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遠冰雪山水畫中的荒寒之境

摘要：宋代是山水畫創作形式和構圖技法達到成熟的重要時期。在這一時期，無論是藝術特色的呈現，還是筆墨技法的運用，宋代的山水畫都展現了鮮明的特點。古代中國的畫家們尤其擅長描繪雪景，而在兩宋時期，雪景山水畫的創作更是達到了巔峰。宋代畫家對雪景山水畫的題材、技法以及意境創造進行了深入的探討，并且在繪畫實踐中得到了生動的體現。由于宋代經歷了政治、經濟、文化中心的變遷，畫家們所處的時代背景和生活環境也發生了變化，這使得他們的審美風格從雄渾遼闊轉向了空靈秀美，呈現多樣的審美意趣。本題研究關于馬遠的冰雪景象作品，深入剖析其所營造的荒寒之境，進一步探討馬遠的繪畫作品在宋代山水畫中的獨特之處。

關鍵詞：馬遠；冰雪山水畫；荒寒

一、宋代雪景山水畫的出現

宋代人擅長描繪雪景，這是因為他們深入研究和感受大自然的魅力。尤其是在寂靜寒冷的冬天，他們更能夠用心去捕捉微妙的雪景之美。在四季之中，雪景無疑是最難以準確表現的，但宋代的畫家和理論家卻對此傾注了極大的熱情。他們不僅詳細闡述了雪景山水畫的題材選擇、技法表現，還對如何營造筆墨意境等問題進行了深入的探討。北宋時期，由于政治文化中心位于北方，許多畫家如李成、范寬、郭熙等都長期生活在北方，所以他們的作品以描繪北方雪景為主。北方地區的山峰雄偉壯闊，氣勢磅礴，這使得畫家們在創作雪景山水畫時，多采用全景式構圖，作品尺幅巨大，場景恢宏。北宋南渡之后，政治經濟文化中心逐漸轉移，畫家們紛紛遷往南方。南宋院體山水畫是我國傳統山水畫發展史上的高峰，其以崇高的精神和超高的筆墨技巧改變了北宋以全景式山水為主的山水畫構圖，酣暢淋漓的筆墨技巧營造出清遠空靈的深遠意境，產生了與北宋時期全然不同的審美意趣，為山水畫發展開辟了新的路徑，這種轉變也反映在雪景山水畫中，無論是構圖還是審美氣象，都展現了新的風貌。

二、雪景山水畫中荒寒意境的研究

在山水畫在發展的過程中，人們對自然的觀照從氣象、物象等逐漸轉向筆墨、圖式、心境等方面，這是山水畫由實境表現到虛境傳達的一種轉變。在變化的過程中，各種類型的繪畫作品圖式的確立，使荒寒之境開始有了清晰的面貌。冬季萬物凋零、大雪紛飛、白雪皚皚、一片荒涼，所以畫家對雪景寒林有獨特的審美認識，這成為極負盛名的一種表現圖式，給人以心靈的滌蕩。雪景象征冬季，帶給觀者一種樸素之美，再加上成片蕭疏的寒林，形成了蕭瑟荒寒之感。雪景寒林帶來的這種荒寂具有冷意，營造的是寒、清的意境，同時體現了生命的永恒。描繪冬季雪景的題材有許多，例如冬陰密雪、冬陰覆雪、朔風飄雪等冷寂場景，這些雪景在人的心靈深處形成一種荒涼境界，常會上升到哲思禪意的境界。

三、對馬遠作品藝術形式分析

（一）從構圖與空間形式上分析

1.中國畫的“計白當黑”

