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墟青銅禮器組合演變研究

摘要：自從1928年考古學家們開始科學地發掘殷墟遺址以來，有大批考究的殷墟青銅禮器不斷被發現。殷墟青銅禮器不僅是商代貴族的身份象征，也是殷墟文化斷代的重要標尺。本文以殷墟青銅器分期為前提，通過前人對殷墟青銅禮器組合研究的比較來探索殷墟青銅禮器組合演變的過程。

關鍵詞：殷墟青銅禮器組合；分期；演變

在青銅器的研究上，殷墟青銅禮器組合一直以來都是研究的重點。青銅禮器是商周時代貴族奴隸主“明貴賤，辨等列”的標志性器物①，青銅器的數量多少由墓主人身份高低決定，青銅器器類的組合則根據時代的變化而變化。“組合”，即不同階層的人們日常生活中所使用的一套完整的器物群。殷墟青銅禮器組合也就是晚商時期人們生活和祭祀中所使用的一整套青銅禮器群②。研究這些青銅禮器組合，可以推測墓主生前的社會地位，探究當時的社會情況。

一、殷墟青銅禮器分期研究

（一）前人的研究成果

殷墟青銅禮器的分期研究始于李濟先生。1948年，他以殷墟九座殷墓中出土的80余件青銅禮器為核心，參考青銅禮器的形制與組合，將之分為兩種四個序列③。自李濟先生起，學界對殷墟青銅禮器的分期展開了討論與研究，其中三期分法和四期分法最具代表性。

三期分法以楊錫璋、楊寶成和張長壽為代表。楊錫璋在《殷墟青銅容器的分期》一文中將青銅禮器分為三期④，第二期又分為三段。之后，楊錫璋等又對三分法作了更為詳細的闡述⑤，第一期為武丁以前的階段，第二期早段大約為武丁前期，中段相當于武丁后期以及祖庚、祖甲時期，晚段相當于稟辛至文丁時期，第三期為帝乙、帝辛時期。張長壽的三期則分別為第一期：盤庚遷殷至武丁時期；第二期：祖庚至稟丁時期；第三期：武乙至帝辛時期⑥。

四期分法者以鄒衡和鄭振香為代表。鄒衡在20世紀70年代便對殷墟青銅器進行了分期研究⑦，將其分為四期七段。后在1979年，對之前的觀點進行了重新討論，將殷墟一期劃入二里崗文化上層，第二至四期為晚商文化早、中、晚期。早期為武丁至祖甲時期，中期為稟辛至文丁時期，晚期為帝乙、帝辛時期⑧。鄭振香等將殷墟文化分為四期⑨，并對青銅禮器進行了細致的分期：一期可能早于武丁，下限不晚于武丁；二期上限早到武丁，下限不晚于祖甲；三期為稟辛至文丁時期，四期約為帝乙、帝辛時期。

（二）分期的依據以及差異

岳洪彬在其博士論文《殷墟青銅禮器研究》中總結出殷墟青銅禮器分期的依據，即“以層位關系和陶器分期為前提，以銅器的自身形制和整體風格的演化為重心，并輔助以甲骨文的分期、銅器花紋的演變、銘文的多少和字體的變化、鑄造技術的更新以及銅器合成成分的早晚變化等，進行綜合考察，不可過多的偏重”。本文擬采用岳洪彬在其博士論文中的分期方法，將殷墟青銅禮器分為四期，其中的二、三期又各分早、晚兩段。青銅禮器分期與陶器分期一一對應，在與王世的對應中，岳洪彬認為第一期約為盤庚至小乙，可能還包括盤庚之前的部分時期；第二期早段為武丁早期，晚段為武丁晚期至祖甲時期；第三期相當于稟辛至文丁時期；第四期為帝乙、帝辛時期⑩。

二、殷墟青銅禮器組合研究

（一）第一期

第一期的典型墓葬有YM232、YM333、YM388③和三家莊M3 11，青銅禮器組合如下：（1）鼎、斝、尊、觚、爵、瓿、盤（YM232）；（2）鼎、斝、尊、觚、爵、瓿、壺（YM388）；（3）鼎、斝、尊、觚、爵（YM333）；（4）鼎、斝、觚、爵（M3）（圖一）。

在這一期的典型墓葬中，以“鼎、斝、觚、爵”為基本的青銅禮器組合，以“觚、爵”為核心的青銅禮器組合在此時已經形成并且成為定制。此外，青銅禮器中酒器的數量遠多于炊食器，成為組合中的主要內容，重酒的禮樂文化已經顯現出來。盡管炊食器的數量較少，但是跟二里崗文化時期相比，其地位的提升較為明顯，這一特點表現為在殷墟一期墓葬中都能發現炊食器的身影。

