體的深度學習過程，獲得持續的學習力、再生力，讓知識、思維、文化和能力的發展“活”在探究中，“活”在實踐中，進而“轉識成慧”，成為學生“帶得走”的智慧。

——姚曉丹 董 城，《光明日報》2024-07-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