留白是中國繪畫構圖的一個特點，也是構圖的重要組成部分，其既是形式的一部分又融入了內容。留白可以凸顯畫面主體，同時賦予主體更加自由的活動空間。在中國繪畫歷史上，有許多畫家利用留白這種技巧來營造深遠的意境。馬遠的作品充分體現了留白的藝術魅力。南宋經濟得到空前的發展，代表經濟類型是商品經濟和手工業，所以，這一時期的百姓生活相對安居樂業，致使這一時期的繪畫風格以表現生活富足安逸和追求藝術自由為主。隨著經濟的發展，文化發展緊隨其后。宋朝統治者熱衷藝術創作，北宋宋徽宗創立書畫院。南宋時期，文藝發展到達頂峰，其間盛行的院體畫派直接或間接地影響了當時繪畫題材的構圖和選擇。馬遠在這一時期雖然在政治上并無突出功績，但是在繪畫創作方面受道家“無為”思想的影響，其作品畫面傾向于表達平靜與和諧，以抒發歸隱山林的思想感情，例如《寒江獨釣圖》（圖1）就是道家思想與儒家思想的完美融合。

2.馬遠山水畫中筆墨技法的運用與意境的營造

李唐早期承襲五代和北宋的創作手法，馬遠延續了李唐的畫風。馬遠一邊以前人為師，在古籍中汲取養分以求得“源”。他擅長創作小景山水，用筆、用墨、布局都相對簡練，擅長以毛筆的側鋒刻畫山石，用大斧劈的皴法，使山石形成堅韌有力的效果。畫面多用“破墨法”使畫面粗中有細，前景物象多，用筆肯定，筆墨較重，遠景以淡墨渲染區分畫面的主次、虛實。畫面中大量留白是為營造氣氛。馬遠與夏圭的這種繪畫方式被稱為“馬一角，夏半邊”。宋代山水畫與元代不同，宋代多以表現意境的營造突出畫面整體感。在《寒江獨釣圖》中，只有一位漁翁在垂釣，周圍都是白色的，反而給人一種滿紙皆水的感覺，孤獨和寒意躍然紙上，表現出強烈的空間感。畫面恬靜、蕭寒又不缺生機。他巧妙地運用了“計白當黑”的理念，高度精簡概括主體形象，將眼中的景物、心中的景物以獨特手法表現出來，飽含“一葉落知天下秋”的哲理深意，作品清逸灑脫，意境縹緲悠遠。

《雪灘雙鷺圖》（圖2）展現了馬遠對意境的表達能力和極具創意的構圖技巧，他把雪景當成畫面的背景，從畫面左邊生長出被積雪覆蓋的樹枝，樹枝被積雪壓得向下彎曲后向右上延伸，賦予物象曲折變化，畫面左側及下面的山石，用大斧劈皴畫出棱角。邊角式構圖利用空曠的背景，形成視覺上的空間延伸，更加凸顯前面的實景。馬遠用濃墨來表現樹木和山石，以留白的方式表現積雪，這樣處理畫面的黑白對比更為強烈。在霧霾的襯托下，遠山茂密的草叢若隱若現，此景皆用淡墨來表現，在畫面中幾乎看不見白鷺的痕跡，整幅畫面顯得格外冷清。丘壑營造出一種意境荒涼的筆墨“氣象”，構成了雪景山水畫的荒寒意境。意境山水的主旋律是筆墨運用的節奏、層次和空間。意境山水中原有的獨立筆墨反映了一種強烈的主觀意識，從而使筆墨不再依附于荒寒的意境而存在。運用筆墨超越筆墨技巧塑造形象，在營造蒼涼的意境時獨具優勢。

四、宋代山水畫中荒寒美學的思想內涵

（一）中國傳統思想對雪景山水畫荒寒意境的影響

宋代畫家注重畫面的表現和對畫面意境的營造。統治者重文輕武，重視文化發展，形成了新的社會思潮。宋代是思想文化繁榮發展的時期，理學在這一時期產生并發展。宋朝時期的文人政客以儒學思想為基礎繼而進行政治建設，理學是在儒學影響下產生的，融合了其他思想但保留了其原有特征。由于當時文人士大夫占據政治主導地位，理學倡導通過意境來營造歸隱畫面。道家主張“無為之道”，要想達到這種境界，就要先凈化精神達到“無為”“虛靜”的心態。這與雪景山水所營造的清冷、荒寒、寂寥的意境相重疊。北宋時期范寬在《雪景寒林圖》中所描繪的積雪落山頭、樹葉凋零、寒氣縹緲的意境表現的就是道家提及的寂寥、荒寒、冷清。北宋郭熙所繪的《幽谷圖》中，山石裸露，山間落滿積雪和干枯的樹枝，好似在等春來。這兩幅畫中的雪地并非刻意畫之，而是“借地為雪”，以留白與山石之間的對比表現白雪皚皚的景象。這種借雪景營造意境的繪畫方式，表達了畫家的思想情感。