（二）第二期早段

第二期早段的典型墓葬有YM331、YM188③以及武官M1 12，青銅禮器組合如下：（1）鼎、甗、斝、尊、觚、爵、盉、卣、斗（YM331）；（2）鼎、甗、斝、觚、爵、瓿（武官M1）；（3）鼎、甗、簋、斝、觚、爵、瓿（YM188）。

在第二期早段的典型墓葬中，“觚、爵”的搭配依然常見且十分固定，“鼎、甗、斝、觚、爵”的青銅器組合很常見，“甗”十分流行，瓿仍常見于墓葬中，“簋”這一食器也開始出現并且流行于后世。炊食器的種類增加，但仍以酒器為青銅禮器組合的核心成員。

（三）第二期晚段

第二期晚段的典型墓葬有婦好M513、小屯M18、小屯M17 14、YM238③、大司空M539 15、大司空M663 16等，青銅禮器組合如下：（1）鼎、甗、簋、斝、尊、觚、爵、瓿、壺、盉、卣、盤、罍、彝、觶、罐、盂、觥、箕形器（婦好M5）；（2）鼎、甗、簋、斝、尊、觚、爵、卣、盤、罍、箕形器（小屯M18）；（3）鼎、觚、爵（小屯M17）；（4）斝、觚、爵、壺、卣、罍、彝（YM238）；（5）鼎、甗、簋、斝、觚、爵、卣、盤、罍、觶、斗、箕形器（大司空M539）；（6）鼎、簋、觚、爵、瓿、彝（大司空M663）。

在這一段中，“觚、爵”的核心地位仍沒有變化，“鼎、甗、簋”和“鼎、觚、爵”的組合也常見于墓葬中，有的墓葬隨葬青銅器類型多樣，例如婦好M5中酒器、炊器、食器、水器等種類繁多。箕形器作為這一階段新出現的器型也出現于多個墓葬之中。在這一時期簋的數量發生了較為明顯的變化，簋的數目迅猛增加，一躍躋身為殷墟隨葬青銅禮器組合中的常規器物。

（四）第三期早段

第三期早段的典型墓葬有戚家莊M269 17、PNM172、GM907 18等，青銅禮器組合如下：（1）鼎、甗、簋、斝、尊、觚、爵、卣、罍、彝、觶、斗（戚家莊M269）；（2）鼎、簋、觚、爵、卣（PNM172）；（3）鼎、簋、斝、觚、爵、卣、觶、斗（GM907）。

在這一段中，從總體上看，器物種類與第二期晚段相比并無較大差異，“鼎、簋、觚、爵”的搭配貫穿始終，為基本組合樣式，始終為青銅禮器組合的核心搭配，并多與“卣、觚、斗”組合在一起，成為新的組合形式。在這個階段，中型墓中簋這類器物較為普遍，在青銅禮器組合中顯得越加重要。

（五）第三期晚段

第三期晚段的典型墓葬有郭家莊M160、GM198 18、SM51 19等，青銅禮器組合如下：（1）鼎、甗、簋、斝、尊、觚、盉、卣、觶、盤、罍（郭家莊M160）；（2）斝、觚、爵（GM198）；（3）鼎、簋、尊、爵、卣（SM51）（圖二）；（4）簋（GM764）。

在這一段的青銅禮器組合中“觚、爵”可見于各典型墓葬中，酒器仍處于領導地位。“鼎、簋、尊”的組合也較為常見。但是在這一階段出現了與中型墓不同的現象，即殷墓中出現了隨葬單一食器組合。這一現象的出現無疑撼動了“重酒組合”的地位，挑戰了“重酒組合”在商人心中的權威，動搖了商人心中百年來的重酒信念。

（六）第四期

第四期的典型墓葬有99ALNM1046、小屯M1、GM1713 20、郭家莊北M6 21、戚家莊東M231等，青銅禮器組合如下：（1）鼎、甗、簋、斝、尊、觚、爵、角、盉、卣、盤、罍、彝、觶（99ALNM1046）；（2）鼎、甗、簋、斝、尊、觚、爵、卣、觶（小屯M1）；（3）鼎、甗、簋、斝、尊、觚、爵、盉、卣、盤（GM1713）；（4）鼎、甗、簋、斝、尊、觚、爵、卣、罍、觶（郭家莊北M6）；（5）鼎、簋、尊、觚、爵、卣（戚家莊東M231）。

這一期的典型墓葬較多，尤其是一些中型墓的墓室規模較大，隨葬的青銅器種類較多，所獲得的青銅禮器材料也十分豐富，“鼎、甗、簋、斝、尊、觚、爵”的組合在上述五個典型墓葬中占據其四。除此之外，卣這一酒器也見于各個墓葬。由此可見，酒器在殷墟青銅禮器組合中的生命力極其頑強。

（七）小結

總的來看，殷墟青銅禮器自殷墟文化一期至四期始終繁榮，考古發掘所出土的青銅禮器器型多樣，紋飾豐富，青銅禮器承接了二里崗文化的風格特征又對西周文化的青銅禮器產生了極大的影響。“重酒組合”貫穿殷墟青銅禮器組合形式的始終，“觚、爵”的搭配具有鮮明商文化特征，這兩種青銅禮器又與其他青銅禮器諸如鼎、斝、甗、簋等組合在不同階段形成新的特定組合。盡管炊食器在殷墟墓葬中由一開始的僅有個例到后來的數目增長，地位提升，但是食器在青銅禮器組合中始終不占據主要地位，“重食”的觀念并未體現出來。殷墟青銅禮器的組合是一個不斷補充的過程。在第一期中，青銅禮器的種類僅有幾種，隨著殷墟文化的發展，青銅禮器的種類不斷增加，例如在第二期早段新出現了“甗、簋”，第二期晚段新出現了“箕形器”，殷墟第三期的青銅禮器組合中開始出現觶，演變到后來，觶則成為西周早期比較普遍的酒器。到了后來，由于商代經濟文化的發展，擁有貴族身份的商人數量不斷增加，因此有資格使用青銅禮器的貴族逐漸變多，一些小貴族開始不再嚴格遵守青銅器的使用禮制。再加上到了晚商時期，人們的意識形態發生了巨大改變，如一些祭祀內容越來越空洞，逐漸趨于形式化，祭祀程序逐漸簡化，從一開始用珍貴的銅禮器進行隨葬，慢慢演變成了劣質的仿制品以次充好22。

三、結論

我們通過對前人研究成果的梳理和對考古材料的研究與分析可以得出以下結論。（1）在殷墟青銅禮器組合中，以“觚、爵”為主要組合的“重酒”一直貫徹始終，而“觚、爵”在商代不同階段又與鼎、斝、甗、簋等其他青銅器組合，形成了新的特定組合。食器在青銅禮器組合中并不占據主要地位。（2）隨著殷墟文化的發展，殷墟青銅禮器是一個不斷得到補充的過程。

作者簡介

劉雨欣，女，內蒙古赤峰人，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先秦考古。

注釋

①劉一曼：《安陽殷墓青銅禮器組合的幾個問題》，《考古學報》1995年4期第395-412頁。

②岳洪彬，苗霞：《殷墟青銅禮器組合研究》，《殷都學刊》2004年2期第29-39頁。

③李濟：《記小屯出土之青銅器》，《中國考古學報》第3冊，1948年第3期第2-100頁。

④楊錫璋：《殷墟青銅容器的分期》，《中原文物》1983年3期第50-57頁。

⑤楊錫璋，楊寶成：《殷代青銅禮器的分期與組合》，《殷墟青銅器》，文物出版社，1985年。

⑥張長壽：《殷商時代的青銅容器》，《考古學報》1979年3期第271-300頁。

⑦鄒衡：《試論殷墟文化分期》，《北京大學學報》（人文科學），1964年4期第39-60，64-68頁。

⑧北京大學歷史系考古教研室商周組：《商周考古》，文物出版社，1979年。

⑨鄭振香，陳志達：《殷墟青銅器的分期與年代》，《殷墟青銅器》，文物出版社，1985年。

⑩岳洪彬：《殷墟青銅禮器研究》，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2001年。

11 楊錫璋：《安陽殷墟三家莊東的發掘》，《考古》1983年2期第126-132，197頁。

12 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安陽工作隊：《安陽武官村北的一座殷墓》，《考古》1979年3期第223-226，291-292頁。

13 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殷墟婦好墓》，文物出版社，1980年。

14 鄭振香：《安陽小屯村北的兩座殷代墓》，《考古學報》1981年4期第491-518，559-568頁。

15 楊錫璋：《1980年河南安陽大司空村M539發掘簡報》，《考古》1992年6期第509-517頁。

16 唐際根，徐廣德，岳占偉，等：《河南安陽市洹北花園莊遺址1997年發掘簡報》，《考古》1998年10期第23-35頁。

17 孟憲武：《殷墟戚家莊東269號墓》，《考古學報》1991年3期第325-352頁。

18 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1969—1977年殷墟西區墓葬發掘報告》，《考古學報》1979年1期第27-157頁。

19 趙青云，趙世綱，劉笑春，等：《1958年春河南安陽市大司空村殷代墓葬發掘簡報》，《考古》，1958年10期第51-62頁。

20 孟憲武：《安陽郭家莊的一座殷墓》，《考古》1986年8期第713-716頁。

21 孟憲武，李貴昌：《河南安陽郭莊村北發現一座殷墓》，《考古》1991年10期第902-909頁。

22 楊寶成：《殷墟青銅器組合研究》，《考古與文物》2002年第3期第71-76頁。