（二）宋代美學對山水畫荒寒之境的影響

宋朝文人地位提高，統治者所追求的儒學思想逐漸變得深刻。在此影響下，理學思想開始形成與發展。宋代繪畫的美學思想與理學思想聯系緊密，理學構成了美學的哲學基礎。在理學思想中，“理”是世間一切存在的根本，“理”是不能被抹棄和改變的，而“天理”是一切的主宰。南宋思想家朱熹所提倡的理學影響了美學思想的發展，他所提倡的美學思想是以“道”為根本觀點，以“意境”為創作方向，將“理學”作為評判審美的基礎。因此，理學思想對當時的宋朝文化藝術發展產生了巨大的影響。

宋代山水畫注重空間布局上的審美，隨著理學家將新儒學的觀念和精神慢慢滲透到繪畫作品之中，理學繪畫思想逐漸融入了宋代的繪畫觀念，由內而外地使繪畫作品的理學精神與詩書畫意融為一體。山水畫創作過程反映了畫面的整體氣勢與走向，從開始構思創作到畫面整體布局，中國傳統文化繪畫特色十分鮮明。新儒家精神的進入，對宋代山水畫的發展作出巨大貢獻，也將影響山水畫的走向和山水畫意境的形成。

五、荒寒之境在馬遠冰雪山水畫中的獨特性及其對后世繪畫的影響

馬遠善于布置景致、營造意境，其作品簡潔而巧妙，清新脫俗，不拘一格。他的畫風獨特，畫作往往流露出禪意的空靈，洋溢著詩情畫意，山水畫意境在他的筆下呈現出不同的美，尤其以《寒江獨釣圖》為代表。構圖之巧妙，意境之深遠，馬遠已臻化境。他擅長在“空”“虛”留白處下功夫，“虛實相生”，巧妙運用“計白當黑”的觀念，以精簡的主體形象表現眼中獨特之景，蘊含“一葉知秋”的哲學深意，豐富了兩宋時期雪景山水畫的筆墨語言，高度概括并真實地再現了自然風貌的深遠影響，為后世的繪畫提供了豐富的思想理論和哲學探究資料。

荒寒意境的山水畫不僅影響了唐代及以后的創作風格，也啟發了現當代的中國山水畫畫家。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隨著國家的不斷發展和進步，我國藝術家創作了一批反映時代背景和家國美景的優秀繪畫作品。一大批優秀畫家在荒寒意境創作方面作出了杰出貢獻，尤其是在冰雪山水畫創作方面，許多畫家以獨特的藝術視角和筆墨語言形式，表現了冰雪寒冷、荒涼蕭瑟的獨特意境，開創了冰雪山水畫的新時代，為冰雪山水畫語言、藝術表現和創作背景的發展奠定了扎實的基礎。隨著新時代社會文化的不斷繁榮、發展和進步，深入研究荒寒山水畫意境這一獨特的藝術形式，對于荒寒山水畫概念的研究和意境的藝術探索具有深遠的意義。

基金項目

2023—2024年度齊齊哈爾大學學位與研究生教育教學改革項目“《中國民間美術》課程思政教育改革研究”（項目編號：QUZLTS_JG2023017）。黑龍江省教育科學規劃2022年度重點課題“民族民間美術融入繪畫專業創新人才培養研究”（項目編號：GJB1422307）。

作者簡介

劉傳富，男，教授，研究方向為中國畫。

王新宇，女，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中國畫。